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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锦谋txt下载     锦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6:父母往事(一)

    郑老先生在听了这句话后,不禁笑出了声,“他居然,还是没忍住!”

    他说完这句话,才抬起手捧起放在身边的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

    这些事情,郑老先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提起。

    太久了,记忆都快模糊了。

    若不是晏锦的到来,他都快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有那样惊心的往事。

    屋内檀木案上,几光可鉴人,摆放在上面的玉石棋盘,莹润的光影在他的视线内有些模糊。

    郑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玉石棋盘上,胸脯微微起伏。

    须臾,他垂下眼眸,脸色恢复了清冷,似乎已经将心里骤起的情绪压抑住了。

    “你母亲曾和我学过古琴,后来我去谢家之后,她便跟了其他的先生,据说那位先生很厉害,也曾在薄家教过其他的小姐。”郑老先生吐字缓慢,“我曾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陪着公子在凉州游玩,那时,你母亲也在!”

    那一年,凉州还没有被大火焚烧。

    春日里的凉州,处处可见繁花似锦,仿若人间的仙境。

    长瑞公子本就是喜欢游历的人,所以那时郑老先生便陪在身侧,和他一起去了凉州。

    也就是在凉州,谢瑞遇见了大虞氏,而大虞氏也遇见了晏季常。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

    相见的时候,大虞氏欣赏谢瑞的才学,而谢瑞欣赏大虞氏不仅容貌绝美,连琴艺也是如此厉害,两个人相谈甚欢。而且,郑老先生又曾是大虞氏的先生,这来一来往,大虞氏和谢瑞便有了情愫。

    那会,郑老先生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十分般配。

    谢瑞容貌隽秀,站在大虞氏身边,当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只是这门亲事,谢相却不愿意接受。

    虞家不是显赫的大家族,更不是权贵之家,谢瑞是谢相唯一的儿子,来日肯定要和谢相一样踏入仕途,那时的谢瑞需要的便不止是谢家助力,更需要别的大臣支持。

    毕竟,薄家绝对不会允许,谢相和谢瑞一起在朝廷上出现。

    大燕有两位宰相,而实权过多的是左相而并非右相。

    大虞氏是何等聪明之人,谢相的态度她明白之后,便渐渐开始和谢瑞疏远了。

    感情这种事情,大虞氏向来克制。

    虞家纵使是大商户,但是士工农商,商人在这些权贵的眼里,不过是最末的存在。

    大虞氏不想委屈虞家。

    只是,谢瑞那会却不愿意轻易放手,为此,一向和顺的谢瑞和谢相也有了争吵,父子之间也有了嫌隙。

    郑老先生私下劝过谢瑞,不能感情用事。

    一向理智的谢瑞,却叹了一口气,最后摇头。

    感情,若是能控制,便不是感情了。

    而另一边,谢相却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大虞氏的错,若不是大虞氏,他乖巧听话的儿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私下更是在见大虞氏的时候,恳求大虞氏放过自己的儿子。

    大虞氏伤心欲绝,闻言更不愿出府。

    谢瑞对大虞氏的纠缠,从痴情到了绝望,最后……在和大虞氏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谢瑞和大虞氏都饮了太多的酒,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之后,谢瑞更是要对大虞氏负责,想要娶大虞氏,而大虞氏却一直逃避。

    那段日子,谢相对虞家的打压,其实也很显而易见。

    虞家吃了很大的闷亏,却无力反抗。

    也是因为谢相迷了心眼,所以薄家才会在暗中推波助澜,想借助谢相的力,从中得到虞家的家产,更查明虞家的来历!

    其实那会,晋南王会造反,不得不说也是薄家的功劳!

    先帝残暴又沉迷女色,整日不理朝政,对选秀却情有独钟。当年刺杀先帝的计划,郑老先生也曾怀疑,是薄家私下做的,薄家想要的太多,从当年送薄太后进宫开始,野心便从未停歇。

    结果,谁也没想到,那场刺杀却便宜了晏家。

    其实,在那场阻止刺杀的行动里,还有舒家的老爷子。

    舒家之所以败落的那么快,大概也是被人泄愤而已。

    郑老先生看着薄家在中间挑拨谢、虞两家,最后在谢家拒绝了薄家提亲议和后,恼羞成怒。薄家对付不了谢家,却能将虞家玩弄在鼓掌之中,而那时……谢瑞站了出来,替虞家背负下了所有的惩罚。

    谢相想要挽回,却无能为力了。

    谢瑞,认了罪。

    郑老先生在最后一次见到谢瑞的时候,谢瑞只是怔怔地说,“先生,我自负了一辈子,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情字,如此狼狈。但是先生,我从来都不后悔我做的事情,只是……我终究是负了小雁啊!是我对不住她!”

    若不是他,虞雁依旧是哪位高高在上的虞家大小姐,依旧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谢瑞自嘲的笑了笑,说完之后,便义无反顾的喝了那杯毒酒。

    谢瑞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薄家在短暂的几年内,都不能再用其他的法子,找虞家的麻烦。

    只是,谢瑞怎么也没料到,只是一夜,大虞氏便有了身孕。

    虞家起初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是谢瑞为虞家而死,大虞氏却不得不保住这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爱情,又或许是因为愧疚。

    郑老先生猜不到大虞氏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大虞氏的举动有些疯了。

    纵使大虞氏容貌倾城,琴艺精湛,但是谁又愿意娶一个和谢家有来往,且非完璧的女子。

    连沈家那位三爷,似乎都有所察觉,不愿意入仕途。

    大虞氏那会,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想,若是不行,她便去西域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是谢家最后的血脉……

    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晏家的世子晏季常,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大虞氏,在得知一切后,毅然允诺要娶下大虞氏。

    晏季常和大虞氏的来往并不多,两个人也只是在凉州说过几句话。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大虞氏孤立无援的时候站了出来,还不嫌弃她的曾经……

    世上最深的感情,约摸也就是这样了。

    大虞氏有身孕的事情,谢相并不知晓,他在失去爱子的同时,也厌恶虞家的背叛。

    所以,那时他才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577:父母往事(二)

    郑老先生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晏锦。

    他曾听人提起过这位晏家大小姐,说她容貌和言行举止都和生母大虞氏相差甚远。

    一个天,一个地。

    他从前从未见过晏锦长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那些传言,是真又或者是假。

    现在近距离看着,却觉得晏锦和大虞氏,其实也有些相似,譬如现在沉默不言的时候,气质都沉稳安静。

    “谢相不是故意的!”郑老先生眯眼,“虽然,我知道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错了,就是错了!”

    及时弥补了这么多年,当初做的一切,却依旧是错事。

    昔日,谢相失去妻子后,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导致那样理智从容的一个人最后开始心狠手辣。

    虞家一次又一次被压迫,而薄家又想对清平侯府做的事情,其实不少都有谢相暗中推波助澜。

    晏煦会在清平侯府呆不下去,也是因为谢相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大虞氏害怕晏煦会给晏季常带来麻烦,最后私下和虞家的人商议后,决定将晏煦送走。晏季常虽然阻止过,但是却依旧改变不了大虞氏的想法。

    据说那会的大虞氏,甚至说出了一句,“你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何必管他的生死?”

    不知是晏季常脾气太好,还是他真的太喜欢大虞氏了,在听了这句话后,却最后淡淡地说,“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呀!”

    大虞氏哭的厉害,却依旧送走了晏煦。

    那年,晏煦才三岁。

    虞家接走晏煦后,又找了一具和晏煦差不多的尸首的孩子,来替代晏煦的存在。郑老先生亲自和虞家的人将年幼的晏煦送到了关外,又将谢瑞临终留下给他的小白蛇,转交给了晏煦。

    一路上这个孩子乖巧极了,一句怨言都没。

    他总是问郑老先生,他说,“先生,是不是我不听话,所以爹爹和娘亲,才会让我离开?”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我会听话的。先生,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孩子明明那么小,却承受了许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

    黄沙漫天的大漠,将是晏煦以后的归处。

    之后,大虞氏觉得亏欠晏季常太多。因为晏煦的离开,晏季常的世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她私下劝晏季常纳妾,却被晏季常拒绝了。大虞氏最后没有办法了,便选择了自己强行受孕。

    其实那会疲惫至极的她,根本不适合有孩子。

    大虞氏有了身孕时,他也曾去探望过。

    大虞氏像是快要解脱一样,对他说,“先生,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觉得好轻松。我欠了经时太多了,更不知道怎么报答他,我现在只想逃的远远的……”

    活着,好累。

    郑老先生闻言,只是安慰大虞氏,“你别多想,你会安安稳稳的!”

    到了最后,大虞氏依旧是觉得自己亏欠晏季常,也因为自己不能给晏季常想要的爱情,而暗自神伤。

    虞家,真的欠了晏季常太多太多了。

    只是,郑老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谢相已经开始怀疑晏煦并非是晏季常和大虞氏的孩子,不过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私下,谢相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因为怀疑而想找到晏煦。

    他在关外寻找了很多和晏煦相似的孩子,然后将这些孩子交给手下关押着。

    有些孩子和晏煦眼睛相似,有些孩子又和晏煦身高年龄相仿……

    最后,谢相更是抓到了虞非在关外的孩子。

    若是谢相好好对这些孩子,或许郑老先生也不至于和谢相大吵起来。

    他曾去看过这些孩子,这些人对这群孩子非打则骂,虐待他们就跟虐待动物一样,而且时不时还有孩子的尸首从小院内被送出来。

    谢相像是化成了恶鬼一般,永远止境的找各种各样的孩子,似乎找到了这么多孩子,就能弥补他失去儿子后,内心的空缺……直到晏煦真的到了谢相手里。

    那会,他和谢相已经决裂,所以并不知晏煦也到了谢相的手里。

    这群孩子从关外被送到京城内来,安置在小院内。

    郑老先生一直安慰自己,等大虞氏生下孩子后,他便离这些事情远远的。结果,薄家却唆使了晏家的人,在大虞氏的安胎药里下了不该下的东西。

    之后,郑老先生更是查到,这件事情还和谢相有关。

    那时的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到谢相的府里,对着谢相破口大骂,“你是个疯子吗?虞雁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我疯?”谢相瞪圆了双眼,咆哮道,“若不是虞雁,我儿怎么会枉死!况且,我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又不是我亲自下的毒,你又何必来责骂我!”

    郑老先生气的红了眼,“谢瑞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一个爹,冥顽不灵!若不是你阻止他和虞雁的亲事,他会走到那样的结局吗?你当年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是谢家的人,绝对不会对不起大燕,然而你现在做了什么?你为了泄愤,你居然还在背后操控薄家,你的忠心呢?谢良恬我告诉你,当年虞雁之所以要嫁晏季常,也是为了保你谢家最后的血脉,可是现在你却将你的亲孙子,逼到了绝境!”

    谢相闻言,惊的目瞪口呆,“晏煦,怎么会,他真的是我的孙儿,他真的是?”

    “疯子!”郑老先生退后,“你以为你可怜,可是你不想想,虞家更无辜!来生,你就算恕罪,也偿还不了一切!”

    之后,郑老先生便离开了,在虞家的帮助下,躲进了这个小村落里。

    他终究是不舍得离开京城,他想看着所有的一切,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只是,他能做的,终究有限。

    三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许久后晏锦才开口问,“表哥,是我亲哥哥吗?”

    “我,不知道!”郑老先生摇头,“那些孩子长的都很相似,尤其是你表哥和哥哥,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本来区分他们也很好区分,你亲哥哥的手里,是有一条虬褫的,是长瑞从前放在我这里后,后来我又交到你哥哥手里。但是后来,据说那群孩子里,有几个都不怕这条虬褫,最后……”

    最后那群孩子,被薄相发现了,而薄相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薄相安插在谢相身边的人,杀了这些孩子。

    唯一活下来那位,便是现在的虞方。

578:错了就是错了

    对于虞方而言,活着未必是幸运。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落下了病根,甚至夜里总是噩梦。

    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能闻见当年血腥浓重的气味。

    郑老先生低下头,“我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晏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句,“先生,我表哥患有夜游症,你知道吗?”

    “知道!”郑老先生脸色惨白,“我……”

    到了嘴边的话,郑老先生却说不出口了。

    虞方那双眼睛生的太漂亮了,无论是他幼年时,还是如今,都是一样的剔透,像是装下了一片无边的大海。

    那群人守着府邸的人,不允许孩子们睁开眼,怕外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尤其是对虞方……他们下手更狠毒。

    当晏锦他们用眼睛识路看周围的时候,这群孩子却被人教育,不许睁开眼看周围的一切,若是敢擅自睁开眼,又是一顿毒打。

    久而久之,虞方便落下了夜游症的病根。

    不用睁开眼,也能稳稳当当的找到所有的路……

    所以当年,虞方刚到虞家的时候,才会夜夜都不在屋内,而在梦里行走到偏僻的角落里躲起来。在他的意识里,只有那些黑暗的小角落,才是最安全的。

    晏锦想起虞方送自己一箱子的折纸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郑老先生又说,“对不起,我知道的,就这些!”

    现在的虞方,到底是不是晏煦,他不清楚。

    晏锦摇头,“先生没有对不起我!”

    其实,纵使郑老先生不言,她也有了答案。

    那本话本子上写的,跟这个故事很相似。

    答案,显而易见。

    谢瑞去世以后,谢相依旧在朝廷上撑着,起初是为了报复,最后是为了弥补昔日的错事。然而,支撑谢相这么多年孤寂的动力,大概就是虞方了。

    只是,错了就是错了。

    谢相纵使再可怜,也不该拿无辜的人来发泄私愤。

    她的生母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的父亲和虞家又做错了什么呢?以至于前世要落得那样的结果。

    郑老先生看着晏锦脸色苍白,又叹了一口气,“有因便有果,谢家对不起你们……”

    他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对晏锦弯腰行礼,“对不起!”

    “先生!”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扶起郑老先生,“你知道,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的语气很淡,却听的郑老先生身子一僵。

    的确,这句话,该谢相来讲。

    只是,一句对不起又能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不能挽回了。

    他笑了笑,有些沧桑,“我知道!”

    晏锦有些疲惫,和郑老先生又说了一会话,便起身从屋内退了出去。冬日的阳光薄弱,照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暗淡无光,一切似乎都沉在黑暗之中。

    沈砚山站在晏锦身边,一直没有开口,半响后他才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晏锦闻言,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沉默的跟在沈砚山身后。

    两个人走到了后院,上了假山。

    站在亭内的晏锦,刚刚顿下脚步,便听见禅院的钟声。

    “咚——咚——”

    或许是因为在京郊的关系,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在听了这些钟声后,晏锦的心绪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

    她既能有幸重活一世,那么该做的便是和身边的亲人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

    虞方也该和她一样。

    又何必自寻烦恼,去纠结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其实,虞方是不是晏煦,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她的心里,虞方的位子,和她嫡亲哥哥的重量,是一样的!

    晏锦笑了笑,“多谢!”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沈砚山顺着晏锦的目光,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寺庙,“若是虞方再问起,你便将那本话本子交给他,告诉他最后一页,放在阳光下面看看!”

    晏锦闻言,一怔,“最后一页?”

    沈砚山给她的话本子,里面的故事似乎都讲的是她身边的事情。晏锦有些错愕的看着身边的沈砚山,又试探着问,“这,是你写的?”

    沈砚山一笑,“怎会,我的化名怎么会如此庸俗!”

    晏锦这下,目瞪口呆。

    这本话本子和上本一样,化名都是馒头烧酒。

    她起初还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后来在看见有本叫骏马四腿的化名后,便觉得馒头烧酒这个名字取的真好,太有才华了!

    沈砚山见晏锦怔住的模样,轻轻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晏锦吃痛回过神来,“骏马是你,那么馒头……”

    “是义父!”沈砚山说完之后,唇畔带笑,“你曾说,话本子里的事其实都是真实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晏锦:“……”

    她愣了一下,便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程老将军和沈砚山都曾化名写了不少的话本子,而且两个人还真像是父子一样,化名都是如此的新颖。

    晏锦笑的眯了眼,然后缓缓的抬起手,将指尖放在了沈砚山的唇畔上。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这薄弱的阳光下,也带着淡淡的暖意。

    “是挺俊的!”晏锦大胆的动作,让沈砚山的眼睛微微黯了下来。

    程老将军在关外多年,听说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少,他当年是多个孩子的父亲,为了哄孩子们睡觉,便经常讲一些小故事给孩子们听。后来,他的儿子们都战死了,女儿也远嫁了,他又变成了一个孤单单的人。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程老将军选择了为国,便放弃了自己的小家。

    他渐渐地也学会了排遣寂寞。

    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写些话本子。

    再后来,沈砚山的到来,让他身边渐渐有人陪伴了。

    他便将自己写的东西,丢给沈砚山看。

    从而导致沈砚山也学了程老将军……

    晏锦想了想,又道,“等回去了,你再送一些过来吧,我又看完了!”

    “好!”沈砚山神色闪烁了一下,“不过,你也该准备准备了,再过一些日子,该赴宴了!”

    晏锦道,“恩!”

    太后的寿宴,她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过去了。

    薄家对母亲和父亲做的那些事情,她每一件都记在心上。

    她不大度,有仇就会报。

    两个人在村里小住了两日后,沈砚山又陪着晏锦去了灵隐寺……而晏锦刚到灵隐寺,便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旋氏,终究是出事了。

579:她想要的

    晏二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休了旋氏。

    他回去后,便将休书递给了旋氏,当日又吩咐人送了旋氏离开。

    旋氏哭闹无效之后,旋氏的母亲又亲自去找了晏二爷谈话。

    结果,显然是不欢而散。

    旋氏的母亲也明白,这次是真的不能挽回了,便对晏二爷狮子大开口,说晏二爷要休了旋氏也可以,但是晏二爷要给旋氏一万两银子。

    本来心里觉得自己亏欠旋氏的晏二爷,也曾盘算着要给旋氏一笔银子补偿。

    在闻言后,连最后一分情面也不愿意给旋氏了。

    一万两白银……

    旋家长房也敢开口。

    晏二爷不愿意给,而旋家长房也拿晏二爷没办法,最后不知为何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了手,闹出了一场不小的笑话。

    这下,晏二爷的脸面丢光了,旋家长房也没占到任何好处。

    当夜,旋氏善妒、挑拨晏季常和晏二爷兄弟感情的事情,却被人传开了……

    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说的是有模有样,而也在这个夜里,旋氏的舌头却被割了,连手筋都被挑断了,模样据说很惨烈。

    旋氏是在旋家长房里出的事,京城内好奇的目光,自然也放在了旋家长房了。

    而当年旋家大爷私下贪旋二爷银子的事情,也被旋家的下人们说了出来。

    这下,旋家长房的名声是彻底的败坏了,一时在京城内都抬不起头来。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时,据说旋氏还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而旋家长房那边似乎觉得事情太棘手了,又想将旋氏又送到晏二爷身边去。

    他们认为,旋氏是个祸害,害了他们,而丝毫不记得从前旋氏对他们的照顾。

    香复将茶盏递给晏锦,“真是爽快!”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接过茶盏,“查清楚她是怎么出事的了吗?”

    “未曾!”香复答道,“不过都说是旋老太太做的,想泄愤呢!小姐,奴婢觉得这话,肯定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传出来!”

    香复不喜旋氏,在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眉眼里全是笑。

    晏锦摇头,轻轻地用茶盖将浮叶拂去,“不会!”

    无论旋老太太多么憎恨旋氏无用,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些事情,而且还让消息传了出去,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如今的旋氏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再也不能为自己辩解半句,也不能给外人添堵了。

    显然,做这个事情的人,是希望旋氏乖乖的闭嘴,少出来惹是生非。

    是谁,如此的憎恨旋氏。

    晏锦还当真猜不到。

    世上居然还有比她更厌恶旋氏的人,当真是有意思。

    香复怔了一会,又说,“不过安之少爷说,昨儿在旋家长房附近,发现了苏家的马车!”

    晏锦抬眼眸,面容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这下,她沉默不言了。

    苏行容。

    这件事情,是苏行容做的。

    也只有苏行容会做出如此直接又狠辣的事情。

    只是,苏行容显然忘了,若是旋氏出事,旋家长房肯定会和晏二爷闹的更厉害,晏二爷的声誉出了问题,受影响的不止是晏二爷一个人。

    晏家虽然分家了,但是晏季常却依旧是晏二爷的嫡亲哥哥。

    晏二爷这一出事,若是不能尽早平息,对晏季常肯定有影响。

    那时,要出面平息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晏季常了。

    让父亲去面对旋氏和旋家的那些人……何等的残忍。

    “明儿一早,便回去吧!”晏锦将手里的茶盏一放,对香复吩咐,“你让阿水去准备准备!”

    这件事情,终究要她来收场。

    父亲这一生,已经很憋屈了……

    她想,当年的父亲一定是爱极了她的生母大虞氏,在得知生母非完璧,腹中还有一个累赘般的孩子时,却依旧答应娶生母,而且还承担起了丈夫该承担的职责。生母觉得愧疚父亲,那份愧疚却不是爱情。

    生母觉得疲惫,其实父亲又何尝不痛苦。

    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心里却没有自己。

    他一直想要将生母的心暖起来,却忘记了,他自己的心其实也是冰冷的。

    爱情,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看出真伪。

    在晏锦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一直都孤单单的一个人……

    祖父和祖母对他的排斥,三叔对父亲的利用和厌恶……

    生母对父亲感情,也并不是爱情。

    那个人心冷了那么多年,而前世的自己还那样不懂事,居然瞎了眼错怪父亲。

    晏锦想着这些,就想赶紧回到父亲身边。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香复离开后,晏锦看着屋外的空荡荡的院子,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次,她和沈砚山来灵隐寺,其实是沈砚山提起的。

    不知为何,晏锦总想着要见见生母。

    生母的牌位在灵隐寺。

    沈砚山像是看透了她心里想什么一样,亲自陪着她一起来了灵隐寺,陪着她给生母上了香,又亲自在她的长命灯旁边,点燃了属于他的。

    而这两盏长命灯,就置放在大虞氏牌位的屋子里。

    灯火摇曳在黯淡的屋内,本来孤单的灯盏旁边,又多了一盏,光线也比从前明亮了不少。这本来冰冷的屋子,也多了几分暖意。

    有些话语,其实不必说的太多。

    陪伴,便是最动听的情话。

    等要离开的时候,晏锦又去了大虞氏的牌位前,和大虞氏辞行。

    其实,生母生下她和晏绮宁,内心希望她和晏绮宁,其中一个男孩。来日,更希望她们,能护住父亲的世子之位,偿还自己欠下的那些恩情。

    晏锦明白母亲的意思。

    “娘!”晏锦将手里的烛火放在香炉里,“我会替娘亲保护好爹爹的!”

    晏锦对着高处的牌位行礼后,又转眸看着不远处的两盏长命灯,唇畔浮现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她整理好了思绪,从屋内走了出去。

    薄弱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冰冷的大理石上泛着莹润的光芒。

    而那个人,就站在这淡淡的光芒中一袭白衣,正抬起眼看着她,像是一副水墨画。

    漆黑的发,白皙的面容,薄薄的唇。

    他唇角微挑,唤道,“素素,回去了!”

580:她要娶(4000字大章)

    晏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

    前世的艰辛,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和他相遇。

    彼时,虞方也收到了晏锦送回来的信函。

    他打开之后,便迅速的将信函看了一遍,之后又亲自去了晏锦住的小院内,将那日看过的话本子借了出来。

    阳光下,他将话本子的最后一页放在手里,却不急着知道答案。

    他皱着眉头,过了许久后才拿着话本子又转身回了虞府。

    只是这次回去时,却在府外遇见从外急匆匆赶回来的虞非……

    虞非下了马车,看见远处的虞方还有些惊讶,他反应过来后,才笑了笑,“今儿天寒,出来走动的时候,多穿一些!”

    虞非说完,又皱着眉头看了看虞方,“怎么几日不见,好像又瘦了些!”

    虞方站在虞非的身边,身子便显得有些单薄,尽管他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面容却依旧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虞方摇头,“父亲怕是看错了!”

    “你这个孩子!”虞非叹了一口气,又笑着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虞方披上,“这样应该暖和一些了!”

    虞方虽然身形修长挺拔,但是奈何身子消瘦,披着虞非的斗篷后,裹的像个严严实实的粽子,只露出了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虞非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人,这下才满意了,“走,爹带你看样宝贝!”

    “宝贝?”虞方问了一句,“什么宝贝?”

    虞非笑了笑,“自然是好东西,你应该会很喜欢!”

    虞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跟在虞非的身后,这段日子虞非一直忙着处理东海的事情,两父子站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其实不多。

    现在虞非闲下来了,虞方也想陪着父亲多说会话。

    虞方的面容偏媚气一些,不似虞非那样俊朗。此时他裹的严严实实,站在远处看过来,的确像个秀气的小姑娘。

    府邸里的小丫鬟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尽管,这些年来,她们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却依旧没有半分的厌倦。

    两个人进了院子后,虞非亲自将袖口撩起,才打开摆放在眼前的箱子。

    虞方看着父亲将箱子打开后,本来疑惑的神色,也越来越浓。

    箱子里露出来的,居然还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铁?不像。

    金?也不像。

    虞非见虞方一脸疑惑,才解释,“这是我从东海找到的玄铁,据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如果用它做成兵器,便是削铁如泥!”

    虞方不解,“父亲要习武?”

    虞非抽了抽嘴角,“我学什么武,我那点花拳绣腿你还不知道啊?臭小子!”

    虞非说完之后,便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抚摸着箱子的边沿,像是看着宝物一样,“咱们家里除了你姑父是当官的,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如今我看你也是要铁了心娶沈家那个小姑娘,而且我和你祖父也不讨厌她,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只是,爹不是当官的,帮不了你什么,说起来也终究是我们高攀了人家。我拿东海的铺面,换了这个宝贝,希望能让定国公喜欢!”

    习武之人,对神兵怎么会厌恶。

    他能做的,便是找一样能入沈家眼的东西,希望能博得他们的好感。

    虞非说的平淡而虞方却惊的瞪圆眼,“东海的铺子!”

    虞家在东海的铺面其实并不多,但是每一间铺面都花费了不少心血,当年他的祖父虞老太爷还差点将性命丢在了东海,为了这些铺面,虞家这些年来没少费心。

    偶尔,虞非还曾经和他说笑说,来日等东海的铺面再多一些,便带他去东海看看……

    虞方很向往东海,但是奈何他身子虚弱,不宜远行。

    他想去看看,那个和他眼睛相似的大海……

    “区区几间铺面,便能换来这个宝贝,咱们可是赚了!”虞非很高兴的抬起头,看着虞方说,“你可要给爹争气,这门亲事……”

    虞非话还未说完,虞方便冲了上去,抱住了虞非,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虞非还以为虞方身子不适,吓的立即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刘大夫过来!”

    虞方摇头,然后又退后一些,“爹,你对我真好!”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虞非笑眯了眼,俊朗的面容在这一刻完美到至极,“你可是我的儿子啊,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此时,虞非的话语,其实也让虞方多年来的担惊受怕的心绪放平稳了。

    他曾怕,自己不是虞家的孩子,和虞家没有一点关系。

    若是这样,他便要离开虞家。

    他不想离开这里。

    这种害怕,从他渐渐恢复记忆开始,便越来越清晰。

    每一日,他都过的像个惊弓之鸟。

    直到,后面晏锦的出现时,虞方的心绪才开始慢慢地安稳下来。

    现在,虞方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那么执着他的身世,更执着的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其实怕的是,自己会失去虞家的这些亲人,也害怕失去虞非这个父亲,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和虞家有一点点的关系。

    藏在他袖口里的话本子,似乎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何其幸运。

    有这样的父亲,有晏锦那样的表妹……身边还有如此多的亲人。

    所谓的满足,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处境了。

    “谢谢!”虞方喃喃地道,“爹,谢谢!”

    虞非笑了起来,“同爹说什么谢谢,你赶紧回去去收拾收拾,等素素和郡主从灵隐寺回来,我们便去沈家提亲吧!”

    其实,这句话从虞非的嘴里说出来,很艰难。

    当初大虞氏和谢瑞的事情,虞非是亲眼所见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止不会有结果,还会伤了身边的亲人。

    沈苍苍虽是郡主,但是地位却堪比大燕朝的公主,而且定国公更是将沈苍苍当做掌上明珠……虞家纵使是京城里大商贾户,却依旧高攀不上沈家。

    但是,为了虞方开心,虞非却愿意去触碰曾经最不愿意触碰的事情。

    这便是,虞非对虞方的父子之情。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的太清楚,虞方便明白父亲心里的想法。

    虞方点了点头,“好!”

    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虞非又喜滋滋的去看那块玄铁了。

    据说,这是天外来的东西……虞非从前也从未曾见过,他觉得稀罕极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屋外便有小丫鬟进来通传,“小爷,大小姐回来了,送了一些东西给您,奴婢已经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了!”

    “哦?素素回来了?”虞非拍了拍手,将袖口放下,“带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虞非和虞方说了几句话,让虞方回屋歇息后,他才朝着院外走去。

    等虞非离开后,虞方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一次,他却并未将话本子最后一页的纸张拿出来放在阳光下察看,而是用烛火将这纸张烧掉了……

    薄薄地纸张在虞方的手里渐渐地消失,最后变成了灰烬。

    而那些所谓的秘密和答案,也变成了过去……

    虞方将纸张烧尽后,才对屋外的小厮道,“去准备下,明儿去晏府!”

    小厮看着虞方,有些惊讶。

    今儿,少爷才刚去过虞家,怎么又想着过去?

    不过,作下人的,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所以虞方说完后,他便点头,“小的知道了!”

    这一夜,虞方睡的很好。

    夜里再也没有闻见那股的浓重的血腥味,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听见有人和他说再见。

    他站在树下,看着远处朦胧的人影,微微颔首。

    再见。

    虞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

    他收拾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用早膳,便准备出门。

    走到屋外,虞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小厮说,“让小厨房准备的点心,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小厮将食盒放在手里,“都是少爷你平日里准备的那些!”

    虞方点了点头,才走出了院门。

    等到了晏府的时,香复便从内院走了出来,迎虞方入内,“表少爷,你来的正好,郡主也在呢!”

    今儿一早,沈苍苍便急着跑到晏府来了。

    晏锦还未起身,她便跑进屋内,躲进晏锦的被窝里,然后和晏锦又盖着被子,说了好一会话。

    小虞氏对此还有些惊讶。

    沈苍苍刚和晏锦从灵隐寺归来,不过短短的一日没见,居然又如此的亲密。

    她闻言,只是摇头,淡淡的笑。

    实际上,沈苍苍和晏锦却有几日未曾见面了。

    这次去京郊,外人皆以为晏锦和沈苍苍去京郊游玩,却不想去的人却不是沈苍苍而是沈砚山。

    这一切被沈砚山布置的很好,除了当事人,便只有几个贴身的小厮,才知道去京郊的人,并不是沈苍苍。

    对此,沈苍苍对晏锦还有些埋怨,“你从前不这样的,你都会带着我一起的!”

    晏锦闻言,只是笑着说,“往后都带着你,只是,得表哥同意!”

    一提起虞方,沈苍苍的气便消了一大半,她有些羞涩的看着晏锦,然后半响后才道,“素素,你说我亲自去虞府提亲怎么样?”

    晏锦正喝着茶水,闻言差点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沈苍苍对虞方的感情,却不想沈苍苍已经如此直接了。

    世上,哪有女子能错出这样的话。

    沈苍苍丝毫看不见晏锦的惊讶,而是继续说,“表哥做事太慢了,你看我都退亲这么久了,他也不着急!他不急我很急呀,万一他又反悔了怎么办,我得赶紧将他娶回来!”

    “娶?”晏锦眼里带了几分玩味的笑,“你娶表哥?”

    沈苍苍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我嫁,我嫁!”

    沈苍苍是个急性子,她想做的事情,便要立即迅速做好。对于虞方,她其实已经用了不少的耐心了,奈何虞家却没有半分动静,沈苍苍等着等着,便也有些急躁了。

    有的时候,她的确是患得患失。

    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才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尤其是对于虞方,沈苍苍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便知道哪怕是拼上一切,她自己也绝对不会放手。

    她的感情,向来就是如此简单。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喜欢一个人,便要去争取,哪怕会失败,她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毕竟,不争取怎么会知道,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呢?

    结果,沈苍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屋外香复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姐,表少爷来了!”

    这下,沈苍苍便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赶紧对晏锦说,“我,我发髻乱了吗?”

    她今儿也是太随意了,并没有怎么精心的打扮。

    若是被虞方见到她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她太糟糕了。

    “不乱!这样便好!”晏锦看着沈苍苍的样子,笑着说,“快坐下吧!”

    沈苍苍怔怔的点了点头,坐下后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虞方进来的时候,便从小厮的手里接过食盒。

    他的手指生的白皙修长,握住檀木制成的食盒时,像是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苍苍也在?”虞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起用些点心吧!”

    沈苍苍乖巧的颔首,又陪着晏锦用起了点心。

    其实来晏府之前,沈苍苍便在沈家陪着沈三爷用了早膳,沈三爷习惯了早起,所以早膳也准备的比其他人早一些。

    现在的她,腹中的东西还满满的,但是这些是虞方带来的点心,她又情不自禁的用了一些。

    直到晏锦看出了她的端倪,让人送了一些消食的茶水上来。

    虞方看着手里的茶杯,又看了一眼眼前乖巧的沈苍苍,本想开口和沈苍苍说要去沈家提亲的事情,却不想阿水在屋外通传道,“小姐,大爷让你去他的书房!”

    “怎么了?”晏锦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父亲有什么事吗?”

    阿水的声音依旧轻柔,“方才,谢相来找大爷了,这会,还在书房内呢!”

581:虞方的答案(4000字大章)

    虞方闻言神色微变,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响后才道,“素素,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姑父了。”

    来者不善,约摸就是讲谢良恬这样的人。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他得亲自见见这个人。

    沈苍苍闻言,像是心有灵犀似地说了一句,“哥哥,我陪着你!”

    她说的铿锵有力,眼里全是认真。

    “嗝……”沈苍苍话音刚说完,便打了一个嗝。

    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嗝来的不是时候,便立即捂住了嘴,眼里全是窘迫。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嗝,让晏锦和虞方的神色稍缓了一些。

    虞方看着不远处的晏锦点头,笑着应道,“好!”

    晏锦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还在,虞方也没想过要躲。

    三个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后,便朝着晏季常的书房走去,小丫鬟们跟在身后,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天气越来越冷了,稀薄的阳光照在地上,泛着冷冷的光芒。虞方的神色在这冰冷的光线中,显得异常的苍白,纵使他裹着厚厚的大氅,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血色。

    沈苍苍陪在虞方身边,时不时的往前走几步,挡在虞方身前将吹过来的寒风拦下。

    她的动作细微,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虞方看着身前身子娇小的沈苍苍,内心也越来越安稳。

    他没什么好怕的,他想要的,全部都有了。

    三个人走了一会,才到了晏季常的书房外。

    吉祥很快便进屋去通传。

    对于虞方的到来,晏季常多少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又整理好思绪,对着身边的吉祥说,“让他们进来吧!”

    彼时,谢良恬却抬起了那双深似潭水的双眼。

    小丫鬟打起帘子后,虞方先走了进来。

    这不是谢良恬第一次见到虞方,却是最近距离看这个孩子。

    虞方的眼睛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而面容轮廓和昔日的谢瑞,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孩子的身子太单薄了,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明明手里还拿着暖炉,却依旧冻的身子微颤。

    他,似乎又和谢瑞不太相似。

    气质和动作,不一样。

    谢良恬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在看了一眼虞方过,便迅速的挪开了视线。

    虞方进屋后,淡淡一笑,双手作揖给晏季常和谢良恬行礼,“见过谢相,见过姑父!”

    “虞方也来了?”晏季常也笑了起来,“坐吧!”

    沈苍苍乖巧的跟在晏锦身后,对谢相和晏季常行礼后,便自觉的坐在了虞方身边,而不是在晏锦的身侧。

    她的动作,让谢相的眼神微黯。

    虞方也注意到谢相的神色,却装作没有看见,同晏季常说,“今儿打扰姑父了!”

    “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晏季常每次看见虞方的时候,都是百感交集,“最近越来越冷了,你出来的时候多穿一些!”

    晏季常话音刚落,沈苍苍便点头。

    是该多穿一些。

    在沈苍苍的眼里,虞方像是个易碎的宝贝似的,她怕一不小心,就让这个人摔坏了。

    虞方看着沈苍苍的样子笑了笑,微微颔首,“多谢姑父!”

    虞方和晏季常说起了家常话,而在一边的晏锦和沈苍苍时不时附和一下,唯独谢相像是一个局外人,一直坐着看着几个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他等了一会,才听见沈苍苍有些埋怨地说,“哥哥,过几日我去虞家提亲可好!”

    “啪”

    沈苍苍话音刚落,谢相手里捧着的茶盏,便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沈苍苍微微皱眉,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神色,又继续说,“太难等了!”

    她这句话,像是说给虞方听的,也像是跟周围的人宣布,她的感情。

    沈苍苍处事向来没有任何顾忌,晏锦和虞方早已清楚了她的性子,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苍苍会当着晏季常和谢相的面,将这句话说出来。

    而且,还说的如此惊世骇俗。

    “谢相,你没事吧?”晏季常看着谢良恬的动作,有些吃惊,“烫着了吗?”

    谢良恬抬起头来,无视了晏季常的话,而是对沈苍苍说,“郡主,说话是要分场合的!”

    “要什么样的场合呢?”沈苍苍看着谢相,“素素和哥哥,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而晏大人是素素的父亲,我没有什么不相信他们的。至于谢相你……难道,你还会跑出去说这些话,败坏我的名声?况且,我既然敢在这里讲出这句话,就不怕外人议论!”

    沈苍苍看着谢良恬,眼里带了几分嫌弃。

    关于虞方的身世的事情,其实沈苍苍也约摸知道了一些。

    但是,虞方是谁,其实都不重要。

    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这个人的身份。

    至于身份,她沈苍苍有就好了……

    她不认为,她的身份会比谁低多少。

    谢良恬皱眉,“明惠郡主,恕我直言,这门亲事,你还是及早打消这个念头最好!”

    沈苍苍挑眉,“哦?谢相为何这样说?”

    她的言语里,也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谢良恬虽然听出来,却依旧耐心的解释,“门不当,户不对!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虞少爷不过是虞家的孩子,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若是郡主真的喜欢虞少爷,就该知道放手,否则来日那些舆论,是会伤到虞少爷的!”

    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沈家和虞家,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所谓低娶高嫁,沈苍苍若是嫁到虞家,这得被多少人笑掉大牙?

    况且,虞非膝下也就只有虞方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让来日沈苍苍和虞方的孩子随母姓,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时,不知多少人会在暗地里戳虞家的背脊,说虞家高攀等等……

    谣言有时也是伤人的利器。

    他这样也是为了虞方好。

    沈苍苍闻言,笑出了声,“在谢相的眼里,我的感情,便如此不堪一击?”

    她何时,怕过所谓的谣言。

    那些中伤她的谣言,不过是让她更坚强的存在。

    一直没有开口的晏季常,这会却说话了,“不知谢相可听过一个故事?”

    谢良恬转眸,看着神色淡淡的晏季常,语气平稳,“愿闻其详!”

    “前几日我曾在佛经上看了一个故事,很有意思!”晏季常说,“在地狱里有一只罗刹,被所有人都誉为是恶鬼。只是,当人们咒骂他,伤害他的时候,他的法力却越来越强大,容貌也越来越好看。谢相知道为什么吗?”

    谢良恬摇头。

    晏季常继续说,“恶鬼存在,是业障。他被咒骂和伤害,是这些人在帮他,消除业障!”

    那些曾经伤害过你,毁坏你生活的人,都会让你更坚强。

    无论你认为你自己是人也好,是罗刹也罢。

    而且,连罗刹都能做到的事情,为何一个正常的人做不到呢?

    谣言虽可以伤人,也可以历练人。

    只是看这个人,是否能抗的过来。

    谢良恬语塞,“晏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吗?”晏季常显得很有信心,“可谢相仔细想想,是不是也有很有道理!”

    这些话,由晏季常来讲,便显得十分有理。

    自幼毁容的晏季常,被人誉为夜叉。这些年来,关于晏季常不好的谣言,其实一点也不少,连谢相这样很少和大臣们有来往的人,也时常会听到这些消息。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刻薄,妻子的离去,甚至兄弟的背叛……

    晏季常这些年来,过的生活,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只是,晏季常却一步步的在这些人的谣言和讽刺里站了起来,走到了他如今的位子。

    现在的晏季常,容颜恢复了,连手里的权利,也比从前的那位工部尚书多了许多。

    他一路踩着荆棘,留着鲜血,终于从地狱里走出来,站在了光明处。

    当初,谢相其实很看不起大虞氏选择了晏季常。

    尽管,在他知道大虞氏有身孕,想要护住腹中的孩子时,依旧是觉得大虞氏的选择是错误的。

    大虞氏明明应该将真相告诉他,而并非是嫁给晏季常。

    若是大虞氏告诉他,那么孩子不止能保住,大虞氏也会还活着……

    如今,谢良恬想起自己昔日的想法,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愚蠢。

    他,真的是高估了自己。

    他的处境其实比晏季常好了不少,而前段日子若不是看见虞方和沈苍苍出现在灯会上,他怕是真的已经放弃了多年来的信念。

    什么国家大义……

    什么忠孝两全……

    都是废话。

    他累了,想要去地下找妻子和儿子。

    大燕朝就算是覆灭了,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些事情在谢相的眼里,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也是对的!”晏季常说,“但是,若不去做,便否认的话,是不是也太不对了?”

    虞方也附和了一句,“我会努力成为,能和苍苍站在一起的人!”

    他的声音温和又酥软,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他会成为能配的上沈苍苍的人。

    至于谣言?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他并非十全十美,若外人喜欢议论,便去议论吧。

    虞方话音一落,谢相眼里的神色,却彻底的变成了迷茫。

    虞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

    那时,大虞氏也曾说,“谢伯父,我会成为配的上谢瑞的人!”

    谢相低头,然后扯了扯嘴角,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虞家的人,都一样固执。

    冥顽不灵。

    谢相最后,对于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也妥协了。

    其实今日他来找晏季常,也是想问问虞方亲事。

    现在的他,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了。

    谢良恬沉默了很久,他想,若是当初他不用死胁迫大虞氏和儿子,若是成全了他们,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世上哪有如果!

    没有后悔药了。

    “是吗?”谢良恬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沈苍苍和虞方说,“那么先提前祝贺你们!”

    虞方点头,“多谢!”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吉祥在屋外禀告,说工部的几位大人已经到了,问晏季常是否要去见他们。

    晏季常闻言便起身和谢相告辞,让谢相继续小坐一会。

    工部的事情,耽误不得。

    谢相本想要离开,但是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虞方,问了一句,“虞少爷可有兴趣报效国家?”

    “报效国家,不一定要在朝为官!”虞方语气很淡,言语却很肯定,“我是虞家的人,得忠孝两全!”

    他是虞方,不是晏煦,更和谢相没有半分关系。

    在朝为官,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没有想过,往后也不会想这件事情。

    而且,沈苍苍显然也对朝廷上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那么他就更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了。

    谢良恬怔了很久,顿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想知道的答案,虞方已经告诉他了。

    淡薄的阳光照在谢相的发髻上,银色的发丝有些刺眼。

    过了一会,谢相笑了起来,“看来,虞家对你很好!”

    “我是虞家人,他们待我自然很好!”虞方笑了笑,他那一双湛蓝色的眼,像是镶嵌在剔透的白玉上的宝石,“一家人,自然待彼此好!”

    “是吗?”谢良恬在此刻,像是苍老了许多岁,眼眶也凹了下去,“一家人啊!”

    他摇了摇头,又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是一家人!”

    从前精神奕奕的谢良恬,此时脚步也有些虚弱,他没有留意眼前的台阶,一脚踩下去,便立即踩空了。

    晏锦眼疾手快,赶紧冲了上去扶住谢良恬。

    只是,晏锦的手速终究是慢了,而站在晏锦身后的沈苍苍,为了稳住晏锦,扯住了晏锦的衣衫。

    沈苍苍的力气太大,晏锦的衣襟也被她扯开了一些,隐约地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下一刻,谢相的目光,便放在了晏锦的脖颈处……

    “这是……”他看着晏锦脖子上的玉佩,有些惊讶,“这,是小楼的东西?”

582:宫中的异动(4000字大章)

    谢相的姿态有些狼狈,而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看着晏锦的目光渐渐黯了下来。

    沈苍苍反应最快,她扶稳晏锦后,立即又用身子挡在晏锦和谢相中间,迅速的将晏锦的衣襟拢好。

    小巧的玉佩,在淡薄的阳光下,莹润剔透。

    “看什么看!”沈苍苍的言语带了几分苛责,“谢相不知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谢良恬闻言一怔,在虞方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又行礼跟晏锦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方才的动作,的确是太失礼了。

    不过,晏锦脖颈上的东西,的确让他有些吃惊。

    晏锦看着沈苍苍,无奈的笑了笑。

    无论谢良恬在朝廷上多么不受待见,他依旧是大燕朝的左相。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如此对晏锦行礼。

    而且,现在的谢良恬,已经不再是往日的谢良恬了。

    他最近这些日子,频繁的来往元定帝的御书房,甚至比薄相进宫的次数还要多一些。

    在其他大臣的眼中,元定帝似乎有意渐渐地恢复谢良恬从前的地位。

    左相的实权,永远是高于右相的。

    她没有必要为这些事情,得罪谢良恬。毕竟,这个人的耐心太好,做事也有些深不可测。

    “谢相太客气了!”晏锦站稳了身子,又福身道,“这礼我受之有愧!”

    沈苍苍撇了撇嘴,“明明是他的不是,若不是素素,他摔的便更惨了……”

    晏锦虽然没有及时的扶住谢相。但是,她的声音却让站在一边的如意有了反应,在谢相摔倒的过程里,如意也扶了一把。虽然,如意的力气终究没有让谢相站稳,却也没有让谢相摔坏了身子,只是模样有些狼狈而已。

    谢相笑了笑,“郡主说的是!”

    “苍苍!”虞方看了一眼沈苍苍,“你扶素素进屋去看看,可有伤着什么地方,我送谢相出府吧!”

    沈苍苍向来听虞方的话,她没有多想便点头,“好,哥哥你早些回屋,外面冻!”

    虞方身子太弱,谢良恬婉拒了他要搀扶自己的好意,而是让身边的小厮扶着。

    有些话,谢良恬也想和虞方说说。

    屋内,沈苍苍正担心的看着晏锦,皱着眉说,“你自己也不小心一些,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不会!”晏锦说,“苍苍,多谢你!”

    方才,她也是下意识想要搀扶住谢相。

    不管昔日谢相做错了什么,若今儿谢相在晏家长房出了事,那么怎么都会是他们的不是!晏锦不喜欢谢良恬这样的人,觉得他过于不近人情。

    而且,谢相昔日对母亲做的那些事情,她也无法原谅。

    沈苍苍看了看晏锦的脖颈,良久后才道,“谢什么,我最不喜欢听这个字了。素素,往后你离谢相远一些,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哪有人一直盯着别人的脖颈看的。

    “好!”晏锦微微颔首,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她想了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沈苍苍,“苍苍,小楼是谁?”

    晏锦话音还未落下,沈苍苍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神色里显得十分的不自然。

    她左顾右盼,“啊,小楼啊,她,她是大伯母的妹妹啊!”

    晏锦听闻这句话后,恍然大悟。

    沈苍苍曾和她提起过小楼,而且还说了,是陆家的人。

    陆家,陆小楼。

    陆家昔日的才女陆小楼,曾和她生母大虞氏,在京城平分秋色的人。若说她生母在琴技上无人能敌,那么陆小楼的才华,在京城里便更是找不出几个对手。

    只是后来,据说这位才女,生了一场大病,最后疯了。

    真是可惜了。

    不过,既是陆家的人,便是苍苍的长辈,为何苍苍一直呼她的名字,却很少称呼其他?

    而且,晏锦很少听人提起过这位陆小楼,似乎她的那些事情,也随着岁月的流动,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若陆小楼真的是疯了,那么很多事情也是有迹可循的,为何她却再也没有听闻过这个人的消息。

    莫非,已经去世了?

    晏锦有些疑惑的想着陆小楼和沈砚山的关系,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沈苍苍已经奔了出去,还对她摆手,“素素,我去找哥哥了!”

    沈苍苍的反应有些反常,而晏锦更是疑惑这件事情了。

    陆小楼到底是谁!为何所有人都知道……晏锦想着,便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太复杂了。

    而另一边,沈苍苍跑远之后,才顿下了脚步。

    她方才失了仪态,像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一般横冲乱撞。

    只是,她没有办法不逃离。

    对于晏锦,她是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的。

    沈苍苍刚站稳身子,便听见有人唤她,“苍苍!”

    惊魂未定的沈苍苍闻言,吓的跳脚。

    下一刻她安稳了心神才看清,远处的人,居然是虞方。

    沈苍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埋怨地说,“哥哥,你吓到了!”

    “恩?”虞方有些好奇的走近,眉目里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沈苍苍张口欲将话说出来,半响后又顿住了。

    她摇头,“没事!”

    “苍苍!”虞方依旧担心她,“你连我也不愿意说真话了吗?”

    沈苍苍微摇头,“不是的!”

    她是不知从何说起。

    幼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并未随着日子的流逝,而让她彻底的忘记。

    或许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纵使外人说沈砚山如何刻薄无情,她依旧觉得沈砚山是个好哥哥。

    沈砚山是性子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沈砚山的错。

    她想了想,才试探着问了虞方一句,“哥哥……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不是郡主,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问的什么傻话!”虞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我的喜欢,和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沈苍苍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哥哥的性子和素素一样,这件事情若是换成是素素,她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虞方听着,愈来愈糊涂,“怎么又和素素有关了?”

    沈苍苍此时却逃避了这个话题,十分认真的看着虞方,“哥哥,你什么时候提亲啊?”

    她的思维跃动的太快,让虞方有些傻了眼。

    虞方不言,而沈苍苍却说话了。

    她露齿,“有人喜欢被人护住,有人却喜欢和心上人一起携手并进。然而,这两种人都不是我想做的……我想护住哥哥,就像哥哥小时候护住我一样!”

    她说的大气凛然,似乎自己才是男儿身。

    这让虞方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未曾怎么护住你!”

    “若不是哥哥,我怕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沈苍苍见虞方的面颊露出淡淡的粉色,神态也有些羞涩,便趁机凑到了他的身边,“我脾气不好,自幼我行我素习惯了,哥哥,你也宠宠我呗?”

    虞方垂下眼眸,有些不知所措,却依旧故作镇定,“我还不宠你?”

    他,的确不擅长说情话,也不习惯听这些话语。

    沈苍苍看着虞方面颊上的粉色,慢慢的蔓延到了小巧的耳朵上,言语却更认真了,“所以,你就迁就下我的自尊心,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来日要怎么过,沈苍苍已经全部想好了。

    虞方不喜朝廷上的事情,那么她便在虞方面前再也不提起这些。

    虞家是商贾户,而她也愿意去学着经商。

    在沈苍苍的眼里,虞方像个易碎的琉璃,她自然不允许虞方出府远行。

    有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霸道。

    霸道的将这个人将这个人捆在身边,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虞方这下,更是抬不起头了。

    他一张面颊红的发烫,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敷过似的。

    “好!”半响后,虞方才点头。

    沈苍苍很高兴,伸出手便握住了虞方的手,往袖口里放了放。

    虞方的手冰冷像块寒铁,却一点也不影响沈苍苍的心情。

    她很高兴,也很庆幸。

    世上没有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虞方答应了沈苍苍,便说到做到了。

    还未等沈苍苍带着定国公到虞家,虞方便亲自和虞非上门提亲了,连甚少出府陪着妻子的虞老太爷,也去了沈家。

    虞府这一举动,让不少人都有些惊讶。

    毕竟,虞家再有银子,也不过是商贾户,居然敢高攀沈家……

    私下有人议论,虞家提亲的会不会是沈家的小丫鬟。

    谁都不敢将这门亲事想到沈苍苍身上。

    然而他们没有等多久,元定帝的旨意便下来。

    元定帝亲自给沈苍苍和虞方赐婚,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因为定国公夫人去世还不足一年,所以两个人的亲事,便放在来年开春后。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被元定帝的旨意,惊的目瞪口呆。

    元定帝宠爱沈苍苍,将沈苍苍视若亲生女儿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谁也没想到,元定帝居然将沈苍苍许配给了虞家的少爷,还是一个商贾出身且病怏怏的人。

    这个消息,不亚于昔日沈砚山和晏锦定亲。

    连薄相都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太后,“皇上,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唉!”薄太后叹了一口气,“前段日子,这个孩子一直来哀家的宫里陪哀家说话,喏,你瞧瞧……”

    薄太后伸出手来,指着远处的几件金子打造的摆件,“她想求哀家下旨,却又不知道怎么办,闲来无事,就……将这些东西,都碰了一遍!”

    薄相有些好奇地起身,看着那些摆件,然后傻了眼。

    这些摆件都很珍贵,是用纯金打造而成。

    薄太后不喜奢靡,却对这几件东西情有独钟。

    结果,现在现在这些摆件上,都有了不浅的牙印……

    沈苍苍不知如何开口,咬东西的坏毛病,还一如既往。

    同样的摆件,在元定帝的书房里,也有几件。

    如果他猜的不错,上面必定也留下了沈苍苍的牙印。

    薄相想了想,有些不悦,“皇上就如此纵着她?”

    “她还小!”薄太后笑的慈祥,“不懂事!”

    薄相笑了笑,“眼看就要成家了,还小?太后娘娘,你太宠着她了,才让她如今做事,肆无忌惮!”

    薄太后沉默不言,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她皱着眉头,显然也懒得再反驳薄相了。

    过了许久,薄太后才开口,“哥哥,她是安南将军唯一的孩子,况且当年安南将军以身殉国,哀家和皇上纵容她,也是应该的!”

    “是吗?”薄相和薄太后稍拉开了些距离,“但是太后娘娘别忘了,她是沈家人!”

    薄太后闭了眼,言语里带了几分苛责,“哥哥!她是无辜的!”

    薄相冷冷的哼了一声,“无辜?当年小京不无辜?”

    “够了!”薄太后将手里的玉如意放在了身边的檀木小炕几上,“不要再跟哀家提他!”

    薄相住了嘴,却也没有再坐下。

    空荡荡的殿内,燃着淡淡的檀木香味,此时一切都安静极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似乎彼此都不想跟对方继续说话。

    过了许久,殿外才想起一阵酥软的声音,“太后娘娘,贤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贤妃来了吗?”薄太后稍微整理下情绪,“让她稍等片刻!”

    她说完之后,又对站着的薄相说,“哥哥你回去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薄相神色冰冷,“太后娘娘可别忘了,你为何要进宫!”

    薄相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从殿内走了出去。

    殿外,京斋正站着。

    薄相经过他的身边时,又顿下脚步打量了他几眼。

    穿着飞鱼服的京斋,模样十分的隽秀,若不是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脂粉味,谁都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太监。

    京斋俯身,“见过薄相!”

    “京公公!”薄相轻轻开口,“你最近很少出来走动了!”

    京斋笑了笑,“最近天寒,太后娘娘要咱家在身边伺候,所以便很少出宫了!”

    薄相挑眉,又瞥了他一眼,“其实京公公,你和他长的一点也不像,你又何必在太后娘娘面前经常走动呢?当年,我把你送进宫来,也不知是不是错了!”

583:殁了

    京斋沉默片刻,笑笑,“薄相说是对的,便是对的,薄相说是错的,便是错了!”

    薄相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蹙眉,“你演过头了!”

    “是吗?”京斋说,“不是正和薄相的心意!”

    薄相神色不再平静,反而多了一份狰狞,“别忘了,若不是我,你这会已经死了!从前我可以要你的性命,往后,也可以!”

    薄相说完之后,便将目光收回来,背着手离开了。

    院落里的枫树上,残留的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京斋看着薄相的背影,目光掠过地上的落叶,唇角微挑。

    过了一会,贤妃才走上前,“京公公,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贤妃娘娘请!”京斋退后一步,福身,“太后娘娘在里面等你!”

    贤妃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看着薄相消失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薄相还是和从前一样,为难京公公吗?”

    “多谢贤妃娘娘抬爱!”京斋神色不改,“薄相并未为难咱家!”

    贤妃默默的看着京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心里有些疑惑。

    她记得前些年见到这双眼的时候,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恐惧和惊慌失措,那时的人,狼狈的模样,像个可怜虫。

    然而,不过短短几年,这个人便变的如此沉稳。

    薄相看中的人,当真是厉害。

    只是,薄相和京公公之间,似乎也有了裂隙。

    殿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后,贤妃才敛了心神,朝着殿内走去。

    等贤妃走进殿内后,京斋才站稳了身子,那双修长的眼里,神色怪异。他在殿外站立了一会,抬起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便追了上来,“公公,柳姑娘让人传话说,最新鲜的人,给你送到府里了!”

    “哦?新的?”京斋扯了扯嘴角,“她倒是懂我!”

    小太监笑了笑,“柳姑娘一直都懂您呢!”

    京斋顿下脚步,声音有些淡淡地,“告诉她,不用再送些俗物过来了!”

    京斋说完,便离开了小太监的视线。

    这下,小太监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自从灯会上回来后,京公公便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从前那些美人落在京公公的眼里,似乎都成了俗物。

    西域的舞娘换了一拨又一拨,什么肤色的人,都吸引不了京公公的视线。

    明明,每一个都长的那么清秀可人,姿态更是风情万种。

    连他这样的人,都心动极了。

    为何,京公公却觉得俗气呢?

    小太监叹了一口气后,才跟了上去了。

    …………………

    宫外,晏家长房。

    晏锦正拿着沈苍苍递过来有些残缺的图纸,微微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从图纸上看,这个地方虽然很荒芜,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但是却是个风水很好的地方。

    曲折的河流环绕着周围,河水像是银河一样,吸取了天地的精华之气,左边的矮山出产金矿,而右边的似乎产出美玉,若是来日谁葬在这里,便是左手握金,右手握玉,脚踏银河。

    这,简直是真龙天子的待遇。

    晏锦十分吃惊,这处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秦岭的一脉。

    属龙脉。

    沈苍苍撇了撇嘴,“宋潜让我交给沈砚山的,我给忘了,就带给你看看!”

    晏锦:“……”

    沈苍苍的话,让晏锦想起了前段日子,沈砚山独自到郊外的事情。

    若不是沈苍苍今日提起,她也要以为沈砚山去的就是京郊……

    但是,她及笄的那一日,沈砚山赶回来的时候,靴子上沾染的泥土,却不像是京郊的泥土,她想不出来京城附近哪里会有红土。

    莫非,沈砚山上次离京,是去了秦岭?

    晏锦想着,眉头越皱越深。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又道,“素素,你看出来了吗?这个地方在哪里,好不好玩?”

    “好玩?”晏锦无奈的笑了笑,“这种地方哪里能随意去玩的,离京城很远。而且,你看这里……”

    晏锦指着左边的矮山,对沈苍苍解释,“这里出产金矿,但是每年数量却不多,据说地势比较险峻,所以……”

    “好了!”沈苍苍听的迷糊,赶紧摆手,打断了晏锦的话,“你说的我都听不明白!”

    沈苍苍没什么耐心听晏锦解释,她对风水玄学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晏锦对这些却研究的津津有味,连屋子里花木的摆放,也会和香复私下商议。沈苍苍觉得,她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十分的疲惫了。

    她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素素,我大伯父病了!”

    “定国公病了?”晏锦说,“重大夫去看过了吗?”

    沈苍苍点头,“看过了,重大夫说大伯父这是陈年旧疾,复发了。他虽然说不碍事,但是我却觉得很不安……”

    她不安,所以在宋潜交给她东西时,也没有立刻跑去找沈砚山,而是跑来找晏锦了。

    重大夫当时的神色,她到此刻都记得。

    重大夫的话语,有些结结巴巴地,“定国公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若是从前,重大夫一定会取笑她一番,但是这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不对,而且神色里也带了几分凝重。

    沈苍苍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面怪异的事情。

    她垂下眼眸,“大伯父会不会出事?”

    晏锦闻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定国公和前世一样,旧疾复发。

    前世的定国公,终究是没有熬过下一个隆冬。

    而且,在定国公离世一个月后,元定帝也会因为忙于政务,熬夜批阅奏折,而吐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有些事情,晏锦知道自己可以改变,然而有些事情,她却改变不了。

    生老病死,她无能为力。

    晏锦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沈苍苍看着晏锦,又笑了笑,自我安慰,“素素,我说笑的,我大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沈苍苍话音刚落,屋外香复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香复似乎有些焦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方才陆家那边来人通传,说是……文安伯驾鹤西去了!”

584:不安的原因

    沈苍苍不安地看着晏锦,喃喃地说,“素素,方才香复说什么?”

    文安伯陆存去世了。

    怎么可能。

    沈苍苍立即站了起来,推开门便朝着府外奔去。

    她的动作太快,晏锦根本来不及阻止。

    沈苍苍的确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连放在晏锦手里的东西,都没有拿回来。

    怎么就去了呢……

    那个前些日子还在和她说话的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她上了马车的时候,身子依旧颤抖的厉害。

    那个说和她说要赴她喜宴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笑容都不能再给她了。

    沈苍苍内心恐惧死亡,虽然知道不能阻止,却依旧害怕。

    她催促着马夫,“快,在快些!”

    马蹄踩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嘚嘚”的声音。

    沈苍苍此时内心的担惊受怕,也让晏府内的晏锦,感同身受。

    定国公夫人殁了不足一年,文安伯又去世了,这两个维持陆家和沈家来往的人,都不在了。来日的陆家,怕是又要回到前世的轨迹了。

    晏锦担心,接下来去世的人是陆希显。

    沈砚山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开,那个人的心里,该是如何的难受?

    晏锦揉了揉眉心,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外唤了一声,“香复!”

    香复急忙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去准备下,明儿我们去陆家!”晏锦皱着眉头说,“告诉父亲,我陪他去!”

    文安伯陆存是她父亲的恩师,如今文安伯殁了,她父亲必定会亲自去祭奠,而她跟父亲一起去,也不会太让人觉得奇怪。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也许会在明日解开。

    前世的文安伯去世后,陆希显便和沈苍苍成亲,之后也去世了,而沈苍苍跟随在其后。

    文安伯年岁已高,而陆希显身子骨弱,两个人去世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毕竟,陆希显若是一心挂念已故的文安伯,那么他会去世,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只是,沈苍苍明明那么健康,而且她如今都记得沈苍苍写的纸条。

    沈苍苍希望有人救救她。

    只是那个时候,元定帝病了、定国公去世,而沈砚山也在边疆争夺程家军的大权,能一心留意到沈苍苍动静的人,都不在她的身边。

    晏锦大胆的猜想,其实昔日的陆希显和沈苍苍,或许都是人害死的!若是这样,那么陆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对她的堂姐有影响……

    “奴婢知道了!”香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准备!”

    如晏锦所想的那般,晏季常的确是准备在翌日去陆家。

    晏锦提出要和晏季常一起去陆家的时候,晏季常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晏温婉和晏锦感情不错,晏锦去探望下也是正常的。

    而且,此时的晏季常情绪低落,也没别的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陆存对他而言,是师长,但是却更像是一个父亲。

    当年,初入官场的他,是个为人处事都极差的人,只有陆存笑着说他的性子耿直,愿意教他,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得意门生。陆家虽不似沈家那样,是个显赫大家族,但是却比晏府这个空有侯位称呼的新贵家族,地位高了不少。陆存不嫌弃他木讷,也不嫌弃他沉闷不通人情,一直尽心尽力的告诉他,要如何处置身边的人的关系。

    连带他在外地的几年,陆存对他的关心,也不曾减少。

    晏季常是真的很难过。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手足无措,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马车朝着陆家缓缓地驶去,一路上晏锦和晏季常,都未曾多说一句话。

    等到了陆家的时,晏锦看着挂在府外的白灯笼,一时怔住。

    周围全是素白一片,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寂静。

    下人们通传完毕后,晏温婉便亲自出来迎人。

    她陪着晏锦和晏季常亲自去给陆存上完香后,才又带着晏锦去偏厅歇息。

    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晏温婉,“堂姐不用守灵吗?”

    “我本想去的,但是……”晏温婉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然后将手放在小腹,“但是我如今有了身孕,大夫说我体质虚弱,不能乱走动。若是跪着守灵,怕是会影响孩子!”

    而且,文安伯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在去世之前,曾见了她和陆希显。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断气,“你和希显好好过,若是我熬不过去,也不要伤心,好好保护孩子!”

    说完,文安伯又拉住陆希显的手,笑了起来,“我很开心,只是祖父对不住你,怕是不能看到你的孩子出世了,若是祖父去了,你和小婉都不要守着我,让我安安静静的走!”

    一向冷静的陆希显,在那一刻哭成了一个泪人,却依旧要安慰文安伯说,没事会好的。

    这些话,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生老病死,谁也阻止不了。

    晏温婉虽然伤心,但是却尽量让自己轻松一些,她这一胎孩子来之不易,而且现在才几个月,便有小产的迹象。她很怕,怕自己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晏锦闻言,却没有露出笑容。

    晏温婉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素素,怎么了?”

    “堂姐!”晏锦紧紧地握住晏温婉的手,“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她说的严肃,听的晏温婉心头一紧,“你说!”

    “这几日,三太太可曾来看过你?”晏锦总觉得这件事情和陆文礼母子脱不了干系,否则当年,晏家也不会让她下嫁给陆文礼。

    毕竟,陆希显去世后,最得利的人便是陆家的三房。

    晏温婉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她,的确来看过我几次,只是都是送了一些补药,还告诉我别紧张!她人挺好的,素素……她不会……”

    晏温婉没有说下去,她总觉得何氏不像是个坏人。

    晏锦听了却挑眉看着晏温婉,“坏人,会将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堂姐,你不要大意了!”

585:插手

    在晏锦的眼中,陆家三房的何氏,绝对不是个善类。

    否则,昔日也不会和晏家的人走近。

    虽然她的父亲是文安伯的得意门生,但是却不影响文安伯对晏家人的不喜。

    晏季常是晏季常,晏家其他人是其他人,不能相提并论。

    尤其是在她父亲去世后,文安伯对晏家的人,更是厌恶。

    文安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晏家人的看法,甚至还当众说出过,晏家人刻薄无情的话语。

    他在的时候,吩咐陆家人要对晏家人远离。

    众人不敢反驳,听从了他的吩咐。

    后来,文安伯去世了,陆家人却变了。

    他们没有和文安伯一样,对晏家的人避而远之,似乎还有了来往的迹象。

    尤其是在陆希显和沈苍苍去世后,陆家和晏家的关系,便更亲密了。

    那时的陆家,基本也是三房拿决定。

    晏家也是为了讨好陆家,才会让她下嫁给陆文礼,之后,陆家会改变决定,不要颜面的将她送人去讨好别的人,便是之后的事情了。

    骨子里,陆家的其他人和她的三叔倒是有几分相似。

    晏锦的话,让晏温婉怔了一怔,“素素!”

    晏温婉知道,晏锦绝对不是满口胡言之人,晏锦既然这样讲了,便肯定是真有其事。

    她想了想,才继续说,“的确是她将有我有身孕的消息散播出去的!”

    晏温婉有身孕的时候,只有丈夫陆希显和大夫知道。她身子虚弱,常年用药,早已不适合有孕,起初陆希显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准备送走这个孩子。

    毕竟,在陆希显的眼里,妻子比什么都重要。

    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晏温婉拒绝了陆希显的提议,她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但是在看见丈夫独自伤神的时候,又于心不忍。

    她和陆希显成亲没多久,若是她去了,陆希显怎么办?

    晏温婉在纠结这个时候的事情,何氏却不知从那里得知了她有身孕这个消息,还迅速的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很快,陆家人便都知道晏温婉有了身孕的事情。

    文安伯陆存更是喜极而泣,他握住陆希显的手,高兴地说,终于可以瞑目了。所有人都似乎在这一刻遗忘了,她的身子不适合有孕……

    唯有陆希显,几个夜晚没休息好,深夜里总是会起身看看她,然后又摸了摸她的手,惴惴不安地等待天明。

    晏温婉知道,丈夫是害怕她去了。

    所以,才会在深夜里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

    似乎只有这样,丈夫才会安心。

    长辈们的压力,让晏温婉不得不生下这胎。当然,晏温婉虽然纠结,却也没想过要送走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陆希显的骨肉,她不忍心。

    “堂姐!”晏锦说,“文安伯去世后,陆家掌权是交给了堂姐夫吗?”

    晏温婉点了点头,“恩,是!”

    文安伯对陆希显一直很器重,这些年一直默默的栽培陆希显,尤其是在得知陆希显和晏温婉有孩子后,文安伯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的东西大多都是要留给陆希显的。而且,来日的陆家,也让陆希显做决定。

    长房为此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是遵从了文安伯的决定。

    晏温婉从众人的态度上没有看到任何反驳,而一心养胎的她,便也没有多留意众人私下的动作。

    如今想来,她的确是大意了。

    自从成亲后,她似乎也太依赖陆希显了,所以连身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这……麻烦了!”晏锦扯了扯嘴角,“三太太当真是厉害!”

    文安伯一直心疼陆希显,将陆希显当成继承人培养,而陆希显也很争气,不止容颜出众而且才华横溢,唯独不符合文安伯心意的,大概就是陆希显的身子了。

    身子太过于虚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油尽灯枯。

    文安伯想要将陆家交给陆希显,又怕陆希显撑不了多久。

    直到,陆希显成了亲,如今又有了孩子。

    文安伯终于从陆希显身上看到了希望,下定决心将陆家交到了陆希显的手里。

    但是,这也说明,陆家其他几房的人,让文安伯失望至及。若有其他选择的余地,文安伯也不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选择。

    只是文安伯忘了,陆家人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合。

    他在的时候,这些人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若是做错什么,沈家一定会帮文安伯。

    但是文安伯和定国公夫人都去了呢?

    陆家和沈家的来往,本就因为这两个人而存在的……

    陆希显继承陆家后,他们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之后的事情,谁敢肯定。

    谁在这个时候继承了陆家,便是众人的眼中钉。

    何氏成功的让陆希显和晏温婉成了陆家人最厌恶的存在……

    之后,陆希显和晏温婉被人针对,那么陆文礼再在背后唆使一些事情,那么陆希显和晏温婉会追随文安伯去世,也是日子长短的问题。

    而且,陆希显身子虚弱,晏温婉又强行有孕,两个人回突然去世,也绝对不会让人怀疑。

    若是西晏来查,又能查到什么呢?

    晏锦想到这些,有些胆战心惊。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

    为了争夺利益,不顾亲人、不顾一切……

    晏温婉很快也明白了晏锦的意思,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又紧了紧,“我会保住这个孩子的,一定会保住他!”

    “陆家的大夫,堂姐往后也不要再用了!”晏锦思虑了一会,“我让刘大夫多过来走动走动!”

    晏锦话音一落,晏温婉便皱眉,有些不安地说,“这怎么行?“

    如果刘大夫经常来陆家走动,便等于告诉众人,晏锦是插手了陆家的事情。

    那么,陆家人对陆希显的厌恶,也会转移到晏锦身上。

    晏锦对她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对她更好了。

    她还不了。

    晏温婉立即拒绝,“我会很小心的,素素,你不用插手!”

    “你是我堂姐啊!”晏锦将手也放在晏温婉的小腹上,“堂姐,虽然世上薄凉、无情的人很多,但是待人真心实意的人,也很多。我是堂姐的亲人,我对堂姐好,也是应该的!”

586:皇陵和龙脉

    纵使有万千不幸,也会有人一直默默相伴,给予温暖。

    晏锦想给予晏温婉的,便是这份淡淡的温暖。

    如同昔日,晏温婉曾给她的一样。

    晏温婉闻言,抬起头看着晏锦的眼眸,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了想,才对晏锦说,“又要多谢你了!”

    这次,晏锦只是笑了笑。

    陆家的事情,她不得不插手。

    其一是因为晏温婉,其二她总觉得三叔虽然已经落得现在的境地,却依旧想要继续折腾。

    这种人,一旦给予他任何希望,他便能倒腾些事情出来。

    不然,三叔也不会娶了薄如颜。

    她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太后的寿宴快到了,陆家这门丧事也不能大办,一切都要从简。而薄如颜和她又会在太后的寿宴上相见。

    那会的她,依旧要万分小心。

    文安伯的丧事一结束,陆希显便接手了陆家大小的事务,平日里一直沉默很少出府的他,在处理陆家的事情上却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和不适。

    晏锦担心晏温婉的身子,回去之后便吩咐刘大夫多去陆家走动,而且名贵的药材像是不要银子似的,一拨又一拨的往陆家送去。纵使陆希显平日里也见过大手大脚的人,却依旧被晏锦送来的东西,惊的目瞪口呆。

    他看着眼前的东西,半响后才对晏温婉说,“咱们欠你这个堂妹的,可越来越多了!”

    “是啊!”晏温婉也感叹,“素素待我,是真好!”

    所谓的亲妹妹,约摸也就是如此了。

    她和丈夫的确是欠了晏锦太多的人情了,而对于这份恩情,晏温婉却不知道该从何偿还。

    晏温婉烦恼着,而刘大夫却让她少想些事情。

    大夫替晏温婉扶脉后,便回去禀告了晏锦。

    晏温婉的脉搏的确比常人虚弱了不少,但是用名贵的药材养着,这胎孩子生下来也并非太困难。只是,生下这个孩子后,晏温婉来日再想有身孕,便更困难了。

    刘大夫说的谨慎,而晏锦也迅速的明白了刘大夫话里的意思。

    若晏温婉这胎孩子保不住,来日晏温婉便很有可能不能再有身孕了。

    对于陆希显和晏温婉而言,这一胎孩子便显得十分的重要了。

    毕竟,晏温婉的身子本就很难有孕,这一次会有身孕,也算得上是老天保佑了。

    晏锦对刘大夫说,“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刘大夫!”

    刘大夫闻言,“我一定尽力!”

    他也刚为人父,懂的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待。

    医者父母心,他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

    况且,还是晏锦亲自吩咐的事情。

    处理好晏温婉的事情后,晏锦又开始着手准备要去宫中赴宴的事情。

    果然,她刚准备没几日,宫中的旨意便传了下来。

    与此同时,定国公病了的消息,也被人走漏了风声。

    元定帝闻言,还亲自赏了一些药材给沈家,让定国公安心养病。

    定国公病了,便不能去赴宴了。

    沈家这次去赴宴的只有沈砚山和沈苍苍,而沈远岱要伺候在定国公的身后,所以并不能进宫。至于晏家这边,倒是让晏锦有些惊讶的是,这份太后的懿旨是直接传给她,而并非是给她的父亲。

    太后的举动,似乎将她的地位抬高了不少。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站的高,摔的就疼。

    那些一直想要捧着你的人,并非个个都安着好心。

    反而是小虞氏对晏锦进宫赴宴多少有些担忧,奈何太后的懿旨不能推辞,她私下更是有些忧心了。

    晏锦怕母亲多想,便经常带着弟弟去陪着小虞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些人想找你的麻烦,你一直躲着,也未必会躲的下去。

    在太后寿宴到来的前几日,晏温婉托刘大夫给晏锦传了话。

    晏温婉说,这几日陆文礼和何氏总是往京郊跑,似乎在找什么人,两个人整日都是来去匆匆,折腾的很厉害。

    晏温婉问晏锦,是否要追查下去。

    晏锦有些不解地皱眉,“是谁,值得他们在这个时候去找?”

    “必定是会威胁到他们的人吧!”刘大夫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答案,“小姐你看该怎么办?”

    刘大夫无意的一句话,让晏锦恍然大悟。

    的确,在这个时候,陆文礼和何氏还在找人,肯定是找的对他们有利的人。

    晏锦想了想,便对刘大夫说,“刘大夫你明儿去给四叔扶脉的时候,让安之去帮我查这件事情!”

    前几日晏四爷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还伤了筋骨。

    他是习武之人,常年都在马背上行动,如今却摔坏了身子,若是传出去,必定会让人嘲笑。晏四爷也好面子,所以硬是撑着不肯去找大夫,若不是晏安之派人来请刘大夫,晏锦和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晏季常听闻这个消息后,更是有些怒气地说,“真是胡闹!”

    伤筋动骨,怎么可能不需要大夫诊治。

    晏季常亲自去看了晏四爷,一向固执的晏四爷便再也不敢说其他反驳的话语了,乖乖的接受了刘大夫的诊治。

    好在,他是军人,在用药的时候也不嫌这苦嫌那个太难闻……身子想要痊愈,也会很快。

    但是,这一次毕竟是伤了筋骨,得好好休养几个月了。

    军中的一些事情,自然也落在了晏安之身上。

    刘大夫想了想,“若不是小姐提起,我险些忘了。前几日我陪安之少爷去了一趟军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恩?”晏锦问,“奇怪的地方?”

    刘大夫点了点头,“四爷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绝对不是因为四爷身手太差,而是那匹马突然发狂了!”

    军营中的战马都是千挑万选才送进来的,它们被驯马师照顾的很好,绝对不会无端端的发狂。

    除非,被人做了手脚。

    晏安之也是怀疑这些,所以才请刘大夫亲自去看那匹伤马。

    能在军营里对战马做手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做这个事情的人,对军营里的一切,显然也是十分的熟悉。

    晏锦听了这话,却有些不解。

    为何,此人会在此时对她的四叔下手……

    有什么缘故吗?

    晏锦想了想,才对刘大夫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四叔的伤势也要麻烦刘大夫了,最近辛苦你了!”

    刘大夫摇头,“怎么会辛苦,多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刘大夫自从喜得麟儿后,便觉得自己和妻子欠了晏家长房太多,若不是晏锦,他这个没权势没银子的大夫哪里能娶得娇妻,还有现在的孩子!他性子古板,在药房的时候,也很不被周围的人待见,是轻寒给了他温暖,也晏家长房的人,给了他现在的一切。

    能帮晏锦做事,他觉得这样是在报恩,哪里还会觉得累。

    这样,起码他还不是个废物,对晏锦有用。

    晏锦笑了笑,“轻寒这几日可好?”

    “好,一切都好!”刘大夫有些犹豫,“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晏锦有些好奇,“什么事?”

    “她……”刘大夫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小姐,你能让轻寒回来伺候吗?”

    自从轻寒诞下孩子后,小虞氏便让轻寒安心在屋内养身子,不让轻寒伺候!而且小虞氏说,轻寒现在刚成为母亲,理应多陪陪年幼的孩子,所以干脆让轻寒少来陪自己了!

    不仅如此,小虞氏还在外特意买了一座小宅院送给轻寒。

    轻寒不安的收下后,却怎么也睡不好了。

    她伺候小虞氏多年,是和小虞氏一起长大的,虽然她知道小虞氏是好心,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很不习惯。

    刘大夫是轻寒的丈夫,妻子想什么,他自然明白。

    轻寒和他一样,想要报答小虞氏对她的好。

    晏锦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啊,我说了可不算,不过现在轻寒姐姐还是多照顾照顾孩子吧,孩子还小。来日她想要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晏锦话还没说完,刘大夫便赶紧俯身,“多谢小姐!”

    这下,轮到晏锦说不出话了。

    前世,她遇见的人有多薄凉,这世遇见的人,便有多温暖。

    无论是身边的朋友也好,还是下人也罢,你对他们好,他们总是会还你更多……

    虽然,她从不奢求,这些人会回报她。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刘大夫感谢完后,便退了下去。

    香复推门而进,看着晏锦一直笑着,好奇地问,“小姐,你在笑什么呢?刘大夫说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晏锦这几日一直很少露出笑颜,为进宫的事情有些忧心。

    香复也很担心晏锦。

    如今,看着晏锦笑了,她多少也算是放心了一些。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接过手炉,“堂姐的身子安稳,我便开心!对了,香复……前几日我给你看的那张图,你研究过了吗?”

    沈苍苍走的急,未曾从她的手里拿走那张图纸。

    晏锦闲来无事,便和香复研究了下图纸。

    最后,沈苍苍和沈砚山像是遗忘了一般,再也没来取回。

    还是晏锦亲自将图纸送到沈砚山的手里,那个人才慢悠悠地说,“放你手里,没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晏锦才知道,沈砚山会去找这个地方,是薄太后的吩咐。

    至于这个地方用来做什么的,沈砚山也不太明白。

    之后,晏锦便和香复又查了很多书,发现这个地方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脉。

    不过,既是龙脉,为何皇陵却不建在此地?

    难道,皇陵比这里更好?

    “研究过了!”香复见晏锦说这些,立即正经了起来,“奴婢曾偷偷看过皇陵的一些图纸,虽然不全,但是大致也推算出地方了。那个地方的风水,很好。但是和这个地方比起来,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晏锦皱眉,“皇陵的风水,没这里好?”

    “对!”香复又继续说,“奴婢还查到一些东西……”

    香复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声音,“据说秦岭的龙脉,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

    “死而复生?”晏锦一惊,“你确定?”

    香复摇头,“奴婢不太确定,但是书上是这样说的,若是父亲和哥哥在,约摸也是奴婢这样,去查祖上留下的那些书!不过奴婢敢肯定,这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奴婢长这么大,也只有在书上看过始皇曾葬在这样的地方。奴婢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宝地!”

    风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香复的祖上便是研究风水玄学的,所以香复对此也十分的痴迷。

    但是,此时的她,却也不敢肯定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和书上写的那样,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了。

    晏锦微微蹙眉,“查到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香复沉默片刻,“秦岭的支脉众多,这一脉叫什么,奴婢暂时不知道,不过,小姐你再给奴婢一些日子,奴婢一定能查出来的!”

    若是这件小事都办不好,那么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郭家的后人。

    秦岭支脉的确很多,但是,如果多查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晏锦点了点头,“不急,你慢慢查。过几日我要进宫赴宴,你陪着我一起去吧!”

    香复一惊,“奴婢陪小姐?”

    上次赴宴的时候,她有些失态了,若不是沈苍苍提醒她,她还个木呆子一样,做什么都不知道。

    香复每次想起那件事情,都觉得自己丢了晏锦的颜面。

    这次,她原本也没想过,自己能陪晏锦入宫。

    却不想晏锦先提出来了。

    “你上次说在宫里瞧见过你哥哥,但是我去查过了,却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一点点踪迹!”晏锦笑着对香复说,“这次,没准你还能看见他呢?”

    晏锦说的平淡无奇,而香复却惊的目瞪口呆。

    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事情,晏锦却依旧记得。

    香复眼眶微红,“小姐……奴婢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晏锦将手炉放下,拿起一边的茶盏,若有所思地问,“你哥哥叫什么?”

    “郭云清,字上定!”

587:面见太后(4000字)

    无论过去多久,香复依旧记得哥哥的模样,和他离开那一日穿的是什么样式衣物、说的什么话!

    有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亲人遗忘。

    晏锦看着香复的神色,却在口中喃喃地念,“郭云清……”

    这个名字,她不熟,却又觉得是似曾耳闻过。

    只是她这个记忆,太差。

    总是忘记,本来已经知道的东西。

    香复见晏锦担心自己,立即换上一副笑容,“其实哥哥找不到,也没有关系的!奴婢现在很好!”

    那场大水冲走了不少人,能找到全尸便是万幸,若是找不到,也不过是天命,谁也不能扭转。

    想要在这场大水里活着,无非是痴人说梦。

    晏锦因为赴宴的事情,本就有些担忧了,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给晏锦再多加一些烦恼。

    “小姐!”香复立即转移了话题,“昨儿奴婢听太太说,虞少爷和郡主的好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三月!”

    晏锦略惊讶,“明年三月?”

    “是呀!”香复笑笑,“夫人说早些定下来也好,毕竟……”

    香复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即将晏锦的手炉拿了过来,“这手炉已经不暖了,奴婢去给小姐换一个!”

    她说完,便奔了出去。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不止沈家的人担心定国公的身子,虞家的人又何尝不是。陆老太爷过世后,定国公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英雄,此时却被病痛折磨的面容憔悴,连府门都不能踏出半步。

    沈砚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了。

    先是母亲,再是外祖父,如今又道他的父亲了……

    晏锦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在晏锦烦恼的同时,宫中寿宴这一日,也随之到来了。

    这一次,晏家长房的马车刚到宫门外停下,便有太监直接迎了出来,“晏小姐,你可来了!”

    “公公!”晏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有些不解,“可有什么事?”

    太监半低着身子,眼里全是恭维的笑,声音也不小,“太后娘娘请晏小姐去寝殿内坐坐!”

    晏锦听了,略有些惊讶。

    不止晏锦惊讶,连香复和阿水都瞪圆了双眼。晏锦如今还未和沈砚山成亲,只是一个普通大臣的女儿,薄太后是完全没有必要,独自召见的。

    晏锦点了点头,“麻烦公公带路!”

    薄太后提前见她,这让晏锦很意外。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随着晏锦望过去,有羡慕的、有猜疑的、还有不屑的……谁也想不出来,为何薄太后要提前见晏锦。

    而晏锦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她起初也猜的没错,薄太后是在帮她抬高身份。

    晏锦带着香复和阿水跟在太监的时候朝着薄太后的宫殿走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宫内,却觉得十分的压抑。红墙围成的殿宇,从外面看起来气宇轩昂,精致的像是画卷,外面不少人都想要进来居住。

    尽管此时是冬日,天气也有些阴冷,但是依旧随处可以看见盛开的繁花。寒风里,也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里,的确很美。

    晏锦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景致。

    但是,这里却像个过于精致的笼子,关押住了所有的人。

    包括,帝王。

    等到太后的寝殿时,香复和阿水被拦在了门外,而太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晏小姐请!”

    晏锦微微颔首,丢了一个眼神让香复和阿水稍安勿躁,然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薄太后住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竹,在冬日里添了几抹绿。

    溪水环绕着假山,走过曲折的小桥,还能听见流水流动的声音。

    寂静,安逸,不见半分奢靡。

    等走到屋外,晏锦才顿下脚步。

    太监进殿通传后,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便挑起帘子走了出来。

    他的容貌俊美,眉眼里还带着几分魅气,身上散发的脂粉味,比晏锦还要重一些。

    晏锦立即恍然大悟。

    这是京斋,京公公。

    她曾见过。

    在花灯会的画舫上,这个人周围的确站了不少西域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精致夺目的宛如宫中冬日里盛开的繁花,而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却是深不可测。

    这个人,从头到尾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有些不解。

    不过,若不是她亲眼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个人,她自己也难以置信,京斋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人。尽管早就知道了,却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容貌出众,气质卓越,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晏小姐!”京斋语气轻柔,“请随咱家来!”

    晏锦福身,“多谢京公公!”

    京斋闻言,挑眉,却没有说话。

    刚进了殿内,晏锦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等走到内室后,便看见薄太后穿的十分素雅坐在软榻上,看着她微笑。

    薄太后的确长的很好,纵使岁月无情催人老,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尤其是此时的薄太后,将乌黑的长发放下,只是简单的用绸缎将发尾绑住,鬓发间戴了一枚银色的簪子。她的妆扮,十分的普通,简单的像是一汪清水。

    晏锦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薄太后的语气很淡,却也很平和,“坐下说话!”

    薄太后说完之后,便见守在外室的小宫女端来了凳子。

    晏锦坐下后,薄太后又让京斋给晏锦送上了茶水,才继续说,“今儿找你来说会话,也不知是否扰了你!”

    “太后娘娘折煞臣女了!”晏锦捧着滚烫的茶盏,依旧镇定,“能陪太后娘娘说话,是臣女的福气!”

    薄太后闻言,笑了笑,“你呀,和苍苍那个孩子,性子一点也不像!那个孩子咋咋呼呼的,每次还未见到她人,便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了,好在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教教她为人处事了!”

    薄太后说完,便端起茶盏,拂去浮叶,啜了一口茶水。

    晏锦有些琢磨不透薄太后,依旧不敢抬头,“郡主很好!”

    “是吗?”薄太后这下,忍不住笑出了声,转眸对身边的京斋说,“瞧瞧,这个孩子说苍苍很好!”

    京斋闻言,也笑了起来,“这……郡主的确很好!”

    无论沈苍苍性子好不好,都轮不到他们来评论。

    不过,薄太后显然很喜欢沈苍苍,本来平静的神色在说起沈苍苍的时候也带了几分笑意,“不过,你也说的对,这个孩子本质里是很好的。”

    沈苍苍为人处事的确很差,导致这么多年来,在外的名声也不太好。在遇见晏锦后,又经过了薄如颜的事情,沈苍苍渐渐的名声也比从前好了起来。

    尤其是在众人听闻沈苍苍养兔子的时候,更是目瞪口呆。

    谁会想到,昔日那个养着满园毒蛇的女子,如今居然会养兔子,简直闻所未闻。

    曾有不怕事的小姐亲自登门拜访,去看过沈苍苍养的兔子……

    她在提起来意的时候,沈苍苍便兴高采烈的带人去看了。

    结果那位小姐看着园子里圆滚滚的像球似的兔子,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从前恐惧沈苍苍的人,也开始好奇的和沈苍苍接触。虽然沈苍苍说话难听,但是性子却简单,十分容易掌握,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众人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毕竟,有个比沈苍苍说话更毒的沈砚山。

    这次,沈家和虞家的亲事定下来的时候,起初很多人觉得是虞家高攀了沈家,之后有人传出虞家公子是个长的比仙人还要俊美的男子后,又有人觉得其实是沈苍苍高攀了虞方。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虞方是鲜花。

    薄太后挥了挥手,京斋立即带着殿内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晏锦和薄太后。

    殿内烧着地龙,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屋外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白茫茫一片。

    晏锦却觉得,这殿内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

    等了一会,薄太后才缓缓地开口,“你是聪明人,哀家便直说了。从前,是如颜错了,她自小被哀家和哥哥宠坏了,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如此的目中无人!哀家也知道,要你和苍苍原谅她有些困难,但是……”

    薄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哀家的颜面上,不要再同她计较了!”

    晏锦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福身行礼,“太后娘娘言重了,三婶并未对臣女做过什么,她……很好!”

    薄太后闻言,却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她又顿了顿,“果然是不愿意原谅她的,哀家只是想……希望她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晏锦在此刻,也明白了薄太后的意思。

    这位慈祥的薄太后,未免也太强人所难。

    薄如颜若不来找她的麻烦,那么她也绝对不会去打扰薄如颜,毕竟薄如颜再不对,也是薄家的人,她没有必要去动薄如颜,从而立即得罪薄家。

    但是,薄如颜肯定会来找她的麻烦。

    这是无需置疑的。

    太后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

    她希望晏锦在薄如颜来找晏锦麻烦的时候,晏锦的回击不要太大,给薄如颜一条生路。

    只是,薄太后显然忘记了。

    放虎归山留后患无穷。

    薄如颜的孩子无辜,那么晏家长房和沈家的人,就不无辜吗?

    晏锦没有回答,有些为难。而且,薄太后和她说这些,太奇怪了……

    堂堂的一个太后,无需因为这些事情来请求她。那么薄太后,为何还要和她说这些话?还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那么低微,完全不像是一个太后该有的作风。

    难道,真如沈苍苍所言,薄太后是个心慈软弱的人?

    室内又安静了起来。

    薄太后揉了揉眉,眉眼里全是沧桑。

    下一刻,外室响起了京斋的声音,“太后娘娘,明惠郡主求见!”

    薄太后愣了一下,才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薄太后声音刚落,沈苍苍的声音便传进来了。

    她显然十分的高兴,进殿内的时候动静也不小。

    本来安静的殿内,也因为沈苍苍的到来,打破了刚才尴尬的气氛。

    “太后娘娘!”沈苍苍奔到薄太后身边,福身行礼,“给你请安了!”

    薄太后将目光放在沈苍苍身上,瞧了瞧才说,“今儿你气色不错!”

    “这是自然了,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苍苍丝毫不知羞涩为何物,然后干脆坐在薄太后身边,对薄太后继续道,“太后娘娘你偏心,你让素素来陪你说话,却唯独不召见臣女!”

    沈苍苍的动作,有些我行我素。

    晏锦瞧的有些目瞪口呆。

    薄太后似乎很很宠溺沈苍苍,丝毫不对沈苍苍苛责,也对沈苍苍的不规矩视而不见,反而是笑着安慰,“哀家以为你晚些才会到!”

    “真的吗?”沈苍苍笑了起来,“太后娘娘臣女有些饿了!”

    她话刚说完,便有一群小宫女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上面的点心,每一道都是沈苍苍喜欢用的。

    这下,沈苍苍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她一边用点心,一边陪着薄太后说话,哄的薄太后笑容满面。

    晏锦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不用插话,只是听着薄太后和沈苍苍说话即可。到了最后,还是京斋进来提醒沈苍苍,薄太后要更衣了,沈苍苍太有些意犹未尽的住嘴,然后有些不悦地说,“京公公,我还没说完话呢!”

    薄太后看着沈苍苍,眼里全是疼爱,“今儿你就不要出宫了,晚上陪哀家说话吧!”

    沈苍苍一听,笑着点头,“好!”

    薄太后要更衣梳妆,晏锦便和沈苍苍从殿内退了出来。

    走出大殿的时候,晏锦又看了一眼薄太后头上的簪子。

    这是一枚银色的簪子,却不像是用银子打造的……

    她有些不解的转过,却看见了不远处京斋似笑非笑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晏锦便看着京斋问了一句,“京公公可听过郭云清这个名字?”

588:打草惊蛇

    晏锦的声音很轻,往前走的沈苍苍根本没有听清楚晏锦究竟说了什么话。

    她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身边的晏锦,又看了一眼京斋,满脸疑惑。

    京斋闻言,神色不改,然后想了想才道,“咱家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晏小姐若想找这个人,咱家倒是可以试试!”

    晏锦盯着京斋的眼睛,“当真?”

    她站在寝殿外,鼻端上那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也在此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宜多问,但是想起香复失落的神色,她又很快镇定下来,“京公公愿意帮我?”

    “能帮晏小姐,是咱家的福气!”京斋笑了笑,“若有此人的消息,咱家一定会告诉晏小姐的!”

    晏锦点了点头,“多谢京公公!”

    京斋还想开口说什么,便见沈苍苍挽住晏锦的胳膊,“素素,你等会陪我去御花园走走,我听他们说今儿御花园内送进了好多的花,我带你去看看,可漂亮了!”

    沈苍苍的性子急,她说完便牵着晏锦往外走,根本没有给京斋再询问的机会。

    两个人刚走出殿外一段路,沈苍苍便顿下脚步让丫鬟们离她们远一些后,才说,“你怎么和京公公说话了,你不知道他那些奇怪的癖好吗?”

    沈苍苍心里,是不喜欢京斋这种人的。

    怪怪的,永远笑眯眯,也让人看不透。

    京斋长的很俊美,看着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是偶尔一个眼神,又让人觉得十分邪气,跟苏行容很相似。或者说,苏行容是个野兽,尚有人性……而京斋却像个恶鬼,一点人性都没有。

    沈苍苍想起京斋的眼神,仿若冰水流过背脊,寒意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你……”沈苍苍稳了心神,又开口劝道,“离他远些!”

    薄太后虽然很少插手宫里的事情,但是一般薄太后出手,这件事情就会必成。元定帝是个孝顺的帝王,对于薄太后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京斋手里的权利,不少。

    虽然他陪伴在薄太后身边才短短几年,但是掌握的权利,却比宫中那些老太监们,多了不知多少倍。

    私下,甚至有人称他为九千岁。

    可见,京斋的地位很不一般。

    晏锦明白沈苍苍的好意,然后微微颔首,“苍苍我知道,往后我会小心的,方才是我大意了!”

    京斋喜欢收集各国的美人,越是罕见的美人他越喜欢,在京斋的院子里,住着的异国美人多不胜数。沈苍苍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晏锦虽是沈砚山的未过门妻子,毕竟也是未过门,京斋若是有其他的想法,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晏锦也知道,自己这双眼睛,的确是和常人不同。

    前世,祖父祖母便不要颜面,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

    不过,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京斋不是个简单的人……

    外人看到的不过是他的一面。

    她方才看到京斋的时候,就想起香复和她提起,曾在宫里见过哥哥。那时的香复说的很肯定,所以晏锦也私下帮香复找过。

    东西两厂,甚至京城里不少的角落,都被她找过,却没有香复哥哥的半点下落。

    除非……那个人就站在明眼处,或者又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晏锦总觉得京斋和香复的哥哥,有些关系。

    但是为何会这样觉得,她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是不想让一直忠心自己的人失望。

    她这样做并非是打草惊蛇,只是希望从京斋的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苍苍见晏锦明白了自己的话,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京公公对秀儿不坏,但是我还是不太喜欢他这样的人,总觉得阴森森的!”

    “你说是太子殿下吗?”晏锦无声地笑笑,“郡主和太子殿下,似乎关系很好!”

    沈苍苍点头,“这是自然,秀儿很好的!不过,你可别告诉他,我又唤他秀儿,他会生气的!”

    沈苍苍向来没有规矩,似乎也是被娇宠坏了的结果。

    晏锦想了想,才对沈苍苍说,“往后若是在外人面前,郡主殿下切记,不要再唤太子殿下的小名了,尊卑终究有别!”

    沈苍苍笑着回答,“这是自然,我没那么笨!”

    沈苍苍说完便又朝着前方走去,“今儿你也会看见秀儿的。不过,秀儿一点也不喜欢沈砚山,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沈砚山这个名字!”

    “恩?”晏锦好奇,“为何?”

    沈苍苍噗嗤一笑,“因为沈砚山那张臭嘴呀,而且下棋还从不知道谦让!”

    晏锦:“……”

    沈砚山和太子对弈,绝对会在最短的时辰内,让太子败北。尽管,沈苍苍觉得太子年纪小小,棋艺如此精湛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比起沈砚山,的确是差了不少。

    每次太子都会兴高采烈地找到沈砚山对弈,最后也都会被沈砚山弄的败了兴致,最后甩袖离开。

    沈苍苍私下安慰太子,“秀儿你别同沈砚山计较,他大了你不少岁呢!”

    “本宫叫纪毓,叫纪毓!”太子殿下瞪圆了双眼,“你也比本宫大不少岁,为什么你每次都输给本宫那么快!”

    沈苍苍闻言,气的目瞪口呆。

    她能和沈砚山比么?

    沈砚山比她大了几岁!

    想起和太子殿下的往事,沈苍苍的容颜上全是笑容。

    两个人踩着小雪铺成的地面,慢悠悠地朝着御花园走去,而周围来往的宫人,时不时抬起头来窥着沈苍苍和晏锦后,又迅速的低头清扫地上的落雪。

    如沈苍苍所言,御花园内的确是一片芬芳,丝毫不比春日里逊色。

    晏锦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有些怔住,“这……”

    太奢靡了。

    这大燕,的确只有皇家才有这样的能力了。

    沈苍苍顺着晏锦的目光望去,“皇上曾问太后娘娘今年想要什么,太后娘娘说,若能让着院内的花都开了,便好!素素,你说太后娘娘想要的,怎么会这么简单?这些花便能让她开心?”

    晏锦闻言,却沉默了。

    这……怎么会简单!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以为晏锦和自己想法一样,便笑着想继续说话。

    结果,此时不远处却响起了一阵青涩的声音,“明惠郡主!”

589:太子殿下

    晏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抬头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在一起。

    这些人手里有拿着纸伞、斗篷、手炉、等等的。

    尤其是几个小太监,更是俯身恨不得趴在地上,用身体铺成一条柔软的道路。

    下一刻沈苍苍便笑了起来,大喊,“秀……太子殿下,这里!”

    晏锦反应的很快,立即俯身行礼。

    人群慢慢地朝着这边涌动,最后在人群里站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身高比晏锦矮一些,面容稚嫩,却故作老态。他将声音压的低,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青涩,“起来吧!”

    沈苍苍和晏锦站稳了身子后,他才对沈苍苍说,“明惠郡主来这里,是来赏花的吗?”

    “当然啊!”沈苍苍看着御花园内的花木,眉眼里全是笑意,“这里的景色很好,太子殿下也是来赏花的吗?”

    纪毓神色老练,“你来赏花,同牛嚼牡丹有何区别?”

    沈苍苍闻言,立即目瞪口呆。

    不过很快,纪毓也留意到沈苍苍身边的晏锦,皱眉,“你是?”

    “臣女是工部尚书晏季常的女儿!”晏锦再次福身,“见过太子殿下!”

    纪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起身吧!”

    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嫌弃。

    他打量了晏锦几眼后,目光又落在了沈苍苍身上,然后抬起手让身后小太监拿出棋盘,说想和沈苍苍对弈几局。

    沈苍苍有些嫌弃地说,纪毓明明嫌弃她的棋艺,却又要固执和她对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吗?

    不过,她说是这样说,却依旧找了暖阁和纪毓对弈。

    晏锦坐在不远处,暗自打量起了这位太子。

    前世的她,只知道有这位太子的存在,而今生也是一样。对于太子的事情,京城里的传言少之又少。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纪毓不说话的时候,稚嫩的脸上全是乖巧。

    但是他开口和沈苍苍说话时,又是满脸的沉稳,像是一个已经很苍老的人一样。

    模样倒是有几分滑稽。

    他看着沈苍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沈苍苍连败五局后,才有些不耐烦地起身离开。

    纪毓来去匆匆,颇为怪异。

    等纪毓走后,晏锦才尴尬的看着沈苍苍,“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怎么会!”沈苍苍立即安慰晏锦,“秀儿就这个性子,死气沉沉的。明明那么小,却要装沉稳,你习惯了便好!他啊,人很好的!”

    沈苍苍似乎没有发现纪毓有话像对她说,晏锦又提醒,“等宴席散了之后,你去瞧瞧太子殿下,我瞧着他似乎有话和你说!”

    沈苍苍有些不解,“跟我有话说?那他为什么刚才不说?”

    在沈苍苍的眼里,谁都会出卖她,唯独晏锦不会。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晏锦,所以才会觉得不理解。

    不过纪毓不是沈苍苍,对晏锦不信任,也是很正常的。

    反而,这位太子殿下,对晏锦似乎还有几分敌意。

    晏锦不言,沈苍苍很快便妥协,“知道了,晚些我会去看看他的!”

    沈苍苍说话之后,疑惑依旧没有抹去。

    她觉得纪毓太过于敏感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沈苍苍陪着晏锦慢慢地走出了暖阁,朝着举办寿宴的殿宇走去。

    今年的寿宴虽然明面上说不大办,但是周围却依旧是处处奢靡。

    晏锦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依旧感叹皇家的富贵。

    冬日里能养活的花朵,少之又少。

    想要在短短的几日内,让这些花盛开,更是难上加难。

    消耗的人力财力,除了皇家,再也没有人能办到。

    不过周围的人显然都熟悉了这个场景,谁也没有觉得诧异,只是感叹今年的寿宴的确简单、朴素。

    晏锦和沈苍苍刚走进殿内,便远远地看见大腹便便的薄如颜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正缓缓地朝着她们走来。

    下意识,沈苍苍便将晏锦往后一拉,然后看着走近的薄如颜,“三太太好久不见!”

    “明惠郡主,好久不见!”薄如颜笑着将手放在小腹上,“明年这个时候,我便该唤你一声,虞太太?”

    一个郡主下嫁给商人,的确是个天大的笑话。

    薄如颜的讽刺神色,丝毫不掩饰。

    沈苍苍视而不见,还故意露出羞涩的样子,“你现在唤我一声虞太太,我也不介意啊!”

    她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嫁给虞方,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而且,她还有些恨不得马上就当虞方妻子的意思。

    薄如颜脸上的笑意褪去一些,“不知廉耻!”

    “我想出嫁便是不知廉耻?”沈苍苍笑着摇头,“总比有些人捡个烂鞋当宝贝强多了!”

    薄如颜一愣,神色里带了几分愤怒,“那也比你找个病秧子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会动手。

    晏锦想起谢相的警告,便将沈苍苍往后一拉,然后捏了捏沈苍苍的手后,才对薄如颜笑着说,“三婶,恭喜你了!”

    薄如颜的目光从沈苍苍身上收了回来,然后落在晏锦身上,“哟,晏小姐!”

    她笑的和蔼,似乎自己过的不错,姿态里也流露出几分贵气。

    薄如颜又继续说,“好久不见了!不过,你的确该恭喜我,太医说我腹中的,是男婴!”

    “噗!”沈苍苍十分不给薄如颜面子的笑出了声,然后有些憋不住,干脆背对着薄如颜,身子微微倾斜。

    她笑的厉害,抖动的肩膀,将她出卖的彻底。

    薄如颜有些恼羞成怒,“沈苍苍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苍苍一边摆手一边大笑,“三太太,你们聊,哈哈哈……你们继续说,哈哈哈……”

    沈苍苍嗓门本就不小,她这么一笑,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了。

    这段日子,沈苍苍的名声渐好,而薄如颜的名声却越来越差,连带着薄家也被薄如颜连累。此时,众人注意着三个人的动静,私下也有人议论了起来。

    不知为何,薄如颜看着那些议论的人,总觉得这些人在说她的不是。

590:寿宴上

    周围的议论声,像是魔音绕耳。

    这一切,其实都是晏锦的错。

    晏锦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让她沦落到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更是丢了薄家的颜面,成了一个对薄家没有用处的人。

    薄如颜看着晏锦的眼神,像是淬了剧毒。

    她放在腹上的手,略微用力,“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不懂礼仪规矩,也属正常!只是今日这个场合,郡主还是擅自珍重的好!”

    沈苍苍转过身子来,挑眉,声音里也不见半分怒气,“总比有些人,爹娘都在世却让整个家族蒙羞好。到了最后不得不捡个别人不要的破烂东西,还当做宝贝藏在怀里!”

    沈苍苍说话语气缓和,看着薄如颜的眼神,也十分的平静。

    谁也不会想到沈苍苍,居然如此从容不迫的骂了回去。

    若是从前,在薄如颜说完那句话后,沈苍苍肯定是要撩起袖子扇薄如颜耳光,然后打的薄如颜挂彩。

    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议论她的父母。

    谁也不能。

    沈七太太当年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将她亲自养大,但是沈苍苍却从未责怪过母亲。

    “你……”薄如颜没想到沈苍苍居然敢反驳她,还将话语说的如此难听,“那也比你倒贴好!”

    “难道三太太不是倒贴找上晏三爷的吗?”沈苍苍笑了笑,“我夫君是个容颜出众的人,他品行端正,才华横溢。而晏三爷呢?他的女儿和你年岁都差不多了,你和他站一起……”

    沈苍苍压低了声音,贴近薄如颜,柔声地说,“若是十二小姐不告诉外人你们的关系,外人还以为你们是父女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还当真是相配!”

    她说完之后,又无辜的眨了眨眼,拔高了声线,“三太太我说的对吗?”

    沈苍苍的一句话,让一直留意她们的人,都十分好奇的想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样的话。

    而薄如颜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

    方才,沈苍苍言语里嘲笑的意味十足。

    沈苍苍唤她“十二小姐”而并非是“三太太”。

    她虽然气的浑身哆嗦,却没有办法反驳,她和晏三爷站在一起的确像是父女。她恶心那个人,却又无能为力,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出路。

    她能为家族做的,也就这么一点点的事情了。

    薄如颜每次觉得晏三爷让她恶心时,便将心里的闷气都发泄在晏惠卿的身上。她将自己知道的所以刑罚,都在晏惠卿身上一一用过了,但是不知为何,尽管晏惠卿哭着求饶,哭着求她放过自己,薄如颜依旧没有觉得心里的闷气减少过半分。

    她恨透了晏锦,也恨透了晏惠卿,晏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摊上这一对父女。

    闷气太多,越来越没有地方发泄。到了最后,薄如颜连带着碍眼的晏老太太一起折磨,将晏老太太和晏惠卿放在一个院子里,似乎只有每夜听见她们哀嚎的声音,她的心里,才能多少平静一些。

    好在,晏三爷也从未阻止过她。

    只是在她折磨完晏惠卿后,迅速的找人医治晏惠卿,又陪晏惠卿说会话。

    到了最后,晏惠卿都快被折磨疯了。

    晏惠卿看着晏三爷说,“爹,求你了,杀了我吧,求你了……”

    结果,晏三爷又安慰晏惠卿,却没有动手。

    薄如颜觉得,这个男人的确是个伪君子,和她的恶毒是很相配。

    沈苍苍没说错。

    “呵!”薄如颜笑了笑,“沈苍苍我们走着瞧,你会跪着求我的!”

    薄如颜说完后,便恢复了平日里正常的神色,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她是薄家人,晏三爷自然也坐在她的身边。

    薄如颜坐下后嫌弃似的看了一眼晏三爷,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晏三爷的容貌不差……

    纵使如今的晏三爷不如昔日,鬓发间也生了银丝,但是他坐在这里,气质依旧如初。

    然而这些,薄如颜都看不见。

    她入府之后,晏三爷和她分房而居,连新婚夜都没有碰过她。他不想碰她,她自然也不屑让晏三爷碰。

    她愿意和晏三爷成亲,其一是父亲给她的选择,其二她也想气一气沈砚山。

    她是薄家的十二小姐,自幼想要的东西,便从未失手过。唯独沈砚山,居然敢拒绝她。

    沈砚山不想娶她,瞎了眼去娶晏锦,那么她便要让沈砚山后悔。

    只是,薄如颜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她或许从未在沈砚山的心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成亲的那一日,沈砚山没有饮醉失态,更没有做出其他的事情。唯独她一个人,还傻乎乎的希望这场亲事会终止……

    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薄如颜才明白薄太后说的是真的。

    在她成亲前,薄太后曾见了她一面。

    在听了她的话语后,薄太后喃喃地说,“你这个傻孩子,和哀家当初一样!以为折磨自己,能让别人回心转意。孩子,怎么可能呢……他起初没有选择你,最后自然也不会选择你。你再折腾,他也不会来看你一眼,若是他有朝一日会停留目光在你身上,怕也是因为你去世了,好奇而已!”

    有些人,傻的彻底。

    喜欢用自己的堕落来惩罚别人。

    明明知道自己在哪个人的心里,没有任何的位子,却依旧想要这样做。

    她便是其中一个。

    薄如颜不甘……

    纵使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了。

    她如今是晏家三太太,坐在她身边这个逐渐垂暮的人,才是她的丈夫。

    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孽种。

    薄如颜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晏锦的目光也落在她和晏三爷的身上……

    那份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可怜。

    薄如颜想着,抓住衣袂的手,更紧了。

    而薄如颜的目光越来越阴森,让晏锦不由地淡淡一笑。

    世上多情总被薄情负……

    舒氏离世还不足一年,薄如颜便有了孩子,晏锦觉得这真的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从前还以为,三叔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喜欢舒氏,如今看起来,她这个三叔最喜欢的人,应该是自己。

    自私自利、薄情的伪君子。

    沈苍苍见晏锦的目光落在薄如颜和晏三爷身上,不由得撇了撇嘴,“素素你别看了!”

    她说完了还扯了扯晏锦的衣袖,“看了多糟心!”

    “苍苍你不生气吗?”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的举动,有些好奇,“三太太说的那么难听!”

    沈苍苍将放在身前福橘拿起,慢慢地剥开橘子皮,“有什么好生气?她也只能说说。素素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脾气,我会好好的改改的,我也不会让哥哥担心,更不会让你和伯父为难。”

    她的脾气太暴躁,说话又直接,所以十分容易得罪人。

    沈苍苍以前从未想过要改自己的脾气。

    她这一生本就有太多的不幸,若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随意,那么她活着的确也没什么意义。

    然而……她现在却愿意改了。

    她的任性,会害了身边的人。

    她不想成为这些人的累赘……

    沈苍苍说的十分认真,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只是,沈苍苍伪装的再好,晏锦依旧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晏锦握住沈苍苍的手,“没事,我会给你出气的!”

    沈苍苍的父母,便是沈苍苍的软肋。在沈苍苍的心里,谁都可以嘲笑她,甚至殴打她……但是唯独不能,说她父母的半句不是。

    她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说父母的半句不是。

    沈苍苍闻言,没有抬起头看晏锦的眼睛,而是无奈地说,“又被你看破了!”

    晏锦和沈砚山一样,眼睛都是如此的毒辣,很快便能看破人心。

    她想要隐瞒,的确很难。

    沈苍苍方才的确是生气了,也恨不得打薄如颜一顿。

    但是,若她这样做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她忍住了。

    尽管很难,她还是做到了。

    晏锦还想安慰沈苍苍的时候,沈苍苍却抬起头笑了笑,“素素,你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

    当言语都不能再伤害这个人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长大了,而是变得成熟了。

    晏锦看着沈苍苍从懵懂的小姑娘到了如今,觉得有些无力……

    成长,是个可怕的词语。

    晏锦来不及多感叹,便见沈砚山从殿外走了进来。

    今日的沈砚山穿着一件鸦青色的长袍,腰间的玉佩泛着莹润的光芒。披在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斗篷,在这薄弱的光线里,更是让人生出一种温润的错觉。

    沈砚山容颜生的极好,不开口的时候,的确是个隽秀的翩翩少年。

    他抬起头,眉眼里的神色平静如水。

    很快,沈砚山便发现晏锦和沈苍苍坐的地方,更是没有任何顾及的走了过去。

    坐在远处的沈苍苍似乎也留意到了沈砚山的举动,更是笑着等沈砚山入座后,同沈砚山说起了话。她本就是沈砚山的堂妹,所以此时也没有人会觉得怪异,毕竟都是沈家人,坐一起肯定也方便一些。

    沈苍苍的举动让晏锦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幕落在薄如颜的眼里,却成了最碍眼的存在。

    这个容貌和才华都出众的人,原本该是她的。

    只是,无论她的目光多么凝重和不甘,沈砚山自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甚至连一个可怜的目光都没有丢过来。

    薄如颜有些懊恼的垂下眼,瞬间,眼眶微红。

    这些,都该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对面的晏锦和沈砚山有多的相配,她的心里便有多愤恨,明明她什么都不比晏锦差,为何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晏三爷也注意到身边妻子的神情,半响后才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你的,何必多想!”

    “呵!”薄如颜没有去看晏三爷,而是冷冷一笑,“的确不是我的,但是其他人也别想得到,若他不属于我,我宁可毁掉!”

    晏三爷笑了笑,“是吗?”

    “你以为我做不到?”薄如颜拿起面前的果子,不顾形象的狠狠咬了一口。似乎是将那个果子当成了晏锦和沈苍苍,“晏季景我今日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这次,晏三爷却没有再说话了。

    他只是笑着捧着白瓷茶盏,看着坐在远处的人。

    殿内的人陆续的入座不久后,便见有小太监开始走进殿内,然后很快便有人在外唤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转眼,元定帝便陪着薄太后缓缓地走入殿内。

    跟在元定帝和薄太后身后的,是各宫的妃嫔。

    薄太后喜静,所以今儿宴请的人并不多。薄太后的发髻上戴满了头饰,然而晏锦却留意到,那一根银色的簪子,依旧在薄太后的头上。

    那是一枚失去了光泽的灰色簪子,像是用银打造的,却又并非是。

    晏锦看着这枚簪子,觉得十分的怪异。

    晏锦曾记得沈苍苍说,薄太后很喜欢这枚银簪子,因为这枚簪子是当年先帝随意赏赐给薄太后的。先帝去世之后,薄太后一直将簪子放在身边,从未离身半步。

    先帝虽然无情,但是薄太后对他,却是动了真情。

    薄太后进入了殿内后,宫中的乐师便开始奏乐,舞娘们也陆续的进了殿内……

    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这群美艳的舞娘身上。

    元定帝并非是个沉醉在酒色里的帝王,但是他依旧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看着眼前的美人,目光里的欣赏之意也从未断过。

    一曲完毕,元定帝才站了起来,让舞娘和乐师们退下。

    他笑着对薄太后说,“今儿,儿臣还给太后准备了别的寿礼!”

    他说完之后,便对身边的小太监点头示意。

    很快,一群穿着粉色小袄的小宫女们,抱着牡丹花盆缓缓地走了进来。

    粉色的牡丹和粉色的衣裙布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只是转眼间大殿内便摆满了牡丹花。

    冬日并非是牡丹花的花季,而且像牡丹这样娇贵的花,培育起来本就麻烦,又何况是在已经落雪的冬日。

    元定帝这一次,不止是花费了巨额的银子,还用了很多心血。

    两世为人,晏锦从未在冬日里看过牡丹花盛开……又何况是如此众多。

    不止晏锦惊叹,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沈砚山,都微微挑眉。

    沈砚山觉得元定帝,今日的举动,颇为怪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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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谋介绍: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锦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