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升邪TXT下载升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升邪全文阅读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三六章 离山等你

        金轮留于天空,照耀西仙亭。   尽在   苏景自己则身化一道火瀑泻地,自半空划落地面,直接落足于尤朗峥身畔,不等他站稳脚步,周围十余头八足娿便张牙舞爪、笨拙却决绝向他冲来。

    只凭苏景一人之力、凭那一轮骄阳,终归无法驱逐所有八足娿体内‘墨沁’,阳火法力散于一百七十里范围,只是让墨沁遭受不小伤害,让八足尸煞变得迟缓、笨拙,要真正杀灭它们,仍需判官一方亲自动手。即便如此,苏景已然帮了天大的忙,几近崩溃的战局正迅速稳定下来。

    变得蠢笨木讷的尸煞,战力折损何止一半,没了来去如风的速度,再要对付它们就容易得动了。

    顾小君一声叱喝,追随尤朗峥身畔的十余猛鬼大差冲起,想要提苏景抵挡八足娿的袭杀,但苏景又何须旁人动手,红袍上玄光一闪,两万血衣奴冲出,疯狂的蚂蚁啃食笨拙大像似的,顷刻将周围八足娿杀翻在地。

    苏景对顾小君点一下头:“不必管我。多谢。”六个字,他已和尤朗峥并肩。

    尤朗峥没做寒暄客套,只把手向前方一指:“翻过山峦,便是狼主。”

    那还有什么可说,两位大判并肩联手,向前冲杀不知为什么,顾小君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妖雾被她吓了一跳:“喊啥?”

    “两位正印一品判并肩动法,幽冥亘古未见之之大好景sè!”女判官上下翻飞,一会化巨蛇一会变群蜂,于杀伐中咯咯笑着回答。

    妖雾法力低微,可他有一手‘一拳’绝技,一拳一拳猛挥不停。听了顾小君之言眼睛亮起来,不过说话永远那么不屑:“正印?苏景算啥子正印一品判。”

    “算!”顾小君笑,语气笃定异常,声音清脆好听。

    正说着侧翼上的八足娿突然大乱,花青花率着一对yīn阳司人马自斜刺里杀到,与两位大判汇合,一并冲向前方。

    西仙亭混战不休,yīn阳司一点一点扳回局面,相比之下尤朗峥一行的前进显得异常轻松。再简单不过的缘由:苏景在。天上骄阳涤荡墨沁削弱八足娿,何况苏景这个阳火尊,阳火到处八足娿体内墨sè再损、战力更弱,个子大身体硬、但身形踉跄前进都难,还如何伤人!

    不多时两位大判终于率众杀入重围。与狼主汇合。

    那身形百丈开外的巨汉断了一只手、胸腹间血肉模糊一片,脸上三道伤疤深可见骨,而他身边八万儿郎只剩三千。

    伤亡惨重、身遭重创,狼主却在血淋淋地笑,伸手入腹摸出了那盏油灯交予尤朗峥:“大人来得及时,郎上椰幸不辱命!”

    灯,既是十花判说过的‘印’了。尤朗峥将油灯接在手中:“请狼主传令,让外面的孩儿退入西仙亭。”

    此时战局再明白不过,苏景骄阳可护一百七十里群山,八足娿冲进此地就会变得虚弱。自家人马在此处迎战尸煞大占便宜。可山外,无数八足娿正源源不断冲来,留在外面做逆冲的狼群正吃大亏。

    一百七十里金辉法力,足以弥补恶狼擅袭不擅守的‘劣势’。此刻身周攻势都被yīn阳司与血衣奴接了过去。狼主重新化身做巨大恶狼,引颈、长嗥。声动云霄。

    很快,一道道恶狼长啸自山外响起、回应,狼主侧头倾听片刻,对犹大判说道:“小崽子们回不来了。”

    冲锋容易,回头却难。

    何况当‘尸山’崩塌时,狼群的阵势被彻底杂乱,恶狼七零八落各自为战,集结都难又谈什么回来。它们回不来,死定了。可狼主的语气并不悲恸于狼而言,死得其所是个再好不过的归宿。

    好归宿,何必难过。

    狼主转了个身,面对正西方向,未传令但身边仅剩三千儿郎皆知大王心思,舔着伤口、甩着尾巴,彼此头颈厮磨着,一起转身又重新结阵于狼主身后印已然护好、被大判取回,狼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今剩下来的就只剩幽冥狼群传承漫长年头的心念了:生死与共。

    一起呼啸四方,一起大口吃着肉欢笑,一起喝着血酒醉倒一起杀人,一起死。

    过了今天,幽冥中就再没狼患了,无所谓。

    狼主转回头看了看儿郎,口中低低一声鸣叫,没了威严,只有亲昵,母狼和崽儿玩耍时才有的声音。

    三千狼也声做呢喃。

    呼吸功夫后,尽数昂首、尽数长啸!

    狼主动了、三千狼动了,冲向西方、山外,它们回不来了,没关系,我们去!

    就在这个时候,山外忽然又传来一个清澈声音:“莫急,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说话之人尘霄生。他在外面冲杀,剑气如虹挥荡四方,正痛快过瘾。南荒妖国的皇帝,对兽语熟悉得很,不会说但至少会听。

    言罢,尘霄生左手挥动,划过长剑锋刃,掌心显出一道狭长伤口,右手微振,长剑惊鸣中飞天而起,悬空九十丈、剑上流光闪烁,上上好剑化归形:一片清潭。

    悬于天、方圆三百丈的碧绿清潭。

    左手又挥,掌心几滴鲜血落入天潭,惊起环环涟漪,看着血珠融于清潭缓缓氤散开来,尘霄生转回头对三尸道:“你们继续,我去去就回。”说话间一飞冲天,自己也钻进了清潭。

    再一眨眼清潭崩碎,化作千万水剑激shè四方。水箭凌乱,没有目标也不伤人,但当其落地一水一剑影,一影一妖皇。

    一道水箭,一个尘霄生。

    融身于剑,化影千千。是人影更是剑影,一影得尊两成力道,可动击三次。

    两成力道,听上去有些可笑,可这法术的尊身是尘霄生。便没得笑了,只有可怕。环顾此间,单打独斗,有几个人值得尘霄生动用两成力道。

    山外,西方,刹那剑气呼啸,数不清的尘霄生、数不清的剑,奔散各出斩杀八足娿、引受困狼群汇聚。

    或因三击耗尽、或因凶尸围攻,每一道剑影尘霄生损丧。空中九十丈处都会添出一汪清水,随着‘尘霄生’不断破灭,原先崩裂的水潭又再缓缓成形;而随水潭恢复,地面的狼卒也正迅速凝聚,百川聚海一般。恶狼阵势不断壮大,仍是于一枚枚剑影的狙敌、开路中,群狼开始缓缓撤向西仙亭

    狼主眼中喜sè浓浓,促声咆哮,依旧带上三千二郎冲向西方,但不再是送死,而是接应。能不死,将来还能一起为患四方岂不是更好。

    苏景转头望向尤朗峥:“印已入手,其后呢?”

    “等、守。三天光景。”尤朗峥应道。

    小鬼差妖雾为主上分忧,开口提大判解释:

    西仙亭两重大阵只是大概准备妥当。距威力大圆满还有须得养阵十年,可现在墨sè怪物发难了,判官也顾不得再等,只能提前动阵。催动大阵。需得一百六十名三品以上判官入阵,人足够。但还分散幽冥各处,正急急赶来。

    等他们赶到,差不多就得两天功夫;

    入阵后需行法、催咒,还得一天光景。

    固守西仙亭最少三天,然后大阵发动冲击西方,到那时才是真正决战。苏景点点头,一声呼喝,带上两万血衣奴冲向西方,随狼主一起去接应山外恶狼

    大半个时辰过后,狼群退入西仙亭,十者九去一还。再之后便是不存片刻停歇的苦守、厮杀,砂草黑卒、八足尸娿无穷无尽,自西方滚滚而来冲入西仙亭,yīn阳司这边则借骄阳之威,死守这一百七十里阵基所在。

    五个时辰过去,西仙亭群山凭空长高十七丈,因尸身堆积。

    陆续有判官赶到了,即刻入战,有人运气不好,赶赴战场后不过盏茶功夫便横尸于地。万里驰援,只为这盏茶之死。

    但yīn阳司辖下,一万三千七百判,已到的只嫌自己到得晚了;未到的只恨自己飞得不够快、恨着幽冥天地太广阔!

    又是十个时辰过去,西仙亭已汇聚三品以上判官百另三人,还要等,还在守,西方魔物的傀儡军马铺天遍地,大阵所在山岭间,那一轮骄阳仍在、仍高照!

    怎样的一番情景?滚滚黑暗如cháo,一片金sè的山峦耸立,便是如此了。

    黑sè仍然浓郁,骄阳依旧灿烂。xìng命不重要,一个‘杀’字写在所有人心头,一个‘死’字写满了这片天地

    阳间的天亮了,又是一个好黎明。

    天青蓝、旭rì蓬勃,鸟儿成群结队划过天空,城池中渐渐熙攘,农田里有牛儿哞哞地叫着,美丽却平凡,闲逸又忙碌,突然一道威严声音传遍中土每个角落: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rì绝灭!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rì绝灭!

    诏人间,旧天已死,玄天立!邪魔离山,三rì绝灭!

    一句话,重复了三遍,中土世界,无论繁华地方的达官、百姓,边陲孤城的守卒、牧民,还是深山池沼中的jīng怪小妖都清晰得闻。

    任夺靠着石窝壁垒,目光黯淡,漠漠看着天空,他的视线在追着一只漂亮的鸟儿,看得很认真。

    忽然一道云驾自山中飞来,由樊翘带着,沈河又来了。

    和上次一样掌门垫了个垫子,也坐进石窝,抬着头与任夺一起看天:“很快就会来吧。”

    任夺不答反问:“你来作甚?回去。”

    “我是掌门。”沈河的回答很简单,他是离山掌门,若真要赴难,他不会让任夺再自己之前,离山前的石头窝窝里,曾经的绝世高人如今的重伤老叟,两个。

    “对了,给你带了这个。”沈河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苹果:“吃不。”

    这次任夺摇了摇头,对苹果他很一般,谈不到不喜欢但也没有多爱吃。

    沈河自己吃,一边吃一边摸索挎囊,沈河拿出来一颗法撰满刻的木印,递向任夺。任夺认得这件法器,笑了:“你不说?”

    “吃苹果呢,占嘴。”沈河把木印塞进了任夺手中。

    后者对木印低低说了句什么,随后手上用力,想要将其捏碎,可手上力量不够,试了几次都未能做到,任夺干脆把木印抛给樊翘:“你捏。”

    啪地一声脆响,木印碎裂于樊翘手中。

    片刻过后,任夺的声音同样响于苍穹,传遍人间:“离山等你。”

第六三七章 离山剑宗,石头窝子

        苹果清脆,落于齿下咔咔作响,掌门吃着苹果,侧头去看任夺:“就四个字?”

    “四字够了,我本不爱讲话。”任夺应过,又反问:“怎么,嫌我说得少?”

    “那天音篆挺珍贵的...能做万言传世,四个字怪可惜。”沈河继续吃苹果。

    不等任夺再说什么,天空忽然传来大笑声,之前玄天道妖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离山妖邪,不知死活啊...尔等来看!”随他吼叫,湛蓝天穹上奇光流转,诸般颜sè翻腾迷乱,不多时待玄光散去,偌大天空赫赫然变作一面‘镜子’,镜中景sè,正是八百里离山。

    玄天弟子笑声不停:“如今离山景sè,中土阳间所有人皆可得见,待会玄天诸仙驾临离山,可叫阳间万生万灵都从镜中得见......”

    施法结镜,倒映离山。玄天道不单单是要捣毁离山就算了,还要天下人都亲眼看着离山高人如何被斩杀,八百里离山如何被彻底捣毁!

    秦淮河上,琴倦姑娘花容失sè:“怎么还会这等狼心狗肺之人,要对付离山的仙长......”说这话、转回头,这才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和自己一起听‘天音’的叶郎消失不见了。

    离山前,任夺转头问掌门:“天音篆应该还有吧,再来一颗。”

    沈河真人却摇头:“有是有,但都被申屠师弟锁在库里了,他伤得不轻,这时候找他要宝贝没准直接就害死他了。你又想说啥?”

    “我想笑。”任夺真的笑了。

    而玄天弟子的大笑仍自天空滚荡,开心且狂妄:“离山小儿,还不速速正衣冠正容貌,天下人都看着尔等,一会死得时候总得端庄...啊!”说话一半,忽然变作惨叫半声。

    仿佛正打鸣的公鸡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

    任夺对望一眼,目中既有惊讶又有疑惑......

    洪京城,皇帝正面sè惊异、昂头看着天空‘镜影’、仔细听着玄天道弟子的天音传声,笑声忽然变成了惨叫让皇帝吃一惊,等片刻见再无声息,回头望向身边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吾皇”,皇帝身边贴身侍卫沉声回答:“惨呼凄厉、乍起便落,若臣未听错,应该是被人砍了头。”

    白马镇,教私塾的老秀才也和皇帝问一样的问题:“怎么回事?”

    “砍头了!”老秀才身边,天天杀猪宰羊的郑屠户笃定回答:“错不了,我杀羊时都是这等动静。”

    皇宫内皇帝眼睛一亮、白马镇老秀才满脸喜sè、中土人间十个人里倒有七个多笑出了声,离山承天护道、那是高高在上第一天宗,玄天道又是什么东西,敢和离山叫嚣,死了活该,活该!

    解恨得很。

    琴倦姑娘也开心,但心里抹不去地一点怅然:叶郎走了...去了哪里,还会再回来么?

    正惆怅,肩膀忽然一暖,有人把手抚在自己的右肩,琴倦转头一看,眼中立刻显出喜sè:“你...刚刚去了哪里?”

    面上留着长长伤疤的青衣男子微笑:“狗咬狗你见过么?一只狗在扑上去咬前,狂叫个不休,聒噪恼人,我刚去砍了那狗头。本以为是大狗,没想到是只小狗崽子借阵狂叫,无聊得很。”琴倦听不懂,但她笑得开心,这个男人未走,说不出的开心。

    画舫琴倦回头之际,护卫在掌门身前的樊翘也在回头,目光jǐng惕,背后长剑都告出鞘:远处有人靠近,走得很慢。

    走得慢,因为来者是个瘸子,一瘸一拐走得吃力,千里杀人的剑变成了他的拐杖。

    樊翘横身挡在掌门和任夺身前,对来人道:“阁下止步。”

    刚说了四个字,掌门与任夺就齐声欢喜大笑:“拜见林师叔!”两个老头子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好容易起身了又要往下跪。

    陨星劫数时林清畔去唤醒剑冢,之后迟迟未归,再没了他消息,任谁都以为他为唤醒剑冢以身饲剑,已然惨死,不成想他又回来了,这让沈河如何能不大喜!

    樊翘从未见过这位前辈,听掌门喊破对方身份,樊翘惊喜于sè,忙不迭也要下跪。

    “免礼免礼,过来扶我比跪我强一百倍!”林清畔走得辛苦,笑得从容。

    为唤醒昔rì江山剑域,林清畔自损伤身,到最后自刺祖窍,舍命以求剑灵苏醒,但最后那一刺手中灵剑并未让他‘如愿’完成,剑锋才触及眉心,灵剑便脱手而去,归于剑冢,随后万剑暴发,江山剑域化江山做剑,对陨星发动犀利一击。

    林清畔未死,事后那柄剑冢灵剑也重回他手中,但他以悖逆法门运剑还是遭了剑冢反噬,一身修为被冥冥怪力打散,另有一道右足经络被废,变成了瘸子。

    三言两语,林清畔说过了自己的遭遇:“修为没了,飞不起来、无法传讯,身上还没带银子,连马车都雇不起,只能一路走回来...总算沿途总能遇到几个好心人,搭一段人家的大车又走一段...五六天光景走回来的,咳,我还是个瘸子。”

    樊翘明知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咳,不必急着回来的。”

    没了修为本领,回来只为......又何必。

    林清畔全不像贺余那般威严,笑眯眯的老人,随和得很,问樊翘:“死,怎么说?”

    问题来得没头没脑,樊翘不知如何以对,林清畔又望向沈河和任夺。

    沈河先开口,全无味道的大道理:“死分两重,轻于鸿毛、重逾天地。”

    任夺接口:“气力耗尽身带重伤,死在一群妖魔宵小手中,就是轻于鸿毛;消弭天星劫数之后,再与门宗共存亡,又是重逾天地。”

    前后两句都是大道理,不过沈河说话语气欢喜,任夺应答声音轻松,真就好像小镇屋前,几个晒太阳的老头子在聊天。

    “又轻又重,干脆轻重不分,死就是死了,我喜欢死在离山,已然是赚了。”说着话,林清畔也坐进了石窝。没死在剑冢,还有机会回山赴义,岂不是赚了么。

    本来只有两个老头子的石头窝窝,坐进来第三个老人,显得有些挤了。

    依着长幼尊卑,沈河与任夺万万不敢和师叔挤在一个地方...那是以前。如今这石头窝仿佛成了天下第一宝地,师兄弟两个都不肯离开,只好努力向后挪、给新来的老头子腾出点地方。

    但话说回来,中土已近深秋,天气有些凉了,这让大家挤在一起多出了一重好处:暖和。

    忽然聒噪声传来,乌鸦卫来了...不止比翼双鸦自己,他们还带了诸峰长老、离山真传、无量湖诸位大妖和各星峰与长老亲近的内门弟子,那一大群人,几天前还是叱咤一方、穿天入地的jīng深大修,如今好一伙老弱残兵。

    人还未到近前,乌上一遥遥就对着樊翘耸肩膀:“我劝了,我说你们别添乱,外面的石头窝子不大,放不下你们那么多人,再说就算能放下,石头窝子又算啥?衬不得大伙的身份啊!还有......”

    乌鸦的啰嗦是不得了的事情,乌上一一句话没说完,从下一到四九,个个都开口,你一句我一句,说来说去其实也不外一句:他们非要来。

    其实...离山在哪里,离山是什么当真不是一件要紧事情。要紧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这一群人吧。

    他们在哪里,哪里便是离山;离山剑宗,就是这一群人。

    这群人在石头窝窝,这石头窝窝就摇身一变,成了中土人间第一修行门宗,离山剑宗。

    离山的要紧人物都来了石窝子,樊翘对乌上一使了个眼sè,后者直接反问:“啥意思?”

    “敌人到时我应付,请诸位看护好掌门、诸位长老。”

    乌上一‘哦’了一声:“和我猜的一样。”

    樊翘愣了愣:“猜到了还问?”

    “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呗。”上一妻乌下一嘎嘎笑着,伸手摩挲着自己的光头,鸦女皮肤黝黑、光头程亮,偏又身材玲珑娇俏五官妩媚动人...妖孽!

    乌上一也笑道:“反正就是杀敌、护山这两件事,也不用分得那么明白,你打不过我们上,我们打不过你再上,你再打不过......”

    废话万钧,樊翘实在不敢再和这群乌鸦多说什么。

    邪魔外道并未让离山、让天下等太久,半个时辰过后,东方一道云驾疾驰而来,内中呼喝响起:“玄天下、二十八宿内、东方第七星宿,箕宿老祖驾前灭顶护法殷......”

    玄天道主已经法谕传布四方门徒,命其尽赴离山,先到者、若能斩杀离山要紧弟子重重有赏。

    堂堂离山正道高人,若死在小修手中,道主田上会觉满心开怀;玄天小修反被离山弟子斩杀也无妨,借小的探一探离山虚实,他们死得不冤枉。

    玄天道下八方邪徒赶往离山,有些心思老成的故意飞得慢些,离山树大根深,拔头筹这种事虽风光,但总不如xìng命来得实在。也有些浅薄邪修,想立功更想一鸣惊人,便如这第一个赶来的‘箕宿老祖驾前灭顶护法’。

    长长一串名头报上,可还未等他说自己的名字,遽然一道火光自石窝前shè出,正中云驾登时怒焰四起,喊喝声变成凄厉惨嚎。

    樊翘收了手印,一哂。

    哪个理会他叫什么。

    离山如今几无实力可言,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妖魔小丑都能来耀武扬威的。

    灭灯护法,被樊翘点了天灯。苍穹法镜清澈,将那团燃烧云驾映照得一清二楚,给天下人看。(未完待续。)

第六三八章 好赌局,要嫁他,一曲终

        邪魔外道,贪心不足,想要趁着离山虚弱来讨便宜、夺功劳的浅薄邪修着实不少,自那‘灭灯护法’之后一伙接着一伙的赶来。可即便离山已经衰弱得不像样子,至少还有一个樊翘,还有九十八头乌鸦卫。

    得苏景全力扶持、修正宗阳火的真传、樊翘。

    在诸多真传弟子中,樊翘算是差劲的,比不得扶苏、白羽成等人根基深厚,不过对付这些小丑似的邪修绰绰有余。

    那些浅薄邪修遇到樊翘,其实算得走运了,直接被一把火烧死,用不了几个呼吸功夫便告身亡;赶上比翼双鸦出手的才是真正倒足大霉!

    妖jīng心狠手辣,偏又都是玩火的大行家,乌鸦们把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一把火长久燃烧不灭,被火法吞没的邪修一时间不会死却又逃不掉,只能在火中哀号翻滚......

    他们来找不痛快,乌鸦大仙们就让他们得偿所愿,给他们个不痛快。

    中土百姓仰望天空,由‘苍穹镜’上看外来邪修在哀嚎挣扎重被一点点烧成灰烬,有人心中觉得残忍、口中喃喃念佛;更多的则是满面兴奋...有些民风彪悍地方,甚至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每有一枚‘天灯’点亮,便有一片欢呼振起,咎由自取!

    石头窝子前方天空, 一朵朵真正的‘火烧云’漂浮,煞是好看,半个时辰不到,樊翘和乌鸦卫放了快九十把火,把这深秋之际的离山清晨烧得温暖如chūn。

    前方远处。玄天道的爪牙小修已然聚集不少,但眼看着同道下场哪还敢再越雷池半步,谁都不敢再靠近是石窝子百里疆域内。樊翘举目望向远方妖人:“再不走,你们就不用走了。”

    妖人们哪肯就此散去。悬浮半空不动,后面则陆陆续续地又有人来,越聚越多。又过一阵,忽然一个细若游丝地声音从地面传来:“樊翘啊。只凭这小小的几把火,可护不住离山。”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面皮白净、五官端正、可眉宇间又透出一份yín邪气意的少年书生背负双手,向着离山方向走来,能直接喊出樊翘的名字,足见此人来之前做过了功课。在他身后还跟了十余人,其中一个粗张汉子扬声吼喝:“玄天北,四星上,虚宿老祖法驾仙临!”

    少年模样的虚宿小怪脚下缩地成寸。步履缓缓。却在几次迈步间就来到石窝前四五里地方。行走之中,他翻手取出了一块粉红帕子,作势擦了擦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又把帕子对天空抖了抖,之前悬浮半空里那一团团被阳火灼烧的云驾登时烈火熄灭。焦炭似的东西摔落在地。

    虚宿小怪根本不去看离山众人一眼,对百里天外的玄天邪修们招了招手,细声细气地笑道:“还不快快过来,本座带你们进山去转转。”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跟随的壮汉又次喊喝:“离山小儿,见得星宿真仙还不速来拜见,若得真仙怜悯,可得个好死!”

    欢呼声陡然响亮,聚拢百里外的邪修小辈大声喝彩大声鼓噪,但真正敢纵云而进的不多,那白胡子樊翘的手段太厉害,那群站在树上背翅梳翎的乌鸦更不好惹,一位‘星宿真仙’能不能应付得来还不一定。喝彩归喝彩,自己的小命还是得看得紧一点。

    不过寥寥三十余道云驾自百里外飞进来,他们都是北四虚的部署,不敢不尊主人号令。

    蓦然一道剑光划起,樊翘背上长剑飞出,同时左手结印十三道阳鸦振翅、右手掐诀九道金环绽放,火法辅以剑法,所有攻势直奔虚宿,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自不会闲着,趁樊翘出手之际他们齐齐出手,九十八道烈焰冲上天空,去烧那些敢欺入百里的小邪修。

    虚宿只把帕子一挥,来自樊翘所有的攻势立刻被收入他手中法绢,空着的那只手及时向半空里一招,yīn惨惨的煞风卷扬,近百道乌鸦火焰全被扑灭。虚宿‘哈’的一声尖笑:“樊翘啊,好歹你也是离山真传,怎么,真传就是这般货sè么?那离山又得是怎样欺世盗名,才能窃来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星天劫数未至时,若樊翘遭遇虚宿,各凭本领决一胜负结局会如何?虚宿可占七成胜算。樊翘虽不如他但也绝非没有还手之力,若运气好些未必不能将之斩杀。

    可如今......田上所说‘幽冥乱,我等修为大涨’并非妄言,自道主以下,无论骄阳天尊还是廿八星宿,都于短短一会功夫内修为暴增;反观樊翘和乌鸦,他们修行的阳火不止是杀人的力量,更是救人的手段。

    一场浩劫,举山皆遭重创,尤其长老、真传、内门中,不少人伤势严重,若不能及时相救随时可能步贺余后尘,樊翘和乌鸦怎能坐视不理。

    要知道,入共水大阵的离山弟子,修为越高伤得就越重,修为越高在救治起来就越消耗阳火法元......虽不曾参与恶战,但以本元救人的消耗奇大。樊翘与乌鸦看上去好得很,实则比起全盛时要虚弱太多了。

    此消彼长,樊翘与乌鸦的猛攻于虚宿面前全无效果。

    虚宿笑得气若游丝,还想再说什么,不料乌鸦突兀振翅,看似凌乱不堪实则暗藏玄法,阵成杀劫起,金乌九劫第五重,九十八头乌鸦催运本命大阵,三千天乌金翎凌空而现,如光如电如剑如火,猛袭强敌!

    这一击比着樊翘之前法术强横不知多少倍,虚宿不敢怠慢,帕子向半空了一扔,双手结印做法,宝物与本尊法术呼应,浓重腥风自脚下翻腾而起,风化千百重、一重一柔剑,缭绕于身相护虚宿。霎时间叮当锐响大作,天乌金灵与yīn风剑气交击猛烈。

    樊翘则趁着这个功夫扣印向天,大片阳火席卷而去,哀号惨叫再起——刚听奉星尊命令欺近离山的小修云驾尽数被焚烧。

    沈河扬了扬眉毛。红景悄然注视着师兄,见他开心,她就笑了。

    瞬间激斗,到底还是虚宿法元深厚。很快破去乌鸦卫的阵击,可那些天上的手下业已被烧成了焦炭!

    天上一镜高悬,山前所有争斗皆为天下所见,之前那些小修被烧成炭灰无所谓,毕竟玄天道成气候的人物还未显身,可虚宿已至、明明对方不是对手,就因为藏了个手段、又换个了攻杀位置,手下又死了上百......

    虚宿大怒,骂一声‘妖孽狡猾、找死’。身形也化归yīn风。身带千百yīn风法剑与粉红手帕一起扑向樊翘、乌鸦。

    哪还有什么废话余地。樊翘冷笑中长剑在此出鞘,周身烈焰翻腾,迎上强敌;四十几对乌鸦卫再次结阵。光明顶弟子、大圣玦妖奴彼此呼应,与强敌恶斗一团。

    法术呼啸剑气起伏。恶斗盏茶光景樊翘闷哼一声,胸口要害中敌人狠击,剑、火就此被破,人摔向地面。

    可还不等他落地,yīn风便又赶上,虚宿显身扬起一脚又把樊翘踢飞高空。

    待得樊翘‘翻飞’势头将尽,虚宿忽又显身于他身边,同样是重重一脚,这次是斜刺里踢飞...等到快要落地时,虚宿赶上又是一脚...接连七次狠踢,重创、但不肯直接击杀,虚宿没忘倒扣苍穹的那面镜子,道主要让天下人都看到离山弟子的悲惨下场。

    越惨越好,越折磨功劳便越大。

    乌鸦卫又惊又怒,催动阵法拼命拦截...樊翘在时大家联手尚且不是邪魔对手,现在只靠他们自己又如何拦截得住。

    非但拦不住,反倒是因为救人心切阵法露出破绽,被虚宿抓住机会回荡yīn风狠攻,只听得轰隆一声,乌鸦的阵法就此被破,四十九对比翼双鸦皆遭反噬,嘶哑惨叫着纷飞八方。

    妖属不重要,至少比不得真传弟子重要,虚宿不理会乌鸦,又一闪身追到三里外,再一脚将樊翘踢飞天上。

    时至此刻,百里外的邪修爪牙哪还看不出便宜,无需‘星宿仙长’招呼,纷纷欢呼发喊,各自催动云驾,一窝蜂似的向前闯去,密密麻麻近千云驾争先恐后,飞奔石窝。

    虚宿放声大笑,任小的们如何他都不会约束,只专心致志地去踢他的人肉皮球......又是两脚狠踢,待再一次追上前去,准备再让脚头快活的时候,那个被踢得嘴巴、胡子、衣襟全都是血的真传老者,居然对着他笑了:

    张开嘴巴、露出沾满鲜血牙齿的笑容,还有...他口中吐出了一只幡。

    幡凌空、暴涨,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眼睛。

    下个瞬瞬,幡上又变得干净一片,哪有眼睛......幡上洁净了,而樊翘身后三百丈、空气中,凭空显出无数眼睛、毒眼。随即...那时怎样一片惨叫!通彻心肺、歇斯底里、恨不得把骨血筋髓五脏六腑都要从嘴巴里喊出去的惨嚎:

    自虚宿以下,离山面前所有邪修,无一例外尽做惨嚎。

    得自南荒火煞洞府、前辈千目老蝎以本命炼化的宝物,又岂是这样一群邪修能够抵挡的,只要被那些毒眼看到,便如蝎刺入脑、入肺、入血入髓,巨痛噬元神剧毒夺xìng命!

    几个呼吸功夫,惨呼落进,离山前的天空就此清静,地面上大片中火煞剧毒毙命、sè做青黑、扭曲干瘪的尸体。

    一幡昭昭,邪魔扫尽!

    樊翘说过,再不走便谁都不用走了......

    樊翘自己也摔在地上,身体颤抖不休。坐在红长老身后的方先子满脸不忍,想要过去搀扶可自己也没有力气,只有叹道:“怎么...怎么不早使这宝物啊!”

    “为求一网打尽。”樊翘面sè痛苦,口唇鲜血涂抹,可目光却是得意的:“我这幡...祭炼火候不、不够,只能发动一次,一次只能击杀五十里...妖人都在百里外,另外金乌辨真。小妖中还混了两个厉害人物,应该也是什么星宿大仙......”

    金乌弟子,目力远胜同辈修家,樊翘早就看出外面拥杂邪修中。藏了两个厉害魔头,想来是与虚宿商量好、混于小妖准备暗中策应的魔头。

    只杀一个虚宿实在太不值得,挨上几脚、换他们所有人的xìng命还差不多。

    有可能被直接替死?就当赌一回,一条命赌他们几千条命。这等好局当然要下注,下重注!

    离山樊翘,名不见经传。

    但光明顶弟子有一重‘好处’比着同门更甚:心狠手辣。

    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离山光明顶传人。

    乌鸦卫遭阵法反噬,伤得不轻但比着樊翘要好些,彼此搀扶着爬起来,又围拢上前,你帮樊翘擦嘴、我替樊翘捡幡、他给樊翘揉胸口......

    樊翘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立刻就有七八头乌鸦同时问他好吃不......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笑声。苍老声音开口:“到底还是年轻啊,心浮气躁,哪料到人间险恶、离山狡诈。北三女、四虚、六室死得可惜了。”

    一个人说话,另外几个声音附和。有男有女。很快,随主同行的小妖的喊喝声传来:“玄天西,白虎七宿仙长驾临离山!”

    随喊喝,一片云驾巨大、倾覆百余里,向着离山缓缓飞来,内中人影憧憧,不在少数,云头当前,七大邪修伫立,彼此还在说笑着,目光则冷冷望向离山前石头窝子。

    一宿就已难应付,何况一下子来了七个。

    樊翘搭着乌上三一的肩膀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搀扶、跨上前一步。

    就在此刻一阵沉重脚步声轰荡,踩得大地都有些摇晃了,八个身形七丈开外的怪物大汉,肩膀上看着一个‘大东西’,健步如飞向着离山跑来。

    大汉肩上之物被长长红绫包裹着,看不住具体模样,轮廓上好像是个巨大人像。

    修行高人一看就看出,这些汉子天赋异禀、生具撼岳大力,但没什么jīng湛修元,妖jīng世界里的苦力之流罢了。

    果然,靠得近些了,为首的大汉口音古怪:“送货、借过;送货、莫打!”

    八个大汉呼吸粗重,也不管天上地下邪修正道,抗着‘货物’一直向前跑。

    天上邪修并未阻拦,西方七宿个个目光里都藏了几分兴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货物’,樊翘也未出声,容怪物大汉一直跑到石头窝子百丈处。

    大汉们站住了脚步,寻了个平整地方,将肩上的‘货物’直立地面、摆放稳当,跟着揭去了蒙绸。当真是一座人像,巨大、高耸,离山弟子无一人不识:苏景嘛。

    或者说:佑世真君。

    大洪京都,皇家供奉‘威德祠’中、整座东土最大的那座佑世真君像,居然被一群大汉搬到了这里来。

    ‘佑世真君’威风凛凛,头戴祥云冠身着开天甲,右手微伸做光芒永照人间之状,左手揽怀如抱月寓意永远托付百姓爱护信徒......不止‘苏景’来了,还有不听,就坐在‘苏景’左手中的不听。

    全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三瞳相环、妖冶凛然,正笑。

    天空如镜,映离山所有景象,就在小不听显身后片刻,东土人间各出,一下子爆起无数欢呼:笑语仙子!

    欢呼中,还有无数目光,情不自禁望向身边、院中、路旁那一株一株无惧秋寒、正盛放娇艳的笑语花儿。

    做一件好事栽几株花儿,立志要将笑语花儿开遍东土的莫耶女子,几年间洗去莫耶地邪魔之名,得东土百姓敬赞称呼‘笑语仙子’的不听。

    身形微一晃,不听从‘苏景’的手心跳落地面,俏面上满满歉意,将一道真元送入樊翘体内助他护住元基:“我一时贪玩,去运这家伙...来晚片刻累你受伤,对不住得很。”

    那辈分不一样啊,樊翘哪敢说别的,忙不迭摇头:“我做该做之事,无妨、无妨。”

    “可别告诉苏景。”小妖女言辞怯怯,一股小气劲。

    樊翘赶忙又点头:“不告诉,不告诉。”

    不听这才心满意足。地面上一根长藤生出、轻轻舒卷将樊翘送去了石窝旁边,不听望向西方七宿,一根纤纤细指指向天空:“这镜子的法术很好。”

    西方七宿不明白她的意思,未回答。而不听摇身一晃,施展了一道幻法,幻出了一个巨大的自己,和身边的佑世真君‘正相配’。小妖女将自己的胳膊挎在‘苏景’臂上,昂首望向天空,然后开始咬牙...真的是咬牙...很有些吃力的样子...突然,一个漂亮到言辞无以形容的笑容绽放开来,妖女开口,喊:“我想嫁他!”

    一边喊、她还跳了跳,眸子亮晶晶的,由衷开怀、由衷兴奋!

    轰轰然,东土大哗。

    东土百姓讲究内敛、受礼。哪想到这仙子...这妖女竟当着天下人面前。喊出‘我嫁他’这等言语。

    而哗然、惊讶过后。又全都大笑出声,果然般配的。仙子配真君,美人爱英雄。怎么会不般配,除非佑世真君。还有谁配得上扶危救困让万家生佛、发动一道大蛇法术迎抗陨星劫数的笑语仙子!

    寻常百姓哪知道那条大蛇的出处,但当时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蛇头上可是戴了一朵大大的笑语花儿。

    玄天道可也不曾想到,本是用来映照离山、让天下都来看天宗下场的‘苍穹镜’,居然成了小妖女表露心意的好法术。

    莫耶,不听,宣天下:我想嫁他!

    欢笑过后,小妖女起身重返‘苏景’手心,以前从没在这种地方待过,这次待住了觉得还挺舒服,再度望向邪魔:“我是莫耶女子。”

    仍是莫名之言,西七宿之次娄宿老怪冷声道:“莫耶地,邪魔地,人人得而诛之,离山身为正道勾结妖魔,更是该死!”这话若是以前说出来颇有分量,可离山‘勾结’的是笑语仙子,简直就是‘锦上添花’,正中中正。

    不听不接对方话题,径自向下说道:“莫耶女子为人妇后,心思会变得太简单不过:男人惬意,我就开心;他若沮丧,我自心痛。苏景不在,待他回来后若是离山有什么折损,多半会气疯的......让苏景恼怒伤神之人,上天入地,我必做诛杀的。”

    不听‘提前回来’,未能与苏景一起冲撞幽冥极乐川,算是判官的福气;但不听在人间,便是那些玄天邪魔的霉运、天大霉运。

    说话间,不听迈步,凌空前行衣袂飘飘,走向邪修云驾。

    但她才一迈步,另个方向上又有冷笑声传来:“西星道友只管放手去擒下这妖女,我等为道友护法。”

    冷笑落下,小妖的唱号声起:“玄天北,一星上斗宿大仙、二星上牛宿大仙、五星上危宿大仙、七星上壁修大仙法驾临离山!”

    北方剩余四星宿联袂赶到。

    喊声传四方,正回荡时候,再一道声音大笑响起:“西白虎、北玄武众星仙齐聚离山,我南方朱雀星宿也不敢落后,见过诸位仙家,南方七宿有礼了。”

    云驾重重,威压滚滚,或独坐一架,或聚首同云,西、南两方星宿妖人尽数赶来,廿八星宿,就只差东方七宿了。

    似乎还嫌不热闹的似的,突然一阵铮铮琴声穿透九霄,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纹刻阿修罗纹的古琴,边走边弹,人在地面、自远方走向离山,上五指掐弦起落弹弹、下五指扫弦来回如风,一步百里、走得慢却来得奇快!

    不知此人身份,但只凭脚步便知他的法度了得,不过法术什么的先放到一旁,他的琴声啊......看他弹琴的架势真是主掌鼓乐的天神一般,可弹出来的声音真正一个‘乱七八糟’,比着猫狗踏琴还要更聒噪可怕,噔噔当当腾腾咚咚,弹得是什么玩意!

    “弹得什么玩意!滚开。”忽然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又传来,彪形大汉立刻住手。天地间陡然安静下来。

    大汉侧身,恭恭敬敬地让到一旁,身后闪出了一个少年,身形修长、眉目分明,端的俊俏少年,只是神情太过冷冽了些。

    少年自大汉身边经过,伸手接过了大汉手中修罗纹古琴,下一刻,铮铮琴声摇动乾坤!弦动如双玉互击,音铿锵,曲中满满杀伐之意,却也带了一份冲霄豪迈、冲霄痛快!

    遥遥,少年人抬头看了眼那座巨大的苏景相,似是撇了下嘴巴,尽是不屑模样。

    遥遥,笑语仙子止步,对着少年挥手:“我与苏景大喜之rì,你来做男傧相可好?”

    少年最是讨厌人间热闹,不过他未摇头...再走三步,距离不远不近,少年冷声开口:“琴声停时,你我便动手,若你杀得多过我,莫说男傧相,做喜娘我也答应你,相柳一言无悔、一言九鼎!”

    一句话,又是六步跨出,琴声停、一曲终!

    ---------------------------

    对不起今天更新晚了,主要是明天会很忙,提前把更新写出来,可两章我实在舍不得断开,就写了个六千字大章,算是今夜和明天晚饭时候的更新了。

    明天下午无更了,鞠躬。

    再有...万一看得高兴了,万一手上又有月票的话......嘿嘿,谢谢大家!

第六三九章 大好朋友,自有担当

        一句话,又是六步跨出,琴声停、一曲终!

    如所约,琴声一断,相柳分光化影、不听倩影投云,同时扑向玄天邪修,可就在两人已动手但还未伤及敌人之际,又一个声音炸雷般传来:“慢!”

    不听、相柳的攻势岂是随便谁都能够喊停的?可他俩还真停下来了,身形暂缓,同时转目望向声音来处,西方。   http:

    举目远眺,之间一道水sè云驾正疾飞而来,其上,一位白袍小将,头顶独角、乍膀蜂腰、双臂粗壮两腿结实,再被一袭白sè甲胄战袍所衬,真个威风凛凛神采飞扬,可再看他的五官长相斜眉吊眼、塌鼻阔口,分明一副二混子的模样。

    忽然那云驾上哗啦啦展开一盏血sè大旗,旗开三百丈,一面楷书工整,一字一字横平竖直:天斗威勇大都督;另一面则是龙飞凤舞一个大字:裘。

    来得不是裘平安又是谁?

    为大都督打旗子的,他媳妇小金蟾青云。

    生了几十个孩子,如今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小金蟾笑得合不拢嘴巴,以前只觉得她双眼离开得有些远,今次才晓得,原来她的嘴巴也不小。

    大嘴有什么不好?大嘴笑起来才痛快!

    陨星劫数时,青云去求南荒边缘老蛤出手,她自己并未动法自也谈不到受伤,劫数消弭后想先去天酬地谢楼看望外公,再去离山探望裘婆婆,但人在半途喜讯从天而降:领略到了夫君气意,小泥鳅出关了。

    什么外公、姑婆,全都放一放放一放,小金蟾转向西方迎接夫君去了。

    不听与相柳为何暂时停手?只因两人都听了出来,刚刚那一声喊喝出自朋友口中。

    朋友。

    相柳和裘平安不算熟稔。交情普通,可他俩都是苏景的朋友,好朋友的好朋友,也算是朋友的。

    小相柳和裘平安出关时间差不多,这倒不是巧合,当天星浩劫来时,他们自闭五听断灭身识、神游于门修法的玄境内,对外面事情全无感觉;但当浩劫结束,乾坤无异迎来一次新生。天地间暗藏灵犀会促生万灵生长,由此大世界中也会多出一份欣欣向荣的气意,这气意不为修家感识所辨,但若修为足够深厚,气意会直连修家心底。

    是以。苏景的一蛇、一鳅两大强援人在关内也能得知外间有变,各自出关查探,正赶上离山危难时刻。

    不听对小泥鳅使劲挥手,开心快乐:“恭喜大都督出关。”

    相柳的耐心有限:“何事唤我且慢动手?”

    “哎呀妈呀,赶死我了,别着急,等我到跟前再缩!”小泥鳅远远地应了一句。同时加紧催动云驾,飞得更快了些,来到近前还不急着说话,裘大都督高高那昂头。真元行运鼓足气势,对着天空‘哈哈哈’三声响亮大笑。

    天上有面镜子。

    裘平安对着镜子笑。

    一时间,中土万里、无数仰头观战者眼中,都闯进来一个混横妖怪的混横笑容。

    笑声落。裘平安什么都没说,就此扑出云驾。身卷七sè祥光、快如光电冲向南方七宿!

    刚才大老远地对不听、相柳喊声‘慢’,就是因为大都督想先动手

    小相柳和不听一起‘咳’了声。

    论起‘坑不了再打’的事,不听与苏景不相上下,而小相柳生于南荒长在妖域,信条从来都是‘管他什么脸面,吃进嘴里的就是肉’,这次两人约定‘琴声停你我再打’且恪守此言已是大大反常,若在以往,肯定弹着半截就冲上去了。

    不过这一回情形不太一样,乾坤天地、万众瞩目之战,自己不要脸无妨,但总得顾忌一下离山的面子,两人都收敛了些、至少没有一上来就坑,不成想又来个了混横的,口中说着‘等会再打’,一到场就向着敌人冲过去了。

    心中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身形却不存半分停顿,小相柳冲向西方七宿、不听闪身攻去北方四宿。

    “找相柳嘎哈啊?他都不会笑,白事找他合适,男傧相找俺啊!”奔袭之中,裘平安开始说话了,身上妖威霍然绽放,妖气结形,赫赫然一条银sè怒龙!

    南方七宿同时扬手,玄光大作、七点飞星自光内冲出,两点击龙目、一点穿龙颈、四点破龙爪,法术碰撞巨响轰动人间。

    “喜事无需打手护场,你做傧相,生怕苏景与不听结婚时来道喜的人太多么?”白龙迎上南方星宿邪术时,相柳yīn测测的声音自法术轰鸣中传出,随他冷语,前冲身形微微一震,一个相柳身后,忽然跃出八个相柳,个个分光化影,九转祥光攻上西方七宿云驾。猛然间虎啸冲天,与小相柳分身九重正相反,西方七大邪修并身一处,化作一头四翅金睛白虎,巨口大张覆盖百里,九道柳相光影尽入其中。

    “东土男傧相不是非得一个人吧?”小不听和稀泥,素手凌空一翻,千万竹叶如雨泼溅,裹挟那飘飘身形,欺入北方邪修云驾,北四宿各占一方,同时飞旋开来,偌大云驾遁化乌黑云涡,疯旋中将不听的身影淹没。

    银龙被星光击碎、九个相柳被老虎吞了,不听陷落黑云漩涡,石头窝子前忽然安静下来,整座中土也随之寂静无边一个呼吸,汪洋咆哮!琴鼓如雷!丛林怒吼!

    不见巨浪翻腾,但汪洋震怒时才会有的大cháo轰荡声音充斥四方,南方七宿云驾前,就在刚刚破碎的巨龙位置,裘平安凭空而现,手中多出一杆亮银sè长枪,人提枪、枪如龙、冲透邪修云驾;

    不见有人弄琴震鼓,可那琴鼓声音如天雷震撼九霄,铮铮之弦,一连串地弹拨于天,轰轰巨鼓接踵夯砸于地,西方七宿白虎崩裂,曾以一化九的小相柳再归一,自虎腹中窜出;

    不见树摇枝晃,而林叶哗哗震颤落入耳中,似也真的让人看见一片广漠到接rì连天的浩渺森林正疯长、长长长,枝叶擎天,北方四宿云涡炸碎,不听重归于离山前、天镜下。

    裘平安低着头,手中长枪前探,他已洞穿敌人云驾但还保持着‘冲枪’时的势头,长枪上,赫赫串着两具尸首:星宿邪魔衣着,南三柳、南七轸,两大邪魔伏诛!小泥鳅侧头望向小相柳:“出来了啊?”说话间,眼睛一吊眉毛一耸,天龙杀意荡然无存,成了泼皮无赖的挑衅

    东北腔浓浓,还有些嘲笑口气,大都督破阵不算,还把两个强敌扎了个对穿,相比之下小相柳只是从‘四翅金睛白虎’逃出来噗地一声,小相柳张口,把两只靴子吐到了地上。

    两只都是右脚的靴子,这天底下没有长两只右脚之人。

    “杀了不吃,不嫌浪费么?”小相柳也杀了两个,不止杀了,还吃了。

    小相柳背负双手,冷冷望回裘平安:“七窍沁血,怕是伤得不轻了。”

    破敌阵、诛杀两个星宿,看上去裘平安确是占了便宜,可实际他也遭了敌人狠击,身内气血翻涌五脏错位,伤得着实不轻。小泥鳅咧开了嘴巴:“你都让人开瓢了,你低头我瞅瞅,看瞧得见脑浆子不!”

    小相柳站得玉树临风气势十足,但脑袋上一个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外加一块头皮被硬生生地扯了去他有九颗头,他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会选受创最轻的头来见人。

    小相柳血流披面,闻听裘平安之言皱了下眉头,看样子想要反驳,可再开口时却露出了丁点笑意,伸手指了指大都督的枪:“你吃不?不吃给我,赶路太急,早都饿了。”

    “我也得补补。”裘平安长枪一抖,一具尸体抛给小相柳,另一具自己吃了。

    妖怪吃人,张一下嘴巴的事,吃完后又一起转目望向小不听,不听赶忙摇头:“我不吃,给你俩!”话音未落人影闪烁,大都督和小相柳自她身前交错而过,将她脚下踩着的一具北方星宿的尸体一撕两断抛入口中。

    明镜高悬,世人面前,两头大妖吃肉!

    沈河神情略显古怪,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开心,对身旁林清畔说道:“启禀师叔,他们都是苏师叔的朋友。”

    小妖女,九头蛇、混横泥鳅,都是苏景的人。

    林清畔笑而点头:“好朋友。”

    就在此刻,场中玄天道身份最为尊贵的南方第一宿井宿老怪开声吼喝:“斩杀!”

    号令起,风云动,南五星、西五星、北三星和无数玄天妖人齐齐动法,不听相柳裘平安或长啸或咆哮,一飞冲天迎上强敌!

    随相柳而来的彪形大汉化归七头巨蚺相,游身到石头窝窝前护着离山弟子;小金蟾单手犹自高擎夫君的大旗,另只手挥舞金钱布法结阵,与七头蚺并肩而立,护佑离山!

    阳间有难,苏景不在阳间,但他的门宗、离山在;

    离山有难,苏景不在阳间,但喜欢他的女子在、和他同生共死的朋友在。

    苏景虽不在,但该他做的事情,自有同门、有朋友、有志同道合之士担当

    离山前,恶战滚滚。

推荐大神新书《极品狂少》

        (提前说一句,今晚更新已上传)

    先说作者,豆子很好的朋友,年会认识,相见恨晚,恨不得将来能死在一起啊啊啊......我本疯狂。疯狂是老作者,主要写都市,之前五本都市本本进入jīng品频道,成绩很好,尤其难得水准高、坑品强。

    新书《极品狂少》刚上传一周,正冲榜,强烈请求兄弟姐妹能支持,书好看是肯定的,热血爽快,情节紧凑很有料!喜欢都市类作品的书友千万别错过哈!

    现在正是最最需要读者支持的时候,豆子鞠躬,为《极品狂少》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万分感谢!

    以下,新书简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身世如迷的少年,来到繁华都市,本想偷得浮生半rì闲,却发现红粉佳人、各方势力像飞蛾扑火一般涌现在他的身边……

    家事国事天下事,入世出世到救世,他像一头进山的猛虎,一路所向披靡!

    “想杀我的人很多,有人在地狱里忏悔,有人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叶帆。

    再次感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六四零章 并肩

        离山前,恶战滚滚。

    邪修本领如何?星宿本领确是比不得离山长老,但幽冥乱战起,他们个个修为暴涨,比起离山中诸多真传,星宿魔头的本领毫不逊sè。

    玄天邪修,天地浩劫时龟缩不出、只等天下修家耗尽元气再出来耀武扬威,心肠恶毒行事张扬,但是单以本领而论,他们绝非乌合之众。正相反的,今rì玄天实力,或比不得‘离山剑’全盛时,也足以比肩涅罗坞、无双城等‘差上一筹’的正道天宗。

    不听得力于莫耶残天;相柳jīng修于先祖发源故地北地冰海;裘平安体内龙脉觉醒再得西海神龙真传皆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但、他们不是要争胜、他们是要守护。

    没有退让的余地,不存迂回的纵身。

    一道法术攻向不听,不听能躲闪。可那道法术攻向石窝中的离山修家呢?须得飞身迎上、硬接。

    若邪修纵云冲向裘平安,小泥鳅大可出枪把他挑个透明窟窿,但若邪修远远绕开他,向着离山内境飞去、去诛杀山内的普通弟子、去捣毁那些法基受损、摇摇yù坠的飘渺星峰呢?须得冲霄急去、狙杀。

    我yù气吞山河,可斗战就是斗战,既有软肋,又怎能放手一搏!

    不听、相柳、裘平安,再加上七头蚺和小金蟾,一共只有五个人。

    邪修狡诈,看得出妖女、妖jīng厉害,除非迫不得已绝不肯于他们正面决战。星宿乱飞、云驾泼散,千百个方向,攻石窝、攻离山、攻不听相柳裘平安必救的八百里离山。

    早在意料之中了,至少不听在赴援离山前就想到恶战开始后会是怎样的不利,可是没办法,以她的才智、本领,扭转不了劣势,唯一能做的仅仅是:舍身一战无愧于他。

    为何要鼓足勇气宣告天下:我要嫁他。

    因此战过后,她觉得,或许就再没机会说了。

    笑语花已开遍天下,可他还没回来。

    战场中,与不听最最熟稔的就是小金蟾了,但青云从未听到过不听如此凄厉的长啸,啸声回荡于离山,仿佛大地都为她的呼喝所动不是仿佛,是真的颤抖,轰轰巨震中,一条条青sè长藤自地面翻卷而出,迎风暴涨,顷刻化作青紫sè通天长鞭,百条、千条、万条,披挂风声挥荡摇摆,娇弱女子,以一人之力,倾尽修元编藤结域,匡护八百里离山!

    实力以论,不听至少不弱于jīng修后的相柳和裘平安,可是刚刚闯邪修法阵时,相柳、裘平安各杀两星,不听对上只剩四宿的北方邪魔却只杀一人?因为她不敢受伤、不敢莽撞,还要留下力气结这天地藤阵,护离山。

    到邪魔并起、四方攻山时,才是她疯的时候!

    离山与不听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但离山是苏景的门宗,是苏景的家,山中每一人都是他的亲人。没有亲人的不听,想为苏景护住亲人。

    七头蚺追随‘老天爷’相柳jīng修北方,它知道‘老天爷’炼得如意身,化归九头本相时可化千丈巨怪。只是此刻柳相何止千丈?整整三百里的九头巨蛇,盘身旋颈,以身为盾,护佑离山!且不论强敌加于他身上的猛攻,只说此刻他的身形承受不来的,凡事都有极限,化形如此巨大,是以修元强冲关窍、自损身体换来的。

    小相柳有九颗头,各有所长,通战策晓兵书、jīng法术擅修炼,只要他想学无论什么都能学得jīng彩出sè,可唯独一样:他的数术天生糟糕。他早就算不清楚了,自己到底还欠苏景几条命。或者已经还清了还有赚?

    算不清楚就不必算了,只要晓得一重便足够了:若移位而处,苏锵锵也会如此为不值事情拼命、为无关人等陨身?只因:相柳自在。

    大自在,我高兴。

    裘平安其实是回来出风头的。招摇天下、威风八面,南荒天斗大都督这个名头他实在稀罕得紧,恨不得让天上地下、玉皇阎王人间百姓全都知晓。是以当他自断长角、结千重云化三百里龙护天时,没有丁点犹豫。

    疼我宠我的姑母人在石窝旁,正昂头看我;敬我爱我的娘子手执我的旗帜不肯松开片刻,孩儿们也来了离山,一个一个攥拳咬牙在他们面前,出风头!

    我要威风八面,我要万丈荣光,我要天上有一条巨龙,那巨龙便是她侄儿、她夫君、他们的亲爹:裘、平、安。

    千重长藤扫灭、三百里九头巨蛇护持山前,三百里巨龙庇佑天空,迎抗无数邪修猛攻。

    苦战,守护八百里离山,阳世间第一天宗,正如玄天道主道主所言,离山是一面旗,这盏高悬于人间的旗帜上,其实也不过一个字:正!

    幽冥中,恶战滚滚。

    西仙亭,一百七十里金红山川,无边幽冥中唯一能阻挡黑暗巨流之地!

    一轮骄阳持法天空,让那些被墨sè侵染的怪物变得笨拙虚弱,可是八足娿有多少?它们的数量足以撑起‘祖大帝一统天下前的最后一场决战’!偌大远古战场,沉埋无数年头的八足娿尽数被墨巨灵启出、入战。

    黑sè的大cháo无边无际、已死的大军无穷无尽,强攻西仙亭!

    判官赶来、入战、阵亡;封天都大军筑起防线、被冲垮、余勇冲上堵住缺口、再次被重开;狼群伤亡不计其数,但只要还能站着的、还能动的,尽数追随狼主身后,坚守于西仙亭最前沿,只要活着便冲杀、不退。

    不怕死,只怕死得不痛快什么才是死得痛快?我被斩杀时,胃口里还有敌人的十斤血肉正消化,就是:痛快。

    血衣奴、恶人磨、损煞僧,苏景麾下三支凶兵都已冲上前线。

    尘霄生并未撤回,他还在山外,若从天空鸟瞰,自西方滚滚而来的黑sè洪流横纵,一道道亮银sè的‘线’逆冲、斜刺、横划,银肆意、银张狂,随xìng而行,那是尘霄生的剑!

    逆行于敌阵,尘霄生长剑所指地方,巨蟹散碎强敌崩碎凭他一人拦不住被墨sè侵染的大军,可即便万万头八足娿,也休想挡住他的脚步!别人的生死战场,美艳男子的信步闲庭。

    三尸早都死过十几次,留在苏景身边不再出去了,与本尊并肩于山边,苦战。

    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苏景周身火焰翻卷,他是今时幽冥最最炽烈的凶神恶煞,仿佛连身内流淌的血液都已变成了火,但苏景目光是沉冷的,有一件事他再明白不过:打到现在,只有爪牙、只有傀儡,连一头墨巨灵都不曾得见。

    怒吼,惨嚎,战场上,‘生、死’二字成了最最不值钱的笑话。伤亡早已不再是数字能够衡量的,甚至一头狼已经死了,可他还在长嗥着、扑杀着,直到它发现自己明明击中了,却无法对敌人造成一点伤害,好像阵风烟似的冲对方身体中穿过去愣了愣,转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尸体,而后它就真的变成了一阵风烟,散去。

    不止一头狼,也不止狼。

    随着八足娿被不断斩杀,西仙亭弥漫起浓浓的尸臭,熏人yù呕、即便骄阳光热也驱之不散。

    尸臭越来越重,空气变得粘稠了,时间也同样粘稠,流淌得缓慢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花青花纵身赶赴大判身旁:“启禀大人,三品官到齐,可行阵了!”

    尤朗峥面上不见喜怒,侧头望向了苏景。

    尤朗峥、七星判、花青花、李德平yīn阳司一脉所有像样高手,尽数都要入阵去!再看这战场中,低阶判官伤亡难计,狼族猛将受创更重还能再撑住局面的,就只剩尘霄生、三尸与苏景等寥寥几人了。

    无需大判多言,苏景点点头:“大人放心。”

    终于,尤朗峥笑了下:“十花判陨落前已然将一道灵犀传递于我,若能撑过此劫,我应你:若能撑过此劫,幽冥重建芙蓉塔。”

    重建芙蓉塔,yīn阳司于执掌轮回大任之下,又会多出一‘义’:赏善!

    一声响亮呼啸自苏景口中迸放,真正心花怒放,纵剑杀敌!

    尤朗峥则转身,昂声喝断:“同袍,随我入阵!”

    所有三品以上大判早都准备妥当,分立于阵位,待大判一声令下,不理外面恶战如何惨烈,不理属下同僚惨呼凄厉,他们闭目、封耳、绝五听,只留一道心中灵犀与这西仙亭中布下的阵法相连、相牵。

    众判落座,下一刻,身边玄光闪烁,全部消失不见。

    人仍在,只是坐入了山中秘法的玄虚境中去了。

    动阵需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算太长,却足以抹杀一个世界!苏景得撑。

    不津大判罚恶,他让阳间罪孽阳间了断,阳世间法网疏漏无妨,他在yīn间里还织了一重天网;封天都大判赏善,用不多久一座芙蓉神塔就会坐落幽冥,行大善者来到幽冥,忽见万鬼微笑、见判官赞许、见自己可搬入那光明温暖的高塔中去安逸度rì,当会何等开心!

    这世界、这天下、这yīn阳两重乾坤里,还有什么比着‘善恶到头终有报’来得更让人安稳亲切、让人鼓舞昂扬!

    让善恶有报的乾坤,就是大好天地。

    既是大好天地,当千秋万载锦绣永续,若天要塌,愿以我命火相撑。

    苏景不知道离山正逢大难,更不晓得自己的心爱女子、知己好友正为离山苦战他们仅仅是在守护离山?他们也在守护天地。邪修想以玄天换苍穹,要占两界先称霸阳世、要称霸阳间先要抹平离山。

    阳间,离山,不听、相柳、裘平安守护,只为一份情意。

    yīn间,西仙亭,苏景、尘霄生宁死不退,他们是离山弟子。

    yīn阳都在恶战中,无论大义或者情意,根本都只有一个:守护乾坤。

    大好天地,本就需人守护,当前辈力竭、当师长不在,还有我,我愿往。

    两个战场、两个世界,苏景与不听、与相柳、与裘平安,跨越冥冥、并肩。

    为天地锦绣,为善恶有报。

第六四一章 剑成潮,弦上尸

        金轮高悬西仙亭,喊杀声从响起后就再不曾歇止,仿佛永不见尽头的厮杀。

    不知不觉里,一个时辰已过,没了大群判官jīng锐支持的西仙亭,局面愈发惨烈,狼主已然倒下,气若游丝,虽还活着但已无法再战,为那一句承诺他已皆尽全力。

    狼族几近覆灭,只剩寥寥数千狼。当年,汇聚成cháo席卷天地,所到之处平地起尸山、涸谷生血湖是狼的威风八面;今rì,身上披满血浆,尖牙崩利爪断,力气耗尽了却犹自低吼着、挣扎着冲向敌人,更是狼的光荣所在。为一恩,为一诺,我死不惜,灭族不惜。

    那一恩、一诺,就是要xìng命偿还的。

    顾小君是一品候补大判,但并无正职在身,虽领不俗却也没资格进入旗鼓两重大阵,女子披头散发,俏脸上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可她半步都不曾落下,紧紧追随苏景身畔苦战于最前

    正在鏖战时,那些张牙舞爪横冲直闯的八足娿,就在毫无征兆中,忽然趴倒在地,再不稍动了。

    仿佛人被抽走魂魄,皮囊没了神髓和灵光,变成了臭肉。

    山内山外,八足娿尽数伏地,再没一头能动。

    这变化来得太突兀,以至西仙亭众将士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仍对那些死透了、且再不能稍动的巨大尸首猛击乱打直过了盏茶功夫众人才渐渐住手,彼此间面面相觑。

    没有欢呼,只有死般寂静,任谁都能明白,八足娿的‘倒毙’不可能是胜利到来。

    “墨沁被抽走了。”苏景对身边几个同伴说道:“正主该来了吧”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轰轰脚步。如此沉重,踩得大地都随之颤抖,西仙亭群山更是摇晃不休。视线尽头,七个人橫做一排、并肩走来。

    头生双角、身着破烂甲胄、体肤纯透黑sè,更要紧的他们大逾山岳,比着真正的山还要更高、更大!

    趴伏山外、铺满沿途的巨厦似的八足娿,在那七个人的身前,变成了混不起眼的小蜘蛛。

    墨巨灵,七个。

    于西仙亭守军。其中绝大多数,此刻才第一次见到自己要对付的真正敌人。

    何须直面拼杀,仅只遥遥相对时,坚守西仙亭的虎狼官、凶恶差就一下子觉得自己实在渺小。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尘埃,无关紧要、甚至全无存在的价值。这感觉让人何其颓丧!但在那七头巨怪面前,包括倔强狼主在内,一众凶兵猛将真就再也提不起战意,不是因为他们的身形如何高大,而是气意无以形容,他为真、为在、为高高在上,我却什么都不是。

    七个墨巨灵全无表情。前进。

    大地的颤抖、群山的摇晃愈发剧烈了,因墨巨灵的脚步加急,从缓步到急行,再从急行到奔跑!他们冲起了身形。沿途满满堆积的八足娿与他们脚下化作尘埃、偶有凸出的巨岩或石峰在他们身前变作齑粉!他们动,彷如主宰:他们主宰这世界,所有此间就不应有什么东西能对他们稍有阻碍!

    这一刻,鲜血洗炼的西仙亭。气势尽为七头墨巨灵所夺!

    下一刻,剑气自地面炸起。一道剑气,卷动前冲浪,空旷天地忽然显出一片汪洋,横亘墨巨灵与西仙亭之间!

    大浪翻卷,海心开,一头千丈青鸾缓缓浮升,鸾背上男子dú lì,长剑遥指七头凶物,唯有‘妖冶’才能形容的漂亮笑容:“yù入山,先请过海。”

    一念沧海,一剑青鸾。

    剑成cháo,我主沉浮。

    美艳男子目光平静,直视前方墨sè巨灵。

    苏景哈哈一笑,待笑声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实在嘶哑,好像两块粗擦牛皮摩擦。但又何妨,莫说只是嘶哑,就算那笑声真的碎裂掉了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开心畅快,我爱剑人,得见好剑术,快活无边!

    ‘一水一剑影,一影一妖皇’在前;

    ‘一念沧海,一剑青鸾’在后。

    这才是尘霄生,这才离山剑宗第一代弟子。

    苏景甚至有个荒唐念头:要谢、谢墨巨灵,若非他们如此强悍,自己又哪有机会见到师兄的好剑。

    墨巨灵的脚步停下,身形站住,仔细看了看尘霄生和他的青鸾、汪洋、手中剑,忽然拔足飞奔,直冲入海。

    巨灵动,怒cháo动,千重大浪于沈晓生身后翻卷而起,水蕴玄光,先冲于天、再自天落下,重水怒剑奔袭墨巨灵!

    巨灵动、怒cháo动,金轮亦动,高悬于天空的骄阳突然收敛了所有光辉,化作金红一闪没入苏景体内,一百七十里金子般的山峦光彩不再,而苏景肤近透明身如鎏金,重化金玉琉璃身所有光热尽归于己,飞纵上前。

    既有碧海万顷,正好旭rì浮波,兄弟联手才是酣畅一战。苏景入海,助战尘霄生。

    三尸彼此呼哨一声,童棺振翅,三尸入海、助战尊。

    顾小君咬了咬牙,正要飞越而去忽然肩膀一沉,妖雾及时飞来踩住了她的左肩,小鬼差也不是正印判官,不能追随尤朗峥入阵。

    或许是被前方的海cháo、烁光映衬,小鬼差的神情显得异常狰狞:“你别去,莫添乱。”

    海中恶战,就不是顾小君能够参与的放眼一百七十里西仙亭,也再没一人有入海资格。

    狮虎相搏,又怎么会有鼠蚁靠近的余地。

    海轰动,一浪一cháo甚至一滴水皆为剑,尘霄生从人变魂再从魂变鬼做妖皇化三清,所有修为尽在这座汪洋;苏景三十六花七十二叶与三罡三煞齐动,‘昊昊乾坤’于师兄剑cháo中结形,甫一成法便直接‘圈’住了两头墨巨灵。但眨眼过后苏景又怪叫一声,忙不迭解了自己的‘域’。

    同个时候尘霄生的笑声传来:“可不能贪心。”

    确实贪心了。

    此间墨巨灵与褫衍海中所遇的‘司昭’相比,灵智逊sè太多,七头巨灵都神情僵硬目光木讷,但他们元力比着司昭要强得多!

    智为先,一份聪明心思无异一把穿心的刀,可是也要分情形的,此乃攻坚恶战的战场!在这里力气比着智慧更重要。

    所幸师兄的剑海为苏景卸去了沉重压力,这才能及时开解‘昊昊乾坤’法术,免了一场重伤。苏景恭敬应一声‘师兄教训的是’,再不敢贪心,心念转动重结法疆困一头墨巨灵

    cháo生剑气涨,浪起剑意生,尘霄生驾青鸾穿梭滔滔汪洋之中,催动整座大海与另外六头墨巨灵滚滚相斗,三尸则呼啸而来、怪叫而去,手中殷天子舞成一团风,专伺偷袭之事。

    怒海荡漾,墨巨灵沉寂无声,一言不发于大海中横冲直撞。

    至少此刻看来,战局稳定,尘霄生稳占上风。但很快,远处传来‘嘣’地一声闷响,莫说尘霄生、苏景等人,就连西仙亭内妖雾都听得出:弓弦震颤声音。

    西方黑暗处,有人引弓动shè。

    呼吸功夫,箭飞至又哪里是什么箭,明明白白的、一具尸首:墨巨灵的尸身。

    巨灵尸箭冲入尘霄生的汪洋,才一入水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声暴鸣巨响:尸体崩碎!

    死掉的巨灵尸不会作战,可这尸身中仍残余了墨sè玄力,那是他生前的力量,炸碎、击于海,海cháo猛震。下一刻,接连‘嘣嘣嘣’三声闷响。

    三箭接踵、三具巨灵尸接踵,再袭沧海!

    不等三具尸体落下,闷响成串,黑暗中人连弓引shè,比着山岳还要更强壮更雄伟、身骨中仍蕴藏了生前余力的巨大尸体轰袭怒海。

    与此同时,苏景红袍摇摆,白白净净的和尚步步凌空、登天。

    看上去动作缓慢,可赶在第二头尸首落入大海前,和尚就已从容端坐于半空,垂首、合十、随即双掌翻开、高擎于天

    应轻柔的禅唱惊响于九霄,哪有丝毫慈悲,只剩无边怒意!

    应清澈的佛光浓稠到几近化形,让人分不清哪到底是光还是幕万丈淡金绫罗行布天地之间!下一刻隆隆巨响轰动八方,巨灵尸箭爆碎于佛光。

    尸臭顷刻弥漫,影子和尚身形摇晃,面sè变得愈发苍白。

    而弓弦震颤声不休,一具一具尸箭破空而来,接踵击打于佛光之中。

    ‘箭’袭未尽,脚步声再起,又是七头墨巨灵急行而来,冲入‘沧海’,如前者、比司昭灵智混沌而力量更胜。

    怒海掀起狂cháo,同个时候天空中异象再显:西仙亭天空突兀裂开了一道口子,乾坤撕裂,头顶双角黑sè甲胄的大军蜂拥而出都如墨巨灵一般的模样,但身形与普通人相仿,他们是什么的?小墨巨灵?袖珍兵?无暇分辨了,西仙亭杀声再起,才刚刚得以喘息不到片刻的守军再次投入厮杀。

    战局突变苏景如何能不着急,屠晚飞出相助影子和尚,另外心思转动,正想再结金轮去照耀西仙亭,忽然他耳中响起了一声冷冽轻笑,万丈光芒绽放于苏景身侧,身着金衣的女子素手扬起,五指如钩狠扣苏景头顶。

    “阳三郎尔敢!”小鬼差妖雾人在西仙亭,也已投身苦战中,仍声嘶力竭怒吼暴跳如雷!

第六四二章 挫骨扬灰

        阳三郎来了。

    刚刚赶到的?或者早就伺机在侧?苏景分不清,但实在不重要了。

    阳三郎出手偷袭,把握的时机极准,和尚、屠晚凌空御敌、恶人磨血衣奴损煞僧悉数入战、剑狱剑羽骨金乌等等所有身带利器和全副气力都投入‘昊昊乾坤’法术,苏景根本没有没躲闪之力,被她五指正正扣住天灵。

    苏景头顶巨痛,阳三郎的五指上似是探出五根长刺,沿天灵大窍而入,深深刺入体内脉络,随即苏景只觉自己的真元飞逝。

    阳三郎夺力。

    尘霄生为抗墨巨灵已出全力,难以抽身;和尚、屠晚抵御‘尸箭’暴shè自顾不暇;至于西仙亭众人更是赶不及援手就只有三尸挥剑自刎同时人显本尊背后,殷天子成阵,引动天星之力直击阳三郎头顶。

    谁打苏景的头,他们就炸谁的脑袋。

    阳三郎早有防备,身形向后一撤急退十余丈,避开三尸强袭,而她手上还牢牢抓住苏景,苏景全无反抗之力,只能随她一起被扯走。

    三尸再做进击,可阳三郎最强的本领便是身法,金sè身形摇摆,三尸暴风骤雨似的强袭根本伤不到她的衣角。

    同个时候,不远处的尘霄生身化剑光向着阳三郎急刺而去。但他尚在半空时,海中猛窜出一头墨巨灵,重重一掌直击剑光墨巨灵嘶声痛号,巨大手掌因迎剑彻底炸碎,尘霄生则摔落海中,吐一口血!

    师兄是在赌。墨巨灵入海,尘霄生被这群魔物死死缠住,不存抽身去救人的余地,但他入幽冥本就是受沈河所托来照看苏景,又岂能容师弟有失,是以强自起身,求以身法突兀能够抢过敌人的狙击。

    赌输了,苏景未能得救,尘霄生也受了些伤。

    接连两次同伴营救,也不过眨眼事情,皆告失手。

    阳三郎在笑。

    她偷袭得手苏景便已成砧上鱼肉,大可将其带离战场再慢慢炮制,不过阳三郎觉得,留在这里、当所有人面前夺力、杀人自己更开心些。就在开心中,阳三郎的灵台神识中,忽然玄光一闪,多出来一个人:

    苏景。

    夺力之中,两人的同源修元自此至彼,也因此接连如一,苏景将一道心神投映于对方识海并不奇怪。

    但也只是一道神识、一段有了人模样的念头而已,无法夺舍的。

    阳三郎微扬眉:“你来交代遗言么?欢迎之至。说吧,你在世上还有什么亲近之人?你死后我帮你斩尽杀绝。”

    苏景未动怒,摇了摇头:“以往来你杀我,我不会束手就擒,但对你也不曾动过杀心的。”

    “你这算是求饶还是谈判?”

    再次摇头,苏景是平静的:“是来请你放手的。”

    阳三郎愈发想笑了:“若我真是像你所说样子、前生死于你家长辈之手,你猜:我死之时有没有请他放手?他又放没放手?”

    “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天经地义,但不应失了敬畏之心。”

    阳三郎霍然大笑:“何为敬畏之心?”

    第三次,苏景摇头,没做解释,浅浅一叹:“你要的公道,我给不了你。”

    并非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两人以神识交流,换过几个念头只在转瞬之间,未多说,何须言语之争,此刻苏景只求给敌人一个:后悔!

    后悔来偷袭、后悔来夺力

    下一刻苏景身上突然冲出一个人,虬须汉、着花袍,动作奇快急扑阳三郎。

    戚东来待在黑石洞天,始终没现身。不是贪生怯战,只因他的本领在这场恶战中很有些尴尬:比起血衣奴、恶人磨之类自是远胜,但人家成群结队、战时以阵相合正好对付敌人大军;比起尘霄生、影子和尚甚至今rì苏景,戚东来就差得远了,无论拼杀墨巨灵还是抵挡巨灵尸箭,他都帮不上忙西仙亭战场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戚东来在来时路上与苏景商量过,他暂时留在黑石洞天。

    这魔家弟子的‘桀骜本sè’与离山小师叔的‘正道风范’仿佛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留在洞天内作甚?还不是等着关键时候出其不意偷袭一击,说不定可建奇功。

    戚东来显身!

    阳三郎曾吃过‘苏景身上跳出小蛇’的大亏,岂能没有防备,管这次从出来的是虬须汉还是小yīn褫,她都处变不惊屈指轻弹,一道阳火如箭急刺戚东来。

    可还不等阳三郎法术伤到人,那彪形大汉就已周身体肤开裂、鲜血暴散。

    戚东来出手救人,直接便是魔家弟子最最决绝、最具威力的玉石俱焚之术,天魔解血。

    何须你来伤我,我自死给你看,看一场狠风景。

    魔血喷涌,唤起魔尊之怒,引动无边杀劫,冥冥中怒吼如惊雷绽放,血sè霹雳穿空而现,重击阳三郎!

    就在戚东来解血之际,另一个‘苏景’也身体爆碎——两个苏景,一在大天地、直面阳三郎;另个置身阳三郎识海灵台,刚与她做心念交流

    阳三郎识海中的苏景崩碎,换来一声响亮啼鸣,小小金乌自心神投影中疾飞而起,双翅猛张阳火轰涌。

    心念投影无害,无法伤人,但念为神之本,‘念’之所在‘神’穿空即至!阳三郎不是不知这一重关键,但她不怕:苏景境界不够未修得元神,就算修得了也不怕,小修元神如何比得神物执念?

    可她又如何能想到,苏景不仅修得元神,且他的元神也是神物;不仅元神是神物,且在褫衍海中炼化了残阳余烬和苏景几乎所有的阳火!

    论灵气,小金乌不比阳三郎逊sè半分;论真炎纯烈,小金乌较之阳三郎更胜一筹!

    小金乌的力气远逊阳伞拉个但又有何方,灵台猛攻,与修元深浅本不存绝对关系。

    天魔解血、杀其身;金乌穿遁、诛其神。苏景生俱柔善心肠,但他还有一道狠辣杀心,不留丝毫遇到的全力反攻,若能将至杀灭,这世上就再不存‘阳三郎’这一号‘东西’,苏景看得清楚,这次阳三郎来得不再是影身,而是真正‘灵魅’,她以真身前来。

    好个阳三郎,身受戚东来舍命一击,灵台遭小金乌怒焰焚烧,仍还能撑得住。阳三郎目光狰狞依旧心念转动急急,苏景的修元自头顶流失速度陡快数倍。

    自己生死一线间,戚东来身体摔入大海不知去处,师兄尘霄生负伤苦战,西仙亭遇敌袭摇摇yù坠哪会再有丝毫迟疑,苏景心念连转,外放的‘昊昊乾坤’法术顷刻崩散,内中所有宝物、所有修元尽化杀机,反攻阳三郎。

    三尸更是运剑如风,疯子般猛袭阳三郎。

    ‘昊昊乾坤’中本来困着一头墨巨灵,此刻得了解脱,立刻冲身而起,他们的灵智简单,但也因此对‘目标’愈发明确、坚定,此獠想要渡海去、捣毁西仙亭。

    但还不等他脱身海面,又有层层巨*涌动冲来,一重浪即为一道剑气,大浪千百重剑攻千百道,浪不休则剑绵延!尘霄生说过:yù入山、先渡海。

    师兄又多一强敌。

    阳三郎身边,遽然一道阳火如链,长若天绫,围拢主人急急盘旋开来!灵台遭小金乌全力狙击,阳三郎没办法再施展可怕身法,但它还有一身jīng纯火法可做调遣,火结链护身畔,敌人如何猛攻,于jīng纯火链前都化作清风盏盏,她只专心致志夺元于苏景。

    待他修元尽丧,生机自然枯竭,小金乌虽强但和本尊同命而生,苏景死她也会丧灭,届时它的jīng纯灵气、魂气、阳火气都会化作阳三郎的补品这简直是做梦都修不来的好福禄、好机缘。阳三郎神情痛苦,可目光里的笑意再也明显不过,夺力、报仇,不成想对方还奉送一枚小金乌元神。

    他还能撑多久?盏茶光景?

    对小金乌的反击,她自己又能撑多久?至少一炷香。

    阳三郎目中兴奋之意更胜。

    苏景被敌人扣住头顶、经脉受制难做稍动,自己无法举剑,但他的神识不受影响,那些散出体外的元力与好剑都受他指挥,yīn风倒卷化作万箭如雨、当头倾落,阳火鼓荡、火入于光光绽放做扫灭巨刃、拦腰一斩。

    还有,剑羽结域、剑狱飞旋、黄金屋中骨金乌振翅怒啸。

    可惜,阳三郎的阳火长链至刚至烈,苏景催动的怒cháo般攻势难以撼其分毫,一片猛攻下,金风零落阳火散乱,九九剑羽飞飞散四方天乌剑狱沉落海中,就连太乙金jīngjīng炼的黄金屋也被长链打出一道狰狞裂纹唯独骨金乌。

    所有猛攻都被挡下,只有骨金乌!

    振翅,流光,化瞬灭一剑,轻而易举穿透阳三郎的护卫法术,在阳三郎的腹间洞穿而过!

    骨金乌嘶哑啼鸣,阳三郎痛声长吼。

    阳三郎没想到但当事情发生,道理也就变得再顺理成章不过:骨金乌是她的尸骸,是她的身体,是以不受她的阳火法术。

    一击得手,骨金乌再振翅,瞬灭第二剑!

    即为瞬灭,便不可见,除了御剑苏景没人知道骨金乌这一剑刺向何处。

    阳三郎怒叱声响亮,空着的那只手飞快一抬,于面前猛一抓,咔咔怪响身中,穿空瞬灭的骨金乌,被她死死捏住、于面门前三寸。

    第二箭,苏景刺其头颅。

    不留余地,你死我活!

    ‘啪’地淬厉响声,阳三郎手中骨金乌炸碎,崩碎做九百九十九块碎骨。

    不是阳三郎捏碎的,那是她自己的尸骸,又怎可能亲手毁掉;骨金乌爆碎,源自苏景之念,是他的法谕传于此剑、自损。

    阳三郎狂怒、几疯癫!苏景此举意思再也简单不过:当你面前,将你挫骨扬灰!

    又何止挫骨扬灰——

    这种戾气怪重的章节,写起来很掉头发啊

第六四三章 第六劫,人世间

        又何止你死我活。

    骨金乌崩碎是为一‘变’。

    金乌万象中记载的法术,许多都会随着修家的境界增长而衍变,比如第一境时得到的护身赤炎如今脱变为九九真火阳鸦;破第二境时炼就的元吉天都火翼后来炸碎可唤出一道影金乌杀法等等。

    ‘剑刹天乌’也不例外,崩碎骨金乌,每一碎骨每一残片皆化瞬灭一剑!

    阳天为极,三重九数以衬,九百九十九道剑刹天乌,是称‘千里缺一’。

    ‘挫骨扬灰’在前,惹得阳三郎暴怒成狂心思大乱;‘千里缺一’突变,毫无征兆防不胜防......但不算完。

    骨金乌做剑变同时,敌人识海灵台中的小金乌遽然收拢烈焰。

    元神之火不再攻敌人,而是...**其身!火中灵鸟以火焚躯,求不得涅槃求寂灭,以我火灭我身,换天怨人怒换万灵疯癫,引戾气做杀劫,诛灭强敌、杀她灰飞烟灭!

    法门不一样,但道理一般无二,这是神物的天魔解血。

    苏景大口吐血,血浆喷在得阳三郎满面,小金乌算不得他的本命元神,但也是他修行所得、是他修行上牵连重大割舍不断的不一部分,元神自损苏景必遭反噬,伤重呕血。

    而阳三郎...头痛、脸痛、心痛、血痛、五脏六腑身体身体发肤巨痛交加,入坠炼狱!那是千里缺一剑割入了身体;那是神物自毁换来的杀劫绽放于识海灵台,她又怎能不痛!

    灭顶大难已降,莫说修元和斗战,就连神志都几近泯灭,哪还再有余力夺去苏景的修元,阳三郎血流披面嘶声惨嚎。始终抓住苏景天灵的手终告放开......

    三尸与苏景心神想通,内外两头金乌同时炸碎之事他们全都知晓,有那么一个刹那,jīng通音律的拈花神君居然走神了,情不自禁、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褫衍海中小师娘曾说苏锵锵的‘拍子’是贱,小师娘说得没错,但不全...那一个‘狠’字,又何尝不是苏景的拍子!

    出手无情,做决绝杀灭。没了退路没了余地自然也就不用再犹豫!

    神游瞬起瞬落,三尸立刻动剑,苏景能不能就此斩杀阳三郎还是未知之数,最最保险的做法莫过:管她死不死都先杀她十八次再说。殷天子剑阵再起,天星降力猛袭阳三郎。但让三尸无论如何不曾想到的。就在剑阵荡起时阳三郎突然发出一声绝非常人能发出的、古怪又凄厉到无以复加的‘啼鸣声’,身形全不协调、动作却快到无以伦比,她...竟一头扎向苏景怀中。

    旋即阳三郎消失不见,扎进去了?

    苏景被撞了个大跟头,口中鲜血涌出得更多了,双眼一翻直挺挺摔下大海。三尸忙不迭追下去。

    坠海半途,三尸就捞到了本尊。拈花又再深潜一阵把之前天魔解血的戚东来也捞了上来。

    两人都未死,昏厥过去。戚东来施展霸道魔功,会让全身经脉断碎,活不了太久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以前在摩天刹里他也天魔解血过一次,三尸‘习以为常’。

    苏景的情形着实古怪,呼吸虚弱面sè苍白,身体则烫得惊人。横抱着他的雷动估计:此刻苏景可做石板烧中的石板......

    阳间、离山,天空中遽然一声龙吟烈烈。断角化龙形以守护离山天空的裘平安昂首长啸。啸声欢快。

    鏖战一个多时辰,不听、相柳、裘平安落尽下风打得奇苦,人人身上都已带了不轻伤势,可裘平安居然欢呼?

    不止小泥鳅,石头窝子周围那群负伤的比翼双鸦也在嘎嘎欢呼。

    因大圣玦牵连,妖奴与本尊有冥冥联系,若苏景将死妖奴自有感应,片刻前,裘平安、火鸦妖裔都领受到‘大圣将亡’的气意,此刻那气意消失了,苏景脱险,是以众人欢呼。

    输定了,估计自己够呛还能再活多久,但苏景还能活依旧值得欢呼。

    不过就在他们欢呼时候,邪修阵中突然划起连串玄光,直击离山!

    邪修狡诈,其中以南二星鬼宿心机尤为深沉,乱战起后他隐遁一旁、窥测良久,终于寻得龙、蛇、长藤联手守护的破绽,一道谕令暗传,与心腹弟子同时发动急遁之法,向着离山腹地抢去。

    拦不住。

    确是拦不住了,人力有穷尽,三个年轻一代翘楚都已皆尽全力,再没办法填补破绽。可若被邪修冲入山界去,记名、外门和大部分内门弟子惨遭屠戮,离山圣地任邪魔践踏,先祖英灵祠遭邪魔玷污......蓦然一声鸦鸣直冲苍穹,刚刚那些伤得恨不得马上就请人来给自己挖坑刻碑的比翼双鸦尽数翻身跃起,错落结阵:法术生,一枚金丸凭空跃出、炸!

    光如剑刺穿双目、烈焰涌动焚卷,真就仿如一轮骄阳崩碎于山前,杀阵无情顷刻吞没鬼宿和门下,所有正‘钻空子’的邪修。

    金乌九劫第六劫,劫阳崩!

    只有鬼宿老魔幸免于难,但双目瞎、左臂断、胸腹焦糊血肉溃烂。

    之前乌鸦卫迎敌,最多施展到第五劫,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久前刚刚把第六劫炼成了......一阵杀劫过后,飞旋半空的乌鸦们连拍翅膀的力量都难做调运,直挺挺地往地上摔去。

    伤是真的,而且都还伤得不轻。不过隐藏了一点力道、还够再结阵一次第六劫更是真的。好歹也是苏景还在大漠时候就追随于身边的铁杆心腹,受得小师叔认真教诲、见惯小师叔气派行止,这几百年下来哪能学不到一点高人风范?

    天上一镜通乾坤,乌鸦卫坑人,为苏景露脸了。

    大大小小,一群乌鸦摔回地面,乌下鸦女都好说,全是娇小身材;乌上鸦男可就麻烦得很了。身形巨大落入巨石,摔到石窝附近砸得一群离山高人叫苦不迭、也砸得一群天宗正道哈哈大笑。

    邪修纷纷叱咤‘离山妖孽’‘卑鄙无耻’,攻山法术愈发猛烈,此刻不听三人还能勉强支撑,可随他们修元消耗、伤势越重,守御中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还能再坚持多久?

    一个时辰?或者半天光景?不听不知道,她已融身长藤,疯以战。却总也不能真正专心...她想苏景,疯了似的想。

    疯战,疯想。

    偶尔一闪念,很羡慕小金蟾啊,她的男人就在身边。

    过不多久。忽然自远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声......有些杀伐意味,可实在不怎么响亮,比着修家咒、法雷声要逊sè得太多了。红长老的身体虚弱,不过眼力尚存,举目透过前方战团、向着更远处、声音来源望去,随即愣了愣:

    看清了,一队军马。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尚未冲锋但正做急行,向着离山脚下赶来。

    战马蒙住了眼睛,骑兵挎枪,步兵背刀、手挽长弓雕翎箭虚搭于弦。距离还太远,未到弯弓的时候......步伐算得沉稳、队伍勉强整齐,嗯,jīng锐算不得。但也将将够得‘训练有素’的评价。

    训练有素的...凡人。

    凡兵凡将,凡马凡器。

    三千多人的队伍。骑兵排头手中一杆战旗高悬,端端正正、斗大一个‘洪’字迎风飘摆。

    洪是朝廷,朝廷的兵马。

    离山附近没有重兵不妨,能凑得这三千多兵卒已是周边县镇府衙的穷极之数了。

    三千凡人,鼓号而进,前方战团中有几个邪修转回头看了一眼,笑。

    进兵不停,再远的距离也终有跨越之时,带队的胖将军长刀出鞘,不问离山不喝邪修,只回头喊我家儿郎:“邪魔乱离山,天难容地难容,人亦难容!杀!”

    看到的,三千蠢勇舍命而冲。

    看不到的,千里百里,马蹄踏官道,兵出营汇聚成龙,四面八方急行汇聚,尚远,却行不辍,行伍青壮热血武人,练得一身好力气却丢了脑子,不怎么太去想一想,小草如何缠得住豺狼脚步;兔儿怎可能搏杀巨鳄。

    即便沈河心智纵横,即便邪修心思多窍,也当真不曾想到过,再来驰援离山的竟然是凡人。

    人间人。

    这就是离山、正道誓死守护的:人世间。

    三千勇,箭冲天,破空声犀利,可对前方邪修而言,也不见得和树上漂落的枯叶有什么区别。

    箭飞去,枪在手、刀出鞘,吼喝以震声威,冲锋...冲锋!

    十几个邪修转回身来,啼笑皆非、飞行缓缓迎向那队军马,心里还没太想好,是直接动法抹杀了他们还是残忍以对凌迟分尸以儆效尤......就在三千勇冲锋之中,突然一阵狂风自他们身前掀起,整整三千人,就那么一下子被风吹翻在地,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动法者显身,两个。

    一男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男子皱眉,先看了看被自己的风法吹翻的军马,冷声道:“不知死活,滚开了。”而后又举目遥望沈河等人:“离山本该死,但总算还有两份故人香火,帮你们一次,以后记得我的人情。”

    带队将军坐在地上,战马不知跑哪里去了,抬头愣愣望着说话之人——三十出头,身形消瘦,面sè苍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佞气意,何须问其出身,只看面相就知道他是个邪道妖人。

    可听他的意思,要助离山?

    将军再仔细端详,很快就看了出来:为何此人显得如此邪佞?因他瘦嘴削腮、面上棱角分明,却生了一双弯弯如新月的‘宫娥眉’,男人脸上长出了女人眉,自然邪里邪气、妖里妖气。

    此刻,消瘦男子喊喝声落,他身旁少女瞪圆双眼,吐气开声,附和:“离山记好,今rì过后你们就欠了俺师尊卿眉老祖和俺小蛮妖的天大人情!”

    女娃娃说话间,卿眉老祖已动法,血sè剑气自袖中一闪,不远处过来迎战凡人的十几个邪修,尸首分离!一剑杀人后无片刻停留,纵身去、杀入邪修阵中!女娃娃就地一滚,化做一头长吻长尾身形巨大的白毛狼,呼啸声中追随师尊入战。

第六四四章 妖家奴,无脸煞

        听得‘卿眉老祖’这个名字,林清畔扬眉,笑了:“卿眉如今也称老祖了么?”

    沈河也知道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了——当年尘霄生为救邪徒领受八祖一剑且被逐出门宗,那邪徒就叫做‘卿眉’,沈真人一样笑着:“启禀林师叔,其实您老也能称得‘老祖’了。”

    贺、尘、林这一代的修行之士,放在如今东土世界,确已是高高在上、辈分尊崇了......

    对尘霄生,卿眉引为毕生知己。但对离山,若这中土第一正道天宗被毁了,卿眉倒是挺高兴的。

    不过高兴归高兴,卿眉心里明白得很,若尘霄生在阳间,即便没力气守护离山也会与离山同存亡;还有那个在大圣识海中以烈火炼化自己经脉、救了自己xìng命的苏景,也一样会为了离山拼命!

    离山弟子都是这副德行的。

    既然如此,卿眉便来这一趟、打着一仗,不为离山是什么天宗正道,只为故人香火。他是替尘霄生来的。

    小蛮妖与师尊生死相随,化身白毛狼飞扑强敌。

    迎抗天星时,卿眉的功法与诸多正道大阵格格不入,无处可援就留在了南荒,此刻生龙活虎。只是,卿眉的辈分和尘霄生相若,本领却相差得太远了,以今rì战局,离山这边多出他一个,纵全力以赴,仅仅杯水车薪罢了......但,来则无悔,剑出无悔。

    卿眉动法,驰援离山!

    也就在卿眉动身扑入邪修阵中时。忽又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自南方遥遥传来:“拜见卿眉老祖,拜见离山诸位神仙,老奴来迟,罪该万死!”

    面涂白的老汉。走路时双脚永远都踩在一条直线上,去过齐凤国的离山弟子全都认识他:齐凤国皇帝陛下贴身奴仆,内廷主事,对尘霄生最是忠心不过!

    扭扭捏捏地老汉喊罢。身后云驾崩散,与他随行,三百妖!

    其中最醒目的,面上生了六只眼睛的蝎子大将。若苏景在此,当会欢呼一声:沙包将军,别来无恙?

    尘霄生不在妖国,天星劫数时齐凤国群妖无首,也没能结出像样的大阵去迎抗天劫,反倒因此保存了实力;但也是君王不在的原因。东土汉家修士‘鬼打鬼’。妖jīng不yù理会。没人指使得动他们。能来的,个个都是知道尘霄生‘离山弟子身份’的真正心腹。

    人少,但还是来了。

    人少。但既为心腹,必定修行不俗。可堪大用。

    下一刻罡风鼓荡,妖威卷扬,南荒齐凤三百零一妖冲杀入阵,护卫离山斗玄天。

    妖jīng相助汉家正道,舍命驰援......凡人之后,妖jīng赶到。远古时事情不可知便不论,只说这最近万年中,放眼天下、可曾有过?!

    因尘霄生是妖国皇帝?错了错了。

    因尘霄生是离山弟子。

    离山。

    乱战更乱,可再不是被动挨打之局,虽也被动、虽落下风,至少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才不过燃香功夫,战局刚刚扳回些许,天空里忽又响起了一阵讥诮笑声,年轻声音:“离山,离山啊,是真没人了,要靠着几个后辈,一群妖jīng来守护!就没有一个像样些的人物站出来么?”

    另一个女子声音附和而笑:“我曾听说,离山有三环、四重护山大篆,其中水幕天华、壬水雷母、戊石剑阙三阵都入了他们的共水阵,唯独飘渺星峰结布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不曾动用,想是离山老妖敝帚自珍,当做最后保命的手段了。”

    第三个声音,老太婆,冷笑森然:“离山还有一阵未用,小杂碎们就万里迢迢赶来,狗子护主似的来抗玄天仙道,殊不知,离山还藏了手段,本就没把他们的小命当回事。”

    第四个声音,中年沉稳,严肃中正:“自甘做狗,死则死矣,既然离山都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你我又何须挂怀,倒是那‘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话没说完,第五个声音响起,大笑滚滚、豪气冲霄,闻声可知其人当是莽撞汉子:“房兄可是想闯上一闯?弟愿同行!什么正道、什么离山、什么阵法、什么玩意!”

    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般的yīn测测、有气无力,同声在笑:“什么玩意,心哥哥说得好,离山...什么玩意啊!”

    七个声音接踵而言,山前恶战中的玄天邪修个个面露喜sè,诸星宿齐齐开口:“恭迎东方苍龙七星上仙!”

    呼喊声中,远方空气震颤,大群邪修显形,为首七个人,男女老幼皆有,无论衣衫华贵还是修家气度,都远胜之前星宿。

    玄天道二十八宿中,最后的东方七宿终告现身。

    东方七宿,地位远胜其他三方星尊老魔,修为也更要jīng深得多,颇得道主器重。

    东方第一星角宿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现身同时目光如炬直视石头窝中沈真人:“妖人沈河,最后一阵再无可藏,还不舍得亮出来么?”

    沈河没力气做高声回应,只是笑了笑,平常声音:“阁下不配。”

    笑声大起,角宿邪魔纵声:“待我剥下你整张人皮时,你要记得再说这一句‘阁下不配’啊!”言罢手一挥,追随星主而来的大群邪修发一声喊,各逞本领冲向战团......

    剑尖儿剑穗儿先是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转头望向了师父。妖邪之言,本也是她们的心中疑问,离山明明还有一阵的,九位开山师祖中,除了‘懒得动’的八祖外,就只有九祖陆崖九才能闯过的最后一阵,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已到生死存亡是,为何还不动用那座大阵。

    红长老也不知道为什么。迎上弟子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知,但红景不担心,师兄就坐在她身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河的声音很轻。传来:“那座阵已经废了,再不能用了。”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早已经废掉了。离山最最核心的机密,整座门宗知情者也不过三人。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大可告诉师妹、告诉晚辈了。红长老闻言微微一愣,意外、却没太多失望,本就无所谓的,师兄在身边足矣了。沈河忽觉手上一暖,红长老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他......

    东方七宿高悬不动,面带笑容,眼前战局还不值得他们出手,小的们下去足够了。

    确是足够了。苦苦支撑的局面。在添出一群养jīng蓄锐多时、修为本领不俗的强敌。还能再支撑多久!离山如危楼,本就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东七宿麾下邪修正冲来,何尝不是一片雷暴乌云!只待他们入战。便......再无离山。

    就是此刻异象生:正急急冲锋yù立大功的东方邪修阵势中心,突然血花盛开。

    瞬瞬。一百人爆碎,碎尸横飞血浆爆起。

    再瞬瞬,又是一百人暴碎,同样鲜血飞溅。

    第三个瞬瞬,第三个一百人碎、第三次百朵血花开。

    中心开花,被碎尸万段‘开红花’的邪修都身在队伍zhōng yāng,一下子阵势大乱。

    周围的邪修哪还在顾得上冲锋入战,忙不迭四下散开,生怕自己跑得慢了片刻也会变成一朵‘血花’,转眼云驾崩碎,刚刚还威风八面、随同东方星主而来准备扬威离山的邪魔外道四散奔逃。

    东方七宿各自吃惊,纷纷叱喝:“何方妖孽,敢伤我仙道。”

    三百血花开,一个中年女子缓缓现出身形,布裙荆钗,身形普通,但她没有五官:脸面上横七竖八、深深的指甲剜痕,再看她手上的寸许指甲尖锐......不知为何,她把自己的脸抓烂了,耳朵扯下、鼻子划掉、眼睛也仅仅是一双血窟窿。

    就用那双无珠血洞,中年女子望向东方七宿,右手向着正溃逃的那些邪修遥遥一扣,一个已经飞到千丈开外的邪修登时被她抓回手中。

    就在此邪修长声惨呼中,中年女子剜下他一枚眼珠,塞入自己的眼眶,她有了眼睛,独眼转,扫过东方七宿。

    跟着中年女子又将其第二颗眼珠挖出,这次是放入嘴巴,咀嚼、吞咽。

    东方七宿绝非浅薄之辈,见残忍古怪情形全不惊慌,灵识探去查过女子气意,第三星氐宿颇意外:“尸煞?”

    中年女子非人非鬼亦非妖,乃是一头修炼大成的尸煞。

    东二星亢宿面目狰狞:“腌臜东西,既成气候,当有名姓,可敢报上名来。”

    “阿添。没有脸的阿添。”出乎意料的,面目稀烂的尸煞女子声音异常动听,如薄瓷轻碰,悦耳悠扬,而在报名过后,她忽然癫狂起来,右手微用力将手中邪修彻底捏爆、左手倒转利甲如刀猛划过自己的脸孔,本就稀烂的脸,越发烂了!

    黑紫sè的煞血自‘阿添’脸上涌出,尸煞的哭号疯狂:“无脸苟活天地、无脸再见恩主、无脸之煞无脸之仆...阿添啊...阿添罪不容赦,却还不能死...求为我主分一忧、报一恩,便可去死了!便、可、去、死、了!”

    凄厉哭号冲穿天地,尸煞冲,杀向东方七宿!

    --------------------

    推荐一首歌。

    龚琳娜...您没看错哈,就是唱神曲的龚琳娜,在一个节目上唱了一首《但愿人长久》,可好听啊!

    风格外放,我很喜欢龚丽娜的演绎。

    这本来就不是个婉约词,豪放唱才好听。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网上搜一搜,认真推荐^_^

    那段啊啊啊啊啊太**了~~~~~

第六四五章 对不起

        七星齐动,错落散开,随第一星角宿叱喝‘找死’,七邪魔齐出手,剑、印、风、雷、锥、环、钩,七重杀劫席卷!

    中,皆中。七星狠击无一落空,全部击中那自毁面容的无脸女子身上。

    但不见煞血飚溅,更不存尸身崩碎,她硬是挨下了、吃下了东方七宿的全力猛袭......因她出身中土天下炼尸巅顶之家沉世渊,因她曾追随黄裙浅寻漫长年头得悉心调教,因她是今rì世界中最最凶猛的一头凶尸恶煞。

    只可惜,她曾因修炼过激引得煞气噬心,失神发狂了片刻。天作证,真的只是片刻发狂,连盏茶光景都不到,但已铸成大错再无法回头了!发狂时,她正替主人照看少主:长得和浅寻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囝囝,齐僮儿。

    阿添吸干了齐僮儿的魂魄。

    很快她就清醒了回来,但小主的魂魄已毁,那小小的身体变得软绵绵。

    魂魄被夺离身体,顷刻就变成了‘元气’、‘yīn养’,彻底毁了,再也还不会去!

    恨、恨疯了自己;悔、时光又怎能逆转;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怕主人会降下残忍责罚,还是怕见主人伤心yù绝?尸煞的xìng情冷漠,纵成了气候有了灵智,对‘情绪’一物也都是淡漠异常的,唯独那天里,阿添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情绪’,什么是‘惶惶不知所想’。

    茫然无措、恨惧交加中,阿添没敢去见浅寻,逃走了。

    逃不是怕死,只是不敢面对浅寻。

    浅寻的本领和手段,阿添再明白不过的,何况主人身边还有个更凶猛强大的夫君。齐僮儿的阿爹陆崖九!阿添自忖,自己逃不了多久...但她没想到,浅寻根本没追来。

    为何要追、又何必要追?自从得知齐僮儿身死一刻,浅寻就恨绝了她自己。

    于浅寻心中,害死宝贝孩儿的不是尸煞阿添,而是未去理会夫君劝说、执意将孩儿交予尸煞照顾的她自己。从那以后浅寻便没了亲人,她只剩一个仇人:浅寻。

    去追杀尸煞报仇?不如先杀了自己吧。

    阿添未死,但无论再如何鼓足勇气她永远也不敢再去面对恩主,数不清多少次动了一死了之念头。可阿添还剩一点点不甘心:犯下重罪当以死谢罪,全无可说,但恩呢?主人于己还有大恩,又该怎么算!

    而齐僮儿出事后,浅寻并未离开伤心地凝翠泊。她的想法无人知晓,不过有一重是不会错的:她在守护离山。

    浅寻愧于陆崖,便如阿添愧于浅寻,自己害死了齐僮儿,求能有一个机会守护他看重的门宗,以偿还万一。

    浅寻护离山。

    阿添护离山。

    远远躲开主人,藏身于荒坟野冢自罚自愧。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毁其面,她是了不起的尸煞,面容毁去后不久便又重新长好,她再毁。

    无颜之煞。无脸对天地......

    七重猛击加身,阿添猛开口,苦嚎:“对不起!”哀号声中,鬼爪暴涨猛握住东一星。爪用力,角宿爆碎;

    阿添不做丝毫停留。翻身再扑强敌,另六宿惊怒交加,神通法术如狂风暴雨,却掩不住那第二声苦嚎:“对不起!”,脸孔稀烂的尸煞不躲不避,以身躯扛下所有猛攻,冲到东四宿身边,大口猛涨獠牙森森,咬断了他脖子,房宿丧命;

    再转身,迎上那些狠辣神通,胸肺被打烂了,巨痛冲进脑海,却丝毫冲抵不了心中愧疚,真正疼得她痛不yù生的是心,心疼啊。第三声、对不起!阿添的手洞穿东二星亢宿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捏碎!你的心碎了,疼不疼?不如我心疼;

    第四声苦嚎,对不起!不是哭声,不是忏悔,那哀号中只有苦意,无尽苦无尽苦还是无尽苦,任他们的神通打得自己骨肉分离、打得自己肠穿肚烂,阿添又抓住正转身yù逃的东六星双足,尾宿被一撕两断......

    一声一声:对不起。喊得天摇地动、喊得邪修魂飞魄散,可阿添自己只想能做一场真正大哭!得道尸煞,能哭能笑能发疯,只是无论怎么哭也无法将心中苦痛宣泄,她分不清是自己哭的不对,还是至苦事哭无用!

    想求一场痛快大哭,求不来。

    对不起!

    第五声大吼,阿添只剩一半了,齐腰以下,完全被妖修神通轰灭,哪又如何,腿没了还有手、还有法,一飞冲天、兜转扑落,一掌打碎东七星的头颅,箕宿陨灭。

    再去杀第六人,东三星氐宿时,阿添的双手断了,用肩膀将其撞了个对穿;最后一个东方邪魔,阿添连身体都已不存,但凭着沉世渊万年祭炼、凭着浅寻的千年栽培得来的深厚煞修,阿添的头颅仍直飞过去,两枚人头同时爆碎,东星宿的惨叫只半声,头碎了,再没得呼喊了。

    而在阿添飞扑去时喊出的第七声‘对不起’,让天地变sè,让人间晦暗!

    这一战惨烈,这尸煞苦痛,沉世渊遗留人间的最后一头尸煞死了,她本有望破道登仙、成就一代尸仙的。

    如今,身骨碎,魂魄散,一了百了,一个死字勾销所有一切!

    世事无常,人古怪,浅寻不曾追杀阿添,便已说明她不怪她。阿添死时,却仍苦嚎着对不起。

    无可挽回的依旧无可挽回,只是,不用再愧疚了。死后心就不再疼了,很解脱。

    天地寂静、离山寂静。

    山前混战都暂告停歇,一具尸煞横空而现,七声对不起,杀灭东方七宿也杀灭了她自己,谁能不动容!

    泱泱阳间世界,只有一个小不听从苏景转述中听说过齐僮儿的事情,知道阿添这个名字,猜到她的‘对不起’是对谁说的。也许是心神震颤之故。与层层长藤中不听的身形显现,俏面上泪珠儿垂落,心中不是个滋味。

    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事情,偏偏就除了问题,这叫什么......几年前,幽冥中,小师娘对苏景曾有此一问。

    苏景应:意外。

    浅寻摇头:命!

    其实只是场意外罢了,可囡囡死了,阿添、浅寻、陆崖九。每个人都在责怪也只责怪自己。

    忽然,化身巨狼的小蛮妖扑身而起,嘶声咆哮:“对不起!”声落狼落,一口将一个邪修的脑袋咬碎。

    狼做人言,还是少女的稚嫩声音。且久居南荒的妖怪说起人话难免带一些古怪口音,说不出的可笑,她有什么‘对不起’的,她在向谁‘对不起’?不过没人笑,少女的心思实在单纯,不难揣测:她在向阿添对不起的那个人说‘对不起’。

    小蛮妖出手,卿眉老祖即刻出剑。他的脑子也坏掉了,同样大吼了一声:“对不起!”,剑气如虹,邪修人头落地。

    紧随卿眉。六目妖蝎吼声铿锵:“对不起!”毒钩飞旋,杀敌。

    剑尖儿剑穗儿手儿相握,她们没力气动手,但还能说话还能喊:对不起。

    乱战再起。卿眉师徒、三百零一妖,甚至裘平安、小相柳。于杀敌之际口中也都会吼上一句:对不起!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都明白阿添在谢罪......阿添死了,她的罪偿了么?若未偿,我来还!

    从阿添身死刹那,她所犯过错,便是我所犯过错;她的对不起之人,便是我今生债主。只凭阿添舍面舍生,她的债我愿担当。

    何其可笑之事,他们甚至不晓得自己在向谁说‘对不起’。但又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只是在替阿添道歉,是为那头愧得疯了、恨得癫了,连一场淋漓大哭都求不来的阿添说:对不起。

    三个字,喊动苍穹,传遍天地!阿添yù求恕罪而无门,却在死后得天下人齐齐替她呼喊:对不起!

    乱战再起,不死不休。

    从不会有逍遥之战,即是生死搏杀,就只有两字:惨、烈。

    邪修高人尚未聚齐,离山也仍屹立天地之间......

    幽冥中,海底下,三尸急得团团转,围着苏景转。

    天顶上,一道道巨灵尸箭急shè不休;西仙亭,两方军马打得乱成一锅粥;这片海中师兄尘霄生鏖战十四头墨巨灵,也是大大的不太平,可到底此间是师兄的法术,随时都能催动剑cháo来做照应,相比之下还是这里更安全些,是以三尸把苏景、戚东来捞出大海后,从外面转了半圈,又把他俩重新送入海底。

    戚东来没啥可说的了,半死不活躺着去吧,反正苏景不死他就能活。

    可苏景...全无苏醒征兆,身体也越来越烫。三尸越等越心慌,拈花扯了扯赤目的袖子:“你说...待会苏景睁开眼睛,忽然跟咱说:我乃阳三郎...咱、咱扎他不?”阳三郎一头扎进苏景怀中后,两人都没了动静,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赤目愁眉苦脸:“这个...扎不好吧,到底还是苏景的身骨。”

    “就皮囊是!馅被换了,还和苏景有个狗屁干系,自然要扎!”雷动为大哥,目光看得更远。

    戚东来气若游丝,喘息断续,声音却更添出**意味:“馅要真换了...苏锵锵便死了,你们三个也跟着一起...不用琢磨扎不扎的事儿了。倒是现在,趁着还没、没死,外面正打仗。”

    明白人一言惊醒梦中人,独自把苏景留大不妥当,三尸商量几句,拈花留在原地守护苏景。雷动赤目昂首挺胸气势决绝,拔剑踏浪而去,以将死之躯再做有用之事,助尘霄生师兄去斗墨巨灵。

第六四六章 火天火地火巨灵

        (五千多字的大章节,今天的两章二合一了,主要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断章。谢谢大家!)

    天空、沧海、西仙亭,战场分作三处。三处战局,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大不利。

    可是没退路了,只有苦战!

    过不多时,天上的巨灵尸箭终告停歇,但影子和尚的身体也彻底佝偻下来,他的面皮仍白皙水嫩的,看上去却无以言喻地苍老,周身散着古怪气味,很淡,却让人有窒息感觉,老人味。

    屠晚剑不比影子和尚好分毫,光泽黯淡,像极了山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一僧一剑坠落深海,重返苏景体内,打到jīng疲力竭,幸而,撑住了黑暗中那连番暴shè。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西仙亭山峦半数沉陷于黑暗,chéng rén大小的‘墨灵卒’十万数,人不多势不众,但他们凶猛且坚韧,想要剿杀他们不是不可能,不过得用xìng命去拼,几倍于敌的xìng命。

    十个墨灵卒的小队,与七十血衣奴同归于尽;三百墨灵卒的小阵,与两千六百恶人磨玉石俱焚......鏖战不休,西仙亭上所有人都在拼命,拼命地死。

    自苏景昏迷算起,第七个时辰是的时候,尘霄生的沧海变了:

    颜sè变了,原先是深邃蔚蓝,巨浪涌动时非但不显浑浊,反因水波激荡光彩折shè多出了几分纯透,漂亮的海漂亮的浪。可是现在...淘过米又洗过菜的盆中水是什么样颜sè,这大海便是什么颜sè:浑浊、晦暗、没法去形容的腌臜难看;

    味道也变了,之前的海没有味道,只有一股‘cháo’觉,巨浪起伏波涛轰动时,汹汹水汽弥漫开来。呼吸中多出了‘cháo湿’意味,那不是味道而是感觉,让人心肺舒服胸怀开阔。但此刻,海中透出了一股微酸、微苦的气味,谈不到如何难闻,却预示着这海会正渐渐腐朽。

    会如此,只因师兄的‘浑浊’了,他的气息浑浊、修元浑浊!

    七个时辰里,尘霄生先后斩杀十头墨巨灵。但他的力气也堪堪枯竭,强弩之末,正掀动三百巨浪封天定海、结法阵与剩下那四头墨巨灵做最后苦战。

    四头墨巨灵分置于师兄四方,同样结成了一道阵法相抗。

    两道杀阵彼此纠缠成一方凶猛法域,打到这个份上外人已经帮不上忙了。雷动和赤目想相助师兄,但根本没办法确定,如果闯入那片‘法域’会不会先冲击到师兄的阵法,若真如此帮忙不成反害人。

    雷动与赤目不敢鲁莽,着急却无奈,只有翻身杀下西仙亭,去驰援山中战事。

    拈花在海底守着苏景和戚东来。胖墩墩的小矮子抱着膝盖蹲坐在苏景身边,守着。

    苏景不醒,拈花就越等越害怕。是真的怕,那阳三郎什么样的本事...这事简直让拈花不敢去深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拈花口中念念有词,对着苏景翻来覆去地念叨一句话:你是苏锵锵,你是苏锵锵。

    可千万不能被夺舍了。

    几个时辰一句话来回念叨一句话,拈花自有一份大道理在其中:自己好歹也算...就先算是一方神君。何为神君?言出法随、心想事成。一句话念上几千遍,没准真能法随了?

    祈愿。小矮子小胖子反反复复,越念心里就越怕,怕得脸sè苍白手脚冰凉......忽然,苏景睁开了眼睛,向拈花望来。

    拈花‘啊呀’一声怪叫,脱口:“你是阳三郎?!”

    话问出口,拈花恨不得挥手打自己的嘴巴,念了数不清多少遍‘你是苏锵锵’,哪成想到了关键时候,最后一句竟还是给问反了。

    苏景开口:“我是苏锵锵。”

    “啊!”分不清拈花是惊呼还是欢呼。

    道理上看,三尸与本尊同命共生,苏景真要是被‘换了馅’,雷动赤目拈花都活不了;不过夺舍事情未必就一定你死我活,最简单的,若阳三郎夺了苏景的身体,但未将其魂魄打散、而是镇压下来留待将来慢慢炮制,那三尸就不会死。

    戚东来的脑筋清楚,虽只剩下半口气了,仍费力开口、沉声问苏景:“你怎么证明?”

    哪成想,话音未落,小胖子拈花猛回头,双目通红暴跳如雷:“老子证明,他就是!”

    戚东来是没死,如果此刻死了就是被拈花活活气死的:“你...咳!”

    拈花又能证明出个狗屁,纯粹心病忌医,生怕再逼问两句会让苏锵锵‘露馅’,会让自己欢喜落空。

    所幸,苏景及时说道:“拈花媳妇叫海灵依依;戚东来...咱们在摩天刹打赌,都输了十六赢了...对了,它还没请客呢?”

    哇呀一声,拈花居然哭了。

    本尊不死,三尸不灭,苏景还是苏景,拈花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实在委屈啊......也不全是委屈,苏景不止是本尊,还是三尸的好朋友:耍贱能耍到一起;撒泼能撒到一起;不要脸能不到一起的朋友,实实在在舍不得他死。见他无恙,悲喜皆从中来。

    正巧,赤目和雷动这个时候‘死’了回来,见苏景清醒回来两人都是大喜过望,赤目正向说什么,忽然又‘咦’了一声,问拈花:“你抱着朵花哭什么?”

    拈花被自家兄弟问得懵了:“哪有花...这花哪来的?!”

    他没抱花,但他抱膝而坐,不知何时他的膝盖上悄然开出了一朵金灿灿的太阳花,乍开上去倒真像‘抱花’。不过之前拈花都侧着头看苏景,没留意自己的膝盖。

    仍是苏景开口,解释:“我...还需得片刻光景,稍等。”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未起身径自入定去了。

    三尸如何参得透这其中的玄妙。但身边还有个半死不活戚东来,稍加琢磨虬须汉喜上眉梢!

    金乌正法第七境分作三阶,一阶‘地归’炼七十二鳞叶;二阶‘天擎’开三十六朵羽花;三阶‘天地和合’。苏景在褫衍海斗中突破,三十六朵羽花开遍,完成第七境第二阶的修行,在杀灭墨巨灵司昭后就开始了最后一阶的修炼。

    后来在此阶修行中,苏景身上曾有过两次异象显现:

    前一次是炖肉飘香,后一次青灯境幻象行布。

    两次异象,皆因修家小世界的气意流露于大天地而成。都可看做是修家即将完成小乾坤搭架、将要破境得宝瓶身的征兆。

    其他修家有过一次‘异象’后,很快便告破境;可苏景邪门得很,褫衍海中前后两次异象,之后就再没动静了,更谈不到破这第七境。

    直到今天。第三次异象显先,一朵太阳花幻影显现,刚好它开在了拈花神君的膝盖上。

    “啥意思啊?”

    在戚东来十足费力、断断续续地解释半晌后,三尸老大不明白,一起纳闷望着他。

    戚东来虚弱笑道:“简直再明白不过了......”刚说到这里,苏景周身忽然奇光流转,那旖旎光芒轻轻一振。旋即向四方扩散开去,再一眨眼,尘霄生法术唤起的汪洋海底,尽数开遍太阳花!

    沧海无尽。花海亦无尽...哪还有什么海底,金sè的花儿铺遍视线,美景惊人!

    太阳花有逐rì本xìng,灿灿花海虽为幻境但花儿本xìng仍在。大大小小无数花盘全无例外,尽数‘望’向了苏景!

    比着前两次要雄阔得多、锦灿得多的、第三次异象。

    三尸和戚东来入坠梦中。都被眼前美景所摄,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蓦然间巨响轰鸣,浊海崩碎。

    这沧海是尘霄生的法术,崩碎便说明:师兄法术被破。

    不是尘霄生与那四头墨巨灵的决战分出胜负,而是又一头墨巨灵自西方冲来,以凶悍法力将尘霄生的‘一念沧海’砸了个粉粉碎碎!

    法术破、沧海溃。尘霄生与四头墨巨灵剿杀的‘三百巨浪’之阵仍在,但失了沧海支持,他的阵法也摇摇yù坠,距离败亡也不过片刻功夫了。

    那头新赶来的墨巨灵全不等待,轰碎沧海后立刻起身飞扑尘霄生与它同类恶战的法域。

    时间不多了,墨巨灵要立刻毁了尘霄生,再会同同伴一举荡平西仙亭。

    便是沧海炸碎一刻,绵延无尽的太阳花海异象也告消散,浓重的真火灵气自四面八方轰涌而来......这是灵元洗炼,再也明白不过,就只有破境才会有的洗炼。

    破境!

    洗炼至,骄阳现,东方天角接连三枚旭rì冉冉升起,结形如品,刹那里天地间光明大作!三rì凌天,幽冥世界亘古未有之奇景!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与仙天冠盖一样,破境大圆满的异象征兆,金乌弟子圆满结宝瓶,可让乾坤意气化形得‘三rì凌空’这壮美天景。

    苏景再次开目,又哪里还等的洗炼完毕,挥手将戚东来收入黑石,分心识一道领一份阳火为魔家弟子疗伤塑脉,同个时候他扑跃而起,横空拦截正冲向师兄的墨巨灵。

    但是赶在苏景之前,另有一人就那么凭空跃出,挡在了墨巨灵身前......拦住魔物的竟也是个苏景,但、此苏景比着真正苏景要大,大得多得多!体魄如巨岳,身披烈焰甲的巨灵苏景,烈火巨灵!

    身形而论,毫不逊sè墨巨灵。

    两头庞然大物轰轰然对撞一起,墨巨灵发疯反击,烈火巨灵沉着以对,两座‘山’的互博,平分秋sè。

    烈火巨灵现身入战的同个时候,一声金乌啼鸣响彻云霄,真正苏景的头顶上千丈处,突然跃出了一团火焰,迅速涌动转眼结做金乌之行,化形后‘金乌’翅膀一震,在高空盘旋开来。

    那神鸟飞得何其迅速,很快就来到西仙亭的天空上,鸟儿真有灵髓似的、一见西仙亭山峦见有黑sè大军肆虐,昂首暴发连串愤怒啼鸣,旋即身形猛震动,小小的三足鸦化作百七十里烈火之云。云铺展、下一刻阳火天雷洒落、烈焰暴雨倾泻!火无情却有灵,落于自己人身上,大小猛鬼只觉身体一暖,火焰流于身体化作一层温暖甲胄;若是落在黑sè怪物身上,则烈焰暴涨、凶猛灼烧。

    ‘火雨’烧起时候,仍是真正苏景的脚下,地面忽然裂开些缝隙,数十个与chéng rén拇指大小的相若的小人儿钻出裂隙。人虽小,但模样可不差劲。一个个穿火袍戴红帽,昂首挺胸四下张望,顾盼之际颇有几分气势,很快这群小东西就发现西仙亭的恶战,尽数露出震怒神情。细细的胳膊用力一挥,每人手上都甩出了一条赤红sè的鞭子。

    鞭三尺,不算威风,但比起小人的身材可就长得很了,小人举臂把鞭子在头顶甩了几圈,整整齐齐地‘呜哇’一声怪叫,跟着。手中鞭狠狠抽落在地,‘啪’地一声脆响......鞭落处,地火翻腾!

    熔岩烈焰,一道一道。拇指小人、三尺红鞭,抽在地面后唤出的地火却如长江大河一般磅礴雄壮!地火雄川蜿蜒急涨,随小人儿长鞭指挥,如金红巨蛇似的攻向西仙亭!

    与天火一样。地火也分敌我,腌臜怪物必杀无赦。自家兵将么...地火流过就是个舒舒服服、生力醒神地热水澡。

    火地、火天、火巨灵,即为阳火,自是苏景的法术,可三尸也罢,其他同伴也好,谁都不曾见苏景施展过这等法术,他什么时候修习的?

    苏景从未修习过,破境之时想施展自然就施展了,会如此只因:帛绢正法,金乌弟子修习之下,每破一境皆可得一道本命法术!

    破第一境通天,苏景得护身赤炎;破第二境宁清,苏景得元吉天都火翼;破第三境如是,苏景得神木扶桑;破第四境小真一,苏景得金乌蛮体魄。

    但从他跨入第五境开始,破冲煞、破夺罡都不见本命法术,直到此刻结成宝瓶身破掉第七境......之前破境不是没有本命法术,只是那法术‘未至’。

    冲煞、夺罡、宝瓶,三个境界看似dú lì,实则为一整体,冲煞让苏景有了‘大地’,夺罡让他有了‘天空’,宝瓶让他天地勾连小乾坤真正成形,三境可看做一道‘大景’,而苏景在这三个境界中所得的本命法术,也彼此勾连、扣合‘天地人’这乾坤三味,要么就不来,要来、得宝瓶后一起来!

    拇指大小的火灵儿鞭地生炎川,冲煞境本命法术:地映阳川。那火河来自地下,河中奔腾的却是真正阳火,地中火,映于天、来自天;

    头顶千丈一团火焰,夺罡境本命法术:金乌巡天。修元中的jīng纯火髓结化金乌之行,引动真正的骄阳气意,借来大乾坤、真艳阳的纯火,化雷霆暴雨倾泻;

    那个和苏景一模一样的烈焰巨人,便是第七境宝瓶的本命法术:天影巍巍!是真实存在、坐拥大力的巨人,但他的根本是‘影子’,金乌弟子自身气焰接驳于九霄骄阳,投shè于人间的巍峨大影,化巨灵,杀强敌。

    突然欢呼声爆起,西仙亭!

    大火升腾于天地,于恶人磨、血衣奴、损煞僧诸军来说,此乃自家主人的无上法力;于yīn阳司大小差官护司兵将而言,这是一品大判的无尽威风!心有所向、心得振奋,又怎能不欢呼不怪叫,真正鬼呼狼嚎响彻山峦,离山小师叔、幽冥一品判归来。

    主掌乾坤,杀尽邪魔!从他归来时,西仙亭的轮回大难就变作了邪魔的杀身凶劫!

    第四境小真一之前,苏景基本都离山,虽也有争斗但仍算得平静;不过从第五境冲煞开始,苏景开始游历乾坤,斗南荒大妖、杀西海邪佛、战于幽冥八方,修行路上危机四伏,凶险不断恶战更不曾间断,是以煞、罡、瓶三境所得本命法术皆为斗战法术。

    凶法,更是妙法!地映阳川是火灵儿借天火于地面;金乌巡天是以纯髓引阳火;天影巍巍是气焰连天机.....借、引、连,都需苏景主持,却都不用苏景自己出大力。

    三道凶法升腾,驰援两边战局,而苏景人还在重重真火灵气的包裹、洗炼中,身形疾飞不停,直直冲进了师兄与四头墨巨灵斗阵的法域。

    阵力纠缠、双方同样苦不堪言、力将尽势正消,忽遇强大外力冲撞,两座法阵同时爆碎开来,尘霄生只觉天旋地转,但很快身体一沉、稳定下来,抬眼一看自己已然被苏景收入黑石洞天,一道心识投影的苏景正稳稳扶住他:“师兄辛苦了。”

    大天地中,尘霄生与四巨灵斗法地方,阳火翻卷无边,千百个红袍身影穿梭、纵跃、攻杀强敌!不是什么新鲜法术,老把戏了:放一片阳火,再施展金乌万巢穿空遁法。但一样的法术,威力却天差地别。

    宝瓶前,苏景一次施咒穿空所用时间,如今可做七次穿遁!不是身法变快,而是施法变快,快得多!

    阳火艳艳、红袍艳艳,一个金乌弟子唤起千百红袍大判,必杀墨巨灵。

    了不得盏茶功夫,一头墨巨灵闷声嘶吼,短短时间里,他连中苏景三十一次猛击,每次打击都是后脑玉枕大穴,巨灵终于撑不住了,头颅被彻底打穿,横尸于地。

    倒也不是墨巨灵脆弱、这么容易就被降服,这一战苏景占了大便宜:这四头墨巨灵和师兄恶战良久,已到强弩之末、崩溃边缘,再遇到刚刚破境生龙活虎的苏景,自然不存强撑余地。

    对手强,苏景遇强则更坚韧;对手弱,苏景遇弱则更来劲。明明都不用全力以赴,不用穿空得那么快那么眼花缭乱......哪怎能行?非得打得天花乱坠才痛快!你弱是你倒霉,与我要狠狠打你何干?!

    “魔物势大、此战怕是有去无回!但大义于心,纵身死道消亦无悔无憾!我去也!”

    “生何欢死何惧,我若身碎命损,但求还有一滴赤血融地面,化chūn泥、护新花!我去也!”

    “愿以我身骨血髓,换这轮回安稳,换这两界恒昌啊!只求天地垂怜,能护佑苍生!我去也!”

    三个矮子舞剑飞赴西仙亭参战,光听他们口中只有英勇赴义时才会用到的的悲壮言辞,哪会晓得他们是去兴高采烈地打落水狗。

第六四七章 小乾坤,不是人

        (大章节,仍是两章合一,今天的更新,谢谢大家。)

    又是盏茶功夫,第二声沉闷嘶吼传来,第二头墨巨灵伏诛,苏景更占上风。他身后西仙亭全山中,yīn阳司的判官与猛差、苏景麾下凶兵得天地两重烈火相助,再加上三尸‘慷慨赴义’,正迅速扳回局面,墨sè大军节节败退,被不断剿杀......何须眼光卓绝,任谁都能看得出:黑暗东西大势已去!

    一个苏景,纵是本领再大上十倍也不可能扫灭西方杀来的妖魔,但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有师兄并肩,有三尸追随,有戚东来不惜修为做天魔解血、有yīn阳司判官差官舍命入战、有无数恶狼宁死不退...这才苦苦撑下、拼下了一个局面:我将败亡、但你也山穷水尽。

    幽冥一方打得惨烈已极,那些来自西方黑暗的怪物何尝不是气喘吁吁、jīng疲力尽。

    众人戮力同心,才有了此刻的契机:苏景归来、扭转战局的契机!

    绝非苏景一个人的功劳,不过......至少风头都被苏大判一人所夺。

    苏景这个人,不贪功、贪排场。

    烈焰滚滚,金光迸shè,此刻西仙亭内外无尽光华,是所有苦战之人的荣光,但这光芒自苏景而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排场!

    动用目力、仔细看看,那些穿梭于烈火、因金乌万巢而留下的憧憧人影、千百苏景中,哪个不是在咧嘴大乐满脸欢快。

    快活,无以言喻的快活。

    不多久,两声惨嚎接踵响起,第三、四头墨巨灵几乎被同时斩杀。

    苏景暂时不理会另一边‘火、墨’两个巨灵之争,挟浩浩阳火转头冲向西仙亭,那里才是重中之重。

    得本尊入战来,山中烈焰暴涨,又谁能分得清哪一重是天火哪一重是地焰,根本就以勾连一处,化作炼狱,烧、杀!

    外面战局已定,只要西方黑暗中没有新的援兵,西仙亭便赢定了,而西方似是业已到了极限,完全沉寂下来、再不见有什么动静......

    黑石洞天内,尘霄生深吸一口气,落足于一方礁石:“他还好?”

    礁石一边,一个苏景正引动阳火,施展金乌焠真为戚东来疗伤,闻言点头:“师兄放心。”

    扶着师兄落地的那个苏景则问道:“师兄还好?”

    独战十四墨巨灵,斩杀十个、将另外四头也拖入崩溃边缘...尘霄生又怎么会好,他伤得颇重,但他坐下后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不妨事。恭喜师弟再得突破,不过......长进得是不是太快了些啊。”

    破一境有长进是应该的,可是想苏景这等‘突飞猛进’未免太过惊人。破境前后苏景本领相差天地,这等进境绝非破一个宝瓶境能够成就的,何况苏景的破境洗炼尚未完成、待洗炼后还能有大jīng进。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师兄想听?”

    尘霄生笑了起来:“我算是惹祸了,说吧!”

    看苏景:双眉微扬双目带彩,面上的兴奋都快结成水滴下来了。攀一阶看一景是少年宏志大愿、如今看到一番大风景,心中自有一份大得意,恨不得说与别人听,只怕身边没人问...尘霄生问了。

    “诶,我从头讲与师兄知道。”苏景眉花眼笑,自挎囊里拿出最后半瓶杨梅露。

    幽冥之前,尘霄生与苏景见面还是弥天台来离山做迎经大典,这次师兄弟幽冥重逢后,耍混耍横大闹极乐川、随即万里驰援苦战西仙亭,苏景在宝瓶境的修行事情尘霄生全不了解。

    说经历,也说修行,少不了一番长篇大论,待他说完褫衍海中经历时,尘霄生就抚掌大笑由衷开怀:“第三阶天地和合里,前后三次异象...烤肉香是珍藏心底的凡人记忆;青灯境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太阳花则是今时今rì的成就象征,循序渐进,好得很啊。三次异象,其实就是三重小小世界,怪不得!”

    尘霄生何等见识,一语中的......

    苏景的战力真正暴涨,要从他被逐出门宗去往南荒时算起的。

    南荒中,最直接的:夺一座烈火世界、收一片老蝎火煞,得此雄厚修元,金乌正法又比着别家功法更重斗战,苏景想不强都难。

    但吸敛了厚重元气不过是‘表象’,真正让他有了本质改变是金乌正法的神奇和他自己的造化:

    别家修法,冲煞只开下丹田一大气窍;炼就剑刹天乌的金乌正法,苏景冲煞开上中下三丹田另外还引两件洞天法宝。

    便仿佛,烈火世界与老蝎火煞如一笔巨款,钱再多也总有花完的时候;而苏景身上多处的那几枚气窍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产业......

    修家运功行气,以‘周天’而论。

    就以同为金乌正法弟子的樊翘而论,破冲煞境后,樊翘行运大周天是自下丹田为气息始出之地,真元沿经络行走于身、经由三六一正位穴与诸多阿是穴气路,在这个过程里,真元会强化修家的身体,并将诸穴位气路吸收进来的大世界灵气炼化成自己的修元,提高修为。最后真元行走过各处,再回归下丹田,亦为终点,一个大周天完成。

    再说苏景,五大气窍,同为‘’,各起一道真元游走全身,各成一圆而后再五圆交汇,仅此一个差别,同样一个大周天的行运,比起樊翘就要复杂无数。何况,樊翘才开几枚阿是穴?苏景一千零八十阿是穴全开、皆为气路。

    若樊翘一个大周天能赚‘二两银子’,苏景一个大周天总能挣上‘八两金子’。

    两座火行地冲煞夺元是捡了大笔财富;连开五大气窍是得了赚钱的产业;而大圣玦、黑sè石头两件宝物入体就可看做是‘功名加身’了,让苏景有了真正‘飞黄腾达’的基础:

    两大洞天气窍与身相合,但又不是他天生气窍,即可看做三合为一,也能想成一化归三。

    南荒归来,就修家的小乾坤而言,他炼就了三重地面。

    三重地面,自然要应对三重天空,只是苏景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没觉得两件洞天穴窍其实是另两片‘大地’。

    这倒不怪苏景,主要是他没师父、当初将金乌正法录于帛绢的那位前辈可也没想过有朝一rì自家传人里还能出一个‘三重地’的小怪物,自也不可能在帛绢上单独为他交代上几句。

    是以苏景在第六境夺罡前,从未想过三地三天三乾坤这回事。

    不过苏景的运气好外加够贪心,在摩天古刹夺纯净天外罡火时,把自己那几件阳火宝物全都投了进去,炼了一重天又一重天......一景一景,怎能不看个饱;一境一境,便得修个极致。由此他炼得了三重罡天。那个时候,他想得还是‘两重天肯定比一重天好,三重更好’,没琢磨过三乾坤这回事。

    但是话说回来,若非炼化了三重天,功法也不会给他‘过境’,炼不得三重天,他破不了的夺罡境的。

    三地之后,又得三天,苏景的大周天再行运起来更加复杂,未下幽冥时连贺余、沈河看了都目瞪口呆,背地里送了他一个‘这小怪物’的评价......值得一提的是,功法行运复杂,和心智也有莫大关系,心智不够就算有了三天三地千零八十阿是穴,也绕不出那么乱七八糟的周天,不过苏景早开心花得心神十立,这事真难不住他。

    三地三天有了,宝瓶境的修行也就水到渠成:

    完成地归、天擎两小阶、开始‘天地和合’正法行运时,黑石洞天与罪恶天自然而然就被正法勾连、扣合到了一起。

    黑石洞天海中藏了无穷剑意,凛然正气;黑狱本就为前辈金乌弟子炼化的好剑,虽然这宝物看上去yīn森可怕、被苏景取名做‘罪恶天’,可实际里它是镇压罪恶之地,镇恶既为正,正正相合,自大气意上几乎是一致的,最容易炼合一起。

    第一座小乾坤,黑石海连与剑狱天。在褫衍海化境完成,算得正气小天地。

    别的修家来说,小乾坤有了,那就破境、宝瓶、洗炼......可苏景不行,就算他想偷懒,正法也不容松动,不给他过,不得破境,还得接着天地和合。

    继续行运正法,第二副天地对应,令牌洞天与金风天。

    前者是大圣宝物,妖气浓浓;后者虽是阳火罡天,但实际是以‘玉露金风’为元基,金风是大师娘传下的功夫,那风一卷荡yīn森无边,这门功法本就带了厚重邪气,一妖一邪,源属相近,勾连为一,算得妖邪小世界,也是在褫衍海结形而成的。

    一正一邪两座小乾坤成形,剩下来的事情全不复杂——金乌弟子身体为地、金乌骸骨为天,再以正法勾连、炼他一座阳天小乾坤!

    可就是这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出了个大麻烦。

    一道巨壑横亘于‘天’‘地’之间:苏景为凡俗,金乌为神物!

    冥冥定断,仙凡有别。苏景能把骨金乌炼化成自己的瞬灭一剑、能将其炼成自己的艳阳罡天,却无论如何无法将其真正收容于修行、让这重天与地面勾连成世界。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两个。下一重,艳阳罡天是黄金屋与骨金乌两件宝物炼成,将骨金乌‘摘’出去,再对黄金屋做一番认真祭炼,让黄金屋独自成天,便可顺利完成第三座小乾坤的结形......可苏景贪心外加不甘心,退而求其次这种事,能不做就不做。

    上一重、好办法:以自己的小金乌元神融于骨金乌,如此一来骨金乌与自己的冥冥隔阂当可消除。办法是真好,但骨金乌不受元神小金乌入主......苏景不着急,时间还有的是,慢慢再想办法就是了。

    苏景把道理讲得仔仔细细,不知底细之人若撞进黑石洞天,一定以为苏景是得道大修,坐他对面听讲的尘霄生不过是个小小学生。

    “新办法还没想出来,阳三郎来了。”说到这里时,苏景不笑了,心念一转,黑石洞天中光明大作,一轮骄阳闪现天空。

    看上去,比着阳间世界的太阳要大出许多,无需动用修家目力亦可见其正熊熊燃烧,千万火焰生于骄阳四周,正摇摆不定...可这太阳遍布龟裂,虽炽烈却斑驳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尘霄生目力jīng强,稍作仔细端详便放下心来:裂得狼狈没错,但不是快要碎了,而是从碎得不像样子正缓而又缓的‘愈合’。

    “阳三郎来得突然,存亡之际没什么可说的,生死不由她也不由我,拼了就是。”苏景继续道:“我的金乌元神爆碎于她灵台反攻其神;骨金乌化‘千里缺一’之击逆袭其身...没想到的。”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事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可事发后很快就能明白其中道理,原来如此啊,比如苏景的三地三天三乾坤,比如这次与阳三郎搏以xìng命......

    骨金乌化作‘千里缺一’,九百九十九道瞬灭剑其中阳三郎体内,但并未洞穿而去,所有碎片都留在了阳三郎体内。因‘千里缺一’为决绝杀灭,动这一剑,敌人如何姑且不论,骨金乌这件大好神器就此毁灭。

    骨金乌是神鸟遗骸、加之被苏景与本源阳火炼化数百年,虽无智但有灵犀养生于体内,它是灵物。崩碎之际即为损丧之际,将死瞬瞬,灵物都会有求生本能。

    阳三郎与骨金乌算得同体同源,濒死刹那,碎裂近千片的骨金乌忽得真正的同源气脉滋润,自不会将其洞穿再飞出去,尽数留在阳三郎体内。

    只凭骨金乌的碎片,打不倒阳三郎。但又何止骨金乌?元神小金乌于其灵台以自毁办法引动冥冥杀机,重创其神,这一击来得yīn狠且暴戾。

    阳三郎强,比着苏景更凶猛,可也受不得这内外两重杀灭,神智受巨大冲击、彻底沉迷,身体全不受控制了。

    再说小金乌元神,自毁没错,但它曾在褫衍海死太阳中得真正纯阳jīng髓,毁却不灭,总有一点灵犀长存,只要苏景不死她便永世长存。和骨金乌一样的,这小元神本身没智慧,却是有灵气有本能的,它虚弱不堪时也会急急寻找‘依靠’。

    魂灵的依靠是什么?身体。

    身体活命的根本是什么?魂灵。

    如果在其他地方,濒死骨金乌神剑与虚弱小金乌元神仍不可能融合,可是它们都在阳三郎体内,事情便大不一样了。

    阳三郎是什么?活鬼,灵魅。她的法身,于小金乌而言就是肉身、夺其身;同样的身体,对骨金乌来说又是魂魄、收其魂。

    至于阳三郎一头冲进苏景体内...哪里是阳三郎要冲,那时她的神志几近泯灭,根本无力指挥身体。是小金乌和骨金乌遭受重创、在杀敌、自保两重本能过后的第三重本能:回归主人体内。

    夺身收魂,瞬瞬事情,‘阳三郎’冲入苏景体内它已然不再是阳三郎,而是小金乌残神与骨金乌碎躯抢来的壳子和‘馅’、是相融之后小金乌与骨金乌、是另一头有神有身有浩浩阳火修元的三足金乌,苏景的金乌。

    没等苏景弄明白这件事,他自己也昏厥过去。

    再之后事情就简单了,神、骨两金乌进一步融合,‘合谋’夺了阳三郎,由此艳阳天与苏景之间的‘仙凡鸿沟’也不复存在,修法为修家本能、行运开来,天地勾连,第三座小乾坤终告成形,不分正邪、无关善恶的阳天世界!

    苏景长篇大论,道理繁复,其实落到最后也不过一句话:神、骨两乌本能行事,以阳三郎为媒,完美相融。

    阳三郎本想拿苏景来进补,不成想最后却成了苏景的补品。

    敢杀便敢认,苏景不惜自毁元神与好剑,本就是为斩杀阳三郎。但他没想过夺力阳三郎更没想过靠来融合自己的两只乌。

    三重乾坤结形,又炼化了个阳三郎,但这还不是全部。苏景强,不是强在今天。实力是他一步一步积累而来的。

    从第三境如是开始,他就比着同境修家更强,但苏景表现出来的‘强’仍非他的‘真正强’,每次行功他都比别人得到更多,入战时能拿出来的,也不过是那‘更多’的两三成罢了。

    本钱雄厚,买卖铺面不大,没有发挥的余地。非得到破境时,这一境的积累、以前诸境的积累才会有个井喷般的爆发。

    是以苏景每次破境,都仿佛一步登了天,他自己觉得,这样修行过瘾得很啊。

    尘霄生笑容欢畅:“阳三郎呢?被你打灭神魂了?”

    苏景摇了摇头:“她的神魂并未散碎,只是受创极重,陷于混沌中,正沉眠,仍在那里。”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洞天苍穹那枚骄阳。

    阳三郎的修元即为身体,先成就艳阳天再合并小乾坤,已然成了苏景修为、身体的一部分,此事已无可逆转,就算阳三郎醒来也不过是一缕游魂,再休想夺回去。

    尘霄生不解:“还留着作甚,直接打灭便是了。”

    修行事情对师兄无可隐瞒,但长辈往事,除非得长辈首肯否则他不敢说的,师父欠了阳三郎一个公道,这公道苏景还不起,但也不会就此翻脸不认账。苏景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尘霄生不再追问‘为何不杀’的缘由,另又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苏景早都想好了,轻松而笑:“来rì登仙去,找个没主的太阳安顿她。”

    尘霄生吓了一跳:“真这么想的?”

    苏景点头:“是啊,怎会有假,真这么想的。”

    “要找不到呢?”

    “花些心思,看自己能不能炼个太阳出来。”

    又仔细盯住苏景看了看,师兄忽然大笑起来......真敢想啊!

    飞仙是容易事情?找无主太阳是容易事情?还要炼化一个真太阳......苏景上下嘴唇一碰便稳稳当当的说了出来。

    有的想总比没得想好,敢想总被不敢想好,还有,自讨苦吃总比没滋没味的待着好!若不能融身景sè中,那又何必去攀那一阶一阶,直接看画不就好了。

    师兄大笑声响亮。

    笑过之后,尘霄生指向远处,问身边苏景:“你干嘛呢?”

    黑石洞天内有三个苏景,一个施法相救虬须汉,一个坐在师兄面前吹牛,远处一块礁石上还有个苏景,正蹲着,对着面前一朵太阳花愣愣出神,口中喃喃不知在嘟囔什么。

    师兄这一问,又戳到了痒处,但苏景并没直接回答,笑道:“这事可就大了,等我想好再讲与师兄知道。”

    洞天内师兄弟聊得开心,全不影响苏景在西仙亭横冲直闯,简直太开心了:黑sè大军正经的疲惫之师,冲杀起来得心应手。

    三尸追随本尊身边,口中不停高呼‘妖魔法力无边’‘怪物端的凶猛’‘腌臜东西委实凶悍’‘本座与尔等拼了’之类言辞,仿佛马上就要被敌人打死,手上的殷天子则大展神威,砍瓜切菜。

    打杀到此刻,西仙亭大局已定,正是三尸得意开心的时候,忽闻一声惊雷轰荡于山峦,声音响亮不算什么,追随苏景转战八方,贲烈雷霆三尸听得多了去了,根本不会在乎,可是这一道惊雷中又蕴藏了一重威严气意,直摄于心、让人心惊胆战、不想怕却不受控制、不能不怕!

    三尸吃惊不小,想也不想一起跑到本尊身后躲藏......这才发现:散了。始终包裹在苏景身边、浓浓的真火灵元散去了。

    雷声不是敌人神通,而是苏景的威势绽放:洗炼终了,真真正正结宝瓶。苏景跨过了三劫十二境中的第七境!

    三尸吆喝一声,脚下童棺再飞起,三人排成排、自身后转到身前去做仔细打量,才看一眼拈花就失声道:“不是人了!”

    的确不是人,此刻苏景根本就是一座白玉雕像,仿佛置身祠堂曾受万年香火供奉...本为莹润身,再得虔诚祭拜添得圣洁光的白玉雕像。

    栩栩如生、jīng美无双之像,但只有神圣意味却不见生机半点,再如何jīng致也只能是像、不是人。(未完待续。)

第六四八章 炽烨宝瓶,幽煞天尊

        拈花惊呼才落,赤目又瞪起双眼:“着了!”

    着火了,一道淡金sè火环自‘雕像’头顶燃起,迅速向下流转于全身,火苗微弱火焰浅淡,全不会遮掩白玉本sè,就在这‘浅浅’流火中,白玉苏景活了回来,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身上的火,缓缓抬起手、屈指在自己的额角弹了弹。

    当...当...当的灵动轻响,如细瓷相碰,悠扬悦耳。

    之后苏景笑了:“炽烨宝瓶身。”

    话音落,金焰灭,白玉光泽消隐不见,苏景又变回平时模样...苏景仍是苏景,只是又走过了一境、又饱览了一景,第七境大圆满,铸就炽烨宝瓶身!

    “还是有点不一样了。”雷动天尊缓缓开口,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使劲地看苏景,真的有些变化、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苏景的变化在何处。

    但很快,雷动突然一声欢呼:“没睡醒啊!还是这样子顺眼!”

    另外两个矮子也齐齐欢笑,一个劲地点头......当年白马镇上、谨记仙长嘱托时时磨刀的小僮儿,眼里总是藏着一份睡意的,但后来修行小有成就,尤其在完成第二境、铸就心基之后,神采泛于身心渐渐洗去了他眼中的倦意。

    如今、炽烨宝瓶身,洗尽铅华返璞归真,小师叔又变回了凡人模样:眉目清秀、微笑友善、眼中带了几分睡意的小镇青年。

    今rì苏景......尘霄生走出黑石洞天来到师弟面前,看了看,口中‘嘿’一声笑叹:“我看不出他是个修家了。”

    所有神光尽敛于内,无需刻意遮掩,连尘霄生都看不住苏景有修行在身,炽烨宝瓶身。

    雷动对着两个兄弟一摆头。做了个‘跟我来’的姿势,迈步来到尘霄生身前,三位矮神君齐齐鞠躬,平腰躬、鞠到尘霄生膝盖,起身后雷动正sè:“师兄此言当真?”

    赤目接口:“事关重大,万不可妄言。”

    拈花附和:“师兄不用专拣苏景爱听之言来说,此事非同小可。”

    尘霄生那么机敏的心思,硬是被三尸给问懵了:“什么事情?”

    “真看不出苏景有修行在身?”三尸异口同声,而后又忍不住再次同声强调:“事关重大啊!”

    师兄明白了。放声大笑......坑不了再打,如今连修士气意都修没了,再要坑人简直...简直没法说了,但前提非得明确不可,得是别人确实看不出。不能是苏景以为人家看不出、其实人家都知道他是修家,端的事关重大。

    笑声未落,山外又传来一声嘶吼,苏景的烈火巨灵击杀墨巨灵,但火巨灵也被打得肠穿肚烂、头颅开裂,‘活’不成了,身形颤抖片刻就此爆碎开来。化作荧光重重,缓缓消失于众人视线。

    尘霄生立刻回头去看苏景,后者明白师兄的担心,摇头应道:“我没事。这法术是自我气焰接驳天威而成,散碎了也不会对我反噬,就是须得温养一段时候,才能度施法。”

    话刚说完。西仙亭山中忽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华,银白sè、并不强烈且闪烁不定。可即便苏景的天地火都无法遮掩。

    妖雾见状霍然大喜:“是大阵气意。”

    大阵起势,距离真正发力、直捣西方黑暗时间无多,此刻山中黑暗军已然不成气候,众人扫荡余孽同时凝神以待,准备迎上西方黑暗最后的疯狂反扑,但西方寂静,全无动静......忽然,天空四方传来悲泣之声,不响亮不清晰,只是隐隐可闻却直入心肺让闻着不仅悲从中来。

    天悲戚,似是为西方黑暗将亡而哭,

    苏景一哂,司昭死后,也有怪异天象显现,不过这次提前了些。

    临死前惹得天地沉痛,真是神?是就是吧,能死就行。

    幽冥西仙亭大阵气势浮动之时,东土离山界内也有古怪气意游转,不过这份气意细微之极,沈河等人都在山外石头窝子里看打仗,加之离山高人全都深受重伤,没人察觉到。

    尸煞阿添只攻不守,与敌同归于尽,她求死。

    修行之辈寿命漫长、一路凶险且争斗不休,舍命之战并不少见,但如阿添这般求到如此癫、死得如此狂的一战,人间可见几次!阿添自毁,对驻守离山众人来说,真就仿若一场催魂鼓,心头血、骨中气尽数沸腾起来,口中那‘对不起’的嘶吼喊得响彻天地,就在这一声声大吼中释放自己毕生修为,死战到底。

    自清晨打到子夜,邪修牢牢占据上风,可就是无法在前进半步...离山就在他们面前,近在咫尺了,却永远也跨不出那最后一步。

    自南荒而来的三百零一妖受创严重、不听相柳裘平安疲惫异常,邪修星宿也再陨落几枚,仍是胶着战事。

    方先子面带心疼,恨自己帮不上忙,眼中则藏了深深忧虑,他不敢打扰师父,只好小声问身边的剑尖儿剑穗儿:“师姐,玄天道的道主...还有那个‘骄阳天尊’,为何还不来?”

    若是以往,双姝一定笑眯眯地应一句‘是啊,还不来,我们帮你传讯问问他啊’,可现在满目惨烈,剑尖儿剑穗儿的活泼心思早都散去灭去了,一双清透女子同时摇头,未说话。

    “离山是一面旗帜,也是一枚香饵。”红长老的声音传来了,弟子所问还是被她听到了,开口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诱饵是为一,但还有其他缘由,有个古怪地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任夺也告开口,不止见识深、眼力也更强,虽不能入战但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星宿陨落,其他星宿修为都会变强一点点。”

    红长老闻言吃惊:“一人死,修为散于同伴?便是说最后剩下来的星宿,坐拥其他所有星宿之力?”

    沈河摇头,接过话题:“星宿间有秘法牵连是没错的。但不是一人死,其他星宿可得其全部修为......得来的、远逊于损丧的。”

    “半成。”林清畔声音笃定,没人能比他看得更准确。

    一个星宿魔头被杀灭,修为中的半成会分散给其他所有星宿,如此算来,廿八星宿只剩最后一人时,修为可增长一倍半。这倒不是什么太大事情,但且不论能传力多少,只说这门身死传力于同伴的秘法。十足让离山众多高人惊奇了。

    正低声议论中,忽然前方朗朗笑声传来:“初到人间,诸多别扭,结果来迟了一步,让诸位星宿仙家辛苦了。勿怪,勿怪。”随说话,一道幽绿sèyīn风云驾自远处飞来,所过之处,人间地方恶鬼啼哭声大作,无数坟茔震颤。

    玄天道,rì月两天尊。二十八星宿,道主嫌‘朔月’不吉利,在其陨丧后不再重设此天尊之位,但他又提拔了另外一个天尊。唤作‘幽煞天’。

    他是‘新来’的,几天前才得了道主的‘提拔’,相比骄阳天尊、诸星宿,幽煞是个真正‘新人’。

    这种‘门内事情’外人无从得知。但诸星宿都曾得道主法谕,知道自己又多出了一个上司。还在离山前苦苦激战的众多星宿恭敬开口:“恭迎幽煞天尊驾临离山。”

    众星齐贺,唯独西方白虎第三星昴宿未吭声。

    邪道妖人也有自己的脾气秉xìng,昴宿老鬼曾追随过朔月天尊,深得器重,老怪心中也朔月也敬重得很。

    朔月天尊死了,这没什么可说,不过昴宿见顶替旧友的幽煞天,总有些不太顺眼,偏他又来得这么晚,是以听他假惺惺的言辞懒得搭话,手上法术不停,将前方一头齐凤妖jīng打了个粉身碎骨。

    可当他正想转头再去对付下一个敌人时,忽然觉得脖颈一紧,被一条森冷长索缠住了脖子,旋即巨力传来,身不由己飞向天空,空有一身本领,却连挣扎的余地都不存。

    昴宿老怪还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离山前正邪众人都看得清楚,幽煞天尊的云驾中探出一条长舌,卷了昴宿直入云驾。

    下一刻,咀嚼声响起,同时yīn风云驾散开,一头魁梧凶物露出本相,头似犬首但额顶凸出三枚肉瘤,背生双翅、但左为鹰翅翎毛丰满,右却是一盏芭蕉扇;双臂如猿长毛批满胸腹却生着蜥蜴般的鳞甲,手分五指,足却一爪一蹄,屁股后面还接连着一片鱼尾,根本就是一头被胡乱拼凑起来的怪物。

    丑陋怪物幽煞天尊身形庞大,昴宿落入其口,仿佛幼鼠比于大狸。

    犬牙交错,咀嚼不休,血浆顺着他本就破烂的唇边不停洒落,昴宿从他口中嘶声惨嚎,偏偏一时还不得死,直到那怪物仔仔细细嚼足了四十九下,这才喉结一动、将他吞咽,那凄厉惨嚎也终告休止。

    生吞活嚼了一枚星宿,幽煞天尊全不提此事,对其他众星宿笑道:“诸位辛苦了,再加一把劲,攻下这离山,道主定有重赏。”说着,背后那双全不对称的翅膀一扇,十余团泛着紫红光芒的怪雾凭空而现,急shè战团。

    仍是不攻敌,一个星宿邪魔,得一团怪雾包裹,须臾间事、怪雾便又消散,而剩下来的那十几个星宿邪魔个个面露喜sè:疲惫感觉一扫而空、损耗严重的修元又复盈满!

    得其恩惠,忙不迭又是齐声赞颂:“幽煞天尊本领通仙,属下敬佩万分,拜谢天尊!”

    恶战中,口称拜谢自不可能真正叩头,用舌头拜就是了。

    幽煞天尊也不再袖手旁观,刚刚为邪修回复力气的那些紫红怪物彼此接连融做一团,微一震,化作鬼火般森森青绿,陡然弥漫开来,如浓烟一般,先是将八百里离山尽数笼罩,旋即亏鬼哭狼嚎之声大作,滚滚浓烟向着离山倾压下去。

    为离山苦战众人心中一沉:星宿尽告回复,再加上一个幽煞天尊......当知,星宿邪魔不是等闲之辈,而那幽煞天尊杀一宿,比着恶狼扑鸡仔还要更容易的多!

    全不见能赢的希望。

    输了。

    同个时候幽煞天尊哈哈大笑,对前方邪修道:“本座初来乍到,和诸位仙家还不算熟稔,将来相处诸位便知,我这个人,你敬我三分,我还你三丈;你冷笑我一声,我当面你爹、儿面前活剥你皮!”

    话音刚落,忽然离山界内传出一声笑,清清淡淡,不喜不怒:“煞笔。”

第六四九章 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山中一句市井脏骂来得如此清晰,传遍离山、传入战场、也通过天顶那面苍穹镜传向乾坤各处......可幽煞天尊真觉得自己听错了,离山高人修身养xìng,xìng情到时嬉笑怒骂,但无论何时都不会口出污言秽语。

    幽煞天尊惊讶,脱口:“什么?”

    大笑声起:“你、煞笔!”山中人又骂一遍。

    第二声不止清晰,且没了之前那‘清清淡淡’的高人气意,干脆就是响亮大骂,声动如雷!

    幽煞天尊踏实了,就是有人骂自己。

    而骂声炸响离山之际,山中一蓬光华闪烁开来,不绚灿不耀目,浅浅的白sè光华,自山界内升起,如环如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所过之处,幽煞天尊催起的攻山独烟被一扫而空!

    白光扫过,不听、相柳、裘平安、卿眉、南荒众妖耳中飘入一个声音:“辛苦了,且请歇息,让我来。”

    骂人时如泼皮无赖的声音,此刻语气又变得清爽明朗,悦耳。

    山中浅白光芒在涤尽毒雾后,微震、猛又暴发出一声锐金长鸣,整座天下都听得明白,那是长剑出鞘之鸣!就此,白sè光芒化作长剑七百支,破空呼啸穿梭结阵,接下了所有邪修的攻势。

    离山中,有人出关,凭一道法术挡下了诸多星宿的猛攻!

    幽煞天尊一双犬目眯起,挥了挥手,山前众多邪修就此收手,向后退开。天尊不急强攻,他想看清楚骂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很快,他便看清了:无皮之人。

    赤身男子,红sè筋肉裸露。也不是一点皮不存,身上星星点点的有那么几块大小不一的皮,加在一起怕也不到一尺方圆。

    正在长出皮来的无皮人。

    不是离山弟子,他只是个栖身于离山、借同道庇护养伤的落难人。但他也是正道中人。

    彼时闭关、不知外物,错过了天下正道合力对抗天星劫数之役,今rì回神片刻,却意外察觉山外正气衰弱、邪异狂躁......伤势远未痊愈,甚至都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仍毅然破关去!正道中人不匡扶正气。那又何必修行,哪还疗个劳什子的伤。

    正道天宗,无双城主。

    爱说脏话的戚弘丁。

    无双城修心不修口,这座大好天宗陨落前,城主的污口脏言于修行世界中也曾大大有名!想骂就骂。对该骂之人又何须吝惜言辞?若你所为脏了心烂了肺,我骂便绝不怕脏了口。

    骂他,因戚弘丁听不惯‘剥皮’两字。

    没皮、没衣,偏偏戚弘丁步态方正,先拔身于离山天空百丈,再一步一步走向战场,缓慢且从容。昂首挺胸骄傲微笑,仿佛他是绝美男子、身披人世间最最华美裳袍。

    谁说他没有皮,当第一步跨出,湖川见底大河露滩。烟云起于千里;第二步迈开,烟云八方汇聚而来,缭绕于身;第三步落下时烟云散,完好男子。俊美男子!

    不似尘霄生那般娇美,他一点也不娇;不似苏景似的清透。他不清透: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双目微陷而狭长,身体不算魁伟但肌肉硬朗,戚弘丁的俊美:

    破山蹈海之锐、顶天立地之韧,那是男子jīng壮、强悍气意!

    **男子,俊如岩山......谁说他赤身**?

    第四步跨出,山中成片秋枫林,那艳艳如火的颜sè流转开来,树不动叶不动,只有林中的颜sè动了,铺天盖地的火红奉于戚弘丁,绕身旋、化红袍,再看枫林仍在,只是...所有的叶儿都变成了白sè;

    第五步迈下,山外金灿灿的稻谷也失去了颜sè,戚弘丁脚下多出一双金靴;

    第六步站稳,树干棕、秋草黄、鹂羽翠、莽山皂甚至苍穹深蓝...诸般sè彩汇聚,结化七彩巾,落在戚弘丁手中。

    前三步,夺下千里修水生肤;后三步,采遍千里颜sè结袍。

    第七步,落地,风轻云淡,再没不见异象,戚弘丁站稳在战场。

    我所至,千里无颜sè。

    无双城主,天下无双。

    不看邪修一眼,戚弘丁望向石窝中一众离山高人,不谢离山曾对他相救相助之德,不问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祸事以至正气如此虚弱,他对沈河说道:“两件事,要麻烦沈真人了。”

    沈河点头:“戚师兄请讲。”

    掌门在点头,林清畔、任夺等人却在摇头,当然不是要拒绝无双城主还未说出口的请求,摇头只因:心中戚戚。

    “下山时刚刚看到师叔重伤昏迷,若...将来还请离山道友多加照顾。”

    沈河点了点头:“请放心。”

    “第二件事...”戚弘丁笑了,抬手扬起手上的七彩巾:“是这个。我自己不会扎头巾,要请离山同道帮忙...最好是女孩子,男人给扎头巾感觉古怪。不情之请,万勿见怪。”

    “我来吧。”红长老挽袖,露出白藕似的一截小臂,不料戚弘丁忙不迭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戚弘丁虽然脸皮厚,可也不敢劳动红师妹,红师妹这双芊芊素手,可就只有沈兄的头发才配得上。”

    这是什么怪话啊,戚弘丁一边说,还转回头对沈河眯了下眼睛,不修口疯言语的无双城主。

    红长老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可气不来更笑不出,眼波盈盈,敬佩之外还有伤戚。

    剑尖儿剑穗儿费力站起来:“晚辈为戚师叔正巾。”

    戚弘丁笑容平静,诚恳致谢,将手中七彩巾递给双姝:“有劳两位小仙子。”

    “结书生巾可好?”剑尖儿问,剑穗儿跟着接口:“又或者英雄巾?快活巾?秀逸巾?”

    “书生巾吧。”戚弘丁应道。

    一种男子头巾扎法,为东土书生所用,唤作书生巾,此外这种扎法还有两个名字:

    义气巾。

    正气巾。

    很快头巾扎好,戚弘丁最后又对沈河点点头。转回身走向邪修。

    幽煞天尊‘初来乍到’,东土人间的俊秀人物他知之甚少,根本没听说过戚弘丁,但早有星宿妖魔认出了无双城主,低声报于四不像的怪物天尊。

    见戚弘丁转身向自己走来,幽煞天尊桀桀而笑:“无双城主,天下无双?啰嗦无双倒是......”

    戚弘丁也笑了,摇头打断:“少与我废话,尔乃邪魔......”前半句说完。昂首吸气,后半句四个字喊得震彻天地:“煞笔邪魔!”

    言罢上青天,无双城主飞扑强敌!

    不动咒不驭宝,赤手空拳。

    啰嗦?那是和同道朋友啰嗦,若非眼前有事。啰嗦上三天两夜无双城主也不觉气闷。但对着这些邪魔,戚弘丁懒得听他们说什么也懒得对他们多讲话,甚至连那‘七拼八凑’的凶猛魔头的来历、姓名都没兴趣知道。

    便如戚弘丁的脏口喝骂,管他从哪来,管他叫什么,归根结底:煞笔邪魔。

    戚弘丁人在高空如鹰隼扑击。邪修又岂容他近身,诸多星宿齐齐动法。霎时玄光大作,一道道凶猛法术或飞剑法宝直击天空。

    幽煞天尊也昂起头,犬口大张,千年戾气无数怨魂炼化的一盏戾天幡打出。鬼哭狼嚎声响再度弥漫于天地,千万鬼魂怨气结法,化百里杀灭劫云倒卷而起!

    便是正道明宿、天宗长老遭遇‘戾天幡’这等凶邪法器也要先以正法护身再图后算,何况还有十多jīng修邪魔夹击、大群妖邪并法...可戚弘丁哪有半分退意。左掌绷直左臂高举,口中一字大喝:“罡!”手落、如斧凿劈斩。

    一只手。开劫云、退千法,硬是将所有攻于面前的所有邪修法术尽数劈开,而这一掌劈斩之势非但不见消弭,反倒更强更猛,斩向幽煞天尊。有三个人看得见...沈河、任夺、林清畔,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看到,随戚弘丁手掌挥起,千里内散落于九霄天上的纯正罡气流转结形;当戚弘丁手掌落下,千里纯罡化归一柄无形无势只有隐隐气意的巨斧,归于无双城主的左掌。

    一字动仙罡,九霄天斧入我掌。

    这便是无双城主的天下无双。

    邪法辟易,手劈当头,幽煞天尊避无可避,怪叫一声双拳斜叉硬挡戚弘丁猛袭。

    劈掌落、中邪魔手腕,‘啪’地清脆响声音,拳肉交击响动,让幽煞天尊完全没想到的:不疼。真的不疼啊,那十足骇人、似是连大地都要斩做两断的一掌,居然不比着凡人一击更强。不存丝毫伤害。

    心头闪念,疑惑才生,幽煞天尊突然听到身旁轰然巨响,左侧半里地方,三十丈宽七十里长巨壑突显,之前置身于此的诸多邪修,无论修为jīng深的星宿还是身形滑溜的小妖贼道尽数惨死当堂,只有血浆肉泥,连一块完整皮骨都不存。

    一掌斩落当头,罡斧神力却落于一旁,杀天尊手下。绝非指东打西,而是......我法从我心,劫随思意去!

    我法连心不牵身,管我一掌落何方,只看我意斩于谁。

    这便是无双城主的天下无双。

    戚弘丁笑,英俊男子,笑容阳刚开朗。掌落人也落,就是俯身自地面一抄,右手抓起一把泥土,口中第二令撼动大地:“坚!”喝断中挥手,将手中沙土抛向幽煞天尊。

    ------------------------

    十二月第一天,脱帽除袜敞开怀,光秃秃的头顶冲冰天,脏兮兮的双脚踏雪地,伸手拍着胸口啪啪响...豆子你做啥?

    俺做啥?

    拿俺这胸膛做皮鼓,擂将起来助个威:

    求票...求月票、求推荐票啊啊啊啊啊。

    谢谢大家!我没真光膀子,忒冷^_^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5/ 第一时间欣赏升邪最新章节! 作者:豆子惹的祸所写的《升邪》为转载作品,升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升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升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升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升邪介绍:
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