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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锦谋txt下载     锦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61:长辈的事(4000字大章)

    初冬寒风萧瑟,院中树木枝头上枯黄的落叶,摇曳落地。

    景色萧条,并不别致。

    沈砚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眼里噙着淡淡的笑,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他说,“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沈砚山的言语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方才晏锦说他不是君子。

    沈砚山会出现在这里,晏锦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里,是沈砚山闲暇时喜欢过来赏玩的地方……

    而且,她离席后谢相又跟着离席,沈砚山会好奇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好在这个人是沈砚山。

    晏锦闻言只是笑了笑,“你来的正好,帮我想想,方才谢相话里的意思!”

    她说的俏皮,眉眼里全是风情。

    这样的晏锦,真是好看。

    沈砚山微微挑唇,“你想知道什么?”

    晏锦抬起脚,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沈砚山跟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其实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但是走起来的时候步调基本是一致的,像是在一起了很多年一样,十分有默契。

    “其实我从前便对你讲过,有些事情我变了,那么随着我变化的,也有很多!”晏锦终究相信,她在改变的同时,很多人也会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她能重活一世是何其幸运,所以在认为自己幸运的同时,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谨慎小心。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运,“陛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不会超过……”

    晏锦抬起手,比划了一个三。

    不出三年,元定帝应该就会去了。

    命这种事情,半点不由人。

    她在沈砚山面前,说话从起初的虚伪到现在的直接,而且句句正中要害。

    沈砚山闻言,语气依旧淡淡地,“那你呢,怎么想的,想见见文秀吗?”

    “文秀?”晏锦脚步微缓,然后喃喃自语,“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具体在哪里,却不太记得了。

    沈砚山见她皱着眉头,便出言提醒,“灯会那一日,他也出宫了!”

    这下,晏锦直接顿下了脚步,有些错愕,“太子出宫了?怎么会……那一日我并没有……”

    “文秀贪睡,你和苍苍过去的时候,约摸他是睡着了!”沈砚山伸出手,将晏锦眉间的‘川’字揉开,“不过,你应该见到京公公了吧?”

    京斋,京公公。

    晏锦闻言,又想皱眉的时候,却觉得眉心微凉。

    她那一日见过京公公了吗?

    她不太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站在那群西域女子中,隽秀的少年。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开口问沈砚山,“京公公今年,约摸多少岁了?”

    沈砚山指尖没有离开晏锦的眉心,而是微微思索,“二十来岁吧!”

    其实,他也不太肯定京斋的年纪。

    几年前,京斋出现的十分离奇。这个人从前的痕迹,几乎谁也查不到。

    京斋容颜隽秀,笑起来的时候妩媚动人,他的嗓音虽然多变,却从不女气。明明是个太监,却丝毫不带阉人的气息,怪异的很……

    而且,京斋入宫后便直接去了太后的身边伺候,在短短半年里,便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掌管了东西两厂,连锦衣卫的首领,也要听从京斋的调派。

    不得不说,京斋的确是个人物。

    在博得了薄太后信任的同时,也获得了元定帝的信任。

    沈砚山话音一落,晏锦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么,她那一日在画舫里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京斋了吧?

    对于这个京公公,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言。

    据闻这个京公公十分喜欢西域的女子,越是罕见的女子,他便越喜欢。那一日的他的确坐在西域舞娘人群中,笑起来的时候,隽秀的容颜十分的无害。

    京斋虽不及她表哥虞方那般妖媚动人,却依旧有着常人不该有的魅气。

    那个样子的人,很难将前世她听到的那些,联系在一起。

    晏锦琢磨了半响,又喃喃地说,“文秀?”

    “这是太子殿下的小名!”沈砚山没有欺瞒,看着晏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眷恋,“苍苍应该提起过!”

    晏锦的记忆有的时候,的确不好。

    当沈砚山提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即便想起,沈苍苍那一日的确是提起过。

    之后,沈苍苍像是说错了话似的,立即转移了话题。

    元宵节上,谢相、太子、薄相甚至太后身边的京公公都出现在了画舫上,所以那一日周围的侍卫才会如此众多。

    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些,所以也没留意周围的防守。

    晏锦想了想,才开口问沈砚山,“谢相那一日会出现,怕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吧!”

    “恩!”沈砚山露出冷峭的笑意,“他向来管的宽!”

    晏锦抬起头来看了沈砚山一眼,她极少从沈砚山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他永远都是一副不变的神情,冷冷的,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谈起谢相的时候,沈砚山的脸上,却有了冷笑。

    可见,谢相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晏锦想了想,又说,“谢相今儿,或许……”

    “他管的宽,所以今日来找你,应该是好意,但是也有目的!”沈砚山觉得指尖的暖意让他十分留恋,“长辈们的事情,你应该去问问长辈!”

    虞家和谢家的事情,沈砚山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有些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其实便没了意义。晏锦想要知道,也必须是从虞家人的嘴里说出来……

    那个时候的他,陪在晏锦身边便好。

    晏锦也知道沈砚山话里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外祖父和小舅舅一直都瞒着我,我其实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相,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晏锦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能让谢相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棋子,拿来可以好好的利用。

    既然谢相没有利用的意思,他今日做的事情便更奇怪了。

    “前些日子送你的话本子,看了吗?”沈砚山突然岔开了话题,“那本不错,是义父特意让我送给你的!”

    晏锦听了,咂舌。

    话本子,她自然是看了。

    其实,里面写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讲的是一个狐仙在丢了孩子后,来人间寻找她的孩子的故事。

    她找了很久,在途中遇见每一个和她孩子相似的人,她都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最后等她真的找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认出来,以为不过和前面留着的孩子一样,只是相似罢了。

    她看着自己养了一群相似的孩子,每日欢笑却觉得内心难受,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一个母亲的爱,可以成魔。

    她最后疯了,将那些养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一个个虐了过去……最后有些孩子,扛不住死掉了,而活下来的,也大多有了身体上的残疾。

    狐仙做的事情,最终得到了孩子们的反叛。

    她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孩子手里。

    而在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虐待这群孩子的时候,居然也虐待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故事写的乱糟糟的,晏锦看了半响,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意义……一个成了魔的母亲,不过是内心太黑暗了。

    无论自己的孩子丢失与否,其他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晏锦没有说话,而她的目光也有些迷茫。

    沈砚山放在她眉间的的手指,慢慢的下滑……

    他的手指本就生的修长,宛如青竹。此时,秀长的食指拂过晏锦的面颊,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脖颈右侧,微顿。

    沈砚山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线,唇角的笑意加浓。

    他昔日送她的那枚玉佩,她并未佩戴在身上,而是用红线挂在了颈上。

    红色的绸线,竟像是她白玉似的肌肤里生出来似的,红的夺目……

    而他手下的肌肤,更宛如清水一般透明。

    沈砚山眉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浓。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过了一会,晏锦有些煞风景的动了动脖颈,柔声地说,“痒!”

    她是个怕痒之人,沈砚山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是依旧让她觉得怪怪的。

    这枚玉佩,玉质极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晏锦怕被人认出来,所以不敢佩戴在身上。但是,这是她及笄的时候,沈砚山送的东西,她又不舍得放起来,所以干脆佩戴在脖子上。

    这样,她既随着带着,而外人又看不见她佩戴的东西。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的眼睛居然生的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佩戴在哪里。

    而此时的晏锦,居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动作太过于暧昧,而是在感叹,沈砚山的眼……精明、毒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初冬的天气有些寒冷,却不像隆冬那般难耐,晏锦觉得脖颈处微凉,却又不敢动弹。

    最后,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后,晏锦才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脖子离开了沈砚山的指尖。

    远处,香复看着沈砚山和晏锦站在一起,手里捧着的青花瓷茶杯,差点落在了地上。

    她瞪圆了眼,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过头,不再上前。

    其实,晏锦和沈砚山定了亲,更应该避嫌,私下窦妈妈也曾提醒过晏锦这一点。但是,在窦妈妈离开了之后,香复问晏锦,是否以后都要避着沈砚山一些,晏锦却笑着说,不用,他不一样。

    晏锦说的坚定,而香复却也在那一刻明白了,沈砚山对晏锦而言,或许便是这一生的归宿了。

    其实这样也好……

    香复在晏锦身边伺候多年,看着晏锦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的局面,觉得晏锦很不容易!若她站在晏锦的角度,怕是内心都快崩溃凌乱了……

    被嫡亲妹妹背叛,又要防备着周围的亲人,还要小心翼翼的处理父母的关系……

    每一件,都很困难。

    香复想的很简单,只要晏锦觉得好,便一切都好。

    她转身离开后,找到了不远处的阿哒和阿水……

    这两个人和她一样,在看见沈砚山出现后,便不再跟上去了。三个人聚在一起,看着满园的落叶,然后良久无言。

    香复离开后,晏锦收拢了思绪,然后又自觉的拢了拢领子,故作风轻云淡,“今天天气很好!”

    她话音刚落,一阵寒冷吹了过来,冻的她又缩了缩脖子。

    此时,沈砚山却附和了一句,“景色也很好!”

    这下,晏锦哑然了。

    满园萧瑟的树木,居然会被沈砚山说好。

    晏锦又迈动脚步,穿过假山,走到了亭子内。

    从这座亭子修建在假山上,站在亭子内看周围的景色,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腐朽的景色,从上面看上去,却不似刚才那般萧条。这里的清静,和外面的喧闹形成了正比。

    晏锦看着不远处红通通一片,又对沈砚山说,“我很开心!”

    晏温婉成亲了,和陆希显成亲了,她很开心。

    这一世沈苍苍不会和陆希显再有什么来往了,而晏温婉也不会在孤独和痛苦中死去,一切都因为她的努力,变得不一样了。

    晏锦很开心,也很满足。

    沈砚山看着晏锦笑容,半响后说,“往后,你也会开心的!”

    “是吗?”晏锦笑眯了眼,夺目极了,“你说的,我记下了!”

    沈砚山一直都知道,晏锦生的好,容颜绝美又动人,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竟比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更好看!他在看见晏温婉那一身红色的嫁衣的时候,私下也曾想过,若是这一身嫁衣穿在晏锦身上,又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他想着,眼里的也有淡淡的笑意,“恩,你要记得!”

    晏锦转眼眸看了看周围,又说,“其实……”

    她话还未说完,沈砚山便抬起手来,将食指放在她的唇畔上。

    晏锦微微一愣,便看见沈砚山对不远处的说道,“既然来了,也出来说会话吧!”

    沈砚山说的语气很淡,手指也从晏锦的唇畔上慢慢的滑落。

    他目光里的笑,也渐渐的消失。

    下一刻,站在不远处假山后的人,露出一副狼狈的样子,他抬起头看了看沈砚山,又偷窥了一眼晏锦,才不安地说,“表哥,我没想到你和晏家小姐也在这里,我只是过来醒醒酒的!表哥,我其实……”

562:厌恶

    那人说话吞吞吐吐,神色里更是流露出了几分慌张。

    “我其实,只是随意走走!”少年抬起手,用袖口拭了拭额头的汗,“走走而已,什么都没听见!”

    沈砚山瞧着他,“陆文礼你这个鬼鬼祟祟的毛病,怎么也不改改!”

    他的语气很淡,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

    陆文礼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表哥,我又没做什么……”

    “是吗?”沈砚山看着陆文礼,眼里有些疑惑,“前些日子从外祖父屋子里偷走玉璧的人,不是你?”

    这下,陆文礼目瞪口呆了。

    他没想到,沈砚山居然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他留颜面。

    而且,还是在晏锦面前。

    陆文礼喜欢赌博,这段日子输了不少银子,赌博这个东西,一旦陷入进去,便怎么也走不出来了!陆文礼手里没银子,心里又痒的难受,便偷偷摸摸的去陆老太爷的屋子里,将前些年沈家送来的玉璧偷走了,换了一些银子过了几把手瘾。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

    就玩几把,赢了银子,就去将玉璧取回。

    谁知,他那一日运气差点了顶点,最后更是血本无归。

    别说去赎回玉璧了,就是连买个“假”玉璧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不过好在,这玉璧是沈家送来的东西,陆老太爷也不太注意,所以这段日子一直相安无事。陆文礼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很少来陆家走动的沈砚山,居然知道了他偷走玉璧的事情。

    陆文礼有些不悦,觉得沈砚山知晓这些还说出来,实在让他颜面无存,“自家的东西,我是拿走,怎么能说是偷!”

    “这些,你还是同外祖父讲吧!”沈砚山道,“沈家的东西,你还是少碰为好。”

    陆文礼看见沈砚山,一双眼像是淬了毒似的。

    他不喜欢沈砚山,而母亲总是让他去讨好这个人……

    沈砚山刚回京的时候,母亲曾无意和他透露,说在边疆多年的沈砚山,想必没有碰过女子。于是,陆文礼在花宴上遇见了沈砚山,便带他去了留仙楼。

    结果沈砚山直接说,那些女子长的太丑,会脏了他的眼。

    沈砚山说的直接,似乎也在说陆文礼的眼光低下一般。

    陆文礼当时气坏了,他倒是很好奇,来日沈砚山到底要找个什么样天仙一般的女子为妻子。

    连柳文仙那样的女子,沈砚山都没有多看一眼。

    结果……沈砚山还真的是找到了像天仙一样的女子。

    陆文礼又偷偷的窥了一眼晏锦,少女刚及笄,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蓝灰色的眼,点缀在她的脸上,宛如星辰。这并不是陆文礼第一次见到晏锦,其实在很久以前,晏锦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便见过。

    只是,现在的晏锦比当年,更夺目了。

    “我先告辞了!”陆文礼不想和沈砚山继续说下去,但是又碍于母亲的吩咐,只好将礼数做全,“就不打扰表哥和晏小姐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刺耳,彷佛两个人做了什么事情一般。

    沈砚山却淡淡地说,“你何时打扰过我们?”

    陆文礼这下,直接气的甩袖离开。

    沈砚山将他当做空气,无视他的存在,简直可恶。

    还从未打扰?

    当他是什么了……

    陆文礼气急败坏的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转身看着远处亭子内的两个人,一时更是气愤!外人皆说沈砚山和晏锦是郎才女貌,可他却觉得晏锦简直是俗气,明明长的那么仙的一个女子,居然和柳文仙一样,都是俗气的东西,眼里看到的只有权贵和金钱。

    沈砚山哪里好?若沈砚山不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晏锦还会那么讨好沈砚山吗?

    当真是,碍眼。

    陆文礼走的匆忙,结果刚进了内院,便遇见了急匆匆走过来的母亲。

    何氏看着神色慌张的儿子,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了!”

    “母亲!”陆文礼赶紧行礼,“你怎么来这里了?”

    何氏依旧不悦,“见你不在席位上,便过来找找你。”

    陆文礼撇了撇嘴,一副烦躁的样子,“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我来找你做什么?昨儿夜里我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何氏见儿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陆希显这个病秧子都成亲了,我儿却依旧没有定亲的人选。当日,我曾有意让明惠郡主给你做妻,却被老太爷给拒绝了。沈苍苍能嫁给我儿,也是她的福气,她简直……”

    “母亲!”陆文礼直接打断了何氏的话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才继续说,“我才不娶那个疯子一般的毒妇,你这不是害你儿子吗?要继续让沈家和陆家保持关系,其实当初让陆希显娶了最好。现在他成亲了,也休想我娶那个毒妇。”

    何氏见儿子固执,只好叹了一口气。

    她往后靠了一靠,然后扶着一边的柱子,露出疲惫的神色,“娘也不想逼你做这些事情,可是若娘有本事,也绝对不会强迫你的。娘现在的地位,连陆以沫都比不上,娘没办法啊……娘只有你了!”

    何氏说完之后,眼眶便红了。

    陆文礼看着何氏,心里烦躁的情绪,越来越多。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亲,无论他多么嫌弃何氏这些话,却也不能说些什么。

    这些年,陆家三房过的日子,的确是辛酸。

    “娘,我不能娶沈苍苍!”陆文礼叹了一口气,神色里全是无奈,他走到何氏身边,低声劝道,“我们还有别的法子的,就算我不娶苍苍,三房也绝对不会垮下的!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

    何氏摇头,“现在还有什么法子呢?希显已经成亲了,我们连可以拿来用的人都没有了!文礼,我们该怎么办啊!”

    何氏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了。

    她这么一哭,陆文礼心就软了。

    他立即从袖口里掏出锦帕,“娘,你别哭了,我们还有法子的!你前几日不是说,你找到了小楼住的那个地方吗?只要我们知道小楼住哪里,到时候还怕沈家不听我们的?”

563:讽刺

    陆文礼话还未说话,何氏便伸出手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神色里闪过几分慌乱,然后立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半响后才道,“以后在陆家,不许提起这个名字!”

    她显然是被吓坏了,说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颤抖。

    似乎,小楼这个名字,是她的禁词一般。

    陆文礼自己也被何氏的动静吓到了,他将何氏的手从嘴上挪开,“又没外人,说说怎么了!”

    “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们!”何氏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当年陆家为这件事情,可没少死人!”

    陆文礼沉默了许久,半响后才说,“娘,你别怕,反正沈家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他说的坚决,而何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不过,我还未亲自去看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等年后,我再去看看吧,若真的是她,以后沈家对你,也会给几分薄面!”

    陆文礼想起方才沈砚山的样子,又笑着说,“若晏家小姐知道沈砚山和小楼的事情,这门亲事,也不知道会不会……”

    “住嘴!”何氏又打断了陆文礼的话,“晏家和沈家的亲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许再和世子有矛盾了,他可是那个人的孩子,从不会简单的!”

    陆文礼见何氏是真的生气,便只好不再言语。

    其实他知道,晏锦看上的,无非是沈砚山显赫的身世,和手里的权利。

    感情这种东西,在晏锦和沈砚山中间,几乎是没有的。

    这门被所有人看好的亲事,其实关系薄弱的很。

    若是晏锦知道了真相,还会嫁给沈砚山?估计,逃都来不及吧,像沈砚山这种人,谁又会喜欢呢?

    陆文礼想着,方才在沈砚山面前受的气,才消散了一些。

    来日,他定要沈砚山好看。

    那个时候,晏锦和沈砚山的亲事,怕也会烟消云散。

    陆文礼想着想着,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氏抬起头,便看见儿子露出的笑容。她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似乎和从前一样,坐在梨花树下煮茶,然后对她招手,说今儿又买到了什么孤本,要拿给她看。

    尽管,那个人已经疯了,昔日的记忆,却怎么也抹不去。

    何氏站稳了身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动静,“你早些回去,今儿多和世子说说话,娘知道很委屈你,但是……你也为娘想想吧,沈家那边,儿子,你再忍忍!”

    何氏说的可怜,而陆文礼也不好反驳,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让何氏放宽心。

    何氏见陆文礼答应了自己,便也没再说什么。

    陆文礼跟在何氏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没有告诉何氏,其实方才在园子里,他早就遇见了沈砚山,还差点起了争执。

    在沈砚山离席的时候,他便跟了出去。结果在院子里,却跟丢了……

    今儿席位上的一切,十分的奇怪。

    晏锦离席后,谢相也离席了,最后沈砚山也跟着离开了……陆文礼在院子里遇见了晏锦和沈砚山,却没有遇见谢相。而且,他根本没有听清,沈砚山和晏锦说了什么,还被沈砚山数落了一顿,最后连晏锦看着他的神色,似乎都带了几分讽刺。

    陆文礼觉得自己这次,当真是失策了。

    等回到席位上后,谢相早已归来了,他坐在位子上,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目光随意的落在周围。

    陆文礼看着谢相的时候,谢相也正好打量着他。

    陆文礼吓的立即转移了眼神,不再说话。

    在他身边的沈远岱碰了碰他的手肘,“怎么了,出去一趟,还傻了?”

    “什么呀!”陆文礼皱着眉头对沈远岱说,“我出去醒酒,碰见表哥和晏家小姐了!”

    沈远岱闻言,笑的不怀好意,“他们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沈远岱不屑的笑了笑,“都说晏家没家教,还真的是,一个女儿家还不知道矜持,恨不得贴上你们沈家!”

    沈远岱有些不解,反问了一句,“难道她不该缠我们沈家?”

    在沈远岱的眼里,纵使晏季常现在入了内阁,那么和沈家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了什么可比性。现在晏锦怕失去这门亲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没有沈家,晏家又算是什么?

    陆文礼笑了笑,“你哥哥那个性子,还真的……”

    “陆文礼!”沈远岱直接打断了陆文礼的话,十分的不高兴,“我哥哥的性子怎么了?你再胡说一句试试!你们陆家要没我们沈家,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我看你和晏家那个小姐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沈远岱翻脸的速度极快,弄的陆文礼说不出话来了。

    在沈远岱面前,沈砚山似乎就是不能说的人一般。

    陆文礼今儿也是被沈砚山的那些话气坏了,所以在数落晏锦的同时,也将沈砚山数落了进去。

    结果,他却忘了沈远岱的性子。

    他赶紧讨好着说,“瞧瞧我这张嘴,都说了什么!你可别生气了!”

    “我和你生什么气?”沈远岱将酒杯拿起,看着陆文礼说,“以后,少乱说话,不然我就将你这些丑事,都告诉外祖父!”

    沈远岱说完了之后,便站起来离开了,没再搭理身边的陆文礼。

    这下,陆文礼尴尬极了。

    周围有些好奇的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了。

    沈砚山嘴毒,而沈远岱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文礼狼狈的样子,让不少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陆文礼只好低头喝闷酒,他这次在席位上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沈砚山和晏锦入席……等客人都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沈家和晏家的马车,早就离开了。

    他这次,没有讨好沈砚山,也没有讨好到沈远岱。

    这下,陆文礼觉得头疼死了。

    彼时,晏锦的马车,已经在晏府门外停下了。

    她一下马车,窦妈妈便从院内迎了出来。

    窦妈妈笑着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表少爷等你好久了!”

564:身世

    晏锦怔了一怔,“表哥,他来了?”

    天气入冬后,虞方便很少出来走动了。

    他身子弱,受不得半点风寒。

    以至于这些日子,沈苍苍简直要将虞方当做女孩子来疼爱了,弄的虞方有些哭笑不得。

    每次虞方都要无奈地和沈苍苍说,他很好,不需要太照顾。

    其实,今儿晏温婉成亲也给虞家发了帖子的,但是去赴宴的人,却是她的小舅舅。

    虞非也无非是随意的走了个过场,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她的小舅舅纵使不再少年,而且还有了孩子,却依旧能吸引不少女子的视线……

    虞非的面容轮廓挺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宛如海水般湛蓝。虽是西域人的模样,但是他那薄薄的唇,却又让人生出几分好感,觉得这个人格外的俊美。

    无论是容貌还是地位,虞非都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们,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么多年了,虞非却未想过再娶一个妻子,似乎有了虞方后,虞非的世界里便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人了。

    “是呀!”窦妈妈扶着晏锦,笑着说,“表少爷来了好一会了,刚陪太太说完话呢。这会,在书房里等小姐呢!”

    虞方身子弱,很多时候窦妈妈也很同情这个小少爷,所以在虞方来找晏锦的时候,也甚少提醒虞方男女有别。

    有个人陪虞方说说话,其实也是好的,总比让虞方憋坏了好。

    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晏锦微微颔首,“好,我去看看他!”

    入冬之后,院子里的梨花树上的叶子便落了地,树木显得有些萧条。好在香复机灵,她亲自去城外买了一些花草回来,摆放在晏锦住的小院里,在这寒冷的冬日,也添了一份淡淡的春意。

    晏锦进了屋子后,虞方正在翻阅她放在桌上的话本子。

    桌上放的那几本,正是沈砚山送来的那些。

    虞方有些出神,也未曾发现晏锦已经进了屋子。

    晏锦只好亲自上前,低声地唤了一句,“表哥!”

    “啊……”虞方回过神来,眼眶有些红红的,他抬起头来看着晏锦,慢慢的整理了下情绪,“你回来了?”

    纵使虞方将神情掩盖的很好,却依旧泄露了他的眼眶里的红润。

    晏锦看着虞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话本子。

    这本,恰好是沈砚山今日问她是否看过的那本。

    讲狐仙和孩子的……

    晏锦微微蹙眉,“表哥也喜欢看这些?”

    “不过是等你有些乏了,看点东西打发自己!”虞方笑的柔和,“祖母让我送些料子过来,说是让你收下,正好做些冬衣!”

    晏锦闻言,咂舌。

    自从晏绮宁的事情发生后,虞家似乎便更害怕她也出事了。送来的东西一堆又一堆,而且现在送东西过来的,不再是虞家的那些管事,而是变成了虞非和虞方。有时,虞老太爷也会亲自过来走走,然后看看小外孙,再回虞家去。

    好在,两家的府邸相隔的并不远,不过就是几步路,也不会让他们累着。

    虞方见晏锦不言,又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高兴,外祖母送我东西,我当然是高兴的!“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下次,表哥你劝着外祖母一些,她送来的东西太多了,我根本用不完!”

    她这边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

    虞方闻言,笑了笑,“我又怎么劝得住,若不是看香复每次盘点的辛苦,我也会送些过来!”

    晏锦这下,哑口无言了。

    其实,外祖父和外祖母宠溺她和晏绮宁的方式,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她现在说要个夜明珠,她小舅舅估计还真的去考虑去从国师手里,将那两颗夜明珠弄到手来。

    宠溺太多,其实也并非是好事。

    “唉!”晏锦又叹了一口气,对虞方继续道,“表哥就别送东西给我了,若你送些东西给苍苍,她应该很高兴的!”

    虞方闻言,却没有像往日那般面颊微红,而是脸色苍白。

    他低下头,抚摸着手里的茶杯,半响后才说,“素素,你认为我和苍苍,真的有以后吗?”

    虞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犹豫,似乎自己也不肯定自己来日的事情。

    在他的心里,对这门亲事,终究是没把握的。

    晏锦听着,觉得有些不对,“表哥为何这样说?”

    若她没记错,前段日子的虞方对这门亲事,还十分的有信心。而且那时的虞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娶沈苍苍为妻。可为何,在短短的几日内,却又改变了。

    虞方,是听到了什么事情吗?

    晏锦想起今儿沈砚山的那些话,觉得虞家瞒她的事情太多了,她想弄清楚也很吃力。

    虞方依旧没有抬头,“我从前同你说过吧,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前几日,我又想起了一些,素素,我或许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表哥!”晏锦直接打断了虞方的话,“你应该找面镜子看看,你和小舅舅,有多相似!若不是父子,你们……”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若不是父子,又怎么会如此相似。

    除非……除非,有别的血脉。

    晏锦有些惊讶的看着虞方,而虞方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他说,“我好像听人在我的脑海里喊我,晏煦……素素,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晏锦目瞪口呆,手里拿着的东西,也缓缓地落在了桌上。

    晏煦……晏煦……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的。

    可是,虞方为什么又是她的亲哥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若她的亲哥哥还在,那么父亲膝下也是有子的,生母当年为何也要拼了性命生下她和晏绮宁了。

    一切,彻底的乱了。

    虞方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神色也有些淡淡地,“我不想骗你,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素素……若是真的,该如何是好……”

    这里面的事情,肯定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晏锦不明白,虞方亦是。

    过了许久,虞方又道,“前几日,我去银楼的时候,遇见了苏家九小姐!”

565:梦境

    那一日,虞方不过是想去银楼选几样首饰送给沈苍苍。

    沈苍苍本是个不喜欢妆扮的人,她嫌弃金器太重,又嫌弃玉太显眼,更嫌弃珊瑚色彩太鲜艳……

    虞方想了想,觉得银饰很适合沈苍苍。

    他记得沈苍苍曾和他提起,薄太后常年头上都佩戴一根银簪子,既素雅又好看。

    他想,沈苍苍既然提起,便应该也会喜欢。

    结果,他却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银楼掌柜悄悄的告诉虞方,眼前的少女是苏家九小姐的时候,虞方还有些惊讶。

    苏家九小姐苏闻茉,虽然没有见过,他却早已听过她的大名。

    苏闻茉很快,便也看见虞方,她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说,“果然名不虚传!”

    虞方待人本就和善,他只是双手作揖,和苏闻茉说了一句,“九小姐过奖了!”

    “过奖?”苏闻茉的目光在虞方身上打了几个圈,言语里带了几分玩味,“我听父亲曾说起,当年京城里也有几个和虞少爷一样容颜隽秀的人,一个是虞家的小爷,一个则是……”

    苏闻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眨眼道,“你和他挺像的!”

    她话里显然有话。

    苏闻茉没有说完,像是等待虞方开口问下去一般。

    奈何,虞方对这个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容貌这个东西,虞方向来不在意,所以像谁,又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沈苍苍说他长的好,他便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容貌,能让沈苍苍喜欢。

    他幼年的事情,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到了虞家后身子便一直虚弱,甚少出踏出虞家的府邸,偶尔出来走走,身边也是跟了一群人。

    今儿,不过是因为他怕被人注意,所以身边的人带的少了一些。

    其实,这些年除了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便只有沈苍苍说他长的好。

    现在,从苏闻茉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虞方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像不像父亲,其实都不重要。

    天下,哪有长的一样的人。

    苏闻茉挑眉,看着虞方说,“你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奇的呢?”虞方反问苏闻茉,“九小姐若是想问我这个问题的话,那么九小姐是问错了人了!”

    苏闻茉笑了起来,她本就生的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宛如茉莉花初绽,“是,是,是,我都快忘记了,你是个木鱼脑袋!不然,也不会和沈苍苍走那么近了,我今儿来,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也是过来取几件首饰。所以虞少爷,你放心……我对你没太多的兴趣,我注意到你,也是因为晏锦!”

    苏闻茉说的直接,而虞方这下却皱眉了。

    苏行容和晏锦的事情,他自然知晓。

    苏闻茉和苏行容关系很好,一向冷淡且脾气狠毒的苏行容对苏闻茉也不错……

    现在苏闻茉这句话,也让虞方觉得,苏行容其实根本没有对晏锦死心。

    苏闻茉看着虞方皱眉,却不小心失了神。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连皱起眉头的样子,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苏闻茉见过不少的美男,每一个都是精致夺目,包括太后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但是没有一个,像虞方这样,眉目像是古玉雕琢出来似的完美、清澈,在阳光下仿若透明。

    书里有句话是,景不醉人,人自醉。

    苏闻茉想,这句话,约摸就是说虞方这样的人。

    她琢磨了一会,才走到虞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看在你长的好看的份上,就多言劝你一句,莫要太对郡主投入感情了,她那个人,向来死心眼。虞少爷,你的感情,是会害了她的!”

    苏闻茉说完之后,便摆了摆手,带着身边的丫鬟和侍卫,从银楼里走了出去。

    虞方看着苏闻茉的背影,怔了很久。

    苏闻茉刚才的口气,丝毫不像在说笑。

    这段日子,谁都知道苏闻茉时不时都会进宫陪伴在贤妃身侧,宫里也传出来,苏闻茉会进宫伺候元定帝的事情,连薄太后私下都赏赐了苏闻茉不少东西。

    苏家获得的圣宠,一直不少,甚至有超越薄家的迹象。

    所以,苏闻茉说出来的话,也是很有份量的。

    虞方有些失魂,他摇了摇头,然后匆忙的订了几样首饰,便急着赶了回去。

    当夜,他便高烧不退……

    这一次,虞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总是听见悠扬的琴声,有个温柔的女声总是跟他说,“煦儿,快长大,快长大……”

    女声说完后,又有人说,“晏煦还小,哪里听得懂你的话!”

    “是吗?”女子笑了笑,声音也有些沧桑,“他得长大呀,若不长大,怎么离开……”

    这句话,听上去十分的可悲、伤感,差点让他落泪。

    这一次,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

    等醒来的时候,虞方看着绣着竹叶的帐子,目光无神,喃喃自语,“晏煦……晏煦……”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梦境。

    他一直都深信,自己的梦境是真的。

    所以,他想了很久,觉得头疼欲裂。身边能商量的人,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只有晏锦了。

    作为一个兄长,虞方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有些犹豫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能将不高兴和怀疑的情绪,告诉给祖父祖母甚至是父亲。

    在他们面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微笑。

    无论,内心是高兴还是难受,都一定要笑着。

    他们对他那么好,若是他怀疑他们,那么……他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和晏绮宁又有什么区别呢?

    虞方将所有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后,觉得内心舒服了很多,但是这个重担却也似乎交给了晏锦。

    晏锦沉思了很久,看着虞方说,“表哥,那只是一个梦!”

    “不是梦!”虞方看着晏锦,“我真的听见了!”

    他说的急迫,像是很肯定自己在梦境里听到的,便是真的一般。

    晏锦抬起头,看着虞方却是一脸疑惑,这个事情漏洞太多了……

    她生母是个大家闺秀,在礼仪上十分讲究。所以,谁又会在生母的面前,直接称呼哥哥的名字?

566:查探下去(4000字大章)

    虞方怕晏锦不相信他的话,又说,“我已经想起,从前关押……从前我住的那个院子在哪里了!”

    他的记忆有些残缺,很多东西的确都已经想不起了,又何况是幼年的事情。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想起往日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了。

    有时,他看着沈苍苍,便会想起被自己遗忘掉的东西。

    漆黑的院子,和他相似的孩子,还有满地的血……

    每一样都是他不想记起,却又突然记起的事情。

    晏锦见虞方情绪有些激动,赶紧安慰道,“表哥你别急。”

    她说完,又亲自给虞方倒了一杯水,让虞方稍缓情绪。

    “素素,你得帮我!”虞方显然也有些心烦意乱,他反手抓住晏锦的衣袂,“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我……”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有些不妥。

    其实,亲生父母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虞非待他那么好,视他如亲生孩子,这些年来更是从未亏待过他一点。

    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虞方却依旧很难说服自己。

    他想了想,便又不安的放开手,垂下眼眸。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说,“表哥你想知道,那我便帮你查查,只是你得等些日子了!”

    其实,要查这件事情,也很简单。

    只是,要瞒着虞家人和父母,她便得费些力气了。

    虞方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晏锦递过来的茶杯端起,饮尽了杯子里的茶水,才抬起眼看着晏锦,“我知道,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

    “怎么会!”晏锦笑了笑,柔声地回答,“表哥这是相信我,我很开心,怎么会是麻烦呢?若今儿我是表哥,而表哥是我,那么表哥也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虞方闻言,怔了一怔,然后点头。

    若今儿,是晏锦来求他帮忙查这件事情,他的确不会拒绝。

    其实,虞方心里也明白,无论他是不是晏煦,晏锦从头到尾,都将他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这份恩情,他会铭记在心。

    虞方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你既要查的话,就从苍苍的外祖父家那边查起吧,我是在哪里遇见她的。之前,我住在京城西郊,我记得那边!”

    晏锦微微颔首,“好!”

    晏锦又和虞方说了一会话,虞方才起身告辞,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激,怎么也遮挡不住。

    等虞方离开后,晏锦才走回了屋里,从袖口里将今儿谢相交给她的图纸拿了出来,一双纤秀的眉微微蹙起。

    她想了许久,又将虞方翻过的话本子打开……

    沈砚山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提起事情的人,而虞方在看了这个话本子后,才跟她说起了身世的问题。晏锦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父母到底瞒了她什么……

    他们从未泄露过一丝丝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

    过了一会,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晏锦一脸烦恼的样子,有些惊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晏锦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应该是有些乏了吧!”

    香复将窗户打开了一些,又说,“小姐怕冷,所以这屋子关的严严实实的,不过,还是要透一些风进来才好。等明儿我去西郊再选一些安神的花木回来放在屋子里,小姐也好早些入眠!”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疑惑地说,“西郊?”

    “是啊!”香复见晏锦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便笑着说,“二爷从侯府搬出来后,便去了西郊的庄子上,他这会做了一些小生意,奴婢经常过去买一些东西!”

    晏家二爷终究是没有选择步入仕途,而是选择了他喜欢做的事情。

    晏锦也曾遇见过晏二爷,是在一场宴席上。

    那时的晏二爷,眼角已经长出了一些细纹,虽然身形消瘦,但是精神却很好。在遇见晏锦的时候,他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锦主动上前,给晏二爷行礼后,晏二爷才笑着说,“素素长高了不少!”

    “是吗?”晏锦抬起手看了看袖口,笑着附和,“母亲也说,我如今的衣裳,几月便得换一次了!”

    晏二爷见晏锦愿意和他说家常,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父亲,他……还好吗?”

    对于晏季常,晏二爷终究有些愧疚。

    他其实想要的并不多,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然后培育花木。可是,他的妻子对他的期望却太大了……

    旋氏希望他能继承侯位,更希望他能好好的踏入仕途,更希望他……

    有的时候,晏二爷也觉得疲惫。

    他觉得为难,却又不想辜负妻子。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逃避旋氏的期待,也在逃避自己该尽的责任,以至于后来妻子会对晏绮宁和晏锦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愧对晏季常……

    “爹爹很好!”晏锦声音轻柔,“二叔,若是得空的话,也来看看父亲吧!”

    晏二爷闻言,瞪圆了眼。

    他简直不敢相信,晏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晏季常。

    晏锦似乎也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继续说,“从前的事情,也不是二叔的错,二叔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一大家子和和睦睦,挺好的!”

    “和睦!”晏二爷喃喃自语,“是啊,和睦真的很好!”

    晏老太爷和晏三爷的所作所为,让晏二爷寒了心。

    他身边,当真是没有什么亲人了。

    妻子怨他,儿子不亲他……而旋家长房那边需要的银子太多,他每日都为银子愁的头疼。

    从前,他过的日子当真是太无忧无虑了。

    过了一会,晏二爷才笑着说,“等我得空了,便去看看大哥和你。我现在住在西郊,你有空来找二叔说说话!”

    “恩!”晏锦点了点头,“我还得来拿二叔的宝贝呢!”

    晏二爷闻言,哈哈大笑。

    他的宝贝,便是他培育的花木。

    晏锦其实也从未怪过晏二爷,旋氏的事情和晏二爷无关,前世的晏二爷也不过是晏三爷的棋子。

    有些仇,该永远铭记。

    而不该恨的人,也不该涉及。

    父亲被祖父和祖母如此对待,心早就寒了,若二叔能和父亲交好,或许也能温暖下父亲那颗寒冷的心。

    而且,父亲也不是薄情之人。

    二叔如今的境况,若是父亲知道,肯定会帮的。

    她之后回府,便告诉了父亲遇见二叔的事情。果然,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父亲在听闻二叔的事情后,便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之后修葺如今这座府邸,父亲还特意去找了二叔,从二叔的手里买了一些花木。

    晏锦也吩咐香复,若是虞家那边需要什么花木,便去西郊找晏二爷。

    她的记忆里向来不好,有的时候前脚吩咐的事情,后脚便给忘了。晏锦想到这些,忍不住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瞧瞧我这个记性!”

    “小姐!”香复看见晏锦的动作,却是一惊,“你这是……”

    晏锦转眸看着香复,镇定地说,“明儿你就先别去西郊了,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去!”

    香复满脸的疑惑,“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姐你……去做什么!”

    显然,香复是怕晏锦冻坏了。

    晏锦却笑着摇头,“好久没见二叔了,过去看看他!”

    香复见晏锦这样说,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院子里的花木,是香复精心挑选的,而且还有一些是晏二爷特意让香复带回来的,所以每一盆都长的很好。

    晏锦每日醒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绿,便觉得眼前一亮。

    晏锦特意写了一封信给晏安之,让晏安之帮她去查沈苍苍外祖父家附近的宅子这十多年来,曾有哪些人居住过。

    而其他的,她准备去问问晏二爷。

    她这个二叔知道的虽然很少,但是旋氏想必知道的,却不少。

    二叔终究是顾及了多年夫妻的情分,在晏宁裕的苦苦哀求下,没有休了旋氏。之前,本来准备好的休书,也搁置了下来……

    旋家长房败落了,现在旋家长房没有任何收入的来源,一切都要仰仗着晏二爷。若是晏二爷都休了旋氏,那么旋家长房败落也不过是长短的问题。

    晏二爷没有抛弃旋氏,还扛起了养着旋家长房的责任。

    他在西郊卖一些花木,用来养家糊口。

    好在,晏二爷的确精通培育奇花异草,私下晏季常对他又颇为照顾,所以这些日子生意也做的不错。

    旋氏经过了不少的事情,现在也安分了下来,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事情。

    晏锦想,她得去探探旋氏的口风。

    关于她生母的事情,父母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那么若是旋氏……怕应该会知道一些吧。

    晏锦将信函送去晏安之手里几日后,晏二爷那边便出了一些事情。

    这次,闹出事情的人是晏宁裕。

    晏锦本来打算再过些日子去拜访的,因为晏宁裕的事情,将日子又提前了一些。

    晏宁裕本来一直都跟在苏行容身边做事,却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情激怒了苏行容,然而和苏行容渐渐地疏远了。现在,更是私下收了一些贿赂,导致苏行容直接发怒,将他关押进了刑部。

    这件事情一出,晏二爷那边便慌了。

    晏二爷膝下虽然还有两个女儿,但是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晏宁裕出事,那么晏二爷怕是要受不小的打击。

    不过,晏二爷是没有脸面来求晏季常帮忙的,所以这件事情旋氏求到了旋二爷那边。

    旋二爷没有插手这件事情,而晏闻惠却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晏锦,便派人送来了消息。

    这些年,晏闻惠和旋二爷夫妻之间也很和睦。

    之前还有人劝旋二爷纳妾,都被旋二爷拒绝,他总是笑着说,自己命格太硬,身边能有一个人陪着,便好了。至于其他姑娘,他就不该去祸害人家了。

    他说的有趣,但是言语却十分的坚定。

    晏闻惠在生下第一胎男婴后,现在又有了身孕……

    她和晏锦这些年来,一直都来往,所以旋氏那边出事后,她没有多想,便传递了消息给晏锦。

    关于晏宁裕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

    若是父亲和三姑父都不插手这件事情,晏宁裕必定是没救了。

    晏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临行的时候,小虞氏多少还有些担心晏锦,特意吩咐了阿哒和阿水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晏锦。

    对于旋氏,小虞氏终究是不喜的。

    但是,旋氏是旋氏,晏二爷是无辜的,所以小虞氏也没有阻止晏锦去西郊。

    从晏家长房的宅子到西郊,多少有些距离,晏锦坐在马车内,手里捧着小虞氏递给她的白玉手炉,坐了约摸两个时辰的马车。

    等到了西郊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周围冷冽的空气,冻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西郊的空气比京城里更冷,但是嗅着却更舒服。

    这寒冷的风中,携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站稳之后,便吩咐香复亲自去敲门。

    这次来西郊,她没有提前告诉晏二爷,因为行走匆忙,也没有太多的准备。

    晏二爷没想到晏锦居然会亲自来看他。在听闻下人的通传后,也是惊的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奔到前院亲自来迎接。

    如今的晏锦,地位比从前高了不少。

    她现在和沈砚山定了亲,来日她便是沈家的定国公夫人,是要亲自进宫被封诰命的……而他,却什么都不是。

    虽然他是长辈,但是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来迎接。

    晏二爷奔出来的时候,晏锦已经在外站了一会了。

    他远远的看着晏锦,有些怔住。

    晏锦比从前,又长高了一些,本来稚嫩的面容也长开了,眉目里有几分像晏季常,又有几分像大虞氏。这个孩子,不再是昔日那个喜欢跑进他桃园里调皮的摘桃子尝的小姑娘了……

    远处的晏锦,似乎也发现了晏二爷,她抬起头来笑了笑,“二叔!”

567:你还要脸吗?(4000字大章)

    晏锦已有许久,没有见过晏二爷了。

    昔日那位俊朗且神采奕奕的晏二爷,如今鬓发间已经染上几缕银丝,眼角更是添了不少的细纹。

    这个人,的确是已经老了。

    他站在门内,眼里掩不住的全是惊讶。

    许久后,晏二爷才开口,“素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叔!”晏锦走近后,又说,“顺道过来问二叔一些事情!”

    晏二爷这几日一直头疼儿子的事情,整夜没有合上眼,神色里全是疲惫。

    现在的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也不过是强撑着打起精神而已。晏二爷愣了一愣,笑着说,“好,进屋说话吧,外面冷!”

    晏锦微微颔首,便跟在晏二爷的身后进了院子里。

    晏二爷这座院子在京郊,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周围却是繁花似锦,丝毫不比御花园内的景色逊色。

    其实,晏二爷的手艺,不比宫中的花匠差,而且他本就喜欢培育花木,所以现在做花木生意,也是如鱼得水。

    这里的冬日,和昔日清平侯府的西院一样,无论多么寒冷,却依旧携着春日淡淡的暖意。

    进了大厅之后,晏二爷才吩咐下人们去准备茶水,然后对晏锦说,“你今儿来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这……”晏锦看了看大厅内站着的下人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晏二爷是聪明人,他立即便明白晏锦的意思。

    于是,他等人上好了茶水和茶点后,便吩咐让他们退了下去。

    他有些不安地说,“这不是什么好茶,你可别嫌弃!”

    晏锦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拔尖的,他这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上虞家那些。

    “二叔怎么说这些!”晏锦笑的和蔼,白嫩的手指捧着青花瓷茶盏,宛如剔透的琉璃。她言语轻柔,“二叔明知茶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晏锦说完之后,晏二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茶叶这个东西,在晏锦的嘴里,还当真是一个味道。她不喜欢浓茶,觉得苦涩,那些再好的茶,入了她的嘴也不过是一个味……

    当年,晏锦还自嘲的说,再好茶叶给她吃,不过是牛嚼牡丹。

    晏二爷轻轻的抚摸茶盏的边沿,“你是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哥哥的事情!”晏锦怕晏二爷不明白,又直接地说,“我亲哥哥!”

    晏二爷闻言,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神色有些不安,“你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晏锦笑的有些苦涩,“阿宁的事情,想必二叔也知道了。我啊,就突然想起哥哥了,若我哥哥还在……二叔,我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是不是比阿宁好一些?”

    晏锦说的轻缓,声音里更是带了几分颤抖。

    晏二爷抬起头,看着晏锦,然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晏绮宁会变成如今这样,终究还是他妻子的错。

    若是当年,妻子没有那么多的野心,那么如今的晏绮宁,肯定不会做出如此离奇的事情。

    晏绮宁是晏锦一直护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晏绮宁做的事情,的确让晏锦有些伤心,也难怪这个时候的晏锦会突然提起晏煦。这个世上,除了晏绮宁,便只有已故的晏煦,和晏锦是嫡亲兄妹了。

    良久,晏二爷才说,“小煦是个很乖的孩子,他和跟你娘一样,长的很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天空一般清澈。他很疼你娘,也很喜欢和你外祖父一样,养很多的小动物……从前,东院还有一院子的小兔子。”

    晏二爷说起这些的时候,思绪也回到了从前。

    那时,大虞氏和晏季常的感情很好,晏煦乖巧懂事,一切都是那么美满。

    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病……

    “他若是还在,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晏二爷十分肯定地说,“他和阿宁不一样的!”

    晏锦笑了笑,“多谢二叔!”

    “你这个孩子,和我说谢谢做什么!”晏二爷见晏锦似乎有些小烦恼,又劝道,“虽然小煦不在了,但是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所以你也不必太伤心了!而且,现在你是长姐,宥哥儿又还年幼,你得辛苦一些了!”

    晏二爷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他的言语终究是有些笨拙。劝慰人的话能说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现在的他心烦意乱,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安慰人。

    好在晏锦也没多想这个问题,她喃喃地说,“恩,我一定会做个好姐姐的!”

    “这样便最好!”晏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天色,“你今儿既然来了,二叔带你去看看我今年刚培育出来的花!”

    晏锦笑着点头,“好!”

    晏二爷只有在提起花木的时候,情绪才会稍微缓和一些,更不会想太多!园子里的花木被他精心照顾的很好,每一株都很吸引人的视线,在冬日里能看到如此多盛开的花,也是十分难得的。

    晏锦陪在晏二爷身边走了一会,又在晏二爷开口要她挑选一些花木的时候,亲自选了几盆让香复搬去马车上,等会一起带走。

    最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些银票递给晏二爷,“二叔,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只是,这些银子你拿着,这是我的一些心意。毕竟现在有些关系,也得走动走动!”

    晏二爷有些惊讶,他看着晏锦手里的银票,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晏锦,终究是知道了他的事情,而且还不计前嫌的帮他。

    如今的他,手里根本没有太多的银子,所以想要去刑部走动关系,也是十分的困难!

    “我,不能收!”即使是需要这些银子,晏二爷却依旧婉拒,“素素,这件事情我会有办法的!”

    晏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晏二爷的话,而是继续说,,“二叔何必见外,您拿着吧!若是你介意,来日有什么好看的花木,白送我便好了!”

    晏锦说的坚决,而晏二爷也不好继续拒绝下去。

    的确,他若是再拒绝下去,便显得有些假惺惺了。

    只是,这份银子他拿的十分棘手。

    轻如鹅毛的银票,落入晏二爷的手里,却宛如千斤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对晏锦说,“多谢!”

    晏锦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告辞。

    晏二爷亲自将晏锦送到院外后,又看着晏家长房的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世上许多人,大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

    他站了一会,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二爷,二太太闹起来了!”

    “闹?”晏二爷皱着眉头,将银票放进袖口里,然后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在知道晏锦来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惊讶。

    晏锦亲自来看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不过,无论晏锦来这里,无论好意还是恶意,他都必须做足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

    晏二爷亲自去迎晏锦时,便吩咐身边的人将妻子关押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闹事。分家之后,旋氏虽然安分了一些日子,但是最近儿子一出事,旋氏又开始乱了分寸,居然三番四次的想要跑到晏家去求晏季常,甚至还骂晏锦是白眼狼,说这个时候居然都不帮他们。

    旋氏神色有些疯癫,晏二爷更是气的头疼。

    晏家长房,凭什么要帮他们?

    他现在在看见晏季常的时候,根本都没有颜面抬起头来了。哪里还有脸面,去恳求他们帮忙?

    而且,晏锦今儿做的事情,也出乎他的意料。

    晏锦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晏煦,她既提起了,必定是有原因的!

    晏锦其实的确帮不了他什么,因为晏锦毕竟是女流之辈,朝廷上的事情,她只能看着。一个内宅里的小姑娘,能拿出两千两银子给他,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晏二爷想到这里,脚步加快了不少。

    结果,他刚进了院子,便听见旋氏大哭,“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见二爷,我要去见二爷……放我出去,我的谦和,我的谦和怎么办啊!”

    旋氏哭的凄惨,显然是真的很担心晏宁裕的事情。

    晏二爷顿了顿脚步,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

    不知为何,每次见旋氏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些气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时更是和旋氏一句话都没有。多年夫妻,他似乎也厌倦了旋氏的脾气。

    若不是为了晏宁裕,他肯定会休了旋氏。

    晏二爷整理一下思绪,才踏入了院门内……

    等下人们打起帘子的时候,晏二爷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屋内的花瓶和摆放的玉器全部被丢在了地上,连角落里他送来让旋氏安神的花,也被摔落在地,被泥土掩盖住了一些,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娇嫩。

    晏二爷的目光渐渐地加深,神色也有些怪异。

    旋氏此时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抓住晏二爷的衣袂,“二爷,你让我出去见见素素,你让我去见见她!”

    “你去见她做什么?”晏二爷语气很淡,“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旋氏听了,却是一愣。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二爷,“她是我带大的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现在,她得帮我,她必须得帮我!”

    晏二爷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撇开旋氏抓住他衣袂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

    椅子上还沾了一些泥土,他也懒得清理了,“旋淑云,你还要脸吗?你不要脸,我还要啊!”

    晏二爷说的满脸疲惫,他已经不愿意再去看旋氏了。

    他是晏宁裕的父亲,又何尝不想去救自己的儿子呢?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跪着求晏季常原谅他们,甚至还要晏家长房和苏家为敌?

    现在苏家的地位堪比昔日的薄家,谁又想去得罪呢?

    晏锦今儿做的事情,已经让晏二爷很动容了。

    她亲自送来的银子,其实便是最好的解释。

    旋氏一听这话,眼里便噙了泪,“二爷,谦和你是的儿子,你忍心看着他出事吗?苏行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忍心?”

    “我不忍心,我肯定不忍心!”晏二爷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宁裕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若是有办法,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可是,你要知道,这次是他错了!当初,他就不该跟在苏行容身边,苏行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他既然选择跟在了苏行容身边,便该中规中矩,这次收的贿赂,本就是他错了!”

    起初,晏宁裕要跟在苏行容身边的时候,晏二爷便不同意。

    晏宁裕还小,应该好好的念书。

    结果,妻子和儿子却嫌他太过于知足,一点也不关于仕途上的事情。

    他这些年来虽然注意力都放在花木上了,但是关于京城里的局势,却也是知道一些的。

    苏家,并不是一个好依靠。

    苏家的人,利益心太重,想要的也太多了。

    他的儿子跟在苏行容身边,终究是不妥的。

    他私下劝过儿子很多次,最后还被儿子怒骂,他算是什么父亲……

    晏二爷哽咽了很久,既无奈又心酸,之后便不再开口。

    很多事情,很难猜之后的事情。

    因为,仅仅是过了几年,儿子和苏行容之间便有小矛盾,之后便开始疏远苏行容。

    晏二爷觉得这是好事情,而旋氏却整日愁眉不展。

    那会的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思来管儿子的事情,分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也让他头的疼的厉害。

    等他终于安稳下来的时候,儿子却收了贿赂。

    而且,他根本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儿子收下贿赂的原因。

    “他哪里错了?”旋氏看着晏二爷,面目狰狞,“他不过是收了几千两银子而已,只是这么一点点,怎么会是他错了?现在朝廷上的那位官员,私下不会收银子。苏家,这次针对他,是苏家欺人太甚!”

    晏二爷自嘲的笑了笑,“是苏家欺人太甚,还是你旋淑云胃口太大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赚银子替补你娘家你还嫌少,你现在还要让宁裕帮你想办法凑银子!旋淑云,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将他往火坑里推!”

568:旋氏的艰难(4000字大章)

    晏宁裕从前虽然在为人处事上稍微刻薄了一些,但是他也不至于刚上任不足三年,就开始贪污、收受贿赂。

    除非,有人给他施加压力。

    旋家长房这些年来,每个月用掉的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然而,旋家长房根本没有什么收入。

    旋家已经分家,旋家长房却依旧不知收敛,花费更是大手大脚,私下也是负债累累。

    渐渐地,旋氏也不得不开始贴补娘家。

    其实,晏二爷当真不在意旋氏贴补旋家长房,银子这个东西,赚来便是用掉的。所以,他才会抛下昔日的颜面,求人来买他培育的花木。

    若是从前,他哪里舍得将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木卖出去?

    每一株都是他的心血。

    他做了最大的妥协,旋氏却依旧没有看见。

    旋氏嫌弃他赚的银子太少,不如虞家人厉害,偶尔她还会提起虞非,说最近虞家又买了什么东西。晏二爷听多了,便觉得十分的头疼。

    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虞家再风光又如何?暗地里虞家受了多少打击和迫害,谁又能看的见?

    他没有搭理旋氏的那些话,而是继续埋头苦干。结果,晏二爷怎么也没想到,旋氏居然会让儿子去贪污……

    晏宁裕是旋氏和他唯一的孩子,旋氏怎么忍心让儿子去走上这样的歧路!

    刑部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如今刑部管事的,却是苏行容。

    那个人的眼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

    旋氏这样做,和亲手杀了儿子,又有什么区别?

    “晏季文,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旋氏气的目瞪口呆,身子颤抖的厉害,一双手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我怎么会害谦和,不过是区区几千两……”

    “区区几千两?旋淑云你好大的胃口!”晏二爷看着妻子执迷不悟的样子,咬牙切齿地低吼,“若不是你每个月都要贴补娘家,谦和会去贪污吗?旋淑云你要贴补娘家,我从未阻止过你,但是你也要清楚,你现在是我晏家的人,而不再是旋家的小姐!你要贴补,也要有个限度……往后,家里的账房不再由你支配!”

    晏二爷的话,无疑是断了旋氏最后的路。

    她闻言立即哭了出来,脸色发白。

    若是没有银子,那么母亲怎么办……

    旋家长房还有那么多人,还得靠她养着。

    旋氏不甘,她也吼了回去,“晏季文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晏二爷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这次谦和出事,旋淑云我也不用再忍着你了,你既然一心想着旋家长房,你就给我滚回去吧!好好做你的旋家小姐!”

    晏二爷说完这句话后,像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觉得浑身的负担都在这一刻,彻底的解放了。

    不用再想着旋家那边的债务,不用再熬夜培育花木,想着要怎么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更不用日日夜夜和旋氏发生争执。

    他现在看见这个女人,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旋氏瞪圆了双眼,声音颤抖,“你要休我?你居然又说出这样的话!”

    “对,我要休了你!”晏二爷这次话语说的无比坚定,“你想要的太多,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旋淑云你既然不知知足,便去找个能满足你的人吧!”

    晏二爷说完之后,便从屋内踏了出去。

    他刚走到屋外,旋氏便朝着他的背影大喊,“晏季文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旋氏喊的撕心裂肺,显然是伤心至极。

    多年的夫妻,晏二爷怎么能如此对待她。一而再的说要休了她,一而再的伤她的心。

    屋外的晏二爷吐了一口气,然后顿下脚步吩咐身边的管家,“往后,二太太若是要去账房拿银子,超过五十两便要我亲口允许,账房才能给她!还有,不许她乱走,明白吗?”

    晏二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将牙咬碎了,吓的管家立即点头,“二爷,我知道了!”

    旋氏看着晏二爷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消失,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她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晏二爷消失在她的视线内,然后大门缓缓地关上,下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各种嘲讽。

    她大喊,“别留下我!”

    可是她喊的再大声,也没有人愿意多听她一句话。

    晏宁裕出事后,这些人早就看清楚了局势。

    能从刑部走出来的人,如今除了一个晏季常,还有谁呢?而且,小虞氏和旋氏的关系向来不和睦,这都是他们知道的事情。晏季常自然是要帮着小虞氏,而并非是旋氏。

    现在,晏宁裕这一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往后,这座宅子里,也就是晏二爷说了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听晏二爷的话了。

    旋氏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却再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连一个可怜的眼神都没有人丢过来。

    她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屋子内没有烧地龙,连一盆炭火都没有,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心寒如冰。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知道,丈夫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多插手她和旋家长房的事情了,而且,儿子那边怕是丈夫也无能为力了。她跟随这个人多年,太清楚他的性子了。

    若是儿子没了,她真的是再也不能在晏家二房呆下去了。

    旋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收拾好了情绪,等入夜老妈子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将手里的镯子褪了下来,缓缓地交给了老妈子。

    “任妈妈!”旋氏看着镯子,眼里全是不舍,“你帮帮我!”

    任妈妈吓的一惊,差点将食盒落在地上,“二太太你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能帮你什么啊!”

    旋氏双眼红肿,发髻更是凌乱,“我想知道,今儿晏锦来了,跟大爷说了什么!”

    任妈妈是晏二爷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嬷嬷,她送茶水的时候,肯定听见了两个人的谈话。哪怕一点点,她也能知道晏锦现在想要做什么。

    或许这次的事情,就是晏锦暗中做的手脚。

    任妈妈一听这话,立即摇头,“二太太,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旋氏看着任妈妈的神情,又咬了咬,将腰间的玉佩也取了下来。

    “这玉佩是西域的白玉制成的,是当年虞家送给二小姐,二小姐再送给我的!”旋氏对任妈妈说,“西域的东西,向来价格不菲,任妈妈我记得你的儿子快娶妻了,若是有这些,你都可以置办一座小院了!而且,我还可以让管事的把卖身契还给你!”

    对于任妈妈,这个条件的确是十分的有诱惑力。

    她若是脱离了奴籍,那么儿子也可以离开晏家二房了……

    她握住旋氏递过来的玉佩,有些不安。

    昏暗的烛光下,玉佩宛如透明。

    这,的确是上好的白玉。

    她犹豫了很久,才喃喃地说,“大小姐问二爷,是否知道她哥哥的事情!”

    “哥哥?”旋氏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晏锦的哥哥,除了晏宁裕,便只有西晏那位。不过,如今的晏锦显然不可能为西晏那位来问晏二爷……至于她的儿子晏宁裕,晏锦更不可能会提起。

    那么,若不是他们两个人。

    便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晏锦的嫡亲哥哥——晏煦。

    旋氏想到这里,立即笑了起来,“晏煦,居然来问晏煦?晏锦,你当真是厉害!”

    任妈妈看着旋氏笑的狰狞,她赶紧将镯子和玉佩都藏进了袖口,生怕旋氏反悔。

    “任妈妈!”旋氏看着眼前的老妈子,“过几日,你放我出去吧!”

    任妈妈惊讶极了,“二爷吩咐了……”

    “他吩咐是他的事情,我能不能离开,就是任妈妈的事情了!”旋氏笑的淡淡地,却又有些可怕,“你也知道,二爷最不喜欢的,便是下人多事了!”

    晏锦和晏二爷的谈话,除了任妈妈,还有谁能知道?

    旋氏如今依旧是晏家二太太,虽然地位不如从前,但是却仍然是晏二爷的妻子。

    她说的话,晏二爷肯定会相信。

    任妈妈现在才知道,旋氏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袖里的东西,像是瞬间变成了烈火似的,烫的她胳膊有些难受。此时,她若是不帮旋氏,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任妈妈咬住下唇,半响后才说,“太太,老奴没有法子啊!”

    “是吗?”旋氏冷冷一笑,“你确定?”

    任妈妈看着旋氏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我……”

    “你先不用回答,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旋氏摆了摆手,打了一个哈欠,“五日后,若你办不好这件事情,那么你和你儿子,便准备滚去庄子上吧!任妈妈,再多的银子,没命花,也是白拿,是不是?”

    旋氏说完也没有用食盒里的东西,便上了床选择了歇下。

    任妈妈看着旋氏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将桌上的菜肴拿起,慢慢的装入食盒里,才从屋内退了出去。

    五日,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

    任妈妈想了无数的法子,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才想了一个下下策……

    她让旋氏穿着她的衣裳,从屋内里走了出去。

    旋氏起初还嫌弃任妈妈的衣服有一股臭味,但是一想起儿子还在刑部,旋氏也只好妥协了。

    旋氏出了院门后,便朝着府外奔去。

    她找了一辆马车入了京城……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用如此狼狈的姿态再次回到这里。

    她先去旋家长房找了母亲,本来一脸兴奋的母亲,在看见她的穿戴后,面色便暗了下来,甚至还问旋氏是不是晏家二房彻底没银子了。旋氏闻言,既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

    她对母亲说,“娘,季文这次生气了,怕是要休我!”

    “什么?”旋氏的母亲在听了这句话后,惊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说你啊,赶紧回去给季文好好的说说,你们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为些小事吵闹,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前几日我和柳家太太出去,看见玲珑斋又出了几样新的镯子,柳家太太很喜欢,便直接买了!哎,小云啊,娘也想……”

    旋氏一听这话,便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的母亲,一心记挂的居然是首饰。

    她一急,便质问母亲,“我现在手里还有什么银子?你难道不知道宁裕出了事吗?”

    “宁裕那件事情多好解决,我记得他不是说,苏家那个大少爷喜欢晏锦么?”旋老太太一脸不屑,“晏锦出去说几句话,苏行容还不得赶紧将宁裕放出来!瞧瞧你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旋氏听了之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结果,旋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后,又直接跟旋氏提起了银子的事情。

    这会的晏家长房,全靠旋氏的银子救济,若是旋氏被晏家二爷休了,这来日可怎么办?

    旋氏见母亲着急,只好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母亲。

    旋老太太一看才这么点东西,心里自然不高兴,也没多搭理旋氏,便直接离开了。

    旋氏在旋家小住了一日后,旋老太太又催促旋氏离开。

    旋氏无可奈何,只好从旋家长房走了出来。

    她站在大街上,举目无亲。

    此时的她,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一般,没有地方可去,也不知道去求谁。

    旋氏站了许久,才找着晏家长房走去。

    结果,很不巧。

    晏锦不在府内……

    今儿一早,晏锦便去了沈家,送了一些东西过去。沈苍苍和晏锦交好,晏锦偶尔去沈家走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入了冬,旋氏穿的又少,一阵阵寒风吹来,冻的她浑身哆嗦的厉害。

    她还未受过这样的苦,一时心里也有些心酸。

    她本来想离开,但是一想到离开之后,儿子就要出事,她又无可奈何的继续站着。

    旋氏等的手脚都麻木了,晏锦才马车才缓缓地落入她的眼里。

    旋氏一急,便直接冲上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马车面前,大喊了一声,“素素,素素,我是你二婶!”

569:请进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旋氏站立的时辰太久,她这么一跑居然最后整个人摔倒在了马车前面,差点惊了晏锦的马。

    若不是阿哒及时将马勒住,这马蹄怕是要踩在旋氏身上了。

    她的姿势有些狼狈,嘴角上更是沾了一些灰尘,身子也隐隐作痛。

    但是,旋氏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疼痛,她又急着唤了一声,“素素!”

    马车的车帘从内缓缓地被挑起,晏锦看着地上趴着的旋氏,微微挑眉。

    如此狼狈的旋氏,像极了前世的她。

    风水,还当真是轮流转。

    前世的她,也是如此可怜的跪在旋氏面前,希望旋氏能救救她,结果一向对她和蔼的旋氏,却对她说自己没有办法。

    最后,更是连伪装都懒得继续了,让人赶着她离开西院。

    “二婶!”晏锦笑了笑,“你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的礼?”

    她笑的亲切,却依旧没有吩咐人将旋氏扶起。

    旋氏尴尬的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发髻也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有些凌乱,“素素,你还是如此喜欢说笑!”

    “是吗?”晏锦反问了一句后,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知道二婶今日,来找父亲,有什么事情?”

    旋氏看着晏锦的眼睛,怔了一怔。

    不知是不是摔糊涂了,她方才竟然觉得晏锦的眼睛像曾经的大虞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旋氏垂下眼眸,“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晏锦故作惊讶,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言语淡淡地,“这里可不是白鹤观!”

    晏锦这句话虽然像是在说笑,但是话语里嘲笑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少。

    旋氏怎么不清楚,晏锦想说的是什么。

    旋氏和晏绮宁来往亲密,私下,晏绮宁更恨不得唤旋氏一声母亲。如今,晏绮宁疯了,被关在白鹤观内,是京城内众人都知晓的事情。旋氏虽然住在京郊,想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素素,你又和我说笑了!”旋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屋外太冻了,我能不能进屋坐坐?”

    晏锦有些迟疑,“这……要不,二婶过几日再来吧,母亲这几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见二婶了!”

    旋氏一听这话,便急了,“我就坐一会,不会打扰大嫂的!”

    此时,大门从内被打开,窦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见旋氏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

    窦妈妈走上前,对晏锦行礼,“小姐怎么还不进屋,也不怕冻坏身子!香复,扶小姐进去!”

    香复闻言立即走上前,扶着晏锦的手,就要朝着里面走。

    窦妈妈无视了眼前旋氏的存在,而晏锦也故作无能为力,对旋氏笑了笑,便继续朝着里面走。

    “素素!”旋氏立即扯住晏锦的衣袂,声音有些尖锐,“你若不让我进去坐坐,我便自尽在晏家长房的门口,到时候京城内会怎么传,你难道不清楚吗?”

    旋氏也是被逼的急了眼,此时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这些话。

    晏锦和窦妈妈的身后还站着不少的小丫鬟,在旋氏说出这句话后,她们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旋氏一眼。

    连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人,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昔日高高在上的晏家二太太,居然如此可怜。

    窦妈妈气极反笑,“二太太要在哪里自尽,这是二太太自己的事情,老奴又能怎么办?”

    窦妈妈说的不客气,而旋氏顿时傻了眼。

    她刚才……太糊涂了。

    晏锦看着见窦妈妈的神色,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窦妈妈你去照顾母亲吧,二婶你既然要进来,便进来坐坐吧!”

    晏锦的态度软了下来,而窦妈妈却有些不甘的劝了一声,“小姐……”

    “没事的!”晏锦笑了笑,安慰窦妈妈,“不过坐坐而已!”

    晏锦说完之后,窦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旋氏若是真的赌气在这里闹下去,的确有不少人会看晏家长房的笑话。

    而且,窦妈妈也没想到旋氏居然会在这里等这么久,她以为旋氏早就离开了。

    旋氏在晏家长房外站的太久,已经吸引了不少的视线,她方才的那句话,也被不少外人听见了。

    闹大了,对晏季常的名声不好。

    毕竟,终究是一家人。

    窦妈妈不再说话,旋氏便跟在晏锦身后,朝着院内走去……

    这是旋氏第一次来晏家长房的新宅,她以前一直以为,像晏季常这样的人,不依靠虞家,根本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进了院子后,她才发现,这里的景致居然比不她住的院子差。

    她的丈夫是会培育花木的,院子里景色如春,并不奇怪。

    而晏季常对培育花木是一窍不通,但是这座宅子却依旧被他点缀的如此风雅,的确是不容易。

    所谓一步一景,约摸就是这样了。

    旋氏跟在晏锦的身后,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妇人一般东张西望,最后晏锦停下脚步后,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晏锦对身边的阿水说,“带二太太去偏厅,我去换身衣裳便过来!”

    旋氏闻言,有些吃惊。

    晏锦并未打算让旋氏去她住的院子内,或许准确地说,她是一点也不想让自己住的地方,沾染上旋氏的气息。

    旋氏不是傻子,她很快便明白晏锦的想法。

    一时,旋氏面色尴尬。

    阿水点了点头,然后对旋氏说,“二太太,你跟我来!”

    旋氏虽然有些不悦,想要发作,但是看着阿水那张漆黑的面目和强壮的身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下去。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跟着阿水离开了晏锦的身边。

    等旋氏离开了,香复有些担忧的看着晏锦,“小姐,你怎么让二太太进来了!”

    “让她进来,她就没有那么多理由责怪我们了!”晏锦笑了笑,眉眼里全是嘲讽,“而且方才她的话,你也听见了……”

    不止香复和她听见了,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

    她好好的‘款待’旋氏一会后,再送旋氏离开。

    若来日旋氏还要做什么事情,那么也是旋氏自己的问题了。

    毕竟,那句话是旋氏自己说的,可没有谁强迫她。

570:哀求

    晏锦回院又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连平日里不喜欢戴的首饰,也佩戴在了身上。

    等换好衣饰后,晏锦却没有急着去见旋氏,而是又品了一会茶,才慢悠悠地起身。

    今儿的茶,味道不错,清香又可口。

    而另一边的旋氏,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来来会回地在屋内走动,最后更是想要冲出去,却被阿水拦住,“二太太,你稍等!”

    “等,等,等!”旋氏声音尖锐,面目也有些狰狞,“还要我在这里等多久?晏锦她到底要做什么!她难道不知礼仪二字怎么写的吗?如此对待长辈!”

    阿水是个护主的,在听见旋氏数落晏锦话后,忍不住冷冷一笑,“二太太若是不愿意等,也可以离开,奴婢一定不拦你!”

    旋氏闻言,抬起手就想给阿水一巴掌,“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结果阿水的反应却更快,她直接抓住旋氏的胳膊,然后往后一推。

    旋氏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有人伺候,她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一直靠着力气过日子的阿水。

    她被阿水这么一推,整个人便有些不受控制,最后摔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地面冰冷如雪,旋氏坐在地上,却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大胆,大胆!”旋氏怒目看着阿水,咆哮了起来,“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旋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会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而且,还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昆仑奴。

    结果阿水刚想要反驳,便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俯身行礼,人也立即乖巧了起来。

    下一刻,阿水便轻柔地说,“小姐,你来了?”

    此时的阿水,和方才的阿水,判若两人。

    “恩!”晏锦的声音淡淡地,“辛苦你了!”

    阿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得了晏锦夸奖似的,“奴婢不辛苦!”

    旋氏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晏锦出现在她的眼前。

    若说方才下马车的晏锦打扮的素雅宛如玉兰,那么现在的晏锦穿着却宛如绽放的牡丹,妖娆且华贵!在旋氏的记忆里,晏锦很少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一是晏锦觉得碍眼,而是晏锦也不喜首饰太过于笨重。

    但是现在的晏锦,居然会露出这样的姿态,的确让旋氏有些吃惊。

    旋氏一时傻了眼,等晏锦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素素!”

    “二婶,地上冰凉,你也不怕冻着?”晏锦从香复的手里结果手炉,笑的和善,“快起来吧!”

    晏锦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却没有人上前扶起旋氏,而是让旋氏自己站了起来。

    香复将茶水和点心送下来后,便站在了屋外,没有在里面继续伺候。

    旋氏也是真的冻坏了,她捧着滚烫的热茶,然后暖了暖手,才继续说,“素素,我不是……素素,你身边的这个丫头太放肆了,你得好好管教管教!她居然敢凌辱主子了!”

    “既是丫头,二婶又何必和她见识?”晏锦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今儿怎么不见二叔?”

    晏锦提起晏二爷后,旋氏的脸色又变了变,唇色发白。

    她垂下眼眸,皱着眉头,“你二叔忙别的事!”

    “二叔再怎么忙,也该陪着二婶出来走动走动呀!”晏锦看着旋氏,似笑非笑,“我已经派人去找二叔了,二婶你且等等,二叔一会就来!”

    晏锦说的平淡,而旋氏却听的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神色有些惊恐,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旋氏太清楚晏季文的性子了,她这么一逃出来,也等于和晏季文彻底的断了夫妻的关系。

    晏季文那个人,性子并不软弱。

    他决定的事情,一旦真的下定了决心,哪怕谁也不能扭转局面。

    昔日,若不是晏宁裕劝着晏季文,她怕是真的会被丈夫休掉了。

    旋氏想到这里,立即想起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她又缓缓地坐回了凳子上,轻声地说,“素素,我其实是有事来找你帮忙的!”

    “我有什么事情,能帮上二婶?”晏锦故作惊讶,言语里也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二婶是在和我说笑吗?”

    “素素!”旋氏抬起头来,凝视着晏锦,语气也带了几分哀求,“你哥哥,进了刑部,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晏锦闻言,皱了皱眉头,露出苦恼的样子,“我哥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她的心里,晏宁裕根本不是什么哥哥。

    天底下哪里有恨不得要拿自己妹妹去换取权利的薄凉之人?晏宁裕的薄情,她一直都记得。

    晏锦依旧是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二哥为何会进刑部?”

    旋氏有些语塞。

    半响后,旋氏才说,“收了一些银子,一点点而已!”

    她怕晏锦不相信,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点点’的数目。

    旋氏的确是被养大了胃口,几千两银子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

    晏锦看着旋氏露出的样子,不仅想笑。

    几千两,旋氏说的轻松。

    “既是贪了银子,自然该有刑部的大人来处置!”晏锦将手收拢,握住手炉的力气又紧了一些,“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二婶了!”

    她说的直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旋氏盯着晏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晏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很清楚了,二婶,这件事情我帮不了!”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露出无辜的样子,“朝廷上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的!”

    旋氏见晏锦要走,立即大喊,“晏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我养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差点没命了吗?”

    “我知道!”晏锦看着旋氏,眼里全是刻薄,“我当然知道,若是二婶当年的手段再厉害一点,那么如今的阿宁,便就该彻底的换一个人了,对不对?”

    旋氏听了这话,吓的面色如纸。

    晏锦,是怎么知道的……

571:换胎

    旋氏从未见过这样的晏锦,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她有些控制不住身子,往后挪了一挪……

    这个样子的晏锦,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

    那个时候的大虞氏,也是这样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旋氏结结巴巴地回答,“素素,你……你不要乱说!”

    晏锦看着旋氏的样子,低头笑了笑,“二婶不记得了?二婶不记得了,那么我来提醒下二婶,西院院子里杏树下的东西,这些年二婶是否去看过?清明的时候,二婶是否觉得有些可怕!”

    这次,旋氏再也不敢开口了。

    那些尘封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在这一刻彻底的被掀起了……

    杏树下的东西,她当然记得,那是一具八个月大婴儿的尸首。

    晏锦见旋氏不言,又道,“当年,我生母会难产,二婶想必也清楚,原由是为何吧?父亲不在府内,而娘亲又不能进屋陪着,二婶想做什么事情,谁又能阻止你?”

    旋氏摇头,“我没,我……我没有!”

    当年,小虞氏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在大虞氏即将临盆的那几个月内,一直都陪伴在身侧。

    大虞氏身子在生下晏煦后便留了病根,体弱多病。如今又有了双生胎,更是行动迟缓,每日都靠名贵的药材吊着,面色更是惨白。

    连大夫都说,大虞氏这一胎很危险。

    但是,大虞氏固执极了,她宁愿丢了性命,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旋氏那会多少有些着急,若是大虞氏生下的是儿子,那么晏季常膝下便有子了,来日谁也不能剥夺晏季常世子之位。她越想越心烦,每日看着大虞氏的眼神,都恨不得大虞氏和腹中的孩子,早点离世。

    旋氏想过无数个办法,要至大虞氏于死地。

    奈何小虞氏总是陪伴在身侧,连吃食都要亲自验过,她也无能为力。

    而且,那段日子,她知道了晏二爷在外面有了外室,她之前便厌恶这个女子,想尽办法的拆散女子和晏二爷,甚至还威胁这个女子的家人……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终究是走到了一起,而且这个小蹄子还有了晏二爷的孩子,她又怎么能不生气?

    她的丈夫,太薄情了!和她成了亲,居然还想着要纳妾,居然还想着要和别的女子,有孩子!

    旋氏气的和晏二爷大吵了一架,心里更是烦闷……

    那一日,她走了很久。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旋氏顿下脚步,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藏在暗处准备想要离开时,却听到了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的对话后,惊的目瞪口呆。

    为了和谢家避嫌,晏老太太终究是选择了,要至大虞氏于死地,来表自己的忠心。一碗下了毒的药送到大虞氏的身边,还是大虞氏的陪嫁丫鬟月季送过去的,大虞氏的确不会怀疑。

    一切,如晏老太太所料。

    大虞氏当日便难产……

    旋氏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晏季常不在府内,而小虞氏又不能进产房陪着。

    她迅速的找到了晏二爷在外面养着的外室,吩咐下人把那个女子的腹部剖开,将孩子取了出来后又匆匆赶了回来!大虞氏身边接生的婆子,她是认识的……旋氏进了偏门,将血淋淋的孩子装在盒子内,想要去找稳婆。

    结果,小虞氏却堵在门外。

    稳婆来来回回的走动,也没找到机会。

    大虞氏眼看就要没了气息,若是孩子再不生出来,那么一切计划便都完了。

    旋氏打算让这个野种变成大虞氏的孩子,等这个孩子出嫁,虞家必定要给不少嫁妆给这个孩子,那时她在想办法将这些嫁妆弄到手,那么这些金银,都是她的了。

    而且,若大虞氏生下的是男孩,那么便可以直接弄死……毕竟这个野种,是个女儿。

    连老天都如此帮她,让这个小野种是个女儿身,她又怎么能不成功?

    旋氏有些急了,便亲自转移了小虞氏的视线,让人提起装了孩子的盒子进了屋。而在这个时候,稳婆也告诉了小虞氏,大虞氏不行了。

    小虞氏想了很久,几乎都要哭了出来,最后坚决地说,“保小,记住了吗?保小,一定要保小!”

    稳婆没想到自己准备劝慰小虞氏的话还没说出来,小虞氏便选了她最想知道的决定。

    稳婆点了点头,高兴的进去了。

    结果,谁知刚生第一个孩子的大虞氏却回光返照……

    在稳婆将孩子从盒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大虞氏瞪圆了双眼,面目狰狞的抓住稳婆的衣袖大吼,“滚开!”

    “太太,太太!”稳婆一直捂住孩子的嘴,“你别喊了,疼,忍忍……”

    大虞氏已经快没了所有的力气,腹中的疼痛更是差点让她断气。那个时候的大虞氏,却依旧抓住稳婆的袖口,疼的稳婆差点叫了起来,“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不是我的孩子!”

    稳婆哪里愿意听大虞氏的话,现在大虞氏没了力气,在稳婆眼里一个没了力气的人,简直没办法和她对抗。

    换个孩子也是小事情。

    大虞氏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沙哑且尖锐,“求求你了,别伤害我的孩子,这是我和经时的孩子啊……求求你了!”

    她说的心酸,也哭的厉害。

    方才生孩子时,疼的难受却一直没有落泪的大虞氏,在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甚至放低身份恳求稳婆,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稳婆哪里听的下去这些,她的手脚并用,将大虞氏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放在盆里,而第二个还没有出来……第二个没有出来,那么便永远不要出来了。

    稳婆都准备好了剪刀的时候,大虞氏却大喊了一声,“小秋!”

    她的声音太大,像是拼劲了全身力气似的。

    稳婆吓的退后几步,然后神色有些慌张。

    下一刻,屋门从外被推开,小虞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姐姐……”

    小虞氏进来的突然,稳婆丝毫没有准备,她只好拿起一边准备的棉布,塞进了盒子里,避免盒子里的孩子发出声音,然后用将盒子藏于暗处。

    她刚做完这些,小虞氏便进了屋内。

    小虞氏那时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

    稳婆和跟进来的旋氏,都吓的浑身发软,若是大虞氏此时再说什么,她们做的事情,怕也是要泄露了……

    好在,老天保佑。

    小虞氏进屋的时候,大虞氏已经没了气息,只是一双清澈的眼,染上了几分血红,瞪的圆圆的。

    而她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也因为刚才太用力而折断了。

    此时的稳婆才发现,大虞氏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她身上衣服的料子。

    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扯坏她的袖口。

    大虞氏去了,她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将第二个孩子生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孩子,便没了气息……

    小虞氏哭的厉害,哽咽着亲手剪断了第二个孩子的脐带。

    之后,小虞氏更不愿意离开,直到晏季常回来……

    旋氏和稳婆的计划彻底落空,而盒子里的孩子,也因为憋气太久,彻底没了气息。

    那也不过是个八个月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世上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旋氏想起这些,吓的浑身颤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婶不知道,二叔肯定知道吧?”晏锦淡淡地说,“桃红姑娘,死的可真冤枉!”

572:真相

    晏锦话音刚落,旋氏便像一个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大吼,“那个贱人活该,她活该!”

    那个时候的她,生下晏宁裕没有多久,身子都还未彻底恢复。晏二爷怎么可以背着她在外找了别的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桃红。

    旋氏每次只要想起晏二爷夸桃红培育的花木细心的时候,就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活该?”晏锦看着旋氏,言语冰冷,“若不是二婶打断了桃红姑娘父亲和哥哥的腿,桃红姑娘也不至于从晏家出来后,去了花街上卖东西,后来更不会遇见她一直想要躲着的二叔。”

    旋氏立即打断了晏锦的话,“她不会滚的更远一些吗?明明是她故意博季文的同情心!”

    旋氏说的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来,她对桃红的恨意其实从未减少过半分。

    桃红的父亲是晏府的花匠,经常帮着晏二爷照顾院子里的花木。

    后来,桃红也帮着父亲照顾花木,无意间认识了晏二爷。

    晏二爷觉得桃红懂事,私下也曾和旋氏夸过几次桃红……

    但是,那会的晏二爷其实对桃红没有任何的想法,他只是纯粹觉得,桃红在培育花木上,有不错的天赋。于是,他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旋氏,从而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旋氏听了晏二爷的话后,却觉得是桃红故意勾引了晏二爷,从而私下打断了桃红父亲和哥哥的腿,威胁桃红若是不滚出晏二爷的视线,一定会活活的打死桃红父亲和哥哥!

    桃红那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赶出了晏家。

    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还带着断了腿重病的两个人,又能去哪里?

    无奈之下,她选择了去花街上卖自己培育的花草。

    日子久了,桃红也明白了,旋氏为何会赶她出府,于是手里有了银子后,她也并未想过要离开花街,去别的地方卖东西。

    晏二爷是很少去这种地方的人,桃红以为此生再也不遇见晏家的人,却不想终究还是遇见了……

    晏二爷惊讶桃红会在这个地方的同时,也明白妻子太过分了,便私下安置了桃红,还找了大夫来医治桃红父亲和哥哥的腿。本来没有任何意思的两个人,在这样的接触下,却也有了感情!

    桃红从未想过要名分,所以在晏二爷提起要让她回晏府的时候,胆小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旋氏,一直拒绝。

    只是,纸哪里包的住火。

    晏二爷和桃红的事情,终究被旋氏发现了。

    晏二爷其实那会想到很简单,旋氏既然发现了,那么他也不必继续委屈桃红,干脆让桃红回府里来住。结果,他终究是低估了旋氏……

    桃红被活生生的剖开了肚子,惨死。

    之后,旋氏将一切处理的很好,她故意让晏二爷以为,桃红带着孩子和亲人在她这里拿了一千两银子,逃出了京城!更让晏二爷以为,桃红和晏二爷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银子,根本不想给他生下孩子。

    悲伤过度的晏二爷,也没有多去查探,而是消沉了一段日子。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消沉的晏二爷之后会纳了两个妾室。

    其实,有什么样的因,便有什么样的果。

    若是旋氏不嫉妒心太重,将桃红赶出去晏家,之后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

    晏锦抚摸着手里的手炉,语气不改,“在二婶心里,你永远都是对的!”

    “难道我错了吗?”旋氏语气一改,看着晏锦眼神里,像是带了刀子一般,“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当初,从未想过害你,我想要害的,也不过是阿宁。而且,你母亲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老太太和季姨娘做的!”

    晏锦闻言,怒极反笑,“那我是否应该感激二婶不杀之恩?”

    旋氏是想过,要掉包孩子的,最后,也这样做了。

    晏绮宁不喜小虞氏和晏季常,所以旋氏欺骗晏绮宁,说晏绮宁其实是她的孩子,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晏绮宁相信了。

    所以,前世晏绮宁才会对晏锦说,她和晏锦是不一样的,她不是晏季常的女儿。

    可如今,若是晏绮宁听到旋氏的这句话,心里又该成什么样子?

    晏绮宁一心想维护的人,居然是最想要夺了她性命的人。

    当真可笑。

    “素素……”旋氏有些害怕晏锦现在的神情,情不自禁的退了几步,“我真的没想过害你,你要相信我。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二叔那样对我,我是被雀儿啄了眼,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素素你想想,你小时候是二婶将你养大的,你想要什么,都是二婶给你的,你想想!”

    旋氏若不提起这些,晏锦或许都快忘记了。

    年幼的她为何会被周围的人厌恶,这些可不都是旋氏的功劳。

    晏绮宁扮乖,也是旋氏在背后教导的。

    她和父母的疏远,纵使有她的原因,但是也有旋氏挑唆的缘由。

    旋氏明知她想念生母,便每次都用生母来中伤小虞氏……

    她从前误解了小虞氏,以为小虞氏选择保小,而放弃了救治她的母亲。其实,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谎言,而晏锦前世却相信了。

    晏锦想到这里,心里有些苦涩。

    她的确是欠小虞氏太多了。

    晏锦自嘲的笑了笑,“还真的要感谢二婶啊!”

    “素素!”旋氏没有看见晏锦的眼神,以为晏锦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赶紧走上前,继续说,“素素,你最心疼二婶了,也最心疼你二哥了。你救救他吧,你要什么,二婶都给你,二婶求求你了!”

    旋氏说的可怜,眼里噙着的泪水,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滑落出眼眶。

    晏锦依旧没有抬起头,“我想要什么,二婶都给我?”

    “都给你!”旋氏见晏锦退步,立即点头,泪水也从眼角滑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晏锦缓缓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笑,“那么,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二婶也会我告诉我吗?”

573:逼迫

    晏锦这句话说的十分平淡,而旋氏却是目瞪口呆。

    她不太明白,为何晏锦还要问这个问题。

    大虞氏都已经不在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旋氏目光飘忽的窥了一眼晏锦,她因哭泣的太多,而有些红肿的双眼里,也流露出几分哀求,“我不能说!”

    旋氏说的很小声,几不可闻。

    晏锦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彷佛早已预料到旋氏会说出这番话,“那么恕我也不能帮二婶了!”

    晏锦话音刚落,旋氏的目光就如同烛火猝然熄灭,一双眼更是黯淡无光,黑漆漆一片。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二婶既想保住自己,又想保住二哥!”晏锦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婶再坐一会吧,二叔过会就要来了!”

    旋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是几年前的料子制成的小袄,此时绣着茉莉花的衣袖上,早已沾上了泥土,显得十分碍眼。旋氏垂下双手,将袖口撰在手里,揉成了一团。

    隐隐的,她眼里的痛苦,逐渐变成了不甘心。

    桃红的事情若是被晏二爷知道了,那么她和晏二爷便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晏二爷要休了她的事情,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她在失去了儿子的同时,也失去了丈夫的袒护。

    母亲冷漠的眼神和催促的话语,不禁让旋氏打了一个哆嗦,“你想知道什么!”

    “当初,是谁吩咐祖母,在我母亲的药里下了东西!”晏锦静默了一会,又继续说,“为何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对虞家,不肯放手!”

    旋氏眼里的泪水仿若结了冰,目光冷冰又绝望,“我……”

    “是薄相吧?”晏锦看着旋氏,目光坦然,“是他吗?”

    旋氏沉默了,她目光漂移不定,显然是认同了晏锦话里的意思。

    晏锦一直静静的探究着旋氏目光的深浅的变化,过了一会才说,“二婶不愿意讲?”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咄咄逼人的问我?”旋氏终究是有些恼了,话语里也带了几分急切,“薄相为何要这样对待虞家,不是显而易见吗?”

    晏锦挑眉,不紧不迫的看着旋氏——

    旋氏知道自己事到如今,不说明白,晏锦也是不会帮她了,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一直都讨厌你生母,并不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便厌恶她,而是因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哥哥晏煦,是个野种!”

    旋氏说的斩钉截铁,似乎这件事情便是真的。

    晏锦无声的笑了笑,“欲加之罪!”

    “晏煦不足八月便早产,我偷偷问过稳婆,这个孩子明明是足月的!”旋氏说的咬牙切齿,“你父亲戴了绿帽,还如此的高兴,他和你母亲简直就是……”

    旋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她本想骂晏季常和大虞氏的话,也因为晏锦冰冷的目光,而彻底的止住。

    良久,旋氏艰难的低下头,“晏煦……没死!”

    她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晏锦淡淡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宛如一潭死水泛起了点点涟漪。

    她是第二次从他人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了……

    薄弱的光线从朱门的缝隙里照了进来,晏锦的眼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那双蓝灰色的眼此刻看起来,宛如剔透的琉璃。旋氏想起了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大虞氏的时候,那个人也是站在窗户边上,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那双眼和晏锦现在的一样,清澈、干净、像是从未沾染过半分灰尘。

    明明是这么美好纯善的女子,为何都是一样的可怕。

    “你父亲,从未得过天花,你哥哥又怎么可能得天花呢?”旋氏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连说话都费力,“而且,我去看过你哥哥的尸首,那张脸虽然已经被抓烂了,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晏煦。当年,趟在棺材内的人,绝对不是晏煦,绝对不是!”

    晏煦从出生开始,旋氏便很关注这个孩子。

    他是晏季常的儿子,也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子。

    来日,晏季常若是继承了侯位,那么晏煦便是世子。

    而她的儿子,晏宁裕这一生都不可能触碰到这个位子了。

    想要儿子来日有机会,旋氏想过很多个办法,想要接触到晏煦。奈何大虞氏太宠溺这个孩子了,无论何时都跟在这个孩子身边,而且那时的晏煦的确聪明,小小的年纪便知道躲开那些对他有害的东西。

    最后,晏煦得了天花的时候,旋氏是根本不相信的。

    直到晏煦去世,她还亲自去看过尸首。

    晏煦夭折,是不吉利的。在屋内不能停放太久,便要被送出去下葬……旋氏一直故作大度陪着大虞氏,看着那口棺材入土后,神色也没放松。

    这些年来,她一直未曾说出这个消息,是因为晏煦死不死都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晏煦已经去了,而且来日哪怕晏煦再回来,她也可以闹起来,说晏煦是个野种。

    那时,吃亏的人,是晏季常。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晏老太爷怎么会让世子之位,落在他身上。

    “二婶以为你说这些,我会信吗?”晏锦神色不改,旋即慢声地说,“毕竟是,口说无凭!”

    旋氏闻言,怔住,身子僵硬如石。

    旋氏沉默了许久,又突然的抬起头,瞪圆了双眼,“稳婆……你去找你接生你哥哥的稳婆,她还在!她知道,那个孩子是足月的,绝对是!”

    晏锦淡淡的看着旋氏,嘴角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也不能证明,我哥哥还活着,二婶现在口不择言了吗?”

    旋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袒露在晏锦面前了,而她想求晏锦做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说出口。

    这个人,太聪明了。

    旋氏顾不得再掩藏心里最后的一点秘密,“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母亲,晏煦是否还活着。她比谁都清楚……当年谢家为何报复虞家,你以为真的仅仅是你生母的背叛吗?晏锦,你真的幼稚,若是谢家和虞家一点来往都没有,为何薄相一直想要置虞家满门灭族!”

574:休妻

    晏锦无声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看来,旋氏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再说下去,她听到的便只有胡言乱语了。

    “你若答应我,救下你二哥,我便告诉你当年接生你哥哥的稳婆住在哪里!”旋氏拔高了声音,“晏锦你难道不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晏锦看着旋氏的目光,像是能勘破人心,“我想知道,却不想知道谎言!”

    被晏锦揭穿内心想法的旋氏,有些恼羞成怒。

    她的确不知道这个稳婆现在在哪里,晏季常太聪明了,当年将所有和晏煦有过来往的人,都藏了起来,再也找不到半分踪迹。

    而且,这些人还消失的很自然。

    她本就没想过晏煦的事情,也没有留意这群人。

    连当年帮着她换胎的稳婆,都被她夺了性命。

    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她的一面之词。

    “晏锦!”旋氏大吼,面目有些扭曲,“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怎么能如此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我照顾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这个小蹄子,和你母亲虞雁一样,都是让人恶心的……”

    “啪”

    旋氏话音还未说完,晏锦便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旋氏一个耳光。

    旋氏也被这个耳光直接打的傻了眼,她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还是被一个孩子……

    旋氏的眼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似的,三分迷茫七分不甘。

    晏锦的声音,冷淡且没有感情,“你以为你是谁,能如此能说我的母亲!”

    旋氏一字字的听进去,脑海里却轰然凌乱了起来。

    她像是烈火烧过全身,疼痛又难受,“晏锦,你会后悔的!”

    “的确,我会后悔的!”晏锦话锋一转,“我后悔,是因为今儿我见了二婶!”

    旋氏此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跳脚,“晏锦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没你帮忙我就没办法了吗?当年我就应该活活的掐死你,小蹄子你还无法无天了啊,你……”

    “住嘴!”

    这次晏锦没有开口,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冰冷的女声。

    下一刻,旋氏看见小虞氏带着晏季文走了进来。

    明明小虞氏步子轻缓,但落在旋氏的眼里,小虞氏的每一步,都像是想要她性命一样。

    晏季文此时也是面色铁青……

    旋氏傻了眼,“二爷,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不该这样的……

    从京郊到晏家长房的大宅,路途虽然不远,但是也不可能如此快。而且,晏二爷又不擅长骑马,怎么可能快马加鞭赶过来。

    旋氏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一边一脸平静的晏锦身上。

    是晏锦……这一切都是晏锦做的。

    “贱人!”旋氏冲了上去,想要打晏锦一个耳光,却见阿水冲了上来,抓住了旋氏的手,往后一推。

    这次,阿水没有控制力气。

    旋氏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额头摔在了檀木雕花椅上。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额头上溢了出来,将她那张面孔染上了一抹血红。

    此时的旋氏,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华贵样子,更像是个可怜虫。

    旋氏疼的差点晕了过去,她抬起眼看着远处的丈夫,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想晏二爷双手作揖,对小虞氏说,“大嫂,是我管家不严,你别介意!”

    小虞氏摆了摆手,“带她走吧!”

    晏二爷闻言,十分的尴尬,转眼看着旋氏的时候,眼里厌恶的神色,没有带丝毫掩饰。

    旋氏忍着疼痛,几乎是爬到了晏二爷身边,“二爷,二爷……”

    “旋淑云从今日起,你和我便再也没有瓜葛了!”晏二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去做你的旋家小姐吧!”

    晏二爷说完之后,旋氏立即哭了起来,“二爷,我……我做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旋淑云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立场?”晏二爷笑的讽刺,眼角酸涩,“当年你说桃红不好,你赶她走,我可曾阻止过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我和桃红在一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怎么就下的了手……旋淑云,你到底有没有心?”

    多少年了,晏二爷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惊讶的差点晕了过去。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保护不好。

    当年桃红婉拒过他无数次,而他却觉得对不起桃红,也想不出最好的办法。

    最后,桃红的哥哥私下和他说,若自己和父亲去了,就请他照顾自己的妹妹。

    晏二爷于心不忍,就应了。

    他和桃红在一起,也是因为旋氏那段日子,总是给他太大的压力,他想逃避。

    桃红想要的并不多,只是希望一家能安稳的过日子。在和他培育花木的时候,桃红也能耐心的站着,哪怕两个人之间几个时辰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而且,桃红每次谈起旋氏的时候,她都一脸惊慌,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那样的简单的女人,却死的那么惨。

    他那个还未看过世上一面的女儿,就这样成为了泥土……

    旋氏笑了笑,“我没良心?晏季文,到底是谁没有良心!我为你生下宁裕,你却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大夫说我往后有身孕很难,你担心过我吗?儿子还那么小,你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晏季文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你做的一切,你不是喜欢养花花草草吗?那么,你的女儿做了这些花草的养料,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疯子,疯子,旋淑云你这个歹毒的疯子!”晏二爷气的差点站不稳身子,晕阙了过去。

    站在一边的小厮赶紧扶住他,“二爷!”

    旋氏哭的凄惨,却也没有人再看她了。

    这样凄惨的下场,是她自己找的。

    而另一边,小虞氏让人扶着晏二爷出门,又找人去旋家长房捎消息,让旋家长房的人来领走旋氏。

    晏锦跟在小虞氏身边,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小虞氏才顿下脚步,对身后的晏锦说,“素素,你想你哥哥了吗?”

575:所谓真相

    这次,晏锦沉默不语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虞氏这个问题……

    说真话,她怕会伤到小虞氏。

    说假话,她又不想说谎言来欺瞒这个人。

    对于哥哥,她是想念的。

    过了许久小虞氏才叹了一口气,对晏锦喃喃地说,“我都问了什么问题!”

    小虞氏自嘲的地笑了笑,又对晏锦柔声地安慰,“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便不要再去想了。我有些累了,你早些回屋歇息!”

    小虞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步子有些虚浮,走路的时候也很无力,像是在这一刻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今儿的一切,晏锦并没有想过要让小虞氏知道。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布置的很好。

    她去看了二叔后,旋氏必定会按耐不住来找她。

    所以,她特意吩咐了人在西郊等着,只要旋氏一离开,她这里便能立即到了消息。

    按照旋氏的性子,必定会先回旋家长房,梳洗一下再来找她。一切如她预料的那般,旋氏的确是先回了旋家长房,而旋老太太却不希望旋氏长住,第二日便催旋氏离开。

    晏锦提前让香复去西郊找了二叔买了一些精细的花木。

    这些花木,每一株都是二叔的宝贝。

    晏二爷怕香复不会照顾这些花木,便亲自来了一趟京城内,顺道过来看看晏季常,也想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当然,晏二爷在妻子逃出去后,更想知道妻子的下落。

    她,终究还是他的妻子,两个人也没有彻底的决裂。晏二爷有的时候,对旋氏终究是狠不起来。

    晏锦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母亲会和二叔一起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失策了。

    小虞氏刚离开了一会,一直扶着小虞氏离开的窦妈妈却又走了回来,在看见晏锦迷茫的神色,轻声地说,“小姐……太太其实……”

    “我知道!”晏锦垂下眼眸,“窦妈妈,这次是我错了!”

    窦妈妈闻言立即摆手,“小姐,这怎么是你的错呢,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小姐,老奴这……”

    窦妈妈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是小虞氏不告诉晏锦,而是小虞氏不知该从何说起。在小虞氏的心里,大虞氏是她的嫡亲姐姐,更是从小到大的守护神,要让小虞氏来说这些过去,终究是有些不好,也难以开口。

    窦妈妈犹豫了很久,才对晏锦说,“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晏锦微微颔首,然后两个人朝着她住的院子走去。

    窦妈妈言语很轻,“太太和夫人,自幼感情很好,纵使夫人去了这么多年,太太也从未忘记过她,一直都是惦记她的。小姐,你肯定不知道,太太也会弹琴,而且也不会比夫人差多少,不过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过碰过了!”

    小虞氏会弹琴的事情,晏锦略知一些,却不知道的透彻。

    小虞氏不愿意碰琴,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学琴是为了那个人,如今那个人不在了,便也没有了弹奏的意义。

    晏锦有些惊讶,“我,并不知道!”

    “太太没有提起,你当然不知道!”窦妈妈又笑了笑,然后顿下脚步,“小姐,若一定要知道一切,便去京郊的杏杨村找找吧!”

    窦妈妈说完,便跟晏锦告辞,没有再说其他。

    有些事情,或许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窦妈妈也从未想过,要将一切告诉晏锦,毕竟都是陈年往事了,提起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旋氏这么一闹,若是小虞氏再隐瞒晏锦,那么终究会破坏小虞氏和晏锦的母女之情……

    杏杨村那边有线索,却不是全部。

    晏锦能查到多少,便是晏锦的事情了。

    不过,窦妈妈终究是低估了晏锦……

    晏锦刚回院子,便从小黑的爪子上,接到了沈砚山写来的信函,恰好,沈砚山也在信函里写了三个字:杏杨村。

    晏锦明白沈砚山的意思,便抬起笔和沈砚山约了个日子,准备一起过去。

    她不打算隐瞒沈砚山。

    不到三日,定国公府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沈苍苍想约晏锦去京郊小住两日,小虞氏本就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晏锦,便点了点头应了。

    结果,来接晏锦的人,却不是沈苍苍,而是多日不见的沈砚山。

    这个时候的他,想陪在晏锦的身侧。

    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是好还是坏,她做过什么……虞方是如此,晏锦也不例外。

    晏锦上了马车之后,沈砚山便递给她了一个香囊,让她先歇一会。

    晏锦笑着接了过来,然后放在鼻尖闻了闻。

    香囊里装的不知是什么,但是闻起来很舒服,这几日的烦恼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从京城到京郊的杏杨村,有不少的路程。

    路途中,两个人很少说话。

    沈砚山在一边看着宋潜堆放在马车内的公文,而晏锦也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沈砚山递过来的话本子。气氛很融洽……只要稍微一抬起头,就能发现彼此的存在。

    岁月静好。

    等到了杏杨村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杏杨村的不远处,的确有一座沈家的宅子,只是这些年来,甚少有人来这里居住,偶尔定国公过来小住几日,也不会太久。

    因为之前晏锦特意派了人来杏杨村,所以这次她刚用了午膳,阿哒便将人带到了晏锦的身前。

    这个人,不是虞家的人,也不是晏家的人,而是谢家曾经的西席。

    他眉目已经有些苍老了,在看见晏锦的时候,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了。

    “郑先生,请坐!”晏锦吩咐下人们离开后,却没有让沈砚山离开。

    郑老先生坐下后,并没有接过茶水,而是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瞒一辈子,甚至带着这个秘密进土,没想到……晏小姐,我不奇怪你知道这个村子,但是为何,你要找我呢?”

    晏锦回答,“其实并不是我想先找郑先生,而是谢相先找了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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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429/ 第一时间欣赏锦谋最新章节! 作者:总小悟所写的《锦谋》为转载作品,锦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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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谋介绍: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锦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