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我曾爱你如命
有时候,爱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他对陆小楼的爱,让陆小楼陷入深渊,再也不能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在明处沐浴着阳光,而陆小楼便在暗处,闻着周围发霉的气息,周围爬满了肮脏的虫子。
定国公想到这些,一双红红的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闭上。
只是,他站在明处,又何曾觉得半分温暖过……
他会笑,会让人觉得他开心。
是因为不想辜负陆小楼……
她爱他,站在了暗处,才让他有机会站在光明之下。
马车缓缓地出了京,晏锦又特意先去晏二爷哪里抱了几盆花后,才和沈砚山扶着定国公下了马车。
定国公有些倔强,他挥开沈砚山的手,不让儿子继续搀扶。
他理了理衣衫,语气平淡地说对沈砚山说,“你娘不喜欢我衣服乱糟糟的,她说,臭汗味重!”
陆小楼喜欢干净,她住的地方永远是十分明净的,没有任何一丝怪异的味道。
然而,后来……
她再也没有穿过一件干净的衣衫,也从未再住过干净的地方,就连用的膳食,也从不是她最喜欢的。
沈砚山皱眉,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顿下脚步,没有再跟着父亲朝着屋内走去。
屋门很快从外被打开,下一刻又被关上。
定国公的身影,消失在晏锦和沈砚山的眼前……
晏锦将这里布置的很好,梨树错落有致的将屋子围绕住,周围还随处可见新鲜的花朵,在冬日里还有这样的景色,倒是很难得。不止如此,院内也新做了一座秋千,秋千的不远处,还有溪水缓缓流动。
溪水是引了温泉进来,所以坐在秋千处,水温的温度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沈砚山怔了怔,然后看着晏锦,目光温和。
晏锦似乎知道沈砚山想问什么似的,轻声说,“我从堂姐夫哪里听说,从前伯母住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秋千。我想,她应该喜欢!”
晏锦的心思细腻,这里的布置,每一处都是陆小楼喜欢的。
尽管,她的布置对陆小楼或许没有半分用处。
一个疯子,哪里有什么心思来欣赏景色……
沈砚山没有说话,而是将晏锦揽入怀里,丝毫不顾及院外还站着下人。
晏锦有些急了,她用手捶打沈砚山的胸膛……若不是定国公此时推门走了进去,她都要急的大力的挣扎起来。
这是外面,沈砚山也太没有顾及了。
而彼时,定国公却已经走进了屋内……
此时还不到晌午时分,屋内的光线虽然不算明亮,光线也十分的柔和。陆小楼就坐在不远处软榻上,手里捧着的是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花,她的嘴角翕动,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昔日,头发乌鸦鸦的像是黑色绸缎的少女,此时鬓发却已经布满了银丝。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眼。
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
屋内进来了人,她也像是没有发现似的,继续看着手里的花,然后将花瓣从上面扯落。
等一朵花在她手里彻底凋零后,她又选择了其他的花朵……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却又很陌生。
而定国公站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嘴里也渐渐有了血腥的气味,那股滚烫的热流被他再次吞咽了下去。过了半响,定国公才试探着唤了一声,“九娘!”
坐在远处的女人,在听闻他的话语后,缓缓地抬起头。
她看了看他,然而莞尔一笑。
她这么一笑,他却是泪流满面。
物是人非。
他们都再也不回去昔日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身前,却见女子笑着说,“最后一瓣了……”
她笑的很开心,眼里亮晶晶的。随着她将花瓣摘下的同时,他听见她说,“子瞻喜欢我!”
花朵留下的只有金黄色的花蕊,而周围却光秃秃的……然后陆小楼很高兴,她一双眼笑的弯起,像极了夜空里的月牙。
定国公闻言,坐在她的身前,试着说,“这些哪里能信,不如求签拜佛……”
“佛才不能信呢!”陆小楼语气轻松,“子瞻不信神佛,我也不信!”
她将手里的花一放,继续说,“我信我自己!”
明明是极其简单的对话,却让定国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将眼前的人拥入怀里。
当年,她和他相恋的时候,她总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捧着不知是在哪里找来的花,没事数数花瓣。他有一次无意靠近,便听见她在喃喃自语,说什么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他闻言就笑了起来,说这些完全不能信,不如求签拜佛。
结果陆小楼吓的跳脚,却气哼哼地说,你都不信佛,我拜佛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都快忘却了陆小楼的样子,却不想其实那些记忆,一直都在他的脑海深处。
定国公哭的厉害,一个苍老的老人,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手足无措的像是个孩子。
当年……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其实该努力的将自己的心上人留在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为了感情要放弃整个家族。他是沈家的长子,是沈家未来的家主,肩负着的是沈家的名声和未来,在弟弟们陆陆续续的去世后,他要承担的就更多了。他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他的错误而陪葬。
只是,却没有人来问问他。
开心吗?后悔过吗?
“你怎么哭了?”陆小楼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疑惑,然后笨拙的伸出手,用袖口给他擦拭眼泪。
她和他的距离很近,几乎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此时的她,一双手已经有了皱纹,不再像昔日那般,白皙剔透宛如玉石。
她的语气依旧柔和,“子瞻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不要哭了!”
她说完之后,定国公的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她忘却了一切,连他的容貌都忘记了,但是关于他们的回忆,她从未忘记。
一点,也没有……
623:大局
他说了许多话。
像是重复从前的故事一般,一件又一件的将过去讲给陆小楼听。
定国公沈承修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记得这些,却不想如今却要一一的重复给心上人听。
人生又何必总回忆初见,褪去铅华感情依旧会如初。
陆小楼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却依旧安安静静的听这个人讲话……
他讲,她便听。
乖巧至极。
沈承修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似乎的,一直讲诉着曾经。
直到陆小楼的神色有些倦怠了,他才闭了嘴。
他说的动情,而陆小楼听的茫然。
昔日有一颗玲珑心的女子,早已没有神智,甚至连外人在讲什么,都根本是迷迷糊糊一团乱。
薄弱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户洒在屋内,余辉将周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不早年少,而她也不再是那个清秀可人的少女,两个人的鬓发间都有了银丝,容颜上也有了皱纹……尽管如此,沈承修对她的心,却从未改过。
他声音有些沙哑,然后从陆小楼的手里,将花朵拿了过来。
陆小楼冒然被人拿走了玩物,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下一刻。
沈承修便将花佩戴在陆小楼的耳鬓,言语深情,“你真好看!”
本来有些生气的陆小楼,闻言却笑了起来,神色里再也不见方才的半分不悦。
过了许久,陆小楼说自己饿了,此时沈承修才起身,扶着她朝着屋外走去。
晏锦和沈砚山一直都没有离开,守在屋外等沈承修和陆小楼出来后,又一起用了膳食。陆小楼失了神智,很多事情做起来极其的幼稚,从前喜欢干净的她,在用膳的时候看见清蒸桂花鱼,会高兴的丢下手里的筷子,然后用手去抓。而在一边的沈承修却很有耐心,让她小心别碰到刺,又在她一双手油腻之后,拿起一边的热毛巾给她拭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自己最珍爱的珍宝一样,丝毫不在意周围还站着下人,对面还坐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
等用了晚膳,陆小楼吃了药后便睡下了。
今儿有沈承修在一边陪着,她吃药的时候,倒也没像平日一般闹出太大的动静。
安置好陆小楼后,沈承修对沈砚山说,“我就不回去了!”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熟睡在身边的心上人,语气轻柔,“我想陪着你娘一些日子!”
若是从前,沈承修绝对说不出这样固执的话语,他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不会意气用事。
现在的他若是不回去,沈家那边得瞒的非常好,而且接下来沈苍苍的亲事,他显然也不想出现了。沈家的一切,这会,他想彻底的交给沈砚山。
沈砚山沉默,没有说话。
沈承修继续说,“这些年来,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当初,爹将你送走,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当年的他若是不将沈砚山送走,沈砚山的性命一定会保不住。
他从未跟沈砚山说过这些话,觉得做了就是做了。
哪怕沈砚山误会他,沈承修也觉得无所谓。
做出来的事情,没必要一定要解释。
沈砚山点了点头,“我知道!”
“谨言慎行,爹一直没有教过你,你很懂事,比谁都孝顺……”沈承修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全是疲惫,“其实,爹当初送你走,也有私心。为夫,爹是个懦夫,为父,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我这一生为国为家族,能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多久的日子了,泽川……爹知道这些话不该和你说,但是……你就让爹固执一次吧!”
作为父亲,要将这些话说出来,沈承修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私。
他现在若是不再回沈家,那么很多问题便要立即交给沈砚山来处置。
如今的局势,其实还是需要他继续在沈家掌舵。
只是,他怕。
他怕自己这么一走,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陆小楼了,他已经做了一次懦夫,辜负了陆小楼,他不想再辜负这个女子,尽管陆小楼再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沈砚山闻言挑眉,“爹的意思是,沈家的兵符,要交给我了?”
沈砚山说完后,沈承修便从袖口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兵符,交到了沈砚山的手里,“沈家,我交给你了,是兴是亡,你来做主!”
沈承修何尝不知道,儿子话语里的意思。
从幼年开始,沈砚山便太会看透人心了,以至于当年对元定帝说出那番话后,气的元定帝差点亲自拔剑砍了他的脑袋。
沈砚山那会才九岁,说话却像一个谋士似的。
太早慧,是妖孽。
元定帝对沈砚山的身世多少知道一些,在沈砚山说完那些进谏的话后,他便大喊放肆。
元定帝那会,是真的想杀了沈砚山。
他没有下手,是因为沈承修亲自去求了元定帝。
为了护住沈砚山,沈承修不得不将沈砚山送到边疆去。
边疆虽然危险,但是却也比在京城内安全。元定帝有很多忌讳,然而沈砚山那一日提起的,是元定帝最大的忌讳。
谁都知道元定帝的毛病,却没有人敢像沈砚山那么直接。
沈砚山的不懂为人处世之道,还好他身边还有个晏锦。沈承修对此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沈承修现在唯一乞求的,便是晏锦能管管沈砚山这个混世魔王。
他便很听陆小楼的话,以至于陆小楼不让他出现,他便真的不出现……
沈承修想,自己的儿子应该也像自己。
晏锦应该能管住他。
等沈砚山从屋内走了出去后,沈承修才握住陆小楼的手,缓缓地又叹了一口气,“九娘,你知道吗?泽川和你从前很像,很聪明……但是那个臭脾气,简直是个混球!”
陆小楼自然听不到他的话语而是继续乖巧的睡着。
沈砚山从屋内走出来时,晏锦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旁边小溪里的温泉正冒着淡淡的雾气,她萦绕在那团雾气里,显得与世隔绝,美的不可方物。
沈砚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不远处的晏锦似乎发现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沈砚山,莞尔一笑。
624:记仇
尽管,她此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沈砚山却觉得肩负在身上的重担,像是彻底被歇下了一样。
无需言语,她在便好。
等晏锦走近后,沈砚山将大概的事情和晏锦说了一下。
晏锦皱眉,“这里毕竟是京郊,重大夫过来会太引人注意了!”
定国公的病情一直都未曾痊愈,若不是重大夫一手照看着,也不知会恶化成什么样子。
只是,重大夫是个御医之位都不稀罕的人,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沈家,甚少出府替他人问诊。
若不是因为沈砚山,她的父亲也绝对不可能会得到重大夫的医治。
如果重大夫突然出现在京郊,难免会被人注意……
到时,不止定国公在京郊的事情会被泄露,连陆小楼的存在,也会被其他人发现。
沈砚山见晏锦皱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语气淡淡地,“晏二爷病了,他会过来看看!”
晏锦诧异,“二叔哪里病了,他身子好好的,他……”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砚山。
“你既唤他一声二叔,他病一病又何妨!”沈砚山将晏锦眉头舒展开,才将修长的手指收了回来,“这样,一切都解决了!”
晏锦:“……”
沈砚山说的理直气壮,而晏锦却是哑口无言。
对于晏家二房,虽然晏锦一直都不喜欢二婶,但是碍于二叔和父亲是亲兄弟,她不喜欢也没有太为难二房。起码,她没有让晏二爷真的没了后人。
晏家是个大家族,单凭他父亲肯定支撑不起。
有的时候,能闭眼,她会尽量闭眼。
总不能让晏家二房绝了后,来日辛苦的还是她父亲和幼弟……
不过,晏锦看的开,而沈砚山却未必看得开。
沈砚山这个人,相当记仇。
所以,这次他想都没有多想,便直接让晏二爷病了。
晏锦对此,虽然感到无奈,但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次不让沈砚山如愿,他也会有别的办法让晏二爷更不舒服。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
晏二爷起初只得了小风寒,但是一夜过后风寒却突然加重,让他昏迷不醒,二房现在没有个主事的,管家急的团团转,请了大夫却说要晏二爷准备后事,这下,晏家二房彻底的乱了。
晏二爷休了旋氏后,便再也没有娶继室,身边的两个姨娘得知大夫的话后,哭成了泪人。
连大夫都这样说了,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
恰好此时,和往日一般来拿花的香复出现了,姨娘们再也不顾自己身份,跑去求香复,让晏锦帮帮忙……
香复目瞪口呆,半响后才回答,“这……薛姨娘,大小姐又不是大夫!”
“刘大夫,刘大夫……”薛姨娘一双眼都哭的红肿了,现在更没了平日里贵气的样子,“刘大夫的医术一定能救二爷的,香复姑娘我求你了,你帮我转达这句话给大小姐!”
香复有些为难,“这几日小少爷也病着,刘大夫怕是走不开!”
薛姨娘和管家闻言,神色慌乱了起来,几乎要哭出声了。
晏家二房现在能求的,除了晏家长房,便只有晏三爷了!因为晏四爷这段日子据说伤了筋骨,对这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而晏三爷和晏家二房来往甚少,现在的晏三爷虽不像前段日子那么可怜,却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心来帮晏二爷。
连晏二爷唯一的儿子晏宁裕,这会都还在牢里关着呢,若晏二爷真的去了,晏家二房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薛姨娘哭的晕阙了过去,而香复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好说,“管家你别急,我回去同大小姐讲!”
香复说到,便也做到了。
晏锦闻言后,当日沈苍苍来探望她的时候,便和沈苍苍说了这件事情。
沈苍苍和虞方要成亲了,若是晏家这个时候办丧事,多少有些晦气。
沈苍苍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不介意这些,但是虞方一生估计也只会娶她这么一个妻子了,若是遇见这样晦气的事情,多少有些扫兴。
她是一点也不想委屈虞方。
沈苍苍想明白后,便跟晏锦说,“素素你放心,我有办法!”
沈苍苍说有办法,便真的有办法……
其实连沈苍苍自己也没想到,重大夫会答应的那么快,应下来这件事情。在她还没闹明白的时候,重大夫已经收拾好了药箱,领着身边的侍从上了马车。
“未免……”沈苍苍看着重大夫消失的身影,“太果断了一些吧!”
不过,沈苍苍心没有太细,她没有多想这件事情,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忙的她根本没有闲暇去为别的人分心。
至于重大夫到了晏家二房替晏二爷扶脉的事情,众人都以为是重大夫拿沈苍苍无可奈何,才不得不去。
所以,倒是也没有人多注意这件事情。
毕竟,重大夫也会往返京城和京郊,没有长住在京郊……
薄家这个时候,还在为何氏的事情纠结。
这段日子,陆家却丝毫没有要来带走何氏的想法。连陆文礼也没有什么动静……
薄相有些急了。
陆家这次到底想做什么?
他完全猜不透了。
在薄相头疼的同时,沈苍苍成亲来赴宴的人,基本上也确定下来了。
薄太后不能出宫,便是太子亲自来祝贺,连带着几位甚少出宫的公主,也会到来!
太子出宫,京公公自然在身边保护。
只是出乎薄相意料的是,国师也会去赴宴。
一向清冷且自以为是广陌寒,居然会去赴宴……
薄相觉得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他想了许久,才对身边的人说,“我记得常大人不是也要去赴宴么?”
在一边的管事的,立即点头,“回相爷话,常大人会去!”
“常无殊既然要去,那就让他带着小柳一起!”薄相坐在椅子上,笑的讽刺,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小柳总是提起她的哥哥,让她去见见自己的哥哥也好。当然,这也是我送给沈家的大礼,也不知道沈承修那个老东西,会不会喜欢!”
625:懦弱
薄相说完,舒适的闭了眼,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沈家让他不舒服,他又何必让沈家痛快。
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在沈家人的心里,沈苍苍是块宝,那么他就要让这些人好好的看着,这快宝贝是怎么碎在他们面前的。
居然选了虞家……
他想到这里,不禁冷冷一笑。
虞家那个老头子,现在居然知道攀上沈家这棵大树了,他从前倒是小看了虞家。
管事的领了命,便走屋内走了出去,偌大的大厅内只剩下薄相一人。
翌日天还未明,薄如颜的便被人送了回来。
晏三爷对薄家显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忍耐力了,薄如颜是被打晕了送回来的。他的动作丝毫不客气,似乎再也不想收留薄如颜一点点时间。
不过,晏三爷的动作也没有让薄相多不痛快,他在听闻柳文仙的话后,便想着要如何处理何氏了。既然陆家不要何氏回去,那么何氏便不要回去了。
一切的过错,不用他来背负便好。
薄家现在的地位,难道还要怕一个小小的陆家?至于元定帝,他再忍耐一些日子,也不用继续忍耐下去了。
不听话的人,终究是要换掉的。
薄如颜回来时候,薄相并未见她,直到她醒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帐子和屋内的摆设后,整个人有些怔住。她这段日子瘦了很多,晏三爷虽然没有苛待她,但是晏家的下人却是拜高踩低的,见她被休后个个都来羞辱她。尤其是她的陪嫁丫鬟,居然还对她说,跟了晏三爷那个糟老头子。
薄如颜被身边的人背叛,整日里还吃着素食,心里再难受却不敢再继续闹下去了。
她怕……
她的父亲骨子里便是薄凉之人,若是她对薄家再也没有用处,父亲肯定不会再收留她。所以,平日里自尊心极强的她,才会如此忍辱吞声继续在晏家宅子里住了一段日子。
却不想,晏三爷打晕了她,随意丢在马车上,吩咐人将她送了回来。
薄如颜以为自己完了,但是现在却出奇了,她居然回了薄家,还住在了从前自己的院子内。
想着,她眼泪便从眼角滚落。
此时,屋门被外被推开,有个妇人端着药碗从外走了进来,她看见薄如颜坐了起来,然后愣了愣,“你醒了!”
“娘!”薄如颜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然后从床榻上起身,跑到妇人身边大哭了起来。
她有太多的委屈,却不知道和谁说起。
外人都说她咎由自取。
薄如颜却认为自己没有错,若不是晏家……都是晏家的错。
晏锦毁了她的前程,而晏三爷毁了她这个人。
薄夫人闻言,眼眶微红,“我的颜儿!”
“娘……你好不好,爹他有没有欺负你?”薄如颜将身子埋在薄夫人的怀里,“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薄夫人言语淡淡地,但是声音却哽咽了起来,“你怎么就不听话啊,你怎么不听娘的话!”
说着,她便伸出手敲打着薄如颜的背。
她下手重,薄如颜吃痛低呼,“娘……疼!”
“疼,你知道不知道,娘心里才疼啊!”薄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薄如颜说,“起来吃药吧!”
薄如颜起身,捧起药碗正要用药,薄夫人却突然说,“小心烫!”
薄如颜笑了笑,然后将药碗放下,“娘还是和从前一样疼我!”
薄夫人没有说话,神色里带着几分不安。
薄如颜见母亲这般,以为母亲和从前一样,挑眉说,“那个小狐狸精又来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薄夫人指着药碗,转移了话题,“吃药!”
薄如颜哪里听的下去薄夫人的话,她站了起来,“我就知道柳文仙那个肮脏的小狐狸精该死,当年她勾引爹爹,让娘亲一直委屈!这样的小狐狸精和晏锦一个德行,我总得让她们不得好死!”
说完,薄如颜眼里全是怒火。
柳文仙长的好,那双眼睛漂亮极了。然而,就是这样漂亮的女人,却是父亲在外面的外室。
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知道柳文仙的存在,却对父亲无可奈何。
父亲说,他没有将这些女子带回来,也是极尊重两个人的夫妻感情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似乎薄夫人该对他感恩戴德。
然而,薄相虽然这样说,但是身边的通房却换了又换。明明是如此无耻的事情,外人却说他这叫风流,不被红尘牵绊。
薄如颜恨透了这样的父亲。
薄夫人眼里似乎泛着水光,她想了想,又摇头,“柳姑娘其实也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那是怎么样?”薄如颜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我从未见过那样厚颜无耻的人,在外面装着清高,又整日往返父亲身边。母亲,你就是太好欺负了!”
薄夫人是大家闺秀,还未出阁的时候,家族的教导的便是,女子不能太心胸狭隘,不能没有妇德,善妒更是不行的。
薄家,得枝繁叶茂,才能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她一直都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周围的人和她一样的生活。
但是,丈夫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今儿这个叫青儿,明儿那个就叫红儿,永远换的都是她不熟悉的面孔。她一边打理府邸里的庶务,一边又要担心薄家的一切,若说真的不嫉妒,都是假话。
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虽然生育的痛苦,让她对情爱早就断了任何幻想,但是现在的她,却错了太多。
薄夫人看着药碗,半响后,怔了怔,“吃药吧,早些歇息,娘回去了!”
薄如颜知道母亲的性子软弱,一直都是如此,从前在父亲身边那位得宠的姨娘,对待母亲更是嚣张至极。
若不是挖了那个姨娘的眼,让她失了宠爱,那么母亲还得被欺负的死死的。
她拿起药碗,正要喝的时候,薄夫人却立即站了起来,像个疯子似的打翻她手里的药碗,“别喝!”
乌黑如墨汁的汤药,瞬间跌落在地上。
而装着汤药的白瓷碗,也碎成了无数片。
626:天生薄情
薄如颜被母亲的动作,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怔了一怔,然后一脸惊慌的看着不远处的母亲。
薄夫人喘息地厉害,眼泪更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不能喝!”
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她泣不成声。
昨儿夜里,薄夫人准备歇息的时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良久无言。
铜镜里的那个人,鬓发早已染上了银色,纵使用了不少的汤药,那些白色的发丝,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岁月催人老,她已不再是少女。
眉眼里的疲惫,眼角上细纹都在告诉她,她老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想了起丈夫身边的侍女,然后突然泪流满面。
在一边的老嬷嬷,瞧见她这样赶紧问道,“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你出去吧,我想静静!”薄夫人挥手让一直伺候自己的老嬷嬷退下,却哭的更厉害了。
尽管这些年,她早就明白,哭是没有任何用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不知为何,她依旧忍不住想要哭泣……似乎只有这样,内心才会稍微舒适一些。
等哭的累了,薄夫人才拿起一边的手巾轻轻地擦拭眼角。
这个时候,屋外却突然传来老嬷嬷欣喜的声音,“夫人,相爷来看你了!”
她似乎很开心,还未等薄夫人回答,便冲了进来,然后笑着说,“老奴替夫人收拾下吧!”
薄夫人哑然。
她和薄暨成亲多年,再也不复从前的少女情怀。如今,薄暨来看她也好,和她用膳也好,对她而言,其实无所谓的。
她活着,便是薄家的相爷夫人。
她不在了,这个夫人之位便是其他人的了。
为了孩子,为了家族,她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得继续支撑这个自己。然而现在的她,却害怕见薄暨了……
明明当年,自己是那么喜欢他。
老嬷嬷正要帮她梳理发髻,薄夫人却抬起手来说,“嬷嬷不用了,他来陪我说会话就会离开的,不用这般辛苦!”
“夫人!”老嬷嬷陪在薄夫人身边多年,见薄夫人如此沮丧,心里更是难受,“那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啊!”
“我能想什么!”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薄夫人便如此暴怒的狮子,“他不愿意好好待我,我认了。但是,颜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对我的孩子的?那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呢?”
丈夫不爱自己,没关系,她自己爱自己。
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却成了丈夫手里的棋子。
薄夫人笑的讽刺,“当初的誓言,不过是他的失言,他给了我多少希望,便辜负了我多少!”
薄夫人平日里温和有礼,待人也总是平易近人,从未做出半点失礼的样子。现在的她,突然暴怒了起来,让一边的老嬷嬷有些措手不及……
她以为薄夫人会和薄相吵起来,却不想在薄相来的时候,薄夫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薄相看着薄夫人的眉眼,“你哭了?”
“没有!”薄夫人笑了笑,“眼里进了沙子,有些不舒服!”
薄相点了点头,便没有问下去了。
多年的夫妻,哪怕不相爱,也知道对方心里大概在想什么。
薄夫人会生气,也是因为薄相的到来……
这一次,薄相是让她亲手给自己的女儿下药,让薄如颜疯了,好帮他处理麻烦。
薄相说的理直气壮,“颜儿现在不能继续在薄家待着了,皇上这段日子,总是说我教女无方。我知道这些事情同你讲,对你有些过分,但是为了这个家,不得不让你来做这些!”
“相爷这话?”薄夫人皱眉,“是何意?”
薄相继续说,“再过几日,晏家怕是会把颜儿送回来。到那会,你亲自给去送药给颜儿,她相信你,对你送的东西从不会怀疑。等这个孩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疯了,我有用处!”
薄夫人惊的目瞪口呆,“你要害颜儿,相爷,她是你的女儿啊!”
薄相皱眉,“若是能保的住她,我又何必同你说这些。薄家的名誉,是要用性命去维护的。现在,朝中多少大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连太后都不愿意再见我,你做为我的结发妻子,难道还要拖我的后腿不成?颜儿本就不能继续留着了,她帮我做点事情又如何?是我养大了她,也是我给她命,她该报答我!”
薄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从未想到,丈夫会如此的卑鄙。
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她眼眶又蓄起了泪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眼泪不从眼眶里滚落,“相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不要拿了她的性命!你若是怕她再闯祸,你打断她的双腿,给她一口饭吃也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她活着吧,求你了!”
“妇人之仁!”薄相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薄夫人,一张苍老的容颜,让他觉得厌恶,“絮儿,琴儿,那么多孩子你还不满意吗?这个孩子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你不好好教导的结果。现在,为了薄家她必须死!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吩咐,那么……我也会休了你。我看那个时候,岳父会不会原谅你!”
薄相说完之后,抬起脚便离开了薄夫人的屋子。
薄夫人坐在凳子上,身子瘫软了,慢慢的下滑到了地上。
她捂脸大哭,再也不顾及任何形象。
薄暨对她,总是这么残忍。
无论外人多么看不起她的女儿,毕竟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下的了手?然而,站在远处的老嬷嬷看着薄夫人哭的厉害,却良久无言。
在利益面前,儿女算什么?妻子算什么?
有些人,骨子里天生便是如此薄情。
薄夫人哭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妥协。她得为了家族想想,她若不是薄相夫人,那么娘家人怎么办……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终究是胆怯了。
她没有丈夫那么狠,能对亲生孩子,下毒手。
薄夫人将一切告诉薄如颜后,薄如颜满脸惨白的坐在了地上。
薄如颜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有人说,她其实什么都比不上晏锦,什么都比不上……
627:谁算计谁(4000字大章)
薄如颜从未如此绝望过,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虽然薄情,却也不至于如此。
想让她死,还得背负着随之即来的各种骂名。
她蹲在地上,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薄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只能跟着默默的流泪。
她们无能为力。
世人皆羡慕她是薄相夫人,却不知在享受锦衣玉食的她,其实过的是如此凄惨的生活,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护住。
这样位子,又有什么用处?
其实这次薄相的打算很简单。
他想让薄如颜用完药后变成了疯子。然后,派人将薄如颜和何氏一起丢在陆家的门口,疯了的薄如颜带了攻击性,在陆家门口亲手杀了何氏。
这是,他给陆家的警醒。
至于陆家想要让薄如颜偿命?
无所谓。
薄相根本不在乎损失一个女儿,他很有很多个女儿,一个没了,还有另一个。
而且,陆家还不能说是薄相的错,薄如颜疯了,他们怎么能将疯子的错,怪罪在薄相身上?
于情于理,薄家都没错。
然而,再过几日,沈苍苍就要成亲,陆希显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如今何氏惨死在陆家门口,肯定会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晦气。同时,聪明的人陆希显怎么会猜不出,这其实是薄家的警告,若是陆家再不避开之后的夺嫡之战,那么陆家的以后,就跟何氏一样。
薄相的计划,两全其美。
在这期间,薄相从未想过,薄如颜是自己嫡出的女儿,也没有想过,和自己成亲多年的妻子,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想的,无非是他的前程,薄家的荣华富贵,至于其他人……他不才不会多想,也不会替她们多考虑一点点。
薄夫人跟在薄相身边多年,又何尝不明白,丈夫的冷血。
亲人都能如此……
薄如颜哭了很久,才颤颤抖抖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一边悲伤的母亲说,“娘,我不用药,我不能疯!”
薄夫人抬起头,看着薄如颜,只见薄如颜继续道,“爹这样对我,不就是因为我没用处了么?娘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凭什么啊……我是相爷的嫡女,却不如一个小破落侯门的小姐!娘,若是我能嫁到沈家,一切就能改变了!”
薄夫人惊讶的站起身,“颜儿!”
沈砚山是什么样的人,薄夫人早已见过,那个人除了容颜出众这个优点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优点,他嘴毒说话又难听,从前他都看不上薄如颜,现在薄如颜已非完璧,又怎么可能嫁给沈砚山。
沈家,怎么会要她女儿这样的人做媳妇。
薄如颜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惊讶什么,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闻沈家世子酒量极差,一杯就倒。娘,爹肯定有办法的!”
比起成为废子,直接走上死路,薄如颜更想活着。
现在,元定帝的身子越来越差,能坐上帝位的人,不一定是太子纪毓。薄家想要稳稳的掌握这个位子,那么必定需要兵权。
现在大燕朝除了元定帝手里的兵权,掌握最多的和众多将领有亲密来往的,只有沈家。
而且,边疆程老将军据说也快不行了,来日的程家军肯定会落到沈砚山的手里。若是这样,沈家的兵力,其实已经比元定帝手里的兵力,多了不少。
尤其是程家军,这一只军队骁勇善战,和京城里那些安稳了多年的兵力比起来,程家军显然要厉害的很多。沈家能成为薄家的助力,一切都好办了。
薄如颜笑的凄惨,“我不会和晏锦争正室之位,她都有那么多东西了,给我一点又如何?我都低头了,她不会那么残忍的!”
她是堂堂的薄家嫡女,而晏锦不过是个小破落侯门出来的小姐,除了一张妖媚的脸,便再也没其他。
薄如颜从未甘心过,也从未认输过。
薄如颜紧紧地抱住身前的薄夫人,“娘,为了你,我什么委屈都愿意抗。娘,求求你了,我想活着,你救救我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全是恶毒,半点不像是妥协的样子。
薄夫人心软,她只有薄如颜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很快就点头,“娘想想办法。”
若是小妾的话,沈家应该会同意。
毕竟,只是一个妾室。
只是,薄夫人怕的是自己的丈夫不同意,一个堂堂相爷的嫡女,去给沈家的世子做小妾。说起来,这件事情当真的丢人。
不过在权益面前,丢人又如何?
丈夫想要的,是利益。
等安慰了薄如颜睡下后,薄夫人才从屋内走了出去。
薄夫人刚离开,薄如颜便睁开了眼,然后赤脚踩在红木铺成的地上。
她走到不远处的妆台上,从小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面目狰狞,“晏锦……晏锦……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而彼时,关于薄家的事情,也开始断断续续的传到晏锦的耳里。
薄如颜被晏三爷送了回去后,大病不起,怕是这段日子都不能出来走动了。晏锦闻言,放下手里挑选簪子的动作,看着身边的香复,“只是病了?”
“只是病了!”香复皱眉,“奴婢瞧着,十二小姐的病情没那么简单呢!”
晏锦笑了笑,“自然没那么简单!”
薄家现在的声誉并不好,而薄相居然还留着薄如颜的性命,这倒是让晏锦觉得怪异。像薄相那样的人,必定会杀了薄如颜,而不是继留着。
不过,晏锦并没有多想这件事情。
在她的心里,薄如颜的存在其实等于零。
薄如颜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应该担心这件事情的,是薄相。
太过于自信,往往会成为自负。
她看着手里的簪子,选了半响后,才将白玉雕海棠花的簪子递给虞方,“表哥,这个怎么样?”
虞方接过晏锦手里的簪子,放在阳光下看了起来。
离虞方和沈苍苍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本来沉稳的虞方也急了起来。他听闻精绝的习俗,是成亲第二日,亲自替妻子盘发,然后给妻子佩戴上簪子,寓意结发夫妻,朝朝暮暮永不分离,他便也想和沈苍苍行这个礼。
只是他从未替女子盘过发髻,退而求其次,只能亲自替沈苍苍佩戴簪子。
然而,虞方看着自己买来的簪子,觉得每一个都适合沈苍苍,一时拿不定注意。
他选不定,便请了晏锦过来。
虞方看了许久,又摇头,“苍苍应该不喜欢!”
“其实表哥前些日子在银楼新定的那套首饰就很不错!”晏锦叹了一口气,坐下后,缓缓地说,“苍苍喜欢素银簪子,表哥又何必找其他的!”
虞方垂下眼眸,长而卷密的睫毛微颤,“银簪子,太廉价了!”
素银簪子再精美,又怎么能和这些相比。
而且,沈苍苍不喜欢奢华,在银簪子上镶嵌其他的东西,沈苍苍也不喜欢。
虞方想了很久,才决定再送沈苍苍玉簪。
玉簪精巧简单,好点的玉石,不比其他的首饰便宜。
只是……
虞方看着满桌的虞方,他觉得个个都好,个个都适合沈苍苍。哪怕晏锦陪他选了几枚簪子后,他依旧觉得沈苍苍戴那个都很好看。
“表哥送的东西,哪有廉价一说?”晏锦笑着安慰,“只要是你送的,苍苍都会喜欢!”
虞方坐在晏锦的不远处,一张俊美的脸上,全是纠结的神情。尽管如此,他的神情却丝毫没有破坏他的俊美,反而有一股美人忧愁的意味。
晏锦每次看见虞方,都会觉得咂舌。
上天保佑,还好她的表哥不是女子,不然这得是个多祸水的存在……
虞方的指骨生的白皙,宛如剔透的白玉,在浅淡的阳光下,竟比手中的白玉簪子还要白上几分,像是透明似的,嫩的能掐出水来。
连沈苍苍私下都跟晏锦说,“哥哥长的太好看了,肤色也比我白。”
用好看,绝美来形容一个男子,对于男子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词语。
然而,晏锦却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表哥。
绝色。
大概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像虞方这样的人。
虞方丝毫没猜出晏锦的心思,而是微微蹙眉,“那,就素银簪子?”
“恩!”晏锦点了点头,目光从虞方的视线上挪开,“喜欢的东西,哪里是用金银来衡量的!”
虞方想给沈苍苍最好的,但是再好的又如何?沈苍苍喜欢的,便只是素银簪子,给她喜欢的,便好。
而且,沈苍苍也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又问虞方,“表哥,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虞方看着晏锦,尴尬的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前些日子,虞方突然晕了过去,吓的沈苍苍连夜跑来,然后携着晏锦去看了虞方一眼。沈苍苍担心虞方,却又不敢冒然打扰虞家人。无奈之下,只好拖着晏锦……
有晏锦在,虞家人也不会说什么。况且沈苍苍自己也觉得自己脸皮厚,不在乎外人说点什么。
反而是晏锦有些好奇,为何自己表哥晕阙的事情,她还没有得到消息,沈苍苍便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后来沈苍苍告诉晏锦,虞家有她的人。
为此,她还说的洋洋得意。
晏锦:“……”
不过沈苍苍的确有当虞家主母的魄力,她在短短的的日子内,便让虞家不少下人都服服帖帖的听从她的吩咐。虞家不少下人都是西域人,一旦真心服从一个人,便在也不会背叛。
好在,虞方晕阙过去,也不过是因为受了风寒,养几日便好。
沈苍苍担心虞方,更是提出成亲那日,干脆虞方不要亲自上门接亲,她自己过来就好。
她说出来这话的时候。
在座的人都哑口无言。
尤其是虞老太太,最后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虞老太太喜欢沈苍苍,而沈苍苍也会哄虞老太太高兴,她不会琴棋书画,便经常会练拳脚功夫给虞老太太看。
私下还跟虞老太太说,“祖母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
西域人性子向来直爽,沈苍苍的性子,让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都很满意。
其实,晏锦今日会来看虞方,陪着虞方挑选簪子,也是因为担心虞方的身子。她怕虞方体质太单薄,连迎亲都成了问题。
结果,虞方现在精神奕奕,丝毫不见半分病色。
她陪着虞方又说了一会话,才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晏锦没有先回府,而是绕道去找了解舒。
解舒在看见晏锦来找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放在身前,“我什么都不会帮你了!”
晏锦:“……”
好在晏锦没有带香复进屋,不然被人看见解舒这个样子,不知要让多少人笑话。
不过,解舒的确是很聪明,晏锦来找他,的确是有事。
晏锦自己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看着解舒,又轻声地说,“再过几日,哥哥要成亲了。他这辈子,估计也只会娶苍苍一人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怕也是他的遗憾!”
解舒站稳了身子,冷冷一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表哥待你如此好,你不想帮帮他?”晏锦挑眉,看着解舒。
解舒呲牙,“他要是个美人,我多帮点也没什么,但是,他是男儿身啊!”
说到这里,解舒看着晏锦,风流一笑,“从前你没定亲,我帮帮你,也没什么,现在你都名花有主了,还指望我帮你?不帮!”
晏锦忍不住笑了起来,“解先生喜欢美人?”
解舒毫不犹豫地点头,“美人,谁不喜欢呢?”
“那么,名动京城的柳文仙呢?”晏锦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先生可想见见?”
柳文仙在京城内的确很有名,她不止和薄相有来往,手里训出来的姑娘,更比普通地方的姑娘更美,更吸引人。
解舒作为一个风流公子,自然也听过柳文仙的名字。
他挑眉,“柳文仙又不会来虞方的婚宴上赴宴!”
他刚说完,晏锦便回答,“她,会来!”
628:萧家的事
解舒听了这话,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他缓缓地坐下来后,思索了半响,“你怎么知道她会来?”
“我若说是她告诉我的!”晏锦看着解舒,笑了笑,“你信吗?”
解舒左手撑着下颚,姿态慵懒,“信!”
他来京城里的时候,便听过柳文仙的名字,他私下还查探过柳文仙的事情,却没有半点收获。
他只知道,柳文仙的母亲是精绝人,至于柳文仙的父亲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柳文仙的的处事有些怪异,明明可以逃离薄相的控制,却似乎有意无意的接近。所以,古怪的柳文仙会主动来告诉晏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像柳文仙那样古怪的人,其实解舒心里,是没有多少好奇心的。
他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晏锦。
眼前的少女,黑发像是用墨汁染过似的,乌鸦鸦一片。白皙剔透如玉的肤色,镶嵌着一双蓝灰色的眼,小巧挺拔的鼻翼,薄薄地唇瓣像是春日里桃花初绽的色泽。晏锦长的好,虽不似虞方那般妖媚动人,却更如同枝头的寒梅,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柳文仙虽然长的也不错,但是和晏锦比起来,便是天壤之别。
解舒挪开眼神,嘴角露出半分苦涩,“这京城里的美人,怎么都和晏小姐有往来!”
晏锦没有注意解舒的神色,而是继续说,“柳姑娘是跟着常大人一起来的。”
解舒调整好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懒散,“你的意思是,柳文仙来示威的?啧啧,她想和虞方比比谁更美?”
晏锦:“……”
解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说过了头,便坐稳了身子,“她是薄相的枕边人,来赴宴必定是有目的的!”
若是没目的,柳文仙显然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沈苍苍和虞方的婚宴,是沈三爷和虞老太爷操办的,对于沈家而言,沈苍苍的亲事,必须要办的很好。尤其是向来偏爱沈苍苍的沈三爷,更是将沈苍苍视若亲生女儿,又怎么会委屈沈苍苍半分。
沈三爷能做的,不过是场面的事情。
而那一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解舒想到这里,立即明白了晏锦需要他做什么事情。
他有些咂舌,“晏小姐,你太高看我了吧,这……你想让我阻止薄相在喜宴上做的事情,太难了!”
“对解先生而言,不难!”晏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派人查过这个柳文仙,发现她曾经出现在江南一带,而且每年都会出现!”
解舒皱眉,“江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江南水乡,像柳文仙这样的女子,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也是很正常的。闲来无事去江南游玩一番,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晏锦查到的东西,他曾也查到过。
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晏锦又提醒,“她也曾出现在京郊帝陵十里外!”
解舒目瞪口呆,“十里外?”
“解先生你是聪明人,肯定知道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柳文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只需要一直跟着她,便能查到她和薄相这些年来为何往来。”
晏锦说完后,又带着几分歉意,“其实我可以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不过我想,既然和你萧家有关,就该交给你自己来解决吧?”
晏锦没有等解舒回答,而是转身离去。
她还未走出门外,便听见解舒声音低沉,“谢谢!”
晏锦顿了顿脚步,依旧没有回头。
柳文仙主动来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晏锦多少觉得有些吃惊。毕竟,她和柳文仙没什么来往,唯一的来往也是调查薄如颜身边的人。柳文仙突然的示好,晏锦自己也捉摸不透,到底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对于柳文仙,晏锦查到的东西,其实和解舒查到的,是没什么差别的。
她也曾和解舒一样,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像柳文仙这样的人,去去江南,走走大漠,都是很普通的事情。
但是,若是每年去江南,又每年固定拜祭一些人,一切就很不正常了。
晏锦也是从柳文仙的嘴里无意得到了一些风声。
柳文仙说,桐木琴的声音最好听。
然而,江南最好的制作桐木琴的家族,当年也因为战乱被牵连,被毁了。流传下来的桐木琴,虽然也有些不错的,但是却不如当年了。
柳文仙手里的桐木琴是十多年前的东西,而音色据说也不错。
当年能在江南,拥有这样的桐木琴的,便只有萧家。
一切的讯息都是在告诉晏锦,柳文仙是萧家的人……
淮安王萧逞全家被灭族,却留下了解舒。原本,晏锦以为解舒是这里面最幸运的一个,却不想柳文仙也和萧家似乎曾有来往。
但是,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她打听到的消息,是柳文仙故意泄露的。
又或许,柳文仙根本和萧家其实根本没关系,只是暗地里借助萧家的从前的威望在做些事情。
她的确可以自己动手,只是关于萧家的事情,以解舒的自尊心,约摸是想自己解决的。
前世,解舒帮了她太多,这世她应该将那些恩情全部偿还回去。
晏锦出来后,对香复说,“你同安之说,让他跟着解先生一些!”
“奴婢知道了!”香复点了点头,才陪着晏锦离开了虞家。
日子转瞬即逝……
沈苍苍和虞方成亲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这一日,虞方穿着喜服,平日里一张苍白的容颜,在此时竟被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衬的十分艳丽。前来赴宴的人们,瞧着虞方的样子,都会顿下脚步多看几眼。
好看的人,他们见了不少,但是像虞方这样好看的人,却真的从未见过。
像女子一般妖媚夺目的少年,美的摄人心魄。
虞方本就不是擅长应酬之人,他羞怯的样子,更是让注视他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在一边的解舒既羡慕又无奈,只好一直感叹,“祸水啊,祸水啊……”
629:沈苍苍的喜宴(一)
虞方倒是丝毫不在意解舒的话。
今儿,他十分的高兴,一些小事情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迎亲的队伍从虞家出发,虞方坐在白色的骏马上,眉眼里全是风情。
从前京城里的人便听说,虞家那位小少爷生的跟天仙似的,丝毫不比女子逊色。
只是,无论传言多么的厉害,也不过是个传言而已,毕竟虞方身子骨不好,甚少踏出虞家大门,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看见虞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今儿,虞方出来迎亲时,他们也看了个彻底。
不少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绝美的翩翩少年,坐在白色的骏马上,当真是像是不染尘埃的仙人。
渐渐地,围观的人群也多了起来,导致迎亲的队伍,脚步放慢了不少。
等迎亲的队伍到了定国公府外时,沈苍苍才哭了出来。
她今日出嫁后,便不再是沈家的小姐而是虞家的媳妇了,她这么一哭,本来一直高兴的沈三爷也哭了出来。
沈三爷是看着沈苍苍长大的,沈苍苍的父母去世后,他便代替了沈苍苍父母照顾沈苍苍。从前,沈苍苍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好时,他时常愤恨,也骂那些人有眼无珠。但是,私下,沈三爷又担心沈苍苍的亲事,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如此不好,来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他担心,日日夜夜都怕沈苍苍会嫁不好。
自从沈苍苍和苏行容定亲后,他更是担心了。
苏行容的性子古怪,沈苍苍嫁过去肯定会吃亏。
还好,苏家最后退了这门亲事。
因为是薄太后私下指婚,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少。
被退亲的女子,来日的亲事多少有些麻烦。
起初,沈三爷是不同意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的。
他自己身子骨不好,心里也有别的女人,所以一直不想成亲。他怕自己第二日醒来身子就僵硬了,而嫁给他的女子,却因为他的去世,要终身守寡。
他自私不起来。
虞方的身子骨不比他好多少,若虞方来日去了,沈苍苍该怎么办。
后来,定国公跟他说,“苍苍的性子有些像你,心里一旦有了人,便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嫁的再好,也不如让她心里舒服好。来日虞家那个孩子就算去世了,苍苍也会留下一些好的回忆!”
沈三爷听自己哥哥这样说,慢慢的也试着接受虞方。
虞方性子内向,很少和外界的人接触。这样的虞方,却不是一个蠢笨的的人,他很聪明,在沈苍苍的背后,也能给沈苍苍指路。
沈苍苍的脾气固执,但是虞方一开口,她便会听从虞方的安排。
有虞方陪着,沈三爷也放心不少。
沈苍苍哭的厉害,而沈三爷心里也不是滋味,“以后好好的,照顾好夫君,伺候好他。我……”
他摆了摆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怕误了吉时,沈苍苍几乎是被两个喜娘搀扶着走了出去。今日的沈苍苍穿着一身喜服,头上盖着盖头,身子纤细柔美,看的在人群里的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本该喜娘亲自扶沈苍苍上轿,但是虞方在听闻沈苍苍抽泣的厉害后,亲自从骏马上下来,从喜娘的手里接过沈苍苍,温柔地将沈苍苍扶上了轿子。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呵护自己最喜欢的宝贝一样。
他低声说,“苍苍,我会对你好的!”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是沈苍苍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不远处站着的公主们,看着都眼红的厉害。
她们的亲事从来不是自己做主,就算自己能选择,却也再也找不到像虞方这样容颜姣好又性子温柔的男人了。她们从前有多厌恶沈苍苍,现在便有多羡慕沈苍苍。
藏在人群里的常家小姐,更是咬牙切齿。
等花轿离开了沈家府外时,她才从人群里退了下去,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晏锦的目光看着常家小姐离开的方向,然后淡淡一笑。
很快,她身边的香复也跟了过去。
虞家的老爷和老太太是西域人,成亲的习俗和大燕朝的多少有些差别。
跨了火盆,踩碎了玉片后,沈苍苍和虞方又按照西域的习俗行了一遍礼……
等一切都完成后,沈苍苍也累的够呛。
她体质不错,都觉得有些疲惫了,又何况是虞方?
两个人行完礼后,沈苍苍便被人送进了喜房内,而虞方在外敬酒。
晏锦很快也在喜宴上发现了柳文仙的身影。
而坐在男宾席位上的人,因为柳文仙的出现,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尤其是今儿看过虞方之后,甚至还有人感叹,虞方若是女儿身,当真是比晏家大小姐和柳文仙还要夺目了。
那样绝色的人,可惜是个男儿身。
他们在感叹可惜的同时,柳文仙却出现了。
这下,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文仙身上。
解舒也不例外。
他紧紧的看着柳文仙,见柳文仙的唇畔的笑意淡淡的,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朝着柳文仙离开的方向走去。
解舒突然离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常小姐入了席位后,又走到晏锦的身边,笑着跟晏锦行礼,“见过晏小姐!”
“你是?”晏锦故作不知,“我可曾认识你?”
晏锦的话,让常家小姐有些尴尬。
坐在晏锦身边不远处的人,接了晏锦的话,“常家人身形一直臃肿,若不出我的意料,这肯定是常家小姐!”
说完,那人还笑了笑,“和常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常家小姐虽然尴尬,却不敢反驳回去。
和晏锦同席位的,除了郡主便是朝廷重臣的女儿。
她们会和晏锦说笑,帮着晏锦,无非也是看中了来日晏锦在沈家的地位。
毕竟,沈苍苍的亲事结束后,也就该轮到晏锦了。
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排场很大,若说是十里红妆,也是不过分的。
虞家是大商户,虽然地位不如沈家,但是出手很阔绰。连这些看习惯了大场面的人,在看见虞家摆出来的东西后,还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她将心里的怨气吞咽了下去,又看着晏锦说,“晏小姐,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630:沈苍苍喜宴(二)
常家小姐虽不比上晏锦身边坐着的人有身份,但是她的父亲好歹也是礼部的人,比晏季常还要年长几岁。
于情于理,晏锦都该给常家小姐一点薄面。
尤其是沈苍苍和虞方的喜宴,晏锦不该让常家小姐下不了台面。
而且,常家小姐还如此谦逊……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晏锦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常小姐在这里说便好!”
晏锦淡淡的第一句话,让在座的人心里都有些得意。
她们今儿会选择坐在晏锦身边,自然也是想和晏锦拉拢下关系,来日攀上沈家。
尤其是看了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后,她们连对虞家也是另眼相待。
晏锦的话,等于肯定了她们的存在。
而常家小姐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本就生的身形臃肿,尽管这些年来一直在用药控制,但是药吃了不少,身形却不见改变。而她自己又舍不得那些美味的吃食,久而久之,便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然,来日她不怕会嫁不出去,但是比常家好的人家,却也是不能多想了。
若不是薄如颜许她的那些条件让她心动,她也不至于自讨没趣来晏锦这里和晏锦说这些……
毕竟薄家的人皮相都不错,虽是薄如颜的庶弟,但是好歹也是薄相的孩子。她能嫁到薄家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薄如颜开的条件,让她十分的心动。
起初有多心动,现在便有多狼狈和尴尬。
常家小姐脸色有些惨白,“晏小姐,你这是为难我!”
“常小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坐在晏锦身边一直未曾开口的郡主说道,“你是看不起我们吗?”
她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常家小姐的身上。
常家小姐往后缩了一缩,然后神情更是不安,她看了看晏锦,知道晏锦是真的不愿意和她单独说说话,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晏锦太聪明了,根本不会和她独处。
其实,她也没什么事情想和晏锦说,无非是薄如颜想见晏锦,而她替薄如颜将晏锦唤出去而已。
常家小姐离开后,晏锦身边的众位郡主县主,又陪着晏锦说起话来。而关于常家小姐的事情,谁也没放在心上了……
酒过三巡,晏锦有些微醺。
她起身本打算去看看沈苍苍,因为沈苍苍怕肚子饿,让晏锦晚些给她送些吃食。晏锦应了,瞧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而虞方又一直不能回去,她便离开了席位。
只是,晏锦刚走进抄手游廊,便看见远处站着的薄如颜。
站在薄如颜身后的还有几个虞家的丫鬟婆子,薄如颜的衣襟也被她们扯的有些凌乱了。
薄如颜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嚣张,尤其是她在看见晏锦后,语气放低了不少,“你终于肯见我了?”
晏锦挥了挥手,让丫鬟和婆子们退后一些。
她时常到虞府来走动,从前还在虞府小住了一些日子,这些人自然都认识她。
她挥手后,丫鬟和婆子们退后一些,却没有离的太远,她们害怕薄如颜会对晏锦做出什么。尤其是此时,晏锦吃了酒,在灯火下面色微红,神色倦怠。
“我为何要见你?”晏锦有些疑惑,“十二小姐是否会错了意?”
薄如颜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我今日是有事来找你的,有事想和你商议!”
晏锦担心沈苍苍饿肚子,便摇头,“我不同意!”
薄如颜脸色瞬间惨白,“你都还没听!”
“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晏锦抬起脚,不想和薄如颜纠缠下去,对于薄如颜这样的人,她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太绝,也不会让人以后活不下去。
但是,一旦她要做的绝,她便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让这个人看着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失去,最后化为一堆白骨。
晏锦不认为,自己是个处事柔和的人。
有的时候,太多的感情,虽是牵绊,但也是累赘。
无谓的,她不需要。
譬如像薄如颜这样……
“晏锦!”薄如颜低吼唤住要离开的晏锦,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你不是最仁慈了吗?你都可以和沈苍苍那样的人来往,你为何不帮帮我!”
她说到这里,还颤颤抖抖的从袖口里拿出一枚带了血的簪子,“你讨厌陆家三房,我帮你把何氏折磨的生不如死,你看,这些血,都是她的!”
薄如颜说的果决,似乎何氏的生死对她而言,不过是蝼蚁。
陆家三房不喜欢晏锦,私下对沈家也有不少的意见。
她来日既是沈砚山的妾室,自然要帮着沈家铲除这些阻拦沈家脚步的阻碍。
她下手,便残忍多了。
她亲自将何氏身上的沾染了血的东西送到了陆家,表示她对陆家和沈家的忠心,现在又来给晏锦献她的宝贝。
她都这样做了,晏锦不可能还不给她生路吧?
晏锦没有看薄如颜手里的东西,而是退后了几步。
沈苍苍和虞方的大喜日子,她不想看见这些脏东西。
薄如颜见晏锦退后,然后跪在了晏锦身前,“晏小姐,只有你能救我了。我不能死,我若死了,我的母亲便真的完了。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她唯一的希望。我求求你,别拿了我的命,我愿意给沈世子做妾,我愿意一直伺候你们,你就留下我的性命吧!”
她说完后,哭了起来。
晏锦的举手之劳,却可以救她的性命,而且,她再也不会和晏锦争夺沈砚山了,那么晏锦为何,还不给她一条生路?
薄如颜委屈了自己,无非是想给母亲一个希望。
她不能死,也不愿意死……
只有她对薄家有用处,薄家才会继续留着她。
薄如颜的话,让晏锦怒极反笑。
她今儿倒是长见识了……
从前的薄如颜是何等嚣张,那时的薄如颜怎么没想过,要放过她和沈苍苍。现在薄如颜地位不如从前,便一定要她来饶过性命……
还用道德来捆绑她。
当真是,毫不知耻。
631:他来处置
晏锦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薄如颜,“你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平淡,而薄如颜却惊的目瞪口呆。
薄如颜像是被人从头顶灌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是冰冷刺骨。
她明明都这样哀求晏锦了……
她明明都放下自己的身份和自尊心了……
晏锦见薄如颜不说话,又道,“相爷夫人我连见都没见过,她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难道她想不开,还会是我的错吗?”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晏锦若是要一个个都要去可怜,她还活不活了?
而且,造成现在局面的人,从不是她。
薄如颜会落得现在的结果,也不过是自作孽。
薄如颜抬起头,一脸泪水,“晏锦,你明明可以救我们,只要你点个头,一切都可以,你为什么不答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们的生死,我不能做主,而且也和我无关!”晏锦语气冰冷,“这个世上,并不是你弱,你便有理。比你强大的人太多,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欠你薄家东西。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回去求求薄相,毕竟,他才是薄家的家主,是能左右你们生死的人!”
晏锦其实完全不用想,便明白薄如颜为何会这样。
薄相想要夺走薄如颜的性命,而薄夫人又舍不得薄如颜!
所以,薄如颜以为自己能救她。
或许外人会认为薄如颜是天真,而晏锦却认为,薄如颜这样不过是让她觉得恶心罢了。
薄如颜听了晏锦的话,却依旧不愿意妥协。
她对着晏锦磕头,额头都出了血,“求求你了,晏小姐……我来日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晏锦皱眉,挥手让不远处的丫鬟和婆子带着薄如颜离开。
如今的薄如颜,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薄如颜被人扶起,带着血的容颜却狰狞可怕,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掉外面的塞子,便想朝着晏锦泼去。
晏锦下意识往后一躲,她一直都防着薄如颜,所以动作也十分的迅速。
然而,薄如颜的动作哪里比的上虞家的婆子们的速度快,她被人抓住了手腕,一群人争执的时候,瓷瓶里的东西也泼到了薄如颜自己的脸上。
下一刻,瓷瓶里的药,便像是滚烫的火炭似的,在她的脸上冒了烟,立即灼烧了起来。疼的薄如颜大叫了起来,然后瘫软了身子。
小丫鬟和婆子们吓的立即站在了晏锦的身前,怕薄如颜身上的东西落在晏锦的身上。
晏锦此时却很镇定。
她清楚的看见,瓷瓶里的东西,像是浑浊的水。这样的东西,却在顷刻间能将薄如颜的容颜毁去!
不知为何,晏锦想起了她第一次见薄如颜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嘲笑她是夜叉的女儿,更是嘲讽她的母亲,不过是商贾户出生。
那时的薄如颜,从未想过,要给素未谋面的她,留半点颜面。
现在……
容颜被毁的薄如颜,反而真的是像个夜叉了。
因果循环。
薄如颜惨叫的厉害,她不顾一切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样子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而晏锦觉得如今的薄如颜十分的棘手的时候,沈砚山从暗处走了出来。
沈砚山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表情,常年都是一张淡漠的神色,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此时的他,却有些惊魂未定。
一双修长的眉,也微微皱起。
晏锦看着眼前的沈砚山,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沈砚山没有看地上惨叫的薄如颜,而是对晏锦说,“你没事吧?”
晏锦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十二小姐……”
薄如颜毕竟是在虞家出的事,她防了柳文仙,却没有防到薄如颜。
今天,常家小姐离开的时候,香复便跟了上去。所以,晏锦也知道,常家小姐和薄如颜有了来往,她才会在喜宴上不给常家小姐留任何颜面。
毕竟,常家小姐都在帮薄如颜欺骗她了,她又何必对常家小姐好呢?
现在,薄如颜是在虞家出了事,要将薄如颜送回去,其实也有些麻烦了。
沈砚山揉了揉晏锦的眉心,“你去陪陪苍苍,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好。脏东西,不用你出手!”
沈砚山的声音很轻,而在地上的薄如颜却听了个彻底。
她疼痛难忍,却依旧想看一眼眼前的沈砚山。
她从前有多不屑看见沈砚山,此刻便有多想看见他。为何……她想问一句,为何沈砚山会选择晏锦,而放弃了她?
她哪里比不上晏锦。
而她想睁开眼,却发现脸上黏糊一片,根本睁不开眼。
那个人从头到尾,连一个可怜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晏锦的确是担心沈苍苍,而此时沈砚山的语气又很坚持,她只好先行离开。
等晏锦离开后,沈砚山才对身边的宋潜说,“去取一些膏药给她,然后……送去晏二小姐身边!”
其实薄如颜脸上的东西,若是及早发现,重大夫的医术,是可以恢复容貌的。而宋潜知道,沈砚山让他去取的膏药,是加重薄如颜脸上的伤痕……沈砚山没有吩咐让他杀死薄如颜,是因为沈砚山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里见血,也觉得杀了薄如颜会脏了他们的手。
沈砚山更擅长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晏家二小姐如今是个疯子却依旧记得薄如颜的名字,可见有多恨薄如颜。
若将薄如颜送到晏家二小姐身边,过的日子会有多可怜,显而易见。
不过,沈砚山的怒气,显然没有这么轻松就消下去了。
他这段日子布置好的一切,无非是想亲手让薄家从大燕朝消失……
宋潜看着地上的薄如颜,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以为沈砚山不喜欢插手朝政上的事情,便以为沈砚山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去做。
他们怕是忘了,当年被精绝称为鬼魅的沈砚山,在战场上是何等的凌厉,手里的血液不知能染红多少地方……
而彼时,沈苍苍饿的头晕眼花,觉得自己快扛不住时,终于等到有人推开门了。
她没有掀开盖头,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埋怨,“你可终于来了,我都快饿坏了!”
632:虞方的夜晚
沈苍苍是个怕饿肚子的,所以在一早知道今儿自己不能多吃后,便私下同晏锦说了。
若是虞方脱不开身,切记一定要给她弄些吃的来。
只是她现在在屋内,晏锦想要从喜宴上离开,恐怕也得费些功夫。
好在,晏锦终于是来了。
沈苍苍虽然埋怨,却依旧没有挑起盖头,因为出嫁的时候沈三爷怕她坏了规矩,同她嘱咐了几次。
盖头得交给新郎官来挑,寓意好,她得为了虞方,忍着。
哪怕,是个简简单单的寓意,她也希望能给虞方。
完整的。
“素素!”沈苍苍将手方在腹部,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今儿身上穿戴的东西太多,手上的镯子更是戴了好几个,每样东西虽然都很精致,但是多了就压的她有些抬不起头来。现在,沈苍苍觉得自己头上的东西太重,脖子疼的厉害,手臂想要抬起来也十分的吃力……虞家是恨不得将她全身都挂上金银首饰和玉器。
平日里的沈苍苍虽然不喜欢这些,却也不好驳了虞家的好意。
她虽然性子直接说话也口无遮挡,但是对长辈却很孝顺,从不会违背他们的想法。
此时,她说完话后,却没有任何声响。
沈苍有些急了,又碍于头上还有盖头,不由地又催促,“我真的好饿啊……”
这次,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撒起娇来。
下一刻,沈苍苍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突然明亮了起来,而站在她眼前的人,却不是晏锦。
她愣了愣,“哥哥!”
眼前的虞方头上的饰品已经摘下了,而黑色如墨的长发早已用红色的绸带扎起。他本就生的白皙,在用了酒之后,一张小脸更是白里透红,他一只手拿着盖头,而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碗饺子。
虞方的酒量不好,纵使今儿他已经节制不能饮酒,却依旧因为高兴,忍不住敬了不少人。
他是真的高兴。
若不是留意到晏锦离席,他都快忘了,自己还饿着沈苍苍。
沈苍苍一直怕饿,胃口比常人大些。
他用了不少力气,才推脱周围的人群,最后在院门外遇见了晏锦。
晏锦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的酒,神情有些怪异,而且还有些失魂。他唤了晏锦几声后,晏锦才回过神来。
晏锦见虞方来了,便说,“表哥你既然来,你便给苍苍弄些吃的吧!”
她说完后,便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虞方见晏锦脚步匆忙,也没有阻止。他这个表妹处事向来利索,而且很多事情也喜欢藏在心里,若是晏锦不愿意主动提起,那么谁也不知道晏锦到底在想什么,包括他也一样。
不过对于晏锦,虞方更是将她当做嫡亲妹妹。
若不是晏锦,他此生怎么会再遇见沈苍苍,现在还成了沈苍苍的丈夫。
沈苍苍嫁来虞家,他的父亲特意将虞家的主院空了下来给他居住,怕院子里萧条,还重金买了不少的梅树进来栽植。他原本的院子,也改成了他的书房……尤其是在父亲听闻沈苍苍喜欢养兔子后,又将后宅空置的地移植上了青草,等天暖后就可以将那些兔子放在后园里养着。
沈苍苍的这个喜好,倒是很合虞老太爷的心意,私下,虞老太爷将沈苍苍夸了又夸。
虞方怕自己身上一股酒味让沈苍苍不喜,特意去洗了脸,又将发髻放下后,才端着饺子来看沈苍苍。
此时的沈苍苍,有些傻了眼。
她声音有些颤抖,“哥哥你怎么来了?”
“怕你饿着!”虞方将碗递给沈苍苍,“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虞方坐在沈苍苍身边,一身红色的喜服,将他姣好的容颜承托的更加娇艳。
薄凉的唇、西域人高挺的鼻翼、蓝色的眼眸像是装下了一片大海,剔透宛如透明。细长的眉,白皙的额头……
平日里的虞方大多穿着素雅的衣衫,从不穿着颜色亮丽的衣服。现在沈苍苍近距离看着虞方,觉得自己在下一刻死亡,都没有什么遗憾。
她一直都知道虞方长的好,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但是如今看着虞方的容颜,她依旧挪不开眼。
至于饺子……
沈苍苍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饺子。
虞方似乎猜出沈苍苍在想什么似的,又道,“你尝尝?”
“我……”沈苍苍舔了舔唇,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苍白的言语,根本表达不了她内心的欣喜。
她下一刻拿起勺子尝起了饺子,然后却发现饺子有些不对劲。她没有立即呼喊出来,直接咬掉一块饺子皮,将碗放下后,便朝着虞方亲了过去。
她的动作迅速,弄的虞方措手不及。
她将饺子皮渡过去的时候,虞方不禁微微蹙眉,“生的!”
沈苍苍稍微退后了一些,一双漂亮的眼带着笑意。
这本该她说的话,却轮到了虞方。
虞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笑了笑,宛如百花盛开,迷人极了。
沈苍苍也在这刻终于明白,祸水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便掌握了主动权,什么之后还有礼仪,什么之后还有膳食,她都不管了。
色不迷人,人自迷。
她这么一主动,虞方却有些慌了……
沈苍苍坐在他的身上,然后看着身下的人乌黑如绢的发丝,散在大红色的喜床上,平日里清冷的容颜,此时却带了几分羞怯。虞方是男儿身,但是平日里见过的姑娘,的确很少,更别提此时和他如此亲密的人了。
他此时的样子,含羞带怯。
妖媚的像是个妖精。
沈苍苍看着虞方任君采撷的样子,心里便再也忍不住了。
在成亲的前一晚,嬷嬷教了她很多事情,说第一夜会疼的厉害。而且,她私下还问过晏温婉,是否真的会疼的厉害。
晏温婉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她还嘱咐沈苍苍,“别怕疼,一会就过去了!”
沈苍苍想到这些,然后俯低身子,将头放在虞方的肩上,她说,“哥哥,你忍忍……就疼一会。”
虞方:“……”
633:好心的恶意
沈苍苍的话,让虞方有些哭笑不得。
他将手掩在眼上,不想让沈苍苍看见自己取笑他的神情。
然而,他这个动作,却让沈苍苍有些迷糊了。
在沈苍苍的心里,虞方自幼体弱,很多男儿能做的事情,他都是不能做的。
没关系。
虞方不能做的,她都会学着来做,而且会比世上男儿做的更好。
结一世姻缘,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适合他,而是她想为他,变成最好的存在。
沈苍苍想到这里,便抬起手来将帐子放下来……
什么礼仪……
什么章程……
她才不要顾。
她喜欢这个人,想要成为他的人,也希望在他的身上,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然而沈苍苍刚将帐子放下后,虞方便停止了笑声,他缓缓地将沈苍苍推后一些,坐了起来后,看着沈苍苍。
此刻,他们的鼻翼对着鼻翼,乌黑垂直的发丝,也纠缠在了一起。只要对方稍微一动,两个人便能亲上。
虞方身上的味道,萦绕在沈苍苍的鼻翼间。
“傻瓜!”虞方伸出手,捂住了沈苍苍的眼,然后俯身而上。
只是,他的动作太过于青涩,像是个含羞的少女一般轻柔。沈苍苍性子急迫,哪里忍的了虞方这样若即若离的动作,她像是离了水的鱼,需要空气需要水份,下一刻虞方又被沈苍苍推倒,便只好由着沈苍苍来了。
白皙如玉的肤色,在大红的喜被上显得格外的吸引人,沈苍苍此时累的气喘吁吁,才将虞方身上那些衣衫给扒了下来。
虞方虽然瘦弱,但是身子却属于精瘦,在黯淡的烛火里,像是泛着丝丝光泽。虞方那张绝美的脸,让沈苍苍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了……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要轻柔要轻柔。
可一旦一个人失去了理智,哪里还记得轻柔是什么东西。
她急迫的动作下,虞方的唇也流出一丝淡淡的血。然而,他却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更多的是甜蜜。
沈苍苍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和一个人坦诚相见,她虽然含羞,但是却想要更多。
那种体内的燥热,彷佛需要另一个人来熄灭。
然而……
沈苍苍很快便发现,原来幸福之外,还能更幸福。
疼痛让她想要挣扎,却在很快之后消失……
她爱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无比的爱这个人。
她能遇见虞方,像是经历了两世一般的漫长。这种难以言语的感情,她说了很多次,却依旧不能将心里的一切说了出来。
她紧紧的握住虞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再也没有任何的缝隙。
最后沈苍苍几乎落了泪,她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太高兴了。
她说,“哥哥!”
一室旖旎。
本来该继续进行的礼仪,也因为虞方进屋没有退出来,便没有再进行了。虞方院子里的婆子们,是虞家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她们比谁都会看该如何处事。
至于虞方拿给沈苍苍的那碗饺子,其实虞方是真的想拿来给沈苍苍填饱肚子的,却不想小厨房的人在准备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将还未煮熟的饺子递给了虞方。
虽然,礼仪是该继续按照精绝的习俗进行。
但是,虞老太太知道沈苍苍是汉人,有些属于汉人的礼仪,是绝对不能少的。
这一夜,有人欣喜,也有人悲伤。
沈苍苍和虞方的喜宴进行的很顺利,连薄如颜的事情都被虞家彻底的瞒了下来,在外吃喜酒的人,根本不知道其实这一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尤其是解舒……
他在偷听到柳文仙的谈话后,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他等两个人说完话后,便直接从暗处走了出来。
柳文仙在见到虞方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她往后一躲,却听见解舒说,“柳姑娘的喜欢,便是将一个束缚在你的掌心里吗?柳姑娘的喜欢,便是让一个人愧疚你,再也不离开你吗?”
解舒说完之后,又道,“你当真是自私!至于柳姑娘说萧予恒已成一堆白骨的时候,柳姑娘难道也不脸红下吗?说假话都说的那么真情,不知的人还真的以为萧家真的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解舒觉得十分的可笑。
柳文仙自称是淮安王萧逞绥的外室的女儿,他作为父亲的儿子,却从不知道父亲有任何外室。
当年,父亲身边的通房,都是母亲找的。
母亲说,虽然她不甘心,但是萧家的家业需要人来继承,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那些通房也是想要一些银子,至于替谁生孩子,她们根本都不在乎。
可笑的是,母亲当年委屈自己,却不想有朝一日,萧家的会灭族。
柳文仙如此侮辱他的父亲,他又怎么能忍的下去。
柳文仙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不安,“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解舒看着柳文仙,眼里全是讽刺,“柳姑娘方才说,自己出生卑微。你知道你自己出生卑微就好了,人有自知之明是好事。难道你出生卑微,就该被人同情么?就因为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因为你认为你在陪薄相的时候,是在付出?柳姑娘,你这个人啊……还当真是自作聪明!”
柳文仙此时的脸色有些难堪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眼前的人将话语说的乱七八糟,但是她也听明白了一点。
这个人,说她不是萧家的孩子,而且说的十分坚定,似乎掌握了她所有的事情一样。
柳文仙有些不安的扯着眼前的人的衣袂,像是用尽了全力,将他们的牵绊捆在了一起一样,“寒哥,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快走……他是晏锦身边的人!”
柳文仙推着眼前的人,害怕解舒继续说下去。
她今日看见这个人站在晏锦的身边,便明白这是晏锦的人。
晏锦……
她其实看不太透晏锦。
无论她示好,还是其他,晏锦都没有任何反应,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被她控制分毫。
解舒看着眼前容颜隽秀的少年,继续说,“国师大人你一心想要替萧家复仇,却连萧家唯一的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也不知你的好心,会不会成为恶意!”
634:过客和必然
广陌寒站在暗处,他本就生的隽秀,常年又不喜欢言语。刚入宫的时候,也因为话语极少,被人认为是自负。
此时,他站在灯火下,那双眼眸也泛着暗黑的光泽。
他就这样看着解舒,然后淡淡地说,“恶意?”
“难道不是恶意吗?”解舒看着广陌寒,丝毫不示弱,“来日若国师大人真的成功,你认为承担罪名的,会是谁?是你,又或者是你身边的柳姑娘?”
解舒怒极反笑,“他们在乎的是身后的人,是你真正的目的!国师大人,淮安王去世多年,你连他的身后名都不放过吗?”
当年,淮安王死的冤枉。
无论朝廷后来对萧家怎么弥补,办了多么隆重的丧礼,甚至还将淮安王的尸骨迁到了京城里离皇陵很近的地方,都弥补不了一个事实。
萧家,真的没了。
元定帝做的一切,无非是做给那些活着的人看的。
人都死了,弥补这些有什么用处?
谁稀罕皇陵附近的风水宝地,谁又稀罕朝廷所谓的弥补?
解舒一直想要的,无非是父母还在,弟妹还在……
然而,他想要的,却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元定帝做的很聪明,他这样的做法,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妥。毕竟,皇恩浩荡,元定帝都如此对待萧家了,淮安王的远亲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所谓天子,他的恩赐,都是恩德。
天子,上天之子,怎么会有错误的时候?
解舒曾也想过要复仇,但是他每次想起母亲和他说要活下去的时候,便又断绝了这样的念头。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大燕王朝覆灭。
他没有做的事情,然而,广陌寒却做了……
解舒想到这里,又看着柳文仙说,“柳文仙姑娘,往日我仰慕你的才华,却没想到你如此的卑劣不堪。你已身在地狱,又何必让人陪着你一起?原来所谓的喜欢,便是让你喜欢的人给你陪葬!”
柳文仙皱着眉头,低吼,“你到底是谁?”
“柳姑娘不说你是我妹妹吗?怎么,连哥哥都不认识了?”解舒挑唇,终于明白为何晏锦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这是,属于他萧家的事情。
他是淮安王唯一的儿子,这些事情自然该他来处理。
这也是他身为男儿的自尊。
柳文仙自称是他父亲的女儿,用他的妹妹的身份来欺骗广陌寒,然而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谎言,国师却相信了。
这些年来,国师看似中立,其实一直都在帮薄相做事。
柳文仙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她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她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她认了广陌寒做义兄,只是为了将这个人捆在身边。
广陌寒那张冷冷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错愕。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解舒,过了许久,才翕了翕唇角。
广陌寒喃喃地说,“恒哥?”
有些人在你生命里出现,你会认为是偶然,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你认为是偶然的人,也许会将你当成必然。
对于解舒而言,广陌寒的出现,就是偶然。
而相反……
他在广陌寒的心里,却是必然。
广陌寒的身份特殊,他虽是藩王的孩子,却又因为是外室所诞下的孩子,所以从未享受过一次该有的待遇。
自他懂事之后,便一直在白鹤观里居住。
后来就算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没什么值得太惊讶的。
世态炎凉,他早已习惯。
在很久后,他师父曾问他,若是此刻要去世了,心里最牵挂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才回答师父,最牵挂的无非是未曾兑现自己的承诺。
或许,一个人被遗忘的承诺。
解舒年幼的时候,曾陪父来京城,然后一直信奉道教的父亲又带他去了白鹤观,在哪里他遇见了长的像个女孩的广陌寒。
那时,他也忘记是怎么和广陌寒说上话的,道观里很多人排斥广陌寒,因为广陌寒的身份,让他们觉得污秽。
外室子,纵使孩子没错,母亲低微的身份,总是让人认为,广陌寒的存在是碍眼的。尤其是观主将广陌寒收为关门弟子后,他们便更憎恨这个人的存在。
唯独解舒会和广陌寒说说话,而且身为解舒的父亲,身为淮安王萧逞绥也从未觉得广陌寒出生卑微,他偶尔也会买一些东西给他。
淮安王带着解舒在白鹤观住了一个月,期间,他对广陌寒多有照拂。
在离开白鹤观的时候,解舒无意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来江南找我和父亲吧。
广陌寒那时有些惊讶,他说,我可以去找你?
解舒笑着说,自然,这是约定。
他说的无意,而淮安王萧逞绥却记了下来,包括年幼的广陌寒。
在解舒的眼里,广陌寒不过就是个过客。他有不少弟妹,所以在看着弱小的广陌寒的时候,也会出手帮一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施恩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
所以,许多年过去了,他却也再也记不得广陌寒的名字了。
至于萧逞绥在回江南后,每逢过节都会送东西到白鹤观给广陌寒,他待广陌寒很好,而广陌寒也记在了心里。
广陌寒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去江南看看……那个宛如仙境的水乡。
然而未来,谁又能料的准呢?
他父亲晋南王被杀的时候,他都未曾那般伤心过,毕竟对于这个父亲,他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在萧家灭族的时候,他却痛彻心扉,恨不得丢下一切跑去江南看看,去祭拜下他们。
再后来,他在那场动乱里活了下来。
作为代价,他要进宫去做所谓的国师。
这些年来,他痴迷天文,无非是想占卜出,萧家是否有人如师傅说的那般,还活着。直到后来柳文仙的出现,她说她是萧家的人,他便信了……
其实这个谎言,要拆穿也是轻而易举,他却没有拆穿。
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的恩人的孩子,真的能活下来!
所以柳文仙的话,他信了,也不想再去怀疑什么。
635:信又如何
解舒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我没想到,你还和从前一样固执!”
被尘封的记忆,无论过去再久,只要愿意去想,总是会记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广陌寒的固执,也是因为萧家的覆灭。
柳文仙此时再愚蠢,也明白了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广陌寒,又看了一眼解舒,良久无言。
如解舒所言的那般,她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再喜欢又如何?她注定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
她是个棋子,哪里能左右自己的人生。
“你是萧家的……”柳文仙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萧家世子萧予恒。
她清楚萧家的所有人的姓名、喜好、厌恶……从她当年被薄家上一代家主从人牙子手里买走的时候,她的以后便不能自己做主了。
解舒看着柳文仙。
那张妖媚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
明明如此可恶,但是却依旧吸引人。
容颜,当真是个能欺骗世人的东西。
其实,柳文仙是真的喜欢广陌寒,但是她的喜欢,也是造成广陌寒今日结局的祸根。
元定帝会病,是因为中毒。
长期服用丹药,便会如此。
三个人站在廊下,过了许久,解舒才叹了一口气对广陌寒说,“我如今住在虞家,这糟心的事,往后再说吧!”
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他的离开,更像是狼狈的逃离。
从前,他父亲淮安王有不少手下,在听闻他还在世的时候,曾费尽心力来找到他,问他,“少主,你可曾想过复仇?”
复仇?
他怎么没想过。
他在梦里将元定帝碎尸万段无数次。
然而,这些年来大燕朝在元定帝的治理下,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元定帝是个明君,他将大燕朝治理的很好。而且,显而易见,三王在被灭之后,朝廷也稳固了不少。虽然薄家一直妄想造成什么动乱,但是朝廷上有沈家,还有诸多的忠臣,绝对不会让薄家得逞。
先帝成广帝的昏庸,造就了薄家的野心。
而且,薄家多年来都准备谋反,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们就会抓住。
解舒若复仇,元定帝一死,倒霉的不是纪燕皇室,而是天下的百姓。
他自幼见过了太多的血液,那些粘稠又难闻的血液,让他无比的厌烦。
他选择了做逃离者……
他得活着,他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造反,若是不成功,不止他会付出生命,跟随他的人也是一样!
就算成功了。
他也不过是为薄家铺平了道路。
薄家的人一旦成为帝王,那么多少百姓会遭罪?又有多少个家族,会成为下一个萧家。
解舒对来寻找自己的人说,“复仇?复哪门子仇?我怕死,也懦弱,你们找错了人!”
之后,他被那些人大骂没有良心,是个小畜/生。明明可以替父亲报仇,却选择了逃离……
解舒为了逃离这些纷争,便去了关外。
他这一去,便是很多年……在关外的时候,他遇见了重大夫,也遇见了不少的人。
渐渐地,解舒明白。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么活的意义又是为何?他花心,却不滥情。
他也想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子,和自己白头偕老,有一堆的孩子。
然而……
解舒咳嗽了起来,血液从他的嘴角蔓延了出来,他露出几分苦涩的笑。
他的身子其实比虞方更单薄,当年萧家没有一个人逃过了那些被灌下的毒药。他的母亲为了救他,在剧毒发作的时候,还在唯一保命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纵使他活下来了,却是整日病恹恹的。
这样的他,如何复仇,如何做好一切……
他怕死。
解舒逃离的脚步过于匆忙,看着解舒背影的广陌寒,怔了许久,才转身准备离开。
柳文仙急的抓住广陌寒的袖口,“寒哥!”
“文仙,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但是往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广陌寒没有伸出手来推开柳文仙,而是继续说,“所有人都能欺骗我,唯独你……不能!”
他是相信柳文仙了。
尽管知道柳文仙是在帮薄相做事,他也是愿意相信柳文仙的。
这些年来,柳文仙为了讨好薄相,甚至有段日子总是陪伴在薄相的床榻上。他那会心疼柳文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乖乖的做薄家的棋子,希望这样来减轻心理的内疚。
当年,他答应师父,炼丹只为救人。却不想,今日的他,却有炼丹来毒害帝王。
柳文仙喜欢他,而他却不能回应。
他的以后其实是看不清的……
他死,却不愿意带着柳文仙一起死。
若一定要说感情,广陌寒对柳文仙,便如兄长对待妹妹一般。
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眼里全是惊恐,“寒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聪明,布的局也很巧妙。
她甚至,都帮广陌寒留下了活路……
若广陌寒不介意她的出生,她们会有以后。
她对晏锦示好,无非是怕来日薄家造反失败的时候,晏锦能看在她昔日帮过晏锦的份上,饶恕广陌寒一死。
柳文仙哭的梨花带雨,“从前,你问我,你说若是我可以选择,我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寒哥,我从未后悔过……我不愿意后悔,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嗜血的人。是因为,若是当年薄家不救我,我便死了。我不做薄家的人,我便不能遇见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寒哥,我真的从未给想过要害你……真的,你信我!”
广陌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当年问你,若是可以选择,其实是在问你,为何可以逃离薄相,却愿意陪他同眠!文仙,你何必折磨自己,让我来同情呢?”
同情,从不是爱情。
哭的凄惨的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身子顿时僵住了,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也说不下去了。
636:诀别
喜欢一个人,便如同卑微的尘埃。
柳文仙没有说话,广陌寒便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薄家让我做这些,会让我做这些,无非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身上有庄家的血,所以来日皇上出什么事情,都是庄家的错!我父亲对没有半分养育之恩,也是谋逆之人,他们愿意这样想,我觉得,没关系!”
庄家的名声本就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自然不介意来日庄家继续背负这些。
只是,今日解舒的话让他彻底的明白,他这些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若是元定帝真的死在他的手里,就算薄家将错误都推给他,那么朝廷上其他人不会去查探吗?若是查到他曾和萧家有来往,那么背负这个恶名的,便是萧家了。
淮安王何其无辜,死了还要承担这样的骂名。
薄家太聪明了……
无论是晋南王庄家还是淮安王萧家,他们都是已经不在世的两个藩王,就算是被冤,又怎么能出来辩白?
而且,一个是真的造反过,一个是有造反之心的嫌疑。
他们会加害元定帝的理由,已经给的充分足够了,没人人会怀疑他们再次被冤枉。反正已经有恶名了,再多一点又何妨?
薄家,永远都是无辜的。
一个昏庸的帝王,造就了一个奸臣的存在。
薄家……
上一代家主便开始策划谋反,若不是薄太后坐上了太后之位,或许他们的脚步会更快。只是现在元定帝在位,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广陌寒想起元定帝的容颜,又觉得哪个帝王是自找的!
当年,若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建议,薄家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世人皆以为定国公将沈砚山送去边疆,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接管程家军。
实际上却不是……
当年十岁的沈砚山在赴了太后的寿宴后,因为一直沉默不语让元定帝觉得有意思,是个很沉稳的孩子。
私下元定帝还想让沈砚山给太子做陪读。结果,沈砚山却开口说,让元定帝提防薄家,他还将薄家图谋不轨的心思说了出来。他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还拿出了不少的证据。
那会,他正在大殿内,听的完完整整。
谁都没想到,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慎密的心思。若换成是明君,那么薄家真的会彻底的完了。
然而,元定帝并非是个明君……
元定帝闻言立即大怒,训斥了沈砚山,甚至还有灭口的心思。
定国公出面求情后,便将沈砚山丢去了边疆。
那个时候的沈家,其实便已经是元定帝的眼中刺了。只是,元定帝按捺没有发作,是因为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
保薄家还是保沈家。
江山,毕竟是纪家的。
而且当年,先帝成广帝当年会遇刺也是薄家上辈做的。
结果,成广帝没死,却造就了现在的清平侯晏家。
薄家一直针对舒家,无非是因为当年舒家老爷子是御前的人,和晏家那位将成广帝从刀下救下。
薄家对付了舒家又控制了晏家……
至于晏三爷……更是笑话。
薄家人向来刻薄,晏三爷帮薄家做事,表面上是想消除薄家对舒家和晏家的嫌隙,但是实际上,他是有野心的,是希望能站的更高一些的!
如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很正常。
晏三爷如今活着是苟延馋喘。
广陌寒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柳文仙,淡淡地说,“你很好,你会遇见喜欢你的人,走吧!”
柳文仙哭的厉害,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眼泪,“我很好又用什么用,我很好,只是你不喜欢很好的我!带我走吧,寒哥,你不要再对皇上下毒了,我也不要再继续做薄家的棋子了,寒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是喜欢你的!”
她哭的厉害,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
纵使是哭成如此,柳文仙依旧是柳文仙,那个好看到让男人一眼就心动的女子。
这次,广陌寒没有回答柳文仙,便离开了。
他,不会是个好丈夫。
所以,与其给柳文仙留有想象的余地,不如告诉她。
他其实一直都在拒绝,只是柳文仙却给了他更多的压力。
柳文仙说,她陪薄相睡,是想保全他们。
柳文仙说,她今儿又陪了多少朝廷大臣,他们下手很重,但是只要她和他安稳,都无碍。
柳文仙说,今天我被人羞辱了,但是还好你在。
柳文仙说……
广陌寒没有想到,他这是最后一次见柳文仙。
翌日清晨,他在准备去虞府的时候,便听见宫外传来消息说,柳文仙吞金自尽了。
他捧在手里的东西,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柳文仙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她长的出众,容颜又堪称绝色,虽比不上晏锦,却也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再加上她琴棋书画都略懂,所以她的恩客不少,连薄家的薄相,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今,宛如盛开的牡丹的柳文仙,却突然自尽了。
消息传的很快,不少人议论,柳文仙前一日去参加了虞方和沈苍苍的婚宴,没准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再漂亮,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来日又能有多好的归宿呢?也有人说,她宁死不屈,不想再伺候这些臭男人了。
男人们伤怀,女人却大骂活该。
像柳文仙的狐媚子,早该死了。
本来要去虞家的广陌寒,却浑身僵硬,脸色苍白的坐在了蒲团上。
死了……
这个昨日一直和他哭着说喜欢他的人,就这样死了……
他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
这不是梦,却比梦境更难以让人相信。
广陌寒这一日没有去虞家,而晏锦却在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得到了一个小姑娘送来的信函。
信函很厚,可见里面写了很多东西。
小姑娘长的清秀,她将东西亲自交给晏锦后,才离开了。
晏锦有些惊讶的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小楷,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
香复有些不解,“小姐,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