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国贼
欲执子之手白首偕老,回首天长地久一场空。
感谢子赠我,一生空欢喜。
对于柳文仙而言,最后的寄托,约摸就是广陌寒了。
那样的人生,对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而言,的确是生不如死。
晏锦叹了一口气,言语里带了几分惋惜,“没事!”
其实私下晏锦曾让晏安之去查探过柳文仙的事,他们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后来无意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也是从薄家那边查到的。
薄家的前任家主,在继承了薄家后,便开始一心琢磨先帝成广帝的事情。
成广帝是个昏庸的帝王,沉迷酒色,终日不理朝政。
那时,替成广帝掌握朝政的是谢相和沈家,因为大燕朝底子还厚,所以纵使元定帝糟蹋了那么多年,大燕朝也未曾真的覆灭。
源清则流清,做为帝王的人都如此昏庸,那么奸妄之人,也会越来越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薄家。
男子皆贪慕美色,帝王也不例外。
薄家投其所好,将她生母大虞氏的乐师用重金挖走后丢给了将要入宫的薄太后,那时的她母亲尚且年幼,失了一个师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晏锦听说,其实这个乐师是被赶走的,因为手脚有些不干净。
再有才华的人,只要手脚不干净,虞家又怎么能留?
所以,这个乐师后来去了薄家。
薄太后的一手反弹琵琶,便是这个乐师教导的。
后来,薄家将薄太后送进了宫内,而这个乐师本也该进宫陪着成广帝,却不想最后居然暴毙了。
再后来,薄太后也没有辜负薄家的期待,艳冠六宫。
成广帝迷她那双纤细的手,能弹奏出世上最美妙的曲子,而且向来多情的成广帝,对薄太后居然还不错,连带着薄家,也慢慢的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
纵使有反对的声音,也很快在成广帝的镇压下,彻底的消失。
只是,薄家远远不能满足,一个薄太后的存在。
他们私下又买了不少的西域女子来培养,而柳文仙就是其中一个。
柳文仙从众人女子里脱颖而出,是踩着不少鲜血和荆棘走过来的。她从一开始便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想要活下来,就要学会去取悦男子。
对柳文仙而言,那时的她大概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柳文仙长大后,又和国师广陌寒呆过一段日子。只是,这一段却是孽缘……
柳文仙不是一个好棋子,她对自己要利用的人动情。
她自己或许都不明白,感情为何来的如此简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
她在喜欢广陌寒的同时,也在维护广陌寒,然而这种维护,大概就是前世害死广陌寒的起因。
薄家不会让柳文仙对一个棋子动情。
晏锦想起解舒告诉她,这次薄家让广陌寒去御书房偷改天池的图纸,让天池决堤。
好在,解舒阻止了一切,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元定帝虽不是十分的信任国师,但是风水这种东西,他却是很相信的!所以图纸上的东西,改动也是轻而易举,至于她的父亲……
沈苍苍嫁给虞方后,她又将嫁给沈砚山。一向对沈家其实有不少忌惮的元定帝,又怎么会相信她的父亲的话?
晏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将信函里拆开。
柳文仙给她的,其实并不是柳文仙自己私人的事情,柳文仙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广陌寒。信函里的内容,是一些柳文仙知道的内幕,最让晏锦吃惊的是柳文仙告诉晏锦,其实宫中一直都养着一批人。
这些人,身形和声音都和元定帝有些相似。
薄家这些年来,并不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薄家的野心很大,所以破绽也不少,譬如薄家和柔然的国王一直有联系。
晏锦看到最后的时候,手都抖起来了。
柔然……
前世,精绝和柔然同时侵略大燕朝的原因居然是如此。
她和沈砚山都知道,一直安分的柔然会突然攻打大燕,肯定和薄家有关系,却没想到薄家给柔然的谢礼,居然是三座城池!
堂堂的右相,居然勾结外人来攻打自己的国,还割地给他们。
柳文仙会知道这些,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薄家让柳文仙和柳文仙手里的姑娘一直伺候柔然和精绝的来使,所以这些消息虽然得知了,但是却不太清楚详细的计划。
晏锦想到这里,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香复,你去准备马车!”
“小姐!”香复见晏锦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是……要去哪里?”
晏锦闻言,又想了想才说,“去京郊!”
柳文仙这么一去,最先担心的人肯定是薄家,薄相会去调查柳文仙的死因,毕竟对薄相而言,柳文仙是一颗不错的棋子,还万万没有到当做废子的时候。柳文仙一死,薄家的防备之心肯定更重。
尤其是柳文仙是在参加虞方的和沈苍苍的婚宴后出的事,薄家肯定会怀疑沈家和虞家。
所以此时的她,万万不能去虞家,也不能去沈家。
她要见沈砚山,只能去京郊。
定国公在京郊养身子,连沈苍苍的婚宴都未曾回来,沈苍苍也未曾多问。私下,沈苍苍说这样也好,让定国公高高兴兴的过一段日子。
而且,沈苍苍跟晏锦说,小楼太可怜了。
沈苍苍和沈砚山一样,习惯叫陆小楼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陆小楼记起一切。
陆小楼唯一没忘的,是自己的名字和爱人的名字。
香复担心的看着晏锦,“小姐你身子没事吧?”
“没事!”晏锦将信函装好后,又对香复说,“你让阿水翻墙去虞府找苍苍,告诉她想办法,传话去宫里,让国师别有什么动作!”
国师肯定会来找解舒,现在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的一举一动不止薄家会留意,连在病中的元定帝也会很留意。
萧家……
若是元定帝知道他一心忌惮的萧家并没有全部覆灭,那么接下来解舒不止会倒霉,还会连累虞家和沈家,连她的父亲,也绝对会被株连进去。
那样,就大事不妙了。
638:克制
如今柳文仙一死,薄家便真的会按耐不住了。
他们必须先发制人。
香复很快便准备了马车,像平日里一样,慢悠悠地让人驾着马车去了京郊买花木。
晏二爷的身子虽然一直没有痊愈,但是好在重大夫一直‘照顾’着,他的病情已无大碍。
晏家二房现在对晏锦,十分的感激。
晏锦的马车刚到了京郊,管家便立即迎了出来,一脸笑意。
连从前十分张狂地晏菱清和晏绪爱在听闻晏锦来了之后,都急匆匆地从闺房里跑了出来,陪着晏锦说话,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说错了话。
她们虽然比晏锦小了几岁,却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和晏锦关系好一些,来日晏家二房的地位也不会太低。而她们,自然也能找到合心意的夫婿。
她们未来的夫婿,关系到她们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对于晏锦,晏菱清和晏绪爱始终有些害怕。
毕竟,当年她们在暗处一直苛待晏安之,还曾被晏锦训斥过,纵使后来躲着晏锦,却依旧害怕晏锦记仇。
好在,晏锦的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没有太冷漠,她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若是连晏家长房都排斥晏家二房,那么她们来日便真的是惨了。
人,向来会随波逐流,也会在看清一切后,选择低头。
晏菱清和晏绪爱也不例外。
对于她们的反应,晏锦其实没有太意外,她并没有太为难晏菱清和晏绪爱。她不为难,并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来日晏家三房没有了后,还有晏家二房和四房帮她父亲说话,若二房也连带着没了,父亲多少会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父亲或许不在意这些,可她替父亲在意。
谣言终究是会伤人的。
苏家私下给她透露过消息,说是晏宁裕这一生怕是都不能踏出大狱了。
所以,晏锦也放了晏家二房一马。
晏菱清和晏绪爱陪着晏锦一直说话,过了一会,另一辆马车也来了。
不过,这次的马车上坐的却是晏安之……
晏安之同晏菱清和晏绪爱有过节,所以晏锦也不便带着她们去见晏安之,起身便去了附近的另一座的宅院。
只是晏锦没想到,沈砚山居然在晏安之的马车上。
如今,柳文仙一死,沈砚山的举动自然会被不少人留意,毕竟如今沈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沈砚山,而不是病中的定国公。私下,定国公也有意将沈家交到沈砚山的手里,想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走完人生最后的几日。
“长姐!”晏安之气色不错,在见到晏锦的时候,神色里也带了几分从容不迫,“我擅自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岁月将一个稚嫩的少年洗礼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
晏安之如今的样子,让晏锦多少有些感慨。
一个人的成长,其实有些残酷,但是最后却也能让这个人焕然一新。
晏锦笑了笑,“怎么会怪你!”
晏安之恐怕也是担心她,所以才会陪着沈砚山一起来。而且,晏安之也想到,他来京郊不会惹人怀疑,所以沈砚山在他的马车上,也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他很好的掩护住了沈砚山的行踪。
三个人进了院子后,却发现定国公已经坐在大厅内了。坐在定国公身边的是穿着袄裙的陆小楼。
定国公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从前一脸憔悴的他,如今眼里倒是了带了几分笑意。他看着沈砚山,对坐在不远处的陆小楼,一脸宠溺的说,“臭小子没办法了,得来找我!”
陆小楼鬓发依旧苍白,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是天真无邪,她什么都没说话,只是这么傻傻的笑着,像是在回答定国公的言语。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抬起眼,看着沈砚山,艰难地说,“泽川!”
沈砚山本来淡淡地神色里,闪过一丝错愕。
向来沉稳的沈砚山,在听见自己的字号后,却再也不镇定了。
陆小楼说完,便没有再看沈砚山,而是继续转头看着定国公,像是在讨好定国公一般。
定国公眼里的笑,一直未曾减退,“小楼真厉害!”
陆小楼闻言,笑眯了眼。
纵使她不记得所有的人,依旧记得自己的心上人,也会做讨好心上人的事情。
晏锦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有些心酸。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约摸就是她眼前看到的这样。
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那份感情一直未曾消退。
陆小楼傻傻的,定国公又陪她说了好一会话,才哄她去歇息。她乖巧的跟在婆子的身后,朝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临行前又看了看晏锦和沈砚山,对着他们笑了笑,才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反驳定国公半句,也没有打扰他们说话。
如果陆小楼不开口,从外表上,她的确像是一个贵族夫人,而不是傻子。
等陆小楼离开后,定国公才看着沈砚山说,“昨儿夜里,我收到你义父给我写的信了,他的意思是,你得亲自去接管程家军了!”
“我,不能去!”沈砚山想了想,皱眉,“薄家这几日一直在联系萧家的旧部,将准备的兵力都开始往京城调回了!”
若是此时沈砚山去了边疆,元定帝一昏迷,那么薄家便会以‘清君侧灭奸臣’的名义进兵。到时候,元定帝一死,沈家和谢家都败了,能做主的只有太后了。
再加上薄家造势,那么薄家想要帝位,也是时间的问题。
定国公闻言,怔了怔,“可是,你义父,怕是撑不了几个月了!”
程老将军从来不会轻易说病痛,他征战沙场多年,留下的病根其实不少。如今,他亲自写了信函给定国公,怕是自己知道大限将至,无法再继续撑下去了。
程将军是他一手创建,他自然不甘心程家军落入奸妄之人的手里。
然而,京城,沈砚山根本走不开。
若沈砚山一走,能克制薄家的人,便是一个也没有了。
(PS:15号会完结正文,然后之后更新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给我留言,恩,我大概还会写一个番外,就写一个吧!)
639:懦夫
薄家想要造反的心思其实一直都存在的,朝堂上也有不少明眼的大臣知道这些。
知道归知道,他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因为从前,只要是谁私下弹劾薄家的不是,便会得到元定帝的训斥,如果严重还会家破人亡惹来无妄之灾。
久而久之,大臣们自然会揣摩圣意。
久而久之,大臣们便也不敢再说薄家的不是。
若说薄家的繁荣是一个昏君造成的,那么薄家现在有了造反的心思,也是元定帝一手纵容的。
元定帝太过于宠信薄家。
而且元定帝的心思本就不纯,对薄太后也太过于太百依百顺。
如今,元定帝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样。他想要对付薄家,并且也将谢相提拔了起来。
但是。他想明白了,却是大势已去。薄家动手后,元定帝便病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常年服用丹药的元定帝,其实没有多少寿命了。一向没有什么权威的太子又还年幼,能不能安稳的登基,都还是大问题。
沈砚山对元定帝其实并没有多少忠臣之心,他只是不忍心大燕朝的江山落入薄家这等奸妄之人的手中。说起来,他比谁都无情,也比谁都冷血……能让他动容的事情,少之又少。
“你义父说,精绝已经准备进攻了,还有……”定国公顿了顿看着沈砚山,眼里有些犹豫。
沈砚山抬起头,“还有柔然吗?”
定国公倒是不意外沈砚山说出这个,他一双如墨的眼里全是无奈,“精绝、柔然……还有……”
晏锦听到这里,惊讶的看着定国公。
怎么会还有?
下一刻定国公似乎也注意到了晏锦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精绝,柔然,还有擅长骑射的乌桓!”
坐在晏锦身边的晏安之,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
且不说精绝和柔然的进攻已经让大燕朝难以抵御,若是一向骁勇善战的乌桓都进攻过来,那么大燕朝得丢失多少领土。只是,他记得很多年前大燕朝的公主下嫁乌桓后,和乌桓的国王恩爱,所以乌桓便和大燕一直修好,从未对大燕有半点其他的心思。
乌桓为何在这个时候会突然选择进攻大燕!
现在这个局面,不单单是一个沈砚山能抵御的了,毕竟沈砚山也不是神,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抵御住其他人的打扰。
定国公没有开口,他显然是不选择再上战场了。
对于个军人而言,征战沙场最后归于黄土,是他们的宿命。然而,定国公却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路程……
他为了国为了沈家付出了一生,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他只是想陪着那个他辜负了多年的女子。
在这里坐着的人,没有人知道,在陆小楼的身上有多少伤疤,一层叠着一层,瞧着甚是吓人。
在他的记忆里,陆小楼肌肤十分滑嫩,像是刚出锅的豆腐,而那样的肌肤上,却留下了不少的疤痕,有棍伤、有刀伤、还有被人用簪子戳下后留下的印记。文安伯将陆小楼送走后,其实便再也没有多关怀过这个孩子,所以陆小楼身上有多少伤,文安伯或许都是不知道的。
其实,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一个疯子而已……还是一个背负着家族耻辱的疯子。
在家族和亲人面前,身为家主总是要做出抉择。
定国公只要想到前几日陆小楼不小心摔伤了手,流出血却一声不吭的时候,心就像是碎成了很多片。
她,似乎早就习惯了疼痛。
这些在外人眼里的疼痛的伤口,而她丝毫却不在乎。
定国公想到这里,便摇头说,“你去和不去,都交给你自己做主,沈家所有人的性命都交在你的手上了!”
他说完之后,便站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
定国公是真的不想再管了,是忠臣又如何,是奸臣又如何?百年之后,谁会记得他的名?他终究会化成一捧黄土。
他选择了做懦夫,陪在心爱人的身边。就算以后背负着骂名,他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等定国公走了,屋子里却依旧静悄悄的。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晏安之开口了,他说,“世子,你若信我的话,让我去边疆吧!”
他一开口,晏锦便直接说,“不行!”
晏安之的身子根本不适合跋山涉水,而且不知为何,晏锦总有种自己束手无策的感觉。
乌桓为何会进攻?
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掌握不住现在的局势。
一切,因为她的变动,所有的一切关系也都发生了变动。前世,天池已经修建完毕,而乌桓也和大燕朝依旧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根本没有进攻大燕的心思。
现在,不少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长姐,义父自幼教导我,男儿应该护国!”晏安之说到这里站了起来,“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大燕被分裂,然后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长姐,你还记得你曾和我说过吗?”
晏锦看着晏安之,若有所思。
“当年,春日来临的时候一片花海的凉州,如今却成为一堆废墟!”晏安之说起凉州,手也紧紧的握成一团,“那么美的地方,我却没有福气能看见了。”
本该属于他的家族,也没了。
而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不会和他一样幸运,能遇见晏四爷和晏锦……
晏安之只要一想到,若是国破亲人们就会过上逃亡的日子,心里就十分的不甘。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状况。
精绝和柔然又如何,骁勇善战的乌桓又如何,他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御来敌。
他说完之后,又坚定的看着晏锦,“长姐,我虽然身子残疾,但是……我的心却不残废!”
晏锦哑口无言。
从前那个只会躲着哭泣的晏安之,似乎早就长大了。她亲手将晏安之培养成了这样,却又迟迟不愿意放晏安之走,担心他会受伤会流血……
她护住弟妹的心,依旧和从前一样。
晏锦不再说话,显然是不会再继续阻拦晏安之了。
在一边沉默了许久的沈砚山,这个时候开口了,“不行!”
(PS:年底忙的头晕眼花,小悟是做会计的,公司的事烦的恨不得辞职,所以小悟跟亲们允诺,在15号之前完结,断了自己的退路!卡文的时候,其实很纠结,就像允诺的人,不能做到自己许下的誓言一样!昨天晚上熬夜做了一晚上的账目,今晚终于空下来了,今晚我会更很多,亲们明日再看吧。最后再说声抱歉,年底了,我忙的抽不开身,所以断更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640:局势
沈砚山的目光肃穆,“战场上的一切,从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一个将领的失误,会导致不少军人的丧命。
或许前一个时辰还在和你谈笑的人,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浑身鲜血再也不能睁开眼。
而且,有的时候,你不得不选择,去牺牲一部分人,来获得最后的胜利。
战争一直都是残酷的。
大燕朝多年来的安稳,不知是用多少军人的枯骨堆出来的。
然而,那些已经化成黄土的军人,除了带领过他们的将领,谁又会记得他们曾经的存在?
在沈砚山的记忆里,每一次的战役无论胜败,都是一片硝烟,和漫天的血腥味。无数个被鲜血染红的军牌刻着他从未听过的名字,被送回了家乡,连一具尸骨和随身的东西都没有给亲人们留下。
所谓慈不握兵,若是没有足够的冷血,是面对不了那样的场景的。
晏安之闻言,沉默了下来。
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他也只是听晏四爷谈起过,然而很多时候晏四爷都是避重就轻,谈论一些热血的事情。晏安之知道,晏四爷不想让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将他护好。
只是他也曾经无意看到过,一向坚强的义父,在深夜里看着兵部记录的阵亡的军人的名字,会失声哭泣。
那些都是人命,是义父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简单的几个字,便是一个鲜活的人命。
而兵部送来的记录,却是厚厚的几本。
晏安之静静的站着,目光里颤抖着惶恐的目光,慢慢地目光渐渐的平静,他紧紧的握住拳头,然后对沈砚山说,“我知道,世子,请让我上战场吧,我可是晏季晟的儿子!”
沈砚山闻言,微微挑眉。
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带笑,“好!”
接下来沈砚山开始安排战局,当所有的将领慢慢地来了宅院的时候,晏锦想要回避却被沈砚山留下。他当着晏锦的面,跟自己信任的将领们叙说着要怎么防御。
程家军那边,是晏季晟和晏安之同去。
乌桓这边,因为离开京都距离很近,沈砚山让宋潜去,他在背后指挥。不过,对外宣称,他是去了边疆,接替程家军。
沈砚山的这个决定,让不少将领都惊讶。
晏安之和晏季晟怎么能对付那样的军队?
他们虽然有意见,但是多年来军人服从命令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况且沈砚山是吩咐从未出过差错,所以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反驳。
最后,沈砚山还留下了两万的兵力,镇守京城。
这下,他们再也不镇定了。
如此少的兵力镇守京都,太危险了。
沈砚山淡淡地说,“有我,足以抵御千军万马。”
晏锦:“……”
众人:“……”
等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一位姓王的副将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迅速的拉着宋潜躲进了树林里,他压低了声音说,“宋副将,你得告诉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宋潜有些纳闷,然后甩开王副将的手,“你想问什么!”
王副将站稳了身子,“我知道晏家小姐长的好,只是,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世子让她留下,她就留下听军中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
沈家军中的事情,怎么轮得到一个女子插嘴。
宋潜看着王副将,用看着白痴的眼神,“我这么说吧,世子的兵书,她都翻过!”
王副将哑口无言,“她……”
宋潜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王副将在小树林里站了许久,才恍惚地走了出来。
能翻阅沈砚山的兵书?他在这一刻立即明白了,晏锦对于沈砚山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本来对晏锦颇为不友善的王副将,立即改了态度,回府后还将晏锦夸了几次,惹的他夫人捏着他耳朵问,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了。
一切布置妥当的同时。
元定帝也陷入了昏迷……
精绝和柔然开始进攻边疆,程家军开始抵抗,很快边关的事情便传入京城内,而元定帝又重病了,此时朝廷上却没有人拿主意。
众位大臣都聚在一起,纷纷议论要怎么抵抗来敌。
他们争论了三天,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
第四日,沈砚山一出现,他们便开始围住沈砚山,要求沈砚山亲自去边疆。而薄相却沉默了,没有参与这次的话题。
薄相很聪明,他不出面,便不会有人知道,沈砚山被安排去边疆,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能调动沈家军的人,其实就只有那么几个。
定国公、沈砚山和元定帝。
只要沈砚山一走,定国公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他只要想办法刺激他,一切都成了。
薄相觉得唯一可惜的,便是陆小楼没在他的手里。
不然,沈家还不是被他拿捏住。
想起来,陆小楼的确是个才华横溢又容貌出众的女子,昔日的他还曾想过要娶陆小楼为妻,毕竟若有陆小楼助他,那么薄家想要拿帝位,更是轻而易举。
奈何陆小楼早就看出他的心思,还规劝他不要留下骂名,和他把持了距离。薄相看着远处的沈砚山,挑眉一笑。
沈砚山的容貌和陆小楼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张唇。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太聪明的女子,不能让她多留。
陆小楼既然看穿了他的一切,那么便不能让她继续好好的活着……
现在的一切,怪只怪陆小楼自己痴傻,若是当年乖乖的选择了他,大燕朝的后位肯定会归她所有。
他不嫌弃陆小楼的出生,而陆小楼却嫌弃了他?
那么,他便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周围的大臣规劝的声音越来越琐碎,沈砚山只是坐着,皱着眉头捧着茶盏,听他们的言语。
他似乎在听,也似乎在思考……然而,半天却没有答复一句。
坐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的谢相站了起来,他看着沈砚山说,“程家军那边必须你去,柔然和精绝只有你有办法!当年精绝臣服大燕,说愿意归顺,如今又反悔,还想要占领大燕的领土,如此险恶的民族,不留也罢!”
谢相说的直接,听的周围的人都愣了愣。
一个国家,那有那么容易灭掉。
而且,精绝和柔然一起进攻,想要稳居局势就很困难了,毕竟大燕朝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现在,谢相居然让沈砚山去灭了精绝?
痴人说梦。
(PS:更)
641:送东西
站在谢相身边的大臣,对谢相的话语自然是嗤之以鼻。
谢相是太高估了沈砚山,还是太高看了自己的眼力劲?
精绝和柔然一起进攻,怎么可能取的全面的的战胜——妄想。
当有人要讽刺谢相的时候,沈砚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好啊!”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像有人问他是否要一起用膳,他回答可以一样。
在不远处的薄相,立即有些按耐不住了。
沈砚山太轻狂了,将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像极了年少的定国公。
他眯了眯眼,看着沈砚山说,“看来,世子很有把握?”
“恩!”沈砚山将茶盏放下后,却转头对谢相说,“京中留十万兵力防守,其中八万派去凉州!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沈家和兵部就劳烦谢相多照拂了!”
沈砚山说完后,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
他们目瞪口呆,有些人更是恨不得掏掏耳朵,再重新听一次。
沈砚山方才对谢相说,劳烦。
一向狂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砚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让不少人再也开不了口,而他们也明白,若是他们不将十万的兵力交给谢相来指挥,那么沈砚山是绝对不会出京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这个人和定国公是不一样的,他的身上从没有太多的正义感,一切都是随心所欲。
薄相怒极反笑。
凉州留守八万兵力?
而京城里就区区两万。
沈砚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昔日的那些传言,也不过如此。
他笑的讽刺,“世子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薄相都表态了,周围的人便也只好在表面上敷衍着答应了下来。只要沈砚山一走,这京城里的局势,沈砚山怎么控制得住?千里之外的人,他们从来不会畏惧。
事情决定下来后,薄太后象征性的写了懿旨,代表了元定帝写下这道军令。
因为是众位大臣商议后的结果,所以没有一个人来反驳薄太后的懿旨。
在听到薄太后的懿旨后,沈苍苍坐在晏锦的身边,愁眉不展,“沈砚山这一去,得多久啊?”
所有人都说,成了亲的女子,就像是牢笼里养着的金丝雀一般,再也不能去看外面的天空了!然而,沈苍苍却不这样认为,她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比成亲更好的事情了,当然前提是,夫妻彼此爱着彼此。
世上最幸福的,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
沈苍苍和虞方成了亲,蜜里调油的过了几日后,才想起晏锦这几日的苦闷,所以今日闲下来便亲自来看了晏锦。
“这个,我也不知道!”晏锦的确是不知道,战役何时才会停歇。
许多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内了。
起初,她有些惊慌失措,但是渐渐地在沈砚山的陪伴下,却也镇定了下来。
她是一个孤单习惯的人,所以从未想过,自己的苦恼要给其他人知道。那一日沈砚山留下她听他的布局,无非也是希望她能够安心一些。
那个人,从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位她考虑。
她无需说太多,他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亲事,又得拖了!”
晏锦闻言,却笑了起来,“缓一缓也没事,这几日你若是闲下来,记得进宫去看望太子殿下。前几日江南送来几匹不错的缎子,你帮我送给太子殿下吧!”
沈苍苍皱眉,“你送他缎子做什么,宫里多的很!”
不过,很快沈苍苍又意识到,这是晏锦的好意,便又在晏锦解释之前,点了点头,“好!”
晏锦看着沈苍苍,若有所思。
京城里其实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她担心父母的同时,也担心起沈苍苍的安危。
晏锦思索半响,沈苍苍见晏锦不开口,便又问,“素素,你怎么了?”
“苍苍!”晏锦提点她,“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奇怪吗?”
沈苍苍一怔,“奇怪?”
晏锦点了点头,“如今皇上重病,理应太子监国!虽然太子年纪尚幼,但是却也不是在襁褓之中。他来写这道旨意,是不是更名正言顺一点?”
薄太后甚少插手前朝的事情,但是她只要一插手,元定帝必定会支持她。
所以,久而久之也给所有人造成了一个错觉。
薄太后的话,便等同元定帝。
再加上这次的结果是诸位大臣商议后得出来的结论,所以薄太后来颁布懿旨,便也没有人谁反驳!但是,若是细心想一想,这是不是也等同了大臣们,默认了薄太后的吩咐?
一个在后宫养了多年的太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若说她没野心,肯定是假的。
只是晏锦依稀记得,薄太后和薄家有了嫌隙,为何这个时候还站出来帮着薄家?
沈苍苍听晏锦这样一说,立即反应了过来,“对啊,秀儿的确可以颁布旨意啊。而且,秀儿很聪明,他知道对错的!”
她略想了想,又试探着说,“会不会是太后娘娘,太担心秀儿了?想护着他!”
“太子殿下来日是名正言顺的君王,有些事情不是该更早历练吗?”晏锦无奈的摇头,“苍苍,你好好的想想!”
这次,轮到沈苍苍沉默了。
沈苍苍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薄太后,这些年来薄太后对她也很好,所以沈苍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和薄家对立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薄太后。
现在晏锦提了,她自然也明白晏锦提起的意思。
薄家,有谋反的心思了。
等薄太后的旨意越来越名正言顺后,谁又会记得那个稚嫩的太子呢?而且,若元定帝一去,薄家就算不能造反成功,他们也可以控制着太子,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沈苍苍想到这些,抽了一口气冷气。
她迅速地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晏锦说,“素素,我是不是该进宫陪着秀儿?”
“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晏锦微微眯眼,“他既是未来的储君,自然该经历一些风浪,你应该信他!”
(PS:三更)
642:缎子
“素素——”
沈苍苍喃喃自语,神色里带了几分纠结,又带了几分痛苦。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的情形。
大燕朝堂堂的太子殿下,为了生活的更舒心一些,居然要用银子来贿赂身边的宫女和太监。
想来,也是可笑。
沈苍苍比太子大了几岁,又时常和他说话,私下更是将太子视若嫡亲弟弟,如今想起来,心里自然酸涩的厉害。
她翕了翕唇角,半响后才说,“我知道了!”
晏锦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语点到为止最好,而且沈苍苍并不愚钝,又加上身边有虞方给她开拓视眼,所以此时的沈苍苍,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沈苍苍需要点日子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晏锦又陪着沈苍苍说了会话,沈苍苍才心不在焉地回去了。
在这一日,沈家的军队也整顿完毕。
翌日,准备出城。
这次,沈砚山出征带着晏家四爷和晏安之,而一向伺候他的贴身副将宋潜,却留在了京城之中。
没有人怀疑,宋潜为何要留下,毕竟定国公如今的身子,能抗多久谁也不清楚。纵使重大夫医术不凡,却也不能将死人就活。
看着沈家军人的众人,唯一担心的,是沈砚山不能凯旋而归。因为那样,接下来遭罪的人,会是他们。
也是在这一日,晏安之从自己义父的嘴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当年,沈砚山和精绝对战,程老将军中了埋伏后,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精绝来势汹汹的进攻了。
年轻的沈砚山站了出来,采取的是速攻速退。然而这种进攻和退后,都精绝而言,其实都是一种陷阱……
沈砚山故意露出不恋战兵力不强的状态,让精绝的国王贪慕胜利,一直追杀。
有人追杀,自然有人伤亡。
为了引精绝的国王入陷阱,沈砚山不得不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卫里,选择人来抵御追击的军队,造成假象。
要有足够的诱饵,精绝的国王,才会真的相信这一切。然而,诱饵却是用人命兑出来的。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想怎么样,就一定能怎么样的。
最后,沈砚山大败精绝,让精绝俯首陈臣,让大燕朝的边疆安稳了下来。
然而,沈砚山却失去了不少的手下。
或许是在战场上太久了,沈砚山待人一直都冷冷的,谁都预料不准来日会发生什么,沈砚山做的,无非是想自己舒心的度过每一日罢了。
晏四爷说到这里,看着晏安之,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最好。像我们这些人,在夜里的时候,总想着为何死掉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们。安之,战场上你要记得,你想要的胜利,并不是那么简单!”
每一场胜利的背后,都背负着无数的鲜血。
晏安之闻言,只是抬起头看着马匹上坐着的沈砚山。
夕阳下,沈砚山坐在马匹上,穿着厚厚的盔甲,隽秀的容颜从头盔里露了出来,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然而,晏安之明白,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是英雄。
他,也想成为沈砚山这样的人。
沈家军队离开之前,沈砚山并未去见晏锦,倒是小黑和小白去看了晏锦,和廊下的九宫鸟吵了一会后,又饱饱的吃了一顿鹿肉,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在沈家军队离开的清晨,沈苍苍也入宫了。
虞方和沈苍苍彻夜长谈自己的所见,他并没有太为难沈苍苍,更多的是担心沈苍苍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虞方的温柔,让沈苍苍很快便平静下来。
其实,虞方有句话说的很对。
世上哪有纯粹的白和黑?
她是沈家的人,和薄家的站的位子不一样,她自然是要帮着沈家而非薄家。若一定要沈苍苍做选择,她想她一定会选择沈家和晏锦,而不是偶尔带给她一点温暖的薄太后。
而且这些温暖里,或许还带了几分利用的意味。
沈苍苍进宫看望了薄太后,态度没有从前那么从容,反而多了几分稳重。
薄太后笑着说,“果然是成了家的人,说话都不一样了。哀家看着你这样,觉得很好……只是可惜了,你若嫁给苏大人,必定会更好!”
薄太后有意无意的提起苏行容,换来的却是沈苍苍淡淡的一笑。
若是换做从前,薄太后在沈苍苍的面前,提起苏行容的时候,必定会按捺不住,一顿说苏行容的不是。现在,她只是笑着,却再也不说苏行容的半句不是。
薄太后说苏行容,她便提起虞方。
最后,薄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苍苍,说自己乏了,便没有继续交谈下去。
而沈苍苍也没有多留,便直接去了太子的寝殿里,将自己带进宫的缎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其实,沈苍苍也不太明白,为何晏锦会送太子缎子,若说给银子,还能勉强说的过去,可是区区的几匹缎子,为何还要她特意送进来。沈苍苍不明白,而在一边看着缎子的太子,却开始沉默了下来。
他稚嫩的容颜上,除了震惊,还有一脸的难以置信。
果然,是要如此了么?
他清秀的小脸,渐渐地发白,沈苍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半响后试着问,“秀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笨,看不出来这些缎子哪里不对。
而虞方,也没有和她说的太清楚,只说是暗语。
纪毓看着送来的缎子,又对沈苍苍说,“晏小姐说,这些缎子是江南送来的?”
沈苍苍点了点头,“是啊,据说以前萧家那位王妃最喜欢……”
沈苍苍说到这里住了口。
在此时提起淮安王萧逞绥,是太不吉利了。
而在这一刻,沈苍苍似乎也明白了晏锦为何要送缎子给太子殿下。
缎子缎子——断子。
江南送来的缎子,又是曾经萧家那位王妃最喜欢的。萧家被满门灭族,是服用了毒药。
断子绝孙。
沈苍苍看着纪毓,脸色苍白如纸,她翕了翕唇角,“太后娘娘,是不是送你什么东西了?”
643:决裂
沈苍苍话音一落,屋子里却静悄悄的。
偌大的太子殿显得安静极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十分清晰。
纪毓的唇角流出了一抹淡淡的鲜血,此时他稚嫩的容颜上,露出的全是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沉重。
沈苍苍刚要开口,纪毓便拉住沈苍苍的手说,“跟我来!”
他的脚步急促,力气也很大。
沈苍苍被他这么一扯,差点摔倒,勉强站稳后,便跟着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内。
一群太监见纪毓走了出来,刚要上去伺候,纪毓的一个眼神便让他们住了脚。
沈苍苍刚站稳,纪毓就推了她一把。
她毫无准备,立即被纪毓推倒在地。
看似纪毓像用了很大的力气,而摔在地上的沈苍苍却没有觉得半分疼痛。
纪毓盯着沈苍苍,眼里带着愤恨,“你都成亲了,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滚的远远的!”
沈苍苍被纪毓这么一推,立即傻了眼。
不过,她在看见纪毓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后,立即明白了纪毓为何要这样做。
沈苍苍站了起来,抬起手想要打纪毓,太监和宫女们立即上前拉住了沈苍苍,“郡主息怒,郡主……”
“我成亲不成亲和你有什么关系!”沈苍苍故作愤怒,“东西你爱要就要,不要就丢了吧!”
纪毓笑的讽刺,“你成亲和我没关系?那你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
沈苍苍收回了手,也回了一个讽刺的笑,“好!”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身看着纪毓,“我再也不管你了!”
沈苍苍说完后,便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而纪毓也像是真的生气了,进屋便将沈苍苍送来的缎子全部丢了出来,然后让太监和宫女们分了。
沈苍苍出了宫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纪毓不是一个轻易会翻脸的人,他们方才说的话,或许是被人听了一些去。
她出来后,没有去找晏锦,而是先回府和虞方说了今日的事情。
虞方神色淡淡地,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后,又拢了拢衣衫,“太子殿下这是担心你啊!”
“担心我?”沈苍苍知道纪毓有苦衷,却不知是什么。
她的脑子,一向笨拙。
不过好在,她嫁了个头脑不错的丈夫。
虞方又继续说,“你带缎子进宫的事情,太后娘娘肯定知道了。他们又不傻,自然会以为你是在提醒太子。若是太子殿下和你翻脸,还将东西丢了出来,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你只是和平常一样,送东西去而已,不会再多疑。而且,太子殿下住地方,离太后娘娘的寝宫很近,太后娘娘要害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想连累你。”
今日,纪毓是怕自己连累了沈苍苍。
若是太后猜测沈苍苍是进宫给纪毓送消息,来日沈苍苍怕是也不能留了,没准连宫门都走不出来,会被太后强制扣留在宫中。
本来,纪毓身后就没有任何支持他的势力和大臣,可唯独沈苍苍和他交好,而沈苍苍的背后却有很多将军们的疼爱,和沈家的宠溺。
若是沈苍苍想要帮纪毓,那么这些人也会在暗中支持纪毓。
薄家想要沈苍苍的性命,也是意料之中。
然而,沈苍苍却没想到这些。
沈苍苍从未想过,昔日父亲战死保住的将领们,会一直记住沈七爷的救命之恩,然后报答在沈苍苍身上。
纪毓知道,也看的透彻。
所以才会故作和沈苍苍决裂,撇清和沈苍苍的关系,保住沈苍苍。
不过,纪毓说的那些话,约摸是半真半假。
虞方看着眼前的妻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妻子,所以那些话,其实也是真的。纪毓伤心,却又没办法。
纪毓注定不能和沈苍苍在一起,他现在连自己的安稳都保证不了,又怎么保住沈苍苍。与其连累,不如让沈苍苍自由一些。
虞方没有点破,他心里还带着几分庆幸。
庆幸妻子,一直都喜欢自己,从未变过。
然而这含蓄的感情,纪毓这一生怕也是会说一次,再也不会开口了。
沈苍苍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视若嫡亲弟弟的人,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纪毓的话,的确转移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沈苍苍因为表面上和纪毓闹翻了,所以,便再也没有入宫去看望纪毓,和宫中的联系也彻底的断了。
在沈家军离开京城小半个月后,乌桓开始对大燕朝开始进攻。
这场进攻来势汹汹,十二万大军在三日之内,便攻破了两座城池。
元定帝刚从昏迷中醒来,闻言后又是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在了眼前的战报上。
兵力基本都调走了,而京城内也只有两万兵力,虽然凉州离乌桓很近,但是区区八万兵力怎么跟骁勇善战的乌桓十二万兵力相提并论。而且,元定帝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乌桓会进攻大燕朝?
明明,乌桓的国王很喜欢他的嫡亲妹妹。
他平息了呼吸后,想要立即召沈砚山入宫,却发现沈砚山已经离开了。而他身边得心应手的人,却没有了。
元定帝茫然了,他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太监说,“出宫,去沈家!”
“皇上!”太监闻言,吓的脸色惨白,“你的身子不适,不能出去啊!”
元定帝抬起手,用手将嘴角的血抹掉,“朕不出去,难道就看着大燕朝覆灭吗?”
太监吓的跪在地上,“皇上!”
沈家现在唯一能出战的人,便只有定国公了,元定帝对定国公很有信心。当年,是定国公大败了叛乱,如今的定国公虽然重病,只要定国公愿意,要拖延住乌桓也并不难。
只是,定国公一去战场上,怕是就不能安稳的回来了。
但是,这样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沈砚山带走了大燕朝的大部分兵力,若是定国公也带着了凉州的八万兵力,那么,他们要造反也是轻而易举了。
元定帝头脑清晰后,又开始犹豫了。
644:绿意
他瘫软了身子坐在龙椅上,却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太监见元定帝这样,想要去传召太医,却被元定帝唤住。
元定帝说自己想要静静,让殿内人都退下去。
等众人都退下后,元定帝才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面刻着的紫薇栩栩如生,这是他登基的时候,太后送给他的礼物。
他到现在都记得薄太后一脸解脱地跟他说,“母后终于可以安静的过日子了!”
那夜,薄太后不像平日一般对他冷淡,而是终于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对他笑。
她说,“母后好累啊!”
她说她累,他便做了帝王,让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是他的母后,似乎从来都不想安稳的过。
她的心里一直有执念,而逐渐的这个执念便成了怨念,以至于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自己的底线,而自己又一次次的纵容她。
元定帝闭上眼,将身子往后一靠,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想要皇位,而他却恰恰相反。
他从不想要这个累赘的责任,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然而,身在其位,必受其重,他不得不继承父亲丢给他的一切责任。
元定帝想了许久,直到他觉得浑身疲惫的时候,殿外才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国师大人来看你了!”
元定帝缓缓地睁开眼,声音淡淡地,“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广陌寒便清瘦了不少,那张好看的容颜,此时也显得有几分狼狈。他进了殿内后,才对元定帝行礼,元定帝摆了摆手,“起身吧!”
广陌寒站了起来,元定帝才看着他,“你今日来这里,想对朕说什么?”
“臣要说什么,陛下其实很清楚,不是吗?”广陌寒走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一叠信函,“这是这几年来薄相写给臣的信函,他让臣毁掉,臣一直都放着!”
他从前没有毁掉这些信函,留下了证据,并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怕自己出事后,薄家的人会欺负了柳文仙。
然而,现在柳文仙没了,他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了。
这段日子,他也想明白了。
在感情上,他是个懦夫。
此生的他,无比的失败,做什么都像是一事无成。
他停了对元定帝用的丹药,元定帝才会醒来,只是,昔日的旧毒,早就深入骨髓了。而元定帝,也是时日无多了。
元定帝笑的讽刺,“你居然敢拿这些给朕?不怕死吗?”
“死?臣一直都不怕!”广陌寒此刻倒是很平静,“臣和皇上一样,都不怕死!”
他短短的一句话,让元定帝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什么意思?”
“皇上其实一直都知道臣在丹药里加了什么,然而皇上却认为,这些是无害的!”广陌寒继续说,“皇上并不是相信臣,因为皇上一直都不相信任何人,你相信的,只有太后娘娘,不是吗?”
广陌寒话音刚落,元定帝便抓起他放在桌上的信函,朝着他的面颊狠狠一摔。
他以为瞒的很好的事情,就这样暴露在外人的眼前了。
此时的元定帝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他又明白,广陌寒说的没错。
他,不相信谁。
他唯一相信的,便是一直和他相依为命的母后。
外面的人皆以为他的母后是个幸运的女人,而他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的母后,是个可怜人,连喜欢什么,都没有资格做选择。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肩负着大燕朝的未来。
然而,却没有人问过,是否想要这个太子之位。
长大了,他看着母后整日的发怔,而父皇身边的女子换了又换,他看着那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为何突然同情起了母亲。
恰好那时,薄太后对他说,“你快长大吧,长大,母后就不会再累了!”
他听了母亲的话,也认为宫中那些换来换去的女子,一个都没他母亲好。
在他十岁那年,无意瞧见母后抱着琵琶在殿内起舞,而父皇坐在一边,一双眼看的直直的,平时甚少露出笑容的母后,却在那一日强颜欢笑,之后在父皇离开后,更是忍不住哭泣,沐浴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她说,脏。
他知道,母后是不喜欢父皇的。
可是这宫里,哪里由得她说喜欢和不喜欢。
他私下也问过母后,“母后,你不喜欢父皇吗?”
那时的薄太后愣了愣,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母后有你就够了!”
她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一切显而易见。
这句话,他记到了现在,也从未忘记过。
元定帝十分清楚,只有拥有了权利,才能护住母后,给她想要的一切。然后,母后想要的却是……昔日的恋人。
一个已死的人。
他痛苦极了,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让母后不开心的事情。
送进宫来的每一个人都和那个人相似,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相似,最相似的莫过于现在的京斋。
母后喜欢的人,从不是父皇,而是另一个人。
他在母后的宫内,看到过那个人的画像。
的确是个出尘如仙的男子。
元定帝没有继续说话,而在一边的广陌寒却开口了,“皇上,有些话,臣不会说!你想要知道,可以去问问太后……薄家和柔然还有乌桓都有来往,现在皇上请早做决定吧!臣怕……”
广陌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臣怕,再过几日,皇上或许就不能下旨了!”
元定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没有什么惊讶的。
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觉得浑身都是疲惫的。
从小,薄太后就给他灌输她是如何的辛苦,薄家又给他灌输,只有当上皇帝才能保护好一切。自幼听的这些话多了,他便也将这些当做了动力。
可是,似乎是太久了。
他都快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只是想做一个逍遥的王爷,而不是手刃弟妹的残暴君王。
元定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你拿纸笔来,朕要留些东西。”
(PS:忘记今天星期五了,下班后会开启狂更新模式,再说一次啊,我这本不打算写婚后,成亲了就完结了!侯门福妻写了婚后被喷的太惨了,所以不擅长的,我不写了,抱歉了,亲们。如果一定要看婚后,番外我可以写一章。)
645:怕死
他愿意用性命去护一生的人,却是最想要他性命的人。
这种寒冷,就好比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冻的浑身僵硬,疼痛难忍。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只是母亲满足的笑容和不再疲惫的眼神。
然而,他却错了。
他低估了薄家人的野心……
说起来,他的血脉里也有薄家人的刻薄和冷淡,所以这些年来纵使再喜欢贤妃,也从未想过要立她为后,更没想过,要让贤妃为自己生下一儿半女。
薄家在利用苏家的同时,苏家其实也在赴宴薄家。
而他也在暗地里希望苏家能制衡住薄家。
然而对于苏家,他却不是全部的信任的。
连谢相,他也从未曾彻底的信任过。所以,当年薄家陷害到谢相唯一的儿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开口帮助谢家。
只有谢家没了子嗣,来日他用谢家的时候,谢家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谢瑞真的是个太过于出众的人。
等广陌寒将纸笔拿来的时候,元定帝抬起头看着他,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朕当年,没有对萧家动手!”
广陌寒一惊,“皇上!”
“你在朕的丹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朕知道!朕这条性命是母后给的,她想要,就拿去……”元定帝笑了笑,将纸张铺开,“只是,萧家那场罪孽,不是朕做的。是有人借着朕的名义在暗地里做的,朕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
广陌寒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就这么木讷的站着。
虽然他知道元定帝说这番话是有原因的,但是更清楚元定帝没有说谎。
灭了淮安王萧逞绥一家,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薄相。
淮安王萧逞绥是忠臣,可是他的地位太高,手里的兵权也太多了,显然已经妨碍了薄家的向前迈进的脚步了。既然妨碍了薄家,那么就必须死。
所以,趁着晋南王造反的时机,薄家便也给淮安王萧逞绥扣上了造反的罪名,在不被世人相信后,直接给萧家的人下毒,导致淮安王萧逞绥满门惨死。
最后更是将淮安王全族灭族的事情,推脱到晋南王的余孽身上。
不难想象,淮安王在最后的那几日里,是如何懂礼的接待了薄相,却被薄相害死的过程。
萧家满门,居然死在这种奸妄之人的手里。
元定帝后来知道了,想要弥补又能弥补多少呢?纵使真的将淮安王的尸体挪到京城里,埋葬在皇陵的附近,也不能让萧家人死而复生。
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不会知道。
而且,元定帝也显然不可能帮萧家洗刷冤屈。
他不能亲手杀了薄家的人。
广陌寒想明白了里面的事情,差点晕阙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杀了元定帝就是为萧家复仇,难怪解舒在听闻他做这些事情后,会笑的那么讽刺。他明明是该找薄家复仇,却在为薄家做事,甚至差点害到了萧家人的名声。
广陌寒没想到,自己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棋子。
难怪,柳文仙一直让他和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说她累,不想再周旋下去了。
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广陌寒瘫软了身子,用尽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倒在地上。
元定帝将信函写好后,便用密函封了起来,“拿着,若是朕出了什么事,你便将这封信函交给定国公。切记!”
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信任沈家。
沈砚山对这个帝位,从不稀罕,倒是像极了从前的他。
广陌寒抬起头来看着元定帝,半响后才道,“臣,遵旨!”
其实元定帝在这个时候将所谓的真相告诉广陌寒,无非是知道身边再也没有人能靠的住了。这些年来,他纵容薄家的同时,身边的人也被薄家换了个干干净净。现在能让他赌一把的,约摸也只有广陌寒了。
广陌寒和萧家的事情,他听广陌寒的师父提起过。
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个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一旦被人利用,便是一把利刃。广陌寒熟悉各种丹药,更是比前任的观主还要厉害,所以广陌寒才能担任这个国师的职位。
元定帝疲惫的将信函递过去后,整个人累的又坐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
他赌母后不会伤害自己,现在输的彻底。
广陌寒现在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很恨薄家吧,元定帝闭了眼,自己终究是点燃了毁灭薄家的导火线。
终究是他来做的……
这次,广陌寒从元定帝的身边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在某日看到柳文仙的东西后,才突然要离宫。
广陌寒身边有柳文仙的东西不少,所以伺候在广陌寒身边的小道童,也清楚广陌寒为何离开。
他们都以为广陌寒去了柳文仙的坟墓前,然而广陌寒的确去了。
他带着一坛酒,在柳文仙的坟前坐了几个时辰后,趁着没有被人注意,偷偷的溜进了虞府。
他这段日子过的不好,而解舒也未必过的很好。
沈苍苍在见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解舒见了广陌寒后,广陌寒将一切都告诉了解舒。
解舒倒是比广陌寒平静,他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担心,我不能复仇,像薄家这样的人,其实……永远不会是沈家的对手!”
“可是,杀父之仇,不该自己来报吗?”广陌寒看着解舒,眼里全是不解!
解舒笑了笑,“报仇?谈何容易!而且,就算报仇了又如何,父母想要的,从不是我报仇,而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不过,我也是希望,薄家能早点覆灭的!”
其实,解舒一直都怕。
他有时候也会嘲笑自己,像一个懦夫。
常年生病的他,时常会想起年幼的时,在母亲身边的情形。
母亲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如水,明媚动人。
可是母亲离世的时候,却是满脸的鲜血,她像是在求他一样,“答应娘……好好活着……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活着!”
报仇之路何其困难,作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们安稳,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解舒没有说话,反而广陌寒开了口,“你就那么怕死,你就那么怕?”
646:顾及很多
解舒闻言,反而对着广陌寒一笑,“我怕!”
他怕死。
没有人体验过,饮下毒药的时候,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和眼前的一片漆黑。
那种绝望更像是在坠落地狱。
他疼的浑身像是被热火灼烧,而下一刻又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他恨不得立即晕阙过去,却偏偏又不能如愿。
那些疼痛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用了掺了毒药的膳食少,所以母亲才会在临死的时候,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他灌解毒的药。再后来,他被萧家的下属救走,勉强捡回来了一条命。
可是,从那以后,他的身子便再也好不起来了。活着,更像是一个可怜虫一样,苟延馋喘。
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好,而死掉的人,却是解脱了。
午夜梦回,解舒时常会梦见从前,他站在牢笼里看见父母和亲人是如何用下那些被下了毒的膳食,而最后所有的人哭着求着说不想死,他年幼的妹妹,一双清澈的眼,慢慢的模糊,甚至流出了血液。
她说,哥哥救我,哥哥我好疼啊。
他看着,却没有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在梦见里,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慢慢的被毒药折磨致死。每次在梦中被吓醒的时候,他都恨自己懦弱,不能给父母报仇……他是真的怕……若是他都死了,谁来看着薄家真的倒塌那一日,谁来给父母清明的时候,扫墓。
若是他没了……萧家便真的彻底没了。
有的时候,选择逃避,也并非是他所愿。
他希望自己能拥有一身的力气,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年也好,至少能在入冬的时候不再昏迷过去。这样,他还能带领萧家从前的下属为父母复仇。
可是,在他看见萧家那些从前的下属也有孩子有妻子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他若失败,自己失了性命不要紧,那些跟随他的人,便是家破人亡了。
他这些年来,在外面体会了太多的冷暖,却不希望这些忠心耿耿的人的孩子们,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而且,元定帝不是昏庸的帝王,若他复仇,又会掀起一阵风浪,没准还让薄家的人趁机登上了帝位。接下来会受苦的人,是全天下的百姓。
所以,解舒犹豫了,也选择了放弃复仇。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着薄家自寻死路。
“你怕?”广陌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予恒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时间总是会轻易的改变一个人!”解舒笑的极淡,“我会改变,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既然将信函交给了你,他就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性命。现在你也别想其他的,好好活着吧!”
广陌寒闻言,却十分不领情,“你真懦弱!”
解舒怔了一怔,然后无奈极了。
同样的话,他在很多年前,从萧家那些旧属的嘴里,也听过。
他们说他懦弱,不敢站出来。现在广陌寒也这样说……
“我一直都是懦弱的,这个我不反驳!”解舒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缓慢,“柳姑娘为何而死,你应该知道的。她其一是因为绝望,其二无非也是希望保全你。在她离世的时候,将这些年来薄家的账本和做的事情写了下来,交到了沈家。她若真的一点都不想顾念你,为何会留下这些?”
柳文仙的死,却没有让解舒释怀。虽然柳文仙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是说起来,柳文仙也是个可怜人。
柳文仙明明已经心死了,却留下了这些。
她想护住广陌寒。
其实柳文仙也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活太久的,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太多,便是死因。
虽然薄家现在还不会对她动手,但是要动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薄家开始造反,那么她便是第一个会被灭口的人……
与其死在薄家手里,不如她早早的了结了自己。
毕竟,她生无可恋。
解舒提起柳文仙,广陌寒的神色便有些不好了。
他哆嗦的厉害,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解舒。
柳文仙对他的情意,他一直都知道。
过了许久,广陌寒才说,“我不怕死!”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是去告诉皇上让他帮你,还是去薄家白白送死!”解舒直接将广陌寒能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甚至,你想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这些,和妄想有什么区别!薄家,哪有你想的那么薄弱!现在柔然和乌桓的进攻,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薄家筹谋了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这段日子,沈砚山虽然在京城内,却过的也十分辛苦。
连带着在京城外说好不再管一切的定国公,都不得不亲自回沈家坐镇。
定国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是短短的路程,就在路上吐了两次血。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最后一丝信念。
定国公虽然不愿意在插手沈家的事情,却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他表面上让沈砚山来处理一切,其实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来选择来日的君主。
沈砚山若是成功了,那么这位君主或许会看在曾经的情谊上,让沈家来日不会覆灭。
哪怕君主不看在昔日的情谊上,也要知道,沈家对帝位从来没兴趣。
臣,永远是臣。
不该沾染的东西绝对不沾染……
定国公和沈砚山的脾气到真的是有几分相似,做的事情从不会说原因,哪怕他做的事情是在为你好,也绝对不会开口。
解舒想起晏锦时常露出的笑,是那样的夺目。
晏锦也只有在遇见沈砚山的时候,才会打破从容露出小女儿的一面。
而沈砚山能拥有晏锦这样的女子为妻,也是沈砚山的福气。
沈家,的确教出来了一个不错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却有他这样一个懦夫一般的儿子。
广陌寒在解舒面前站了许久,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既是如此,我便先去一趟沈家吧!”
“现在,你去也是打草惊蛇!”解舒阻止了广陌寒的动作而是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墙壁说,“你去晏家长房吧,你会见到你想要见的人!”
(PS:明天不上班,今晚会熬夜更新的,不写完,不睡觉!亲们可以放心,明天这个时候,正文会全部完结,说到做到。)
647:所谓英雄
广陌寒一愣,“晏锦?”
他说完后不等解舒回答,言语里便带了几分嘲笑,“一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
虽然广陌寒早就知道晏锦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碍于晏锦是女儿身的身份,他自己从心底里依旧是不愿意将这封重要的信函交给晏锦的。
毕竟,只是女流之辈。
若不是晏锦攀上沈家这颗大树,她又怎么会被解舒重视?
况且,晏锦长的是真好看,广陌寒纵使见过了不少美人,却依旧没有见过晏锦那般柔媚脱俗的女子。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觉得恍若天人。
只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花瓶,用来做赏玩的。
广陌寒这样想,也不怕在解舒面前说出来。
然而,解舒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居然愿意将信函给你,也不怕你这个愚蠢的脑袋,将事情给搞砸了!”
广陌寒不解,“你喜欢晏家小姐?”
他问的随意,而解舒却有些怔住了,一时两个人之间居然没有了言语。
过了一会,解舒才无奈地说,“她虽是女流,却比这世上许多男儿有担当。我让你去,并非是让你把东西交给她,我也不想让她掺合进这种事情里,她再强,也是该被人护着的。若是我们这些男子还要被一个女人护着,又算是什么男人呢?”
晏锦的确很聪明,很多事情也是晏锦帮着他,不然解舒到死怕是都不知道广陌寒的存在。
但是晏锦再聪明,也是个女子,不敢背负着如此重的担子。
他作为男人,是不愿意始终被一个女子护着,连晏安之那样的残废都从晏锦的身后站了出来,而他又怎么好意思就躲着?
当所有人都以为沈砚山去了边疆的时候,其实沈砚山是躲在晏家长房的宅子里。
晏家长房的宅子是晏季常一手置办的,而这座宅子里也有几处密室,只有晏季常知道。一向高傲的沈砚山,倒是愿意躲在密室内,在背后操控着前面的战局。
而前方的战事,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被控制。
从边疆传来消息,就算是昼夜不分,马不停蹄也需要足足十日才能赶到京城内,将信函送到沈砚山手里后,沈砚山又要在一个时辰内赶紧拿出主意来应付现在的局面,和估测会发生什么事情,用来抵挡精绝和柔然的进攻。
纵使是神人,这样下来也是心力交瘁,甚至还会顾此失彼。
现在乌桓的事情,表面上是宋潜在带领部队,而实际上依旧是沈砚山在掌控战局。
好在,乌桓的国土离京城并不远,而且沈砚山似乎也查清楚了乌桓为何起兵。
这段日子,一向身子不错的沈砚山,也差点给活活累病了。前几日,连一向甚少出门的重大夫还亲自去了晏家长房,说是要给晏季常扶脉。
晏季常身子好着呢,哪里需要重大夫来扶脉,重大夫要看望的人,怕是沈砚山。
不过,沈砚山的确是个男子汉。
纵使在这样的压力下,依旧在暗中操控兵部,继续薄家在朝廷上对抗,连带着一向被誉为老顽固的谢相,这次也站在了沈家这边。薄家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京城里的两万部队,是在落入了谢相的手中,而谢相又是偏袒沈家的。
薄家气的咬牙,甚至恨不得定国公能早日归西,连昔日陆小楼的旧物,都被薄家送了不少到定国公府。
好在,定国公都忍住了,也没有动怒,依旧是在沈家宅院里镇守着。
薄家无可奈何,只能等定国公断气。
庆幸地是,薄家一直都未曾查出,沈砚山其实在京城内。
薄家对沈砚山,多少有些忌惮。
毕竟沈砚山身上的战功,没有一个是造假的。
相对于薄家而言,虽然工于心计,但是在对于战场上却没有太多的经验。这些年来武官大多都臣服沈家,而并非是他们薄家。
现在薄家手里能进攻的兵力,其实和京城内的兵力是持平的。若是沈砚山和宋潜都不在,薄家或许还有一些些把握。
只是如果薄家真的成功了,那么倒霉的将是整个大燕朝。
能将城池让给外敌的君王,来日又能成什么气候?
解舒知道这些,所以才让广陌寒去找沈砚山,也只有沈砚山这样的人,才能替广陌寒找到求生的路。
而他,没那么周全的本事。
广陌寒见解舒神色不好,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等他到虞家长房的时候,晏锦倒是不惊讶他的到来。
晏锦没有和他说什么,也没问他来这里是为何,只是将他带到了后院中。
很快,广陌寒便见到了沈砚山。
此时的沈砚山神色十分倦怠,平日里一张冷漠的容颜,此时更是露出几分惨白。他虽然气色不好,但是说话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晏锦想要离开的时候,沈砚山却对晏锦说想吃晏锦煮的茶。
显然,沈砚山是不打算让晏锦离开的。
广陌寒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解舒要让他来找晏锦,因为沈砚山根本就没有随军离开,而所有人都认为沈砚山离开了,连元定帝也是如此认为……薄家的人怕是此时早已经掉入了沈砚山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他既惊讶,又觉得可怕。
他想起沈砚山年幼的时候,一句句反驳元定帝太依恋薄太后,超越了母子情感的时候,元定帝恼羞成怒的样子。
若不是年幼的沈砚山当年说话刻薄毒辣,句句刺中元定帝的心,之后的几年内,元定帝也不会抬举苏家,来制衡薄家了。
沈砚山做到了让一向信任薄家的元定帝,对薄家有了嫌隙。
而那个时候,沈砚山才不足十岁。
“世子!”广陌寒站稳了身子,也没有在意晏锦是否还在这里,便将手里的信函递了过去,“这是皇上交给我的信函,我觉得还是放在你这里,比较安全!”
他没有沈砚山那般聪明,也没有解舒看的透彻。
所以,元定帝的托付,他怕自己做不好。
沈砚山没有接信函,而是淡淡地说,“无需给我!”
(PS:四更)
648:影子
广陌寒抬起的手,在此刻也直接僵住了。
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处事就不够谨慎小心,而他作为大燕朝堂堂的国师,却依旧犯了最不该犯的错。
若是元定帝给他的信函里,写的关于定国公的事情,那么作为儿子的沈砚山,自然是不能拆开这个信函的。
除非来日沈砚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才有资格打开这个封信函。
而且,纵使沈砚山再不守规矩,君臣之礼,在沈砚山的心里,也是绝对不会胡乱跨越的。
沈家人,一直都明白。
一日为臣,终身为臣。
正因为是因为沈家的家训如此,多年这百年的将府,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世子,这是皇上让我交给定国公的,我……”广陌寒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沈家以后的家主是你,所以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定国公有两子,都是容貌出众。
只是沈砚山和沈远岱终究是不同的,沈砚山处事稳重,虽然时常找不见人,说话也不中听,但是做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人满意,无可挑剔的。
而沈远岱恰恰相反,这个看似聪明的少年,有的时候总是会招惹一些麻烦,尽管这些年来定国公对沈远岱更栽培一些,但是奈何沈远岱终究是个不争气的,压根不能和沈砚山比肩。
好在,沈砚山多年内不在京城内,所以也没有人发现沈远岱和沈砚山的区别。
然而,他不一样。
他在很久以前便见识过沈砚山说话直接,眼睛毒辣的一面。
沈砚山看着广陌寒不安的样子,语气平缓,“皇上想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所以,无需给我!”
元定帝对沈家的忌惮一直都在,现在愿意写信函给沈家,无非也只有那么几件事情。
不过现在元定帝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薄家是不能再留了。
沈砚山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现在他动手了,那么不是他死,就是薄家的人亡。
沈砚山说完后,又看着广陌寒说,“宫里安静不了多久,若是国师还在活着,就多去御书房附近,那边安全!”
太后的寝宫离御书房很近,而现在最安稳的人,的确莫过于太后。
他说完后,晏锦煮着的茶也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沈砚山这几日一直未曾合过眼,困了的时候便喝一些浓茶来解乏,而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太多空闲来提点广陌寒。至于广陌寒领不领他这份人情,便是广陌寒自己的事情了。
广陌寒犹豫了一会,想要转身离开,却又突然顿住脚步,他转身看着晏锦,问了一句,“晏小姐,你是否是在找一个人?”
晏锦手上的动作微顿,“找人?”
她找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广陌寒若不说是哪位,她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最近找寻的人。
她的记忆里,一直不好。
“郭家的人!”广陌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解自己,晏锦并非是绣花枕头,“当年,是薄家送进宫来的!”
晏锦挑眉,“你知道?”
“我知道,因为这个人和京斋公公有来往,所以,我知道一些!”广陌寒看着晏锦,继续说,“当年,洛家将他送进宫来,其实是有几个原因。他是郭家人,能帮着薄太后找一处来日可以安葬的风水宝地,还有,他的嗓子和身影,和皇上十分的相似。若皇上重病,而又不愿意见大臣,若是声音相似,那么……”
广陌寒没有说下去,而是顿了一顿。
这些年来,薄家从晏家老太爷哪里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经验,晏老太爷身边有不少影卫,连声音和容貌都和晏老太爷十分的相似。
那么,若是有人能模仿元定帝呢?
只要和元定帝身影和声音都相似,来日想要瞒住朝中大臣,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毕竟,只需要瞒几天,薄家的事情便真的成了。
而郭云清便是这样的一个不错的人选。
郭家人,懂风水,又会口技,身影和元定帝还很相似。
这样的人,就是为薄家来解除烦恼的。
其实这几年来,薄家做的不止是如此。
他们找了一批又一批少年,每个都会口技,身影和元定帝都有几分相似,然后再想办法送进宫来,容貌稍微出众的,会放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做了太监。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京斋的容貌格外的出众,而薄家人却直接让京斋再也没了生育的本事。
他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
广陌寒知道,这一切,他都该讲出来。
哪怕他不能在这场动乱里活下来,也会有人帮他灭了薄家,从而让萧家魂魄安宁。
解舒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来做。
晏锦听完后,神色依旧平静,“他,还活着吗?”
“活着,不过跟在了京公公身边,他的脸……”广陌寒怔了一怔,“毁了!”
郭云清是个不听话的,刚被送进宫来的时候,整天都闹出事情。而他这里本就是安静的地方,郭云清这么闹,肯定要出事。
后来,郭云清被京斋带走了。
其实被带走了也没什么,京斋不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带走人,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然而,他再次见到郭云清的时候,那个一直不安分闹出动静的少年,如今却安分了。只是那张还算俊朗的容颜,却是彻底的毁了。
郭云清为何会突然听从京斋的话语,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京斋待郭云清不错。
郭云清想要什么,京斋一般都会答应。
曾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京斋似乎转了性子,不再喜欢那些西域的美人,而宠一个丑陋的男人。
只是后来,广陌寒才知道为何京斋那样纵容郭云清。
郭云清会口技,更唱的一手好曲子,他唱起京斋故乡的曲子,每次都能让京斋的心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青梅,淡酒,乡曲。
这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自愿来的呢?
京斋,似乎也是如此。
晏锦想了想,才对广陌寒说了一句,“多谢!”
然而,广陌寒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晏锦的一句多谢,来日他才能保全住自己的性命。
(PS:5更)
649:处事
广陌寒走后,晏锦亲自给沈砚山倒了茶水。
她并不擅长煮茶,经常火候太过,让茶失了茶香。
不过沈砚山显然不在意,总是让她将茶水弄的浓浓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除困意。
纵使如今沈砚山在这里辛苦,整夜不能安眠,来日怕是也没有多少人,会记得沈砚山这样辛苦的为国为家。
大燕朝的安稳,不知是多少人牺牲了自己,才换来如今的一切。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样子,心疼极了,“别再吃茶,歇一会吧!”
沈砚山闻言,却露出很是惬意的样子,颔首道,“你陪我坐会就好!”
他并没有选择睡下,而是在饮下茶水后,连同晏锦再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便又拿起兵部送来的公文,翻阅了起来。
一向讨厌批阅公文的沈砚山,在这个时候,难得没有躲起来,而是接受了现实。甚至,他做的很好,连晏季常对他都青眼有加,所以才会默认他和晏锦如此亲密的来往。
薄家这段时间,总是找兵部的麻烦。
然而好在他的父亲还在世,不然兵部那几个老头子,也抗不了多久……
薄家这次来势汹汹,对沈家是一点也不手软,根本不愿意给沈家任何退路。而定国公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时常昏迷不醒,胆大的沈砚山更是将母亲陆小楼接到了定国公府内,好在母亲虽然失了心智,却也不是全不讲道理,重大夫让她在哪里,她便一动也不动的在哪个地方陪着定国公。
倒是他的这个弟弟沈远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沈远岱居然去找了苏行容。
沈砚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他,都露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沈家居然要沦落到去找苏家了……
其实私下,苏行容是来找过晏锦的。
苏行容似乎对晏锦贼心不死,来给晏季常送公文的时候,还硬是个晏锦说了好一会话。
他说,“柔然和精绝都进攻边疆,我瞧着沈砚山凶多吉少了!”
晏锦微微挑眉,“他会安稳的回来的!”
“是吗?”苏行容依旧是一副懒散又张狂的样子,“若是他不能安稳的回来,来日我愿意娶你,素素,我对你,依旧如初!”
晏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她说,“你很好,值得更好的!”
苏行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不妥之处,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可怜,“我再好又有何用,你终究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他说完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苏行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从前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又会再次重现。
他喜欢晏锦,从前是因为在虞家祠堂看了画像后,才喜欢上和画像上女子拥有一样眼眸的晏锦。后来,他和晏锦接触的多了,才知道自己喜欢的,其实是晏锦。
然而,他说出来,晏锦怕是也不会相信。
苏行容明白,纵使心里有千百个喜欢,晏锦也是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若是他不愿意放手,受伤的不止是他,还有晏锦。
然而,他不想看见晏锦受伤,也不想看见晏锦露出悲伤的神色。
苏行容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在夜里时常会梦见晏锦,而梦中的晏锦,和现在不一样。
梦中的晏锦苍老了许多,虽然依旧美丽动人,那双眼睛却像是一潭死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似乎在下一刻消瘦的她,似乎就会永远的闭上眼。他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心疼的都快要碎裂开了。他想要的,从不是如此……
即使不甘心,他依旧知道,晏锦此生,和他是无缘了。
苏行容的想法,晏锦知道一些,而沈砚山知道的却比晏锦多一些。
他看了许久的公文,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晏锦坐在他的身侧,一直陪在他的左右。脚下烧着的小暖炉,时不时被晏锦丢一块银炭进去,周围显得暖融融的。
晏锦起初并未留意到沈砚山的眼神,只是过了一会,才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她将手里的书一合,抬起头便来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虽然和沈砚山在一起久了,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可时不时的依旧会脸色绯红。
晏锦垂下眼眸,挪了话题说,“过几日,我让阿哒把东西拿来给你!”
“东西?”沈砚山眼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什么东西?”
晏锦说,“是从前谷殊在晏府伺候三叔的时候,从三叔身边拿到的一些东西,三叔虽然一直受制于薄家,但是手里也有让薄家忌惮的东西。”
沈砚山闻言,“哦?”
晏锦抬起头,“不然,你以为谷殊当初执意要去晏府,甚至不惜毁了容貌,只是为去下泻药给我出气?”
沈砚山:“……”
他不答,显然也真的是这样认为了。
晏锦一时无言,又说,“三叔手里的东西谷殊拿到了,所以他才会离开晏府。从前的事情我虽然都记得,但是他毕竟是无辜的,而季姨娘又不在了。现在,他想陪他乳母一起安稳的过些日子,所以……”
她成全了晏谷殊。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样子,一时略微感慨。
若今日的事情换成是薄如颜又或者是其他人,他们必定会让晏谷殊惨烈百倍,来偿还自己前世受下的罪孽。可若晏锦真的这么做,那么晏锦的手段薄如颜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晏锦若真的那样做了。沈砚山觉得也没有关系。
毕竟,曾经季姨娘是真的害了晏锦,而晏谷殊虽然无辜,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
晏锦大度,放了他们。
此时晏锦跟他讲这些,无非也是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沈砚山明白晏锦的意思,微微颔首,“你让他来将东西交给我吧,亲自来!”
晏锦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很多时候,他们无需和彼此说太多,便早已知晓了彼此心里的想法,更不用拐弯抹角,互相虚伪。
这样,真的很好。
然而,一切都在沈砚山的意料之中,薄家在元定帝再一次吐血而定国公陷入昏迷的时候,终于要动手进攻京城之内了。
他们,来势汹汹。
(PS:6更)
650:也是棋子
元定帝在闻言薄家造反后,倒是出奇的平静。
薄家进攻京城,只要城门一破,就会攻打到殿内来。
这次,薄家打着的旗号,还十分的好笑,灭奸臣,清君侧。
一切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所有人都因为薄家的造反惶惶不安,而他自己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安的,死和不死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此时,殿外有小太监进来传话,说薄太后来了,问元定帝是见或者不见。
元定帝想了想,才告诉小太监,让薄太后进来。
此时的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昏暗的寝殿内,唯一的一盏宫灯,似乎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那微弱的火苗随着薄太后那张容颜,而轻轻跳跃。
薄太后的脚步很缓慢,薄弱的烛火下,显得她似乎也憔悴了不少。
元定帝想起很多年前,他躲在纱幔的后面,看着薄太后抱着琵琶起舞的一幕,那时候的薄太后是何等的美艳,每个姿态都宛如天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恍若轻烟笼罩在池面上,下一刻她就会随着丝竹之声离去。
如此夺目的母亲,脸上却挂着勉强的笑容,而父皇对此视若不见,眼睛却流出异样的神色。
他那时就在想,若是母亲是发自内心的笑着,一定比天上的嫦娥还要好看。
后来的他,的确是在朝着这方面努力。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薄太后似乎都不是很高兴,依旧是一个冷冷淡淡的样子。
元定帝心里一时觉得伤感,看着薄太后坐在自己床榻的身边,疲惫地唤了一声,“母后!”
“哀家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要问哀家!”薄太后的语气依旧是冷冷清清,“哀家,也有很多话想同皇帝讲!”
元定帝疲惫的闭上眼,“母后这个时候,是想对儿臣说些什么呢?”
元定帝刚服用了参汤,此时浑身都是倦意,而宫外传来的消息,虽然他很镇定,但是内心却依旧有太多的失望。这些年来,他从未亏待过薄家半分,也从未做过让薄相为难的事情,可他的这个舅舅,偏偏不知道满足,舅舅想要这个帝王之位,为何当年又还要让他先登基。
元定帝自认为这些年,自己在朝政上,从未做过什么错事。
或许,他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对薄家动手,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宫灯的光线昏暗,点点的光斑晃在薄太后的眼里,让她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不是想问哀家,哀家宫里画像上的人是谁?”
元定帝惊讶的睁开眼,看着薄太后一时无言。
薄太后说,“他也叫京斋!”
元定帝闻言,却是笑了,“和京公公长的很相似吧!”
“恩,像!”薄太后没有隐瞒,神色里却露出了几分哀伤,“若哀家说,当年送这些人进宫,并非是哀家的主意,你可信?”
元定帝没有说话,显然是不相信。
养在国师身边的那群少年,每一个都是姿色出众,而且都像画卷上的人,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像似。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都会琵琶,有人说女人弹琵琶的样子风情翩翩,而元定帝知道,那些少年弹起琵琶的时候,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若说这些人和薄太后没有关系,他自己都不相信。
薄太后似乎也像是知道,元定帝不相信自己,倒是没有露出落寞的神色。
她的声音很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几不可闻的说着,“哀家自懂事开始,便学习跳舞,而乐师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后来父亲去虞家请来了一个乐师,我身边的乐师便再也没换过。这个乐师,叫京斋!”
她唤这个人,师父。
到现在薄太后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形……
那个人站在梧桐树下,一身白衣。
他长眉微扬入鬓,眼神冷冷淡淡地,像是千年都不能融化开的寒冷。而眼角微微扬起,瞧着又有几分风情。
他的双唇抿的紧紧的,在看见她的时候,依旧是露出从容不变的神色。连手里抱着桐木琴的姿势,都没有半分的更改。
这样一看,他就像是冬日里徐徐绽放的白梅,晶莹剔透。
只是,他似乎有些失意。
后来,薄太后才知道。
师父家里有人重病,他拿了虞家大小姐的东西,而虞家大小姐是个连琴都拿不稳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留意这些。可是,其他人却发现了。
虞家人虽然没有闹大此事,却是将他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薄太后就在想,为何虞家人如此冷漠,师父会偷窃也不过是迫不得已……
直到现在,薄太后都不太喜欢虞家的人,认为那样自私冷漠的家族里的人,都该彻底的消失在她眼前。
然而薄太后却忘了,无论是什么理由偷窃,终究是偷窃。
想到这些,薄太后又继续说,“师父待哀家很好,哥哥想让哀家学的曲子,他都会!哀家从未见过那样博学多才的一个人,所以后来在学战东风的时候,虽然困难,却坚持了下来。可是,皇上知道哀家为何一直要学习这些吗?”
元定帝闻言,摇头。
“因为,你父皇喜欢!”薄太后笑的讽刺,“哀家没得选,从出生开始,哀家就没得选!”
她出生便注定是薄家的女儿,身为薄家的女儿就该为薄家来日的繁荣奉献出自己。
只是,在遇见师父之前,她都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错误的。
薄家生她养她,而她回报薄家的恩情。
只是,薄太后唯一没想到是,她才十三,她不过十三……薄家就想要将她送进宫内。
她那时还是个孩子,闻言惊的目瞪口呆。
后来,薄太后才明白,为何薄家选择在她在十三的时候要送她入宫。
元定帝那段日子,特别喜欢年轻的幼女,而她恰好满足一切,又能歌善舞,一定能在元定帝的心里,占领一席之地。
薄家人想着利益,却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孩子。
在权益面前,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个棋子。
当真可悲。
(PS:7更,QAQ)
651:太后的往事
年幼的薄太后第一次对进宫充满了恐惧,她在这个时候,终究是怕了。
再多的责任感,也抵挡不住,她即将要被撕裂的那种黑暗。
然而她的恐慌,似乎也被她的师父察觉。
他问她,“你在怕什么?”
薄太后想了许久,才将自己即将要进宫的事情告诉了他知晓,因为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薄家的人,谁会为她着想?他们想着的,无非是他们的荣华富贵,至于一个女人要承担什么,付出什么……都和他们无关。
出乎意料的是,师父居然站在她这边,一直安慰她,会想办法延长她入宫的日子。
薄太后想,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她爱上眼前的人。
喜欢总是来的突如其来。
只是这种爱慕,是不能被人知晓的,它就像是生长在阴暗处的荆棘,会刺伤自己,也会刺伤别人。她必须小心翼翼的藏住这份感情,不被人发现。
然而,若是动了情,又怎么不被人知道。
师父的确说到做到了,他用要教薄太后反弹琵琶为由,留住了薄太后在薄家……毕竟,一只妙曼的舞,会让薄太后来日收货更多的恩宠。
那时被送进宫里的人,是薄家的另一个女儿。
所有的错,其实就是在那个时候造成的。
薄太后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也注定这来日会是一场悲剧。
之后,她更不该在饮醉之后,跟那个人述说自己的情意,她哭的厉害,而师父似乎也动容了。
他的动情,害了他。
他弹琴的时候,她起舞,脚上的铃铛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编织出了一曲仿若天籁的乐曲。而本该这样继续平缓过着生活的他们,却因为薄家再次想送她入宫,而成了泡沫。
起初被送进宫的薄家女子,因为被折磨至死。
薄太后继续对元定帝说,“哀家那会想法简单且又幼稚,哀家想,如果和他逃的远远的,是不是再也不用做棋子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然而,怎么可能,哀家太傻,而他也太痴,所以,他没了!”
尽管多年过去,薄太后依旧记得师父答应自己逃离薄家的那句话。
他说,我带你走。
薄太后喜极而泣,收拾了细软后,便跟他逃了出去。
然而,薄家人费了太多的心血来培养她,又怎么会让她轻而易举的逃走。他们被困在山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的疲惫,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她,此时竟然成了他的累赘。
那年,太阳很大,周围像是火炉一般,周围的热气,像是要将他们吞噬下去一般。
她那时看着师父,第一次后悔自己冲动,害了他。
然而他却笑着说,在他的乡下有一个习俗,若是夫妻中有一个人去世了,而活着的人,就会在胸口上纹上那个人的名字。
薄太后那时没听懂他的话语,一时无言。
之后,薄家人找到了他们的时候,师父已经走了。
他将所有的干粮和水都留给了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反抗那个人……
她就这样坐在山洞里抱着那个人的尸首,连怀里的尸体都腐烂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她就这么一直等啊……等啊……等自己一起死去,去陪他。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连自尽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薄家的人。
而薄家的人却当着她的面,将那个人的尸首,丢进了狼穴里,临行前还说,“痴心妄想!”
“后来,哀家就活下来了!”薄太后眼里似乎闪着泪光,很快却又消失,“哀家从未对人说起过,师父临死前对哀家说,他不后悔做出的决定,却后悔自己不够强。因为不够强,做了偷窃的事情,因为不够强,所以哀家和他没有结果。他说,他恨!”
他恨,那么她便活下来了。
他所恨的一切,她都会全部给他。
这些年来,薄家一直利用她,而她愿意给薄家利用,也是因为薄太后知道,薄家会成为历史上最丑恶的奸臣。
当然,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残害帝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放过的毒妇。然而她不在乎这些……身后名,从不是她在乎的东西。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她进宫的时候,恰好十四,身子骨都没长硬朗,却要学着去承欢哄得君王带笑颜。
没有人知道她多恨,也没有人知道,受宠的她是多么恨自己肮脏。
一场又一场的折磨,身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然而,她终究是熬过了那些最难熬的日子。而现在的她,也站在了太后的位子上。
说完之后,薄太后又解释,“哀家既然喜欢他,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取代他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不行!而送进宫来的那些人,都是薄相自己的主意,和哀家没有关系。他以为送来和师父相似的人,就能提醒哀家,昔日做错的事。恰恰相反,他每送来一个人,都会让哀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元定帝听的气血翻涌,一时愤怒上心头,“你所谓的不开心,便是因为如此!”
“是!”薄太后没有隐瞒,“哀家会不开心,觉得一切都不好,是因为他不在了!”
元定帝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薄凉到如此。为一个已故的男人,连儿子都如此的对待,甚至还将他当做了棋子。
元定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儿臣在母后心里,算是什么?”
“哀家从未想过你会出生,所以,你问哀家你在哀家的心里算什么……”薄太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想了想说,“约摸,什么都不是吧!”
她说的平淡,更像是在告诉元定帝,其实元定帝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她就是个身上全是带着仇恨的女子,为不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又能对这个孩子有多少的疼爱之意呢?
元定帝嘴角溢出了鲜血,而他也明白了薄太后来这里告诉他一切的意图。
他服用了参汤,不能气急攻心。
然而薄太后的每一句话,都牵扯到了他的思绪。他若动怒,便会昏迷不醒,任人宰割。
他闭了眼,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里出来。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朕才是最可怜的人啊!”
(PS:8更,亲们。抱歉说好了15号完结,却到了16号。我自己算错了日子,以为15号是星期六,在这里和正版读者们说声抱歉,对不起。还有哪些看dao文的人,安安静静的看不好吗?我二十四个小时没闭眼在这里赶稿,是想兑现自己的承诺,我就纳闷你们那里还有脸面跑到我微博骂人?偷了我的东西,还要骂我给的不够好吗?什么逻辑!我玻璃心,你骂我,我也会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