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为何?
少年的话音刚落,晏锦便抬起头来。
远处的虞方,正朝着这个方向缓缓地走来。
虞方自幼畏寒,出门后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皮袄,看着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粽子。
尽管如此,当寒风吹来的时候,虞方依旧冻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走到晏锦身边,站稳脚跟后,才关心地问道,“素素,你脸上的伤,可痊愈了?”
“已经痊愈了!”晏锦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回答,“表哥,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雪还未停,周围寒风阵阵。
虞方身子不好,平日里用药从未断过。
连重大夫对虞方的病情,都有些束手无策。他当时开了药方后,更是特意嘱咐虞方要好生将养身子,切勿受了风寒。
此时,虞方会冒着大雪出来走动,对晏锦而言,的确是一个意外。
虞方闻言,神色里带了几分尴尬,他垂下眼眸,“我今儿一早觅了一本孤本,有些地方看不懂,想过来问问解先生!”
说完,虞方还怕晏锦不相信,立即从袖口里掏出书籍。
这本书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字更是模糊,看不太清!
虞方常年不喜欢出府,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躲在书房里念书。
晏锦私下,更是听小舅舅埋怨过多次。
虞非说:当初我怎么也读不进去书,你外祖父却逼着我读。如今你表哥天天沉迷在书里,你外祖父却恨不得他一个字不认识!这都是怎么了!
晏锦到如今,都还记得小舅舅那一张苦涩的容颜,写满了无奈。
在一边的解舒抬起眼,看着虞方手里的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小少爷,你这书从哪里买来的?”
“昨日,在后门!”解舒又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一张妩媚的脸,更是露出羞涩的神态,“不贵,就花了几两银子!”
解舒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几两银子?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啊!小少爷,你这孤本啊,我看,八成是个假的!既然是假的,这书上的东西,你也不不必看了!都是一些无用的废话!”
“怎么会!”虞方有些不解,又将手里的书籍拿近了一些给解舒看,“先生,你再仔细瞧瞧,怎么会是假的!”
虞方的手腕从袖口里露出一截,他的肌肤和周围的大雪相比之下,更显得剔透,仿若羊脂玉。
晏锦挪了目光,看着虞方手里的书,轻声地说,“表哥,你拿给我看看!”
虞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将书递给了晏锦。
他嗜书如命,书房里的书,都被他看了个遍。
这些日子,更是喜欢看市面上买不到的书。
尽管如此,解舒却说他是个书呆子,只知道看书,却不知道实际运用。
虞方曾不耻下问,想请教解舒怎么运用自己学到的东西。
结果解舒却带了他去了醉烟搂,说这里便能让虞方大展手脚。尤其是头牌醉仙姑娘,一定会让虞方过目不忘。
虞方当时又急又恼,便转身回了府中。
若不是后来,虞方发现解舒十分有才,也不会贸然和解舒来往。
他们两个,完全不是一路子的人。
虞方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也移到了晏锦身上。
半响后,晏锦才开口,“表哥,这书,怕真的是假的!我瞧着,应该是景泰元年的东西!”
“怎么会!你怎么瞧出来的?”虞方看着晏锦手里的书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景泰元年,这……这也就过十来年啊!”
晏锦见解舒上前,便不着痕迹的小退了一步,才将手里的书籍还给虞方,“表哥若不信,可以去找找宁州的宣纸做下对比!”
她自懂事后,便开始练字。
用过的宣纸,也是不计其数。
宁州的宣纸其实质地并不好,不如其他地方的宣纸白,瞧着也不平整!但是,宁州出来的纸,十分的廉价,用来给孩子们练字,却也不错。
方才虞方手里的书,虽然看着破烂,但是用来制成书的纸,却是来自宁州。
那纸张粗糙,倒像是宁州第一批纸。
虞方有些不甘,他看着手里的书,又看了看晏锦,“这……当真是吗?”
“八九不离十吧!”晏锦见虞方的样子可怜,又安慰道,“我屋子里倒有几本孤本,若表哥不嫌弃,我可以借你看看!”
她手里的孤本,其实是晏安之留下的。
晏安之怕她闲来无事,也会带不少的书籍给她看。
虞方一听这话,本来颓废的神色,也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立即点头,“好……素素,你现在便带我去吧!”
晏锦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解舒。
此时的解舒,眉眼里带了几分打量,眼下的泪痣瞧起来,颇有几分凄婉。
这个人,为人处事轻浮,连说话也不着边调。
晏锦想了想,便对虞方微微颔首,“也好,表哥随我来吧!”
语毕,她便抬起脚步,往回走。
尽管,她再走几步,便是东湖了。
晏锦知道,没有必要了。
这位解舒,怕就是住在东湖水榭居里的那位解先生。
显然,这位解先生,却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位解先生。
十三先生虽然为人也轻浮,但是容貌和解舒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连声音,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晏锦虽然不明,为何十三先生不在虞家。
但是,她周围的一切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十三先生不在虞家,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思及此,晏锦虽然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
从东湖到她的院落,得走上一段路。
虞方一路上,很少和晏锦说话。
倒不是晏锦话少,而是他不知该和晏锦说些什么。
若不是在一边的香复偶尔帮着接几句话,这场面绝对会被虞方弄的冷场。
两个人走了一会,才进了晏锦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下人们打扫干净,周围的玉兰花树,也被在根部裹上了一些棉布用来防寒。
虞方从前从未踏入过这个院子,自然也就多瞧了一会。
等进了屋子后,晏锦吩咐香复去沏茶后,才低声询问了虞方一件事情。
她道,“表哥,解先生是何时出现在虞家的?”
353:追杀(和氏璧+)
虞方微微一怔,神色里带了几分惊讶。
他没有想到,晏锦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方很少会说谎,此时他面露异常,更显得奇怪。
过了一会,虞方才挤出了一句,“素素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晏锦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虞方的话,“只是,他好似有些奇怪!”
“能不奇怪吗?”虞方彷佛想到什么似的,附和着说了一句,“一天到晚,尽做那样的事情!”
晏锦不再言语,而是垂下眼眸,捧着香复递过来的茶盏,默不作声。
虞方看着晏锦不说话,又觉得有些愧疚。
若是晏锦一直问下去,他或许还不会讲。
而晏锦只是随口一问,他反而觉得讲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解舒这个人……
他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解舒十分有才华,不止通晓医术,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容貌都十分的出众。这样的人,从外在的条件上来看,的确是个不错的才子。
但是,解舒的为人,却糟糕透了。
他不止轻浮又多情,连带着身子,也太不太好!
虞方琢磨了一会,才压低嗓音对晏锦说,“我能告诉你,但是,你别告诉父亲,说是我讲给你听的!”
晏锦抬起眼,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他呀,其实起初不在虞府的!”虞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父亲去西域做生意,在沙漠里遇见了他。若不是父亲,他怕是要被那些黄沙彻底的掩盖住,最后变成一具无名枯骨了!父亲救了他,之后还遇见了兵队搜查。不过父亲多年经商,和各国城主之间,也有些来往!所以,兵队在父亲的商队里,也不过是随意的看了几眼,并未彻查!”
晏锦扯着嘴角笑了笑,“莫非,兵队会来搜查,其实是想找解先生!”
虞方尴尬的赔了笑,并非否认。
他抚摸着青花瓷做的茶盏,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是的!兵队,其实是来找解先生的!说是,必须抓回去给城主发落。父亲起初没有怀疑解先生,毕竟兵队劳师动众,怎么可能连一个身子不太好的人都抓不住?”
“那后来,小舅舅是怎么知道的?”晏锦好奇的看着虞方,眼里噙着几分疑惑。
虞方默然片刻,才开口,“是他自己和父亲承认的。不过,那个时候商队都已经到了京城了!”
晏锦略思索了一会,喃喃地说,“小舅舅虽不怕事,却也不喜欢惹事!解先生既惹了不该惹的人,小舅舅理应不该收留他的。还有……他为何会被兵队追查?”
“这个……”虞方又恢复了起初的样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虞方知道。
世上最人讨厌的事情,莫过于解释的话,只说到一半,吊人胃口。
他现在,便就是这样。
晏锦好脾气,没有强迫他必须说下去。
反而是虞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从前,晏锦和他关系疏远的时候,他想要和晏锦走近!他就这么两个妹妹,晏锦是其中一个。
现在,晏锦性子随和了,也不似年幼那般尖锐,他因该好好珍惜这一份兄妹之情。
虞方想到这些,才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你可得保密!”
“恩!”晏锦点了点头,见虞方如此神神秘秘,又安慰道,“表哥你应该相信我!”
虞方从晏锦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后,才接着说,“他会被追查,是因为西域有个小城的城主选夫人,但是城里的美人太多,一时也看不过来,便请了画师来为她们画画像。结果,解先生他……他居然画了那些美人的出浴图!而且,这些女子都像吃了迷魂药似的,全部都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让他看自己的身子。城主一怒之下,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才恨不得杀了解先生……”
虞方的话,听的晏锦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没想到,解舒逃离西域,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怪,方才她还听见解舒问那个小丫鬟,是否能让自己画一张出浴图。
虞方说完话之后,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却羞了个通红。
反而是身为女子的晏锦,却若无其事。
两个人的反差,有些太大。
等香复端来点心后,晏锦才起身去了多宝阁的下层取了几本书出来。
这次从晏家搬出来,她库房里的东西,也被窦妈妈吩咐人搬的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而且,听闻小舅舅还拿出了昔日给晏家银子的账本,要求晏家归还。他说,这些银子是给母亲用的,现在父亲和母亲搬离了晏家,那么于情于理,晏家都应该归还。
小舅舅咄咄逼人,气的晏老太爷差点晕了过去。
前几日,更是有人传出,晏老太爷拿着鸡毛掸子满屋的追打晏老太太,说要休了晏老太太这个祸害。
那个人说的津津有味,似乎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晏锦一样。
晏锦听了,只是赏了她几两银子,便没再说什么。
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心里,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活着,手里却再也没了银子。
小舅舅如此压迫,他们也不敢反抗。
因为,晏家人,都死要面子。
晏锦笑了笑,才将手里的孤本递给了虞方。
虞方赶紧接了过来,他翻阅了几页后,更是眉开眼笑。
虞方有些羞涩的看着晏锦,低声说,“素素,谢谢你了。其实,我爹收留解先生,是因为他医术不错!之前府里,也有位解先生,是帮我治病的,只是……他已经离开了!”
虞方说完,也不给晏锦继续询问的机会,起身便告辞。
晏锦没有挽留,也没有抓住虞方继续盘问。
有的时候,问多了,便会让人生疑。
虽然虞方并不多疑,却也不能太小瞧他。
等虞方走了之后,香复才问晏锦,“小姐,你要找的解先生,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晏锦摇头,“或许,我们找错人了吧!”
无论之前离开虞府的那位解先生,是不是十三先生,她都没有心思再想下去了。
因为,太后的寿宴,就在这几日了。
354:进宫
当今太后向来节俭,平日里一直不喜奢靡,为人更是和善。
今年,元定帝会帮太后大办寿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太后今年已满五十九。
所谓,庆九不庆十,九乃长久之意,而十则为满,满则招损。
太后寿宴这一日,不少皇亲贵族都会到场为太后贺寿。
能在寿宴里露面,便是帝王对权贵们的肯定。
所以,连带着京城里的贵族太太小姐,都挤破了头皮,想要争取到一席之地,以便给自己抬高地位。
晏家的小姐,按理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的。因为晏家,毕竟是个破落的小侯门。
晏锦能收到太后的邀请,也是因为沈苍苍的缘故。
太后寿宴到来的那一日,晏锦住的小院里,站了不少的下人。连一向很少来打扰晏锦的虞老太太,也亲自和小虞氏一起为晏锦挑选簪花和首饰。
晏锦一直乖巧的坐着,让她们比划来比划去!
若是从前,她怕是很快便耐心全无。现在,倒是出奇的安静,哪怕头上的发饰太沉,压的她脖子有些酸痛,也没有做声。
到了最后,虞老太太看着铜镜里的晏锦,忍不住喃喃地说,“真像,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显然,这话并不是说她和大虞氏相似。
她和母亲,并不相似。
晏锦侧着身子,回了虞老太太一个淡淡的笑容。
等晏锦穿戴好了之后,晏锦才被香复扶着上了马车!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将丝帕覆在手上,欲将双手上的玉镯褪下来。
在一边的香复看着晏锦的动作,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不太喜欢这对镯子,想换一个!”晏锦将玉镯腿下后,又让香复将镯子收好,才从一边的檀木盒里取出一串手链,戴在了手上。
手链花纹细小,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但是气味却很好闻,让人觉得很安心。
香复皱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戴这样不起眼的东西!奴婢瞧着,小姐你还是戴这对镯子吧,可不能让其小姐把你比了下去!”
“你都想些什么呢!”晏锦微微蹙眉,又道,“我为何要同她们比?难道,我比赢了,浑身会像菩萨那样,走到哪里都散发着色彩么?”
香复:“……”
香复发现,最近晏锦说话的时候,比从前跟会堵人的嘴。
晏锦性子向来固执,香复见晏锦不再言语,自己也不好继续劝下去,而是侧着身子将盒子里的镯子放好。
她方才听虞老太太说,这镯子是从精绝带回来的,据说曾是那个公主手里的东西!
贵重的程度,可想而知。
太后寿宴的马车都朝着宫殿的西侧门驶去。
香复听着马车踩在大理石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时,心跳也十分的剧烈。
这种感觉,倒像她第一次跟父亲见到那些大官的时候一样。
不同的是,今日要见的是太后,还有京城里的达官显贵。
晏锦十分相信香复,这次来宫里也只带了她一人!毕竟,她并不是什么显贵,带太多的下人,也会太显眼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后,才停了下来。
香复身子有些僵硬,却依旧强撑着,准备下车。
晏锦见香复的样子后,轻声安慰,“别怕!”
这句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讲的。
她来赴宴之前,小虞氏特意找她说了一会话。
小虞氏告诉她,“一切小心!早去早回!”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小虞氏担忧的样子,又出言安慰,“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晏锦知道,其实虞家人对她去赴宴,是不太赞同的。
她们不需要晏锦去攀附皇贵,因为宫中人心复杂……
但是,皇命难违。
晏锦想到这里,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香复下车后,才扶着晏锦下了马车。
此时,西偏门停了不少的马车,周围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晏锦看了看周围,准备抬步跟着人群朝里面走的时候,便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素素!”
晏锦回过头,便瞧见沈苍苍朝着她疾步走了过来。
沈苍苍的动作极快,连她身后的丫鬟们都还未反应过来跟上来。
晏锦抬起眼,便透过沈苍苍,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人。
那个太监面容清秀,眉目慈善,年岁不大。本来镇定的太监,眼神里带了几分错愕。
很快,太监便转头对沈苍苍的丫鬟又嘱咐了几句,才快速的离开。
“素素,你在看什么呢?”沈苍苍随着晏锦的目光看了过去,才轻声地说,“你在看京公公吗?”
晏锦愣了愣,“京公公?”
“他呀,是太后身边的京斋京公公!”沈苍苍解释完毕后,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晏锦的手里,“我等你好久,可冻坏我了!”
沈苍苍的马车,是第一批跟着皇亲一起进宫的。
沈苍苍到了西偏门后,却没有及时的离开,她坐在马车里许久,等京公公来了之后,又和京公公说了好一会话,才等到了晏锦。
晏锦笑眯了眼,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沈苍苍,“来,我给你暖暖!”
沈苍苍也不客气,直接将手放进晏锦的袖套里取暖,引的周围的人目光,都看了过去。
晏锦一边跟着沈苍苍往里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顿下脚步,往后一看。
香复并未跟上来。
平日的香复,也不是一个胆小之人,为何进了皇宫,会如此窘迫?
晏锦轻声唤了一声,“香复!”
立在原地的香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小跑追了上来。
此时,晏锦才看清香复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很不舒服。
“怎么了?”晏锦柔声询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香复摇了摇,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听见沈苍苍说,她说,“你这个小丫鬟,怎么会如此胆小不懂规矩。你可得跟好我们,你若出了乱子,出丑的可是我们!”
香复立即点了点头,“奴婢知错了!”
晏锦见香复脸色缓缓地缓和下来,也没有多想。
她陪着沈苍苍走了一会,刚要转弯,便又听见有人在她的身后,低声的唤她,“长姐!”
355:矛盾
这个声音,晏锦并不陌生。
准确地说,她十分的熟悉。
因为,这个人曾无数次跟她借字帖,每次唤她的时候,都是如此的软糯可怜。
只是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还病着吗?
沈苍苍听见身后的声音,又见晏锦顿下脚步,才转身看着后面的人群。
她挑眉,语气有些不善,“哟,今儿我出门的时候,就知道我一定会遇见‘贵人’,这次,还当真是遇见了!”
“见过郡主!”少女俯身行礼,眉目里带着笑,“不知是否打扰了郡主和长姐的雅兴!”
沈苍苍皱着眉头,“你既知打扰了我们,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做什么?”
晏锦捏了捏沈苍苍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沈苍苍不喜欢晏惠卿,嫌弃晏惠卿心眼太多,每次提起晏惠卿的时候,沈苍苍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定国公将沈苍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沈苍苍性子直接,说话不知婉转,得罪了人还浑然不知。
晏锦转身看着晏惠卿,笑着点头,“四妹妹,好久不见,你身子可痊愈了?”
晏锦不知为何晏惠卿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晏惠卿既然会出现,那么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她没有太大的兴趣。
晏锦一句话,说的极为亲切,听的沈苍苍一直皱眉,却又碍于晏锦刚才的动作,不好发作!
“多谢长姐关心,已经痊愈了!”这句话落在晏惠卿眼里,却不算是关心。
若周围的人听见她生病,还未痊愈,不知又会传成什么样。
晏锦含笑道,“这样便好!”
沈苍苍不喜和晏惠卿来往,晏锦自然也要顾及沈苍苍的喜好。所以,她只和晏惠卿寒暄几句,便想着和沈苍苍离开。
晏惠卿虽和她是姐妹,可毕竟不同父同母,又一直想要迫害她。
她可不是没什么脾气的泥菩萨……
表面上的寒暄说几句便好,至于其他的,便没有必要了。
沈苍苍见晏锦要和她离开,本来不开心的脸,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个人刚要离开,晏惠卿又再身后说话了。
她说,“长姐,我一个人来这里,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小,但是语气却十分的楚楚可怜。
晏惠卿的模样和舒氏又几分相似,连她装作可怜的时候,都是那么惹人怜惜。
晏锦还未开口,沈苍苍便开口了,“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不行!”
沈苍苍这么一说,周围的目光便看过来。
沈苍苍在京城内,名声本来就不好,因为她养了毒蛇的关系,不少小姐都不敢和她走近,私下议论沈苍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沈苍苍脾气不好,说话也不知婉转!碍于她是沈家的人,父亲又是战死沙场的将军,不少人表面上都要对她忍让。
毕竟,连当今皇上和太后,都对沈苍苍十分纵容。
有人说沈苍苍的地位堪比公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我只是想和长姐说会话!”晏惠卿不敢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故意惹郡主你生气的!”
此时,晏惠卿的样子,倒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让晏惠卿受了委屈的人,正是沈苍苍。
沈苍苍此时慢慢的挽起袖口,像是要出手一般。
结果晏锦将抓住沈苍苍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晏锦带着沈苍苍一起走到晏惠卿身边,笑着说,“四妹妹方才还让我放心,和说身子已经痊愈了,可我听四妹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怕是屋外风雪太大,又让你受了风寒!郡主只是担心四妹妹的身子,怎么会生你的气?郡主刚才还和我说,她上次和四妹妹你聊的很开心,若是四妹妹有空,开春的时候,一定要去定国公府,欣赏那些梨花!”
晏锦说完之后,又轻轻的扯了扯沈苍苍的袖口。
藏在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因为冬日的关系,变的有些懒洋洋的。
晏锦这么一动,它便不舒服的晃悠了一下。
沈苍苍感觉到大白的动静,瞬间便明白了晏锦话里的意思。
她笑着点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明年开春了,四小姐一定要来定国公府做客,大白可想你了呢!”
晏惠卿一定,身子却僵住了。
沈苍苍养的毒蛇大白,是一条剧毒的蛇。
她当日带着雄黄去定国公府,差点激怒大白被咬……
晏惠卿想着大白狰狞的模样,一张本来白皙的小脸,更是惨白如纸。
周围的人见几个人之间没有矛盾,便也没有再指指点点,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反而是有人低声说,“晏家的四小姐,居然也喜欢毒蛇……”
“可怕……你们离她远一些!”
“真是看不出来啊!”
……
她们不敢议论沈苍苍,却是敢大张旗鼓的议论晏惠卿。
毕竟,晏三爷官位的确不高,手里也没有什么实权。而沈家,手里却是实打实的拥有兵权。
晏惠卿身子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苍苍笑了笑,反而得意的邀请晏惠卿,“四小姐,一起走吗?”
“我……”晏惠卿自然是想和她们一起走,她刚要答应的时候,却见沈苍苍伸出右手放在左手的衣袖里。
随即,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一晃而过。
小脑袋很快缩了回去,并未被人发现。
她站的近,所以能看的如此清楚。
沈苍苍笑的无害,可是越无害,却越让晏惠卿害怕。
她摇头,“我还要等人,就不打扰郡主和长姐了!”
沈苍苍挑眉,然后放下手又牵起晏锦,“也好!”
晏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晏惠卿,便跟着沈苍苍离开了。
沈苍苍显然很高兴,晏锦方才提醒了她,让她不动色声的出了一口恶气。
“我就讨厌这些假可怜的东西!”沈苍苍皱眉,“你也得离她远些,若实在不行,我把大白借你!”
晏锦打趣道,“你神仙哥哥送你的东西,你要送我?”
沈苍苍:“……”
身后的晏惠卿,看着晏锦和沈苍苍慢慢的离开,心里的愤恨却越来越多。
她站了许久,脸色也没有缓和过来。
晏惠卿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抬起脚步,便听见身后的人唤了一句,“呀,这不是宁大太太吗?”
356:西晏太太
晏惠卿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便又顿住了身子。
下一刻,一个面容祥和的妇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妇人的穿着的素雅,并不显眼。但是,却依旧掩盖不住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沉静。
妇人的脚步极快,所以并未留意到站在一侧的她。
“宁太太。”晏惠卿喃喃自语,然后露出淡淡笑。
她是见过这位宁太太的。
若当初西晏没有和清平侯分家的话,她应该唤这位宁太太一声——嫂子。
只是,西晏的人已经不在晏家的族谱内,所以现在西晏根本和清平侯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惜了,这样的关系。
宁家啊……
说起来,这门亲事,也是西晏也是踩了狗屎运、
她的堂哥晏泰南,居然娶了户部尚书宁大人最疼爱的女儿宁舜玉。
宁舜玉刚出生,宁大人便升迁了。从哪个时候开始,宁大人便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官运亨通,一定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到来。他将宁舜玉当做掌上明珠,无论宁舜玉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宁舜玉,对于宁舜玉百般纵容,养的比儿子还要宠溺。
好在,宁舜玉自己也争气。
她没有学坏,而是成为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
再后来,宁舜玉大病了一场,在无数提亲的人里,选择了晏泰南。
两个人成亲的时候,京城里不少公子爷的心都碎了!毕竟,晏泰南只是个六品的都察院都事,手里根本没什么实权!而且,他容貌只能说普通,连俊朗二字都称不上……
宁舜玉嫁给他,等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瞧着,这朵鲜花似乎还过的很不错。
晏惠卿本想上前和宁舜玉说说话,但是在看见宁舜玉跟身边的少女说话的时候,又顿下了脚步。
她眯了眯眼,想起父亲的嘱咐,才按捺住心里的想法,跟着人群往里面走。
太后寿宴上布置的十分奢靡,大殿里摆着的奇珍多不胜数。连周围的守卫都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怕出那么一点点差错。
晏惠卿跟着走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周围侍卫的目光,是带着寒意的。
尽管,侍卫们十分骇人,但是想来参加寿宴的人,却依旧是挤破了头。
晏惠卿能来……其实也是一个意外。
周围的人几乎都在窃窃私语,她这么站着有些茫然。
直到她抬起头,便看见远处两抹十分显眼的身影。
晏锦被沈苍苍拉着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而沈苍苍压根不理晏锦的态度,依旧是焦急的和晏锦解释,“你坐哪里不是一样的,而且太后娘娘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入座!素素,你跟我来!”
晏锦看着不远处沈苍苍的席位,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沈苍苍的席位,离太后坐的地方,很近。
而太后的身边,便是元定帝的席位。
左侧,是王爷王妃还有公主世子。
右侧,是元定帝的心腹大臣和家属。
这每一个,都是晏锦不想招惹,也不想结交的。
沈苍苍固执,见晏锦犹豫又道,“素素你别怕!你若不喜欢这里,等会寿宴开始,我带你去千鲤池!那里的鲤鱼可好看了,红的黄的,一条条的又肥又大……”
晏锦和沈苍苍站的位子明显,而一边的小宫女一直不敢插嘴,就这么立在两个人的身边。
晏锦知道,站太久会让周围的人觉得怪异,无奈之下陪着沈苍苍入了席。
站在下面的晏惠卿看着晏锦跟着沈苍苍入了席后,在一边坐着的不知是那家的夫人,居然和沈苍苍说起了话,连带着晏锦也问了几句。
晏惠卿就这么看着,有些咬牙切齿。
她不知道晏锦是怎么将沈苍苍哄骗成那样的,但是不得不说晏锦的手段的确很高明。
沈苍苍如今的地位,的确比宫里的那几位公主,更娇贵。
元定帝和太后,从未训斥过沈苍苍……
因为,委屈了沈苍苍,会伤了那些将领的心。
晏惠卿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跟着一边的小宫女入了席位。
过了一会,一位穿着浅金桃红二色绣梨花褙子,鹅黄小碎花百褶裙,身上披的红色对襟羽缎斗篷的少女,缓缓地朝着太后身边的席位走去。
她穿的华丽,显得人也十分的清艳夺目。
已经入座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晏惠卿虽然离少女很远,却依旧猜了出来。
那个人是薄家的小姐,薄如颜。
人如其名,容颜姣好。
薄如颜的位子和沈苍苍的离的很近,她一入座之后,沈苍苍却没有向往日一般和她互相讽刺。
沈苍苍此时正忙着和晏锦窃窃私语,连薄如颜出现的时候,也不过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沈苍苍显然很高兴,她一边嘀咕,一边给晏锦剥龙眼,“素素,方才我是真的高兴!我看见她吃瘪的样子,太痛快了!”
沈苍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一高兴,眉眼里便再也掩盖不住笑意。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阻止沈苍苍继续剥龙眼给她,“你高兴就好!只是,今儿是太后的寿宴,无论她怎么惹你生气,你都不要理会!”
“可是,方才,她……”沈苍苍想了想,才继续说,“她太过分了!那个样子是装给谁看的!”
晏锦神色不改,继续安慰,“无论她是装给谁看的,你都要和她计较!你是郡主,是沈家的小姐,若是你在宫里动了手,丢的可是定国公府的颜面!郡主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定国公想想,是不是?”
沈苍苍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晏锦见沈苍苍垂头丧气的模样,又道,“她越想激怒你,你却偏偏不能生气。到了最后,会生气的人,是她!而且,她也不值得你生气呀,对不对?”
晏锦的声音温和,也没有半分怒气。
沈苍苍知道晏锦是为她好,而且,沈家的人除了沈砚山,便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要如何为人处事。
况且,沈砚山那个脾气……
和她也是八九不离十。
沈苍苍不是个不懂礼之人,她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答应了晏锦。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后,才抬起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盏准备饮茶。
她刚抬起头,便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357:恭喜
晏锦握住茶盏的手,紧了一紧。
她微微蹙眉,却没有朝着那一抹视线望去。
毕竟此地,言行举止都要万分小心。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
不如安安静静,隐于人群。
只是,在放下茶盏的那一刻,晏锦还是装作随意的看了一眼周围。
巧的是,她放下茶盏,那股视线,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沈苍苍见晏锦沉默不语,便轻声询问,“素素,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怕是被吓坏了吧!”晏锦没有回答,在一边的薄如颜却开口了,“如今这些下人,也越发没了规矩,什么样的人,都能往这里带!也不怕被怪罪!”
坐在薄如颜身边的几个皇室的郡主,忍不住掩嘴而笑。
沈苍苍听了之后,立即想要和薄如颜大吵一架,但是在看见晏锦的笑容后,又不得不顾及晏锦方才的话。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若她在这里和薄如颜争的脸红脖子粗,便是给太后难堪。
薄家是太后的母家,必定不会被太后怪罪。
而她也会因为父母的原因,也不会被训斥。
可是最后,传言出去,必定会变成是她无礼,那么那会她丢的便是定国公府的颜面。
薄如颜向来嘴毒说话又刺耳,众人很少敢去招惹她。
除了……沈苍苍。
沈苍苍没有搭理薄如颜,将薄如颜那句话当做了空气一般。
薄如颜见沈苍苍今日十分沉稳,便有些好奇的挑了挑眉。
此时,一个华服的少女走了过来,对她对薄如颜行了礼,才笑着寒暄了几句。
突然,这位小姐说了一句,“十二小姐,你这身衣裳,是金陵的云锦制的吗?”
在一边坐着的郡主,也发出一声低呼,“我听闻今年的金陵的云锦送进宫后,皇上都给了太后!你这衣裳……”
她说一半留一半,却引的周围的人看了过去。
薄如颜面露羞涩,“温小姐和郡主见笑了!其实,这是姑母……哦不,是太后娘娘赏我的料子做的新衣。我也没想到,会如此的贵重!”
“太后娘娘待你可真好!”被称作温小姐的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不止温小姐露出羡慕的神色,周围的人都多少有些羡慕。
在这里地方,除了比身份尊贵之外,便是比穿戴。
是人,都会有攀比之心。
晏锦早已见怪不怪,却没想到,沈苍苍将战火引了过来。
沈苍苍抬起头看了晏锦一眼,才轻声地说,“素素,你这身衣裳……”
她看了一会,又瞥了一眼薄如颜,“也是云锦吧?”
她说的声音很小,可在一侧的薄如颜却依旧听了个彻底。
薄如颜方才,便留意到了晏锦。
只是刚才晏锦一直垂低头,她看不清楚晏锦的容貌。
现在,晏锦抬起头来,她也看了个彻底。
如今的晏锦,容貌比上次花宴时,长开了不少。
眉眼里的稚气慢慢的褪去,一双蓝灰色的眼,宛如罕见的琉璃。她本就肌肤雪白,穿着桃红色的衣裳,更显得剔透,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似的。
有些人,像是被天上眷顾似的,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若是晏锦此时多笑笑,一定会让在场的女子们,全部黯然失色。
薄如颜眉眼里带了几分愤怒……
她记得晏锦的琴技很好,当年,大虞氏的琴技也很好,所以到了现在,每当有人提起大虞氏的时候,都会惋惜那样好的一个女子,居然选择了晏季常。
“晏小姐,好久不见!”薄如颜微挑唇,“不知,如今你能否将那首曲子完整的弹完呢?”
晏锦抿唇一笑,不仅不忙的答道,“我双手笨拙,怕是弹不完整呢!”
温小姐似乎看出了薄如颜的不悦,便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今日,真的要恭喜十二小姐了!”
“这话,从何说起?”薄如颜露出几分羞涩的笑,“什么事情,值得温小姐亲自说恭喜?”
温小姐神色不改,神神秘秘的说话,声音却依旧不改,“听说,今儿沈家世子也会来?要知道,他从前是从不出来走动的!我瞧,多半是听闻你的名声,特意……”
“停!”薄如颜虽然阻止了温小姐的话,却依旧笑着道,“话可不能乱说!”
坐在薄如颜身边的女子,也笑了起来,“温小姐哪里有乱说,十二小姐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听爹爹提起,说皇上想将,你同沈世子的亲事定下来呢!”
“这是赐婚!”温小姐接了话,“是天大的喜事呀!”
薄如颜垂下眼眸,没有再反驳。
事出必有因。
沈苍苍纵使气的浑身哆嗦,想要反驳,却依旧不知从何反驳起。
而且,此时晏锦一直在给她剥龙眼,神色沉静,似乎不被周围的事情打扰。
沈苍苍不喜欢薄如颜,自然也就不希望薄如颜成为自己的嫂子。
她气的撅起了嘴,转眸便瞧见了晏锦手腕上的链子。
链子像是用檀木制成的一般,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股味道,也让沈苍苍暴躁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
沈苍苍总觉得气不过,便压低了嗓音跟晏锦说,“她做梦呢,沈砚山才看不上她!”
“恩!”晏锦附和了一句,“郡主,尝尝,很甜!”
晏锦不反驳很顺从,沈苍苍觉得晏锦的目光和自己一样,非常的有远见。
沈砚山十分的挑剔,当年有人给定国公送来了许多舞姬,个个美貌如花!可惜,沈砚山见过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庸脂俗粉。
那会,定国公还好奇的看着沈砚山。
声音里全是惊讶,“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臭小子,来日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天仙,能入你的眼!”
沈砚山沉默不语,而在一边的沈苍苍却记了个清清楚楚。
薄如颜容貌不差,站在人群离,也是鹤立鸡群,十分夺目。
但是,沈苍苍就是不喜欢薄如颜。
觉得这个人,既虚伪又虚假,说话恶毒刻薄。
沈苍苍还想开口,却听见周围的声音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358:来者不善(4000字大章)
小太监话音一落,周围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不到片刻,只见一群小宫女和太监走了进来。
他们侧身站好后,两个身穿华服的妇人男子,才缓缓地出现。
这两位,便是薄太后和元定帝。
晏锦,也是第一次见到薄太后和元定帝。
两个人虽然气质不凡,但是远远地瞧着,晏锦觉得他们,不太像母子,而更像姐弟。
薄太后容颜姣好,眼角更是没有一丝皱纹,气质既雍容又华贵。
只是薄太后的衣饰并不奢靡,尤其是发鬓上的银簪子,更是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那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簪子,连花纹都有些粗糙。
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薄太后的身上。
在太后身边的元定帝,瞧着年岁比晏锦想象中的更大一些。
他比薄太后,更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因为,他的鬓发间已经露出银丝,气色也不好,眼神里全是疲惫。尽管,身上的金色的锦衣十分的华贵,却依旧掩盖不住他垂老的气息。
晏锦看着元定帝,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无奈。
都说帝王清闲,可瞧着元定帝的样子,又能清闲到哪里去?
明明是个四十的人,却如此的苍老!身心,全是疲惫。
这天下,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一个人掌握。
想要坐稳皇位,就得费尽心血。
“见过太后,见过皇上……”
周围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行礼,晏锦跟着人群站了起来,垂下眼眸敛了心神,不再多窥。
“起来吧!”一怔悦耳的声音响起后,晏锦才跟着沈苍苍坐了下来。
此时,沈苍苍看着晏锦发怔的神色,以为晏锦是哪里不舒服。她赶紧询问道,“素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晏锦怕沈苍苍乱想,赶紧转移了话题,“太后娘娘很有威严!”
沈苍苍瞥了瞥嘴,压低了嗓音说,“太后娘娘啊,她瞧着很年轻对不对?”
晏锦愣了愣,没想到沈苍苍直接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晏锦有些惊讶,以为沈苍苍发现了什么。
但是,下一刻沈苍苍又继续解释,“因为太后娘娘用的脂粉,都是南海送来的!尤其是南海的那些珍珠,特别大!用来敷面,是最好不过的了!素素,下次我也送你一些!”
晏锦:“……”
沈苍苍的一席话,让晏锦有些哭笑不得。
她,果然是太高看沈苍苍了。
不过沈苍苍既然误会了,她也不好反驳。
于是,她故作开心的样子,“那我先多谢郡主了!”
“客气!”沈苍苍笑眯了眼,有些洋洋得意,“不用说谢谢!”
晏锦和沈苍苍坐的地方,离薄太后和元定帝的席位很近。
只要他们一低头,便能瞧见不远处的她们。
果然,过了一会,太后便笑着看了过来,她嗓音轻柔,“苍苍,这些膳食,可还合你的口味?”
“臣女很喜欢,多谢太后!”沈苍苍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行礼,“臣女恭祝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和善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太后放下酒杯后,目光掠过沈苍苍,自然而然的挪到了晏锦的身上。
她眉眼里的笑,越来越浓,“这想必是晏大人的女儿晏锦吧?长的可真好看!”
晏锦赶紧起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话,正是臣女。只是,太后娘娘谬赞了!”
“怎会!”薄太后依旧笑着,神色不改,“何必自谦,你一出现,可是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皇上,你说哀家说的对不对?”
坐在一侧的元定帝听了这话,也笑着转过头。
薄太后眼光很好,晏锦虽然垂着眼眸,瞧不清她的模样。但是,那一头乌黑的发,像是被最好的墨染过一般,既黑亮又柔顺。
他笑着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
元定帝话音一落,晏锦便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善。
这句话,让她得罪了不少人。
在一边的沈苍苍,似乎还没察觉这一点。
等元定帝让晏锦坐下后,她还得意的跟晏锦道,“素素,你听见了吗?太后娘娘说,你长的比谁都好看!”
这一下,连坐在一侧的薄如颜,目光都放了过来。
“郡主!”晏锦赶紧转移了沈苍苍的注意力,“来,用些东西!”
沈苍苍性子单纯,很容易便给晏锦转移了注意力,也忘记了方才自己要说什么。
这一顿宴席,晏锦很不安。
她生性喜欢热闹,可也不是什么热闹都喜欢凑!
有些热闹,她还是想避而远之的。
台上的舞姿虽然优美,但是晏锦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方才的动静不小,连男宾这边也被惊动了。
一位穿着蓝色的少年低声道,“方才那位小姐,是当年虞家大小姐的女儿!也难怪太后夸她长的好,我瞧着,的确是不俗啊!”
“离这么远,你能瞧见什么!”另一边穿着黑色锦衣的少年打断他的话,“不俗又如何?不过是晏府的一个小姐,又能怎么不俗了?地位哪里能和薄家的十二小姐相比!”
“你这句话就不对了!”蓝衣少年叹了一口气,“十二小姐可是薄相的千金,是未来的沈家的……”
蓝衣少年瞧了瞧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再也没有说下去。
谁都知道,薄家十二小姐虽然出众,来日嫁的夫婿,也一定不简单。
之前,更是有人传言,薄家十二小姐其实是要成为太子妃的。
虽然太子年幼,可这一点也不影响,薄如颜成为太子妃。
只要薄相点头,这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后来,更有人传出,其实薄家十二小姐薄如颜,是来日沈家的世子夫人。
在记忆里,谁也不记得沈砚山长什么样子。
就算记得,也不过是沈砚山十岁的样子。
那会,沈砚山还未长开,谁又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
不过,薄如颜若是真的嫁入沈家,众人也是无话可说的。
沈家的地位摆在哪里,薄如颜虽然出生也不低,但是嫁入沈家,也是高嫁了。
曾经还有人感叹,说这薄沈两家联姻,这天下,必定是能太平一百年了。
当所有人都想见见沈砚山的时候,沈砚山还真的出现了。
从不喜欢参加各种宴席的他,居然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这下……薄如颜和沈砚山的亲事,也是彻底的被人坐实了。
连程老将军都赶回来了,怕是过几日都要定亲了。
只是,沈砚山未免……也太出众了。
不止是容貌,性子更是怪异。
蓝衣少年的目光望了过来时,周围众人也好奇的抬起了头。
沈砚山举起酒杯,抿了抿唇,“周少爷,喝醉了?”
“世子说笑了!这几杯酒,怎么会醉?”蓝衣少年摇头,“世子,你……”
沈砚山轻轻摇晃了下酒杯,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还未喝醉,为何就开始说醉话?哦,莫非是周少爷向来喜欢睁眼说瞎话?所以,才会说的如此顺口?”
周少爷:“……”
这下,周围的人便再也不敢窃窃私语,沈砚山和薄家的事情了。
他们连方才的热闹,都不愿意再提起。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沈砚山。
这个人,嘴毒。
男宾这边消停了之后,唯独沈砚山依旧握着酒杯没有用酒,他的目光朝着远方望去。
只见,沈苍苍依旧说着话,在一边的晏锦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的听着。
这一幕,甚好。
酒过三巡,月色朦胧,人声依旧鼎沸。
沈苍苍似乎也觉得有些乏味,她说的口干舌燥,觉得想要离开了。
可是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尽兴,她只好又压低了嗓音问晏锦,“素素,要出去走走吗?”
晏锦微微颔首。
这里的气氛,她着实不喜欢。
周围的目光,有打量的,又不甘的,还有愤恨的。
薄太后方才那句话,说的太过于露骨。
若不是她尚未及笄,怕是都有人乱猜,她是否会成为宫嫔了。
宴席上人很多,晏锦想,她同沈苍苍悄悄的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香复想要跟上来的时候,却听见沈苍苍说,“你别跟来,我同素素出去就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香复还想说话,沈苍苍又添了一句,“你来,容易被发现!”
香复被沈苍苍堵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继续跟上去。
沈苍苍性子固执,她同晏锦悄悄从宴席上溜出去,没有带贴身丫鬟。
两个人走出来后,沈苍苍才放开晏锦的手,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啊……真舒服!”
晏锦笑眯了眼,“郡主不喜欢那里吗?”
“当然不喜欢!”沈苍苍继续往前走,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群人都虚伪死了!明明恨对方入骨,还要笑脸迎人,素素,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
沈苍苍这句话,让晏锦有些哑口无言。
沈苍苍的性子,便是这样没有什么掩饰和虚伪。
但是,这也是沈苍苍的缺点。
她太直接,也容易得罪人。
晏锦想起沈苍苍的前世,皱着眉头道,“郡主,其实这并不可笑!若是讨厌一个人,便要和她撕破脸皮,郡主认为这样就能出气了吗?”
“当然出气!”沈苍苍撇了撇嘴,“只是……也没太出气!”
她的话,有些自我矛盾。
晏锦无奈的摇头,“郡主若是不喜欢谁,少和她说话便好!有些人,不值得你动气,更不值得你去浪费心神!”
沈苍苍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晏锦不想说的太露骨,怕沈苍苍觉得无法接受。
讨厌一个人,没有必须撕破脸面。
要对付一个人的手段很多,没有必要让对方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当初和沈苍苍一样,太直接心里也不藏东西,所以才会被人看了个彻底。
这样……
难以生存。
晏锦想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苍苍的性子已经固定了,想要再改,也有些难。
沈苍苍不喜欢寿宴上的氛围,出来后觉得松了一口气,晏锦也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出来透透气,觉得舒服多了。
要去千鲤池,就必须经过御花园。
沈苍苍刚带着晏锦进入御花园,远远的便看见了一群人走了过来。
沈苍苍瞧了许久,才扯着晏锦一起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顿下脚步,看着眼前行礼的两个人,笑着说,“起来吧!”
晏锦在听见贤妃二字后,立即便想起了苏行容。
她记得,苏家出了一位妃子,乃是当今元定帝最疼爱的人。
而这位,便是当今的贤妃娘娘。
贤妃不止被元定帝喜爱,连一向很少插手后宫的太后,都对贤妃十分的器重!这几年来,苏家会升迁的如此快,多少有贤妃的原因。
贤妃的存在,就如当年的薄太后。
薄家会出一位右相,便是薄太后的功劳。
女子的荣宠,也系着她们的母家。
也难怪,那么多官僚,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中,来换取永久的地位和荣华。
“贤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苍苍有些不解的看着贤妃,“你也不喜欢那些舞吗?”
沈苍苍说的直接,贤妃倒也不介意。
她的声音轻柔,“怎会,本宫只是饮了一些酒,觉得有些醉了,出来醒醒酒!”
而此时,晏锦也窥到了贤妃的真容。
贤妃长的极好,苏行容的眉目间,便有几分像贤妃。
长眉入鬓,英气里又带了几分妖媚和安静,这样的女子,的确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
夜色下,贤妃笑起来的样子,温润如三月春风。
“也是!”沈苍苍笑了笑,“贤妃娘娘怎么会和臣女一样愚钝,看不懂那些舞呢!”
这本是一句赞赏的话,从沈苍苍的嘴里说出来后,便有些变了味。
晏锦的嘴角抽了抽,她如今也开始怀疑,定国公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沈苍苍的。
连客套的话,都能说的如此别扭。
好在,贤妃也不在意这些。
她将目光放在晏锦的身上,有些疑惑的说,“这位是?”
“臣女晏锦,家父乃是工部员外郎晏季常!”晏锦又再次行礼回答,“贤妃娘娘万福!”
贤妃听了这句话后,却微微挑眉。
她的语气依旧和善,可话语却有些不善。
她说,“原来是你啊,本宫听易安提起过你!”
贤妃嘴里的易安,乃是苏行容的小字。
一时,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359:挑拨
贤妃这句话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是带了几分挑拨的意味。
沈苍苍和苏行容已经定了亲,按理讲沈苍苍便是苏行容未过门的妻子。
他们两个人之间本就有了间隙,若是再生出其他的事情,按照沈苍苍的性子,这门亲事怕是会成不了。
而贤妃的一句话,更是将晏锦说成了卑鄙的小人。
毕竟,在众人的眼里。
男女若是私下有来往,那么一定是女子妖媚、不安分去勾/引这个人。
红颜祸水,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晏锦想着,眉头微微一蹙,恭谨地问道,“不知贤妃娘娘说的是?”
既然贤妃想要挑拨,那么她便装傻。
毕竟,她今生的确是没有听过苏行容的小字。
“你不知道吗?”贤妃见晏锦装傻,便笑着继续道,“当真?”
晏锦故作疑惑,“当真!臣女怎么敢哄骗贤妃娘娘!”
“素素怎么会知道他的小字!”在一边的沈苍苍皱着眉头,看着贤妃有些咄咄逼人的口气,不悦地说,“贤妃娘娘,臣女同素素情同姐妹,易安会同娘娘您提起素素也很正常啊!”
沈苍苍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贤妃口气有些不善。
她,其实不太喜欢苏家的人。
沈苍苍觉得,苏家的人都是阴森森的。他们笑起来的时候,都能让她冷的哆嗦。
这样的人……她不喜,也不想和他们多有往来。
如今,身不由己。
苏行容和她的亲事,晏锦是知道的。
而她和晏锦的关系,想必苏行容也知晓。
沈苍苍言语不悦,贤妃的眉头又挑了挑,“郡主同晏家小姐感情可真好!这让本宫想起了昔日的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必定也会和本宫,如郡主和晏小姐一样,情同姐妹!”
贤妃言语里,带了几分暗讽。
已故的皇后和贤妃,都是皇帝的女人!晏锦和沈苍苍又怎么能和她们相比?
沈苍苍没有闪避贤妃的视线,微笑道:“臣女惶恐,只是,贤妃娘娘何必伤感呢?”
沈苍苍语气不改,依旧和贤妃慢慢地说话。
但是,晏锦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沈苍苍藏在袖口里的手。
她的小手,紧紧的握成了一团,指甲都快划破掌心了。
沈苍苍显然是生气了。
贤妃很欣悦的看着沈苍苍,似乎很满意。
半响后,她才轻轻的咳嗽,又揉了揉眉心。
在一边的小宫女立即轻声道,“贤妃娘娘,您出来许久了!若是再不回去,皇上又要担心了您了!”
“是吗?”贤妃淡淡地笑了笑,“瞧瞧,本宫和郡主说话,都忘了时辰!”
贤妃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沈苍苍和晏锦,才摆手说,“本宫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寿宴上吧!”
沈苍苍和晏锦,赶紧福身行礼,“恭送贤妃娘娘!”
贤妃微微颔首,被身边的小宫女扶着,慢慢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贤妃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沈苍苍和晏锦的视线中后,沈苍苍的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
月色下的御花园十分的安静,远处热闹寿宴和这里的静寂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许久,沈苍苍才叹了一口气。
她一双秀气的眉,皱成了一团,然后对晏锦说,“素素,我不喜欢他们!”
“恩?”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沈苍苍,“谁?”
沈苍苍继续朝着前面走,晏锦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十分有默契。
因为宫中大办太后寿宴,所以御花园这条路,也不似平日夜里那般漆黑。
一阵寒风吹来,周围隐隐约约可以闻见花的香味。
只是,四溢的花香却太过于混杂了。闻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倒胃口。
“苏家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沈苍苍的声音很小,她没有回头,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曾问三伯父,我说,我能不能不嫁!三伯父说,我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沈苍苍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间带了几分悲伤,“可我,当真不喜欢他!素素……是不是,我没有资格,去选我未来的生活!”
她说的哀伤,听的晏锦心里难受极了。
其实,她们这些人,又有谁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呢?
女子,便是家族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而且,她们被锦衣玉食养大,也并非真的是无忧无虑!在宅子里,要防那些所谓的姐妹,出了宅子……又要小心被人迫害。
这一路,从未一帆风顺。
晏锦从前,其实也没有想过,来日自己要嫁的人,会是什么样!
那个人才华如何,容貌如何,身形又如何?
她,全部不知。
因为,女子的婚姻,永远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听沈苍苍提起,她才想起,两世为人,她的心里居然从没有住下过一个人!
不过,晏锦却十分能理解沈苍苍的痛苦。
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多大的惩罚?
“苍苍……”晏锦走上前,紧紧的握住了沈苍苍的手,又道,“你当真不想嫁到苏家去吗?”
沈苍苍抬起头,微微颔首,“我……我不想!素素,我心里有人,一直都有!”
说着,她似乎怕晏锦不相信,便将晏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些话,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一分一毫,连沈砚山我也没有告诉他!”沈苍苍的心跳的厉害,“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亲事,我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太后娘娘赐了这门亲事,便是皇命!我得为伯父他们想想,我得为沈家想想!”
沈苍苍像是认了命似的,将晏锦的手放下,“只是,总是不甘心的。我很想他,想了很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
沈苍苍嘴里的那个‘他’,晏锦是知道的。
她听沈苍苍说起过无数次。
尽管周围的人,都觉得沈苍苍在说谎。
可晏锦,却相信。
说谎的人,不可能说的那么完美和圆满。
而且……
晏锦将手放进沈苍苍的袖口,抚摸着昏昏欲睡的大白,轻声地说,“不喜欢,就不嫁。苍苍,我可以帮你!”
360:信我
晏锦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很坚定。
沈苍苍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便抬起头,朝着站在她身边的晏锦望去。
月色下的晏锦,面容十分的清丽流转。
沈苍苍一直都知道,晏锦长的很好。
尤其是她那双眼,宛如罕见的琉璃,既清澈又有灵气,让人瞧了,便会深陷其中,再也不能自拔。
昔日的晏锦,容颜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稚嫩。
如今的她……
宛如一朵徐徐盛开的梨花,既纯洁又美好!
连一句短短的话,都能撼动自己早已经稳固的心。
沈苍苍此时,仿若看见露水滴在花瓣上,留下一丝丝淡淡的痕迹。
这一丝痕迹,却再也抹不去。
“你方才说……”沈苍苍咬住下唇,有些难以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晏锦看着沈苍苍,抿唇一笑,“我说,若是你不想嫁入沈家,那么便不要嫁。你下定了决心,我便会帮你!”
沈苍苍听着,眼眶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身子颤抖的厉害,连嗓音都有几分哽咽,“谢谢!”
此时,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动弹了一下身子。
哪怕它是灵蛇,却依旧逃不过蛇的天性!天气寒冷了,便要进入冬眠。
大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袖口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用它有些微凉的头,轻轻的蹭了蹭沈苍苍的手心。
它的动作比平日里迟缓了许多,却依旧固执的做着这样一个动作。
晏锦瞧着大白费力的样子,便又轻轻的拍了拍大白的脑袋,继续对沈苍苍说,“苍苍,我同你认识这么久,从未诓过你一次!这次,你也应该相信我……”
晏锦知道,沈苍苍方才虽然说了‘谢谢’,但是心里却没有相信她。
她的确有办法,让沈苍苍和苏家的亲事成不了。
前世,沈苍苍和苏行容的亲事,她从未听说!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退亲。
至于是谁提出退亲,她也不知道。
但是,既然前世都能退亲,今生也是一样的。
而且,方才贤妃说的那番话,似乎在激怒沈苍苍。
沈苍苍的性子直接,又不知道婉转,处事也毛毛躁躁的。只有沈苍苍生气,不顾后果的去跟太后说要退婚,苏家才不会受到连累。
一切的错,都让沈苍苍一个人抗下。
在苏家的眼里,或许沈苍苍的存在,不过是一个踏脚石。
晏锦看着眼前的沈苍苍,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我……”沈苍苍看着晏锦的动作,觉得手心发烫,“我不想嫁给他,素素,我不想委屈自己!我要等神仙哥哥来找我,我要告诉他,我将大白养的很好,这些年也很坚强!只是……我怕啊……我怕他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晏锦将手伸了回来,十分坚定地说,“他怎么会不记得你?当年,他将大白送给你,没准就是定亲信物呢!”
沈苍苍听了这话,茫然的看着晏锦,“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晏锦看着不远处亭子下的防风灯,继续说,“大白是灵蛇,是金银买不到的宝贝。他既送给你,那么,便是真心希望你好!无论他回不回来,你都应该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委屈自己!”
沈苍苍沉默不语,将手放进袖口里,轻轻的抚摸大白。
众人都说她在撒谎。
所谓的‘神仙哥哥’也不过是她谎言中的人物。
连大白,都是她为了让谎言更真实,才弄来的东西。
沈家,唯一相信她的,只有沈砚山。
只是,沈砚山嘴毒!他虽然相信她,却从未跟她说过这些话……
唯有晏锦,待她是真心的好。
她说的,晏锦都相信。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昔日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她。他们都觉得她恶毒,都觉得她是骗子……那种感觉,就像是将心放在冰窖中,慢慢的冻结!起初既寒冷又疼,无助的感觉,像是毒药一样,慢慢的蔓延在她的心里。
久而久之这种疼,也就麻木了。
沈苍苍想着,眼泪便从眼角簌簌滑落。
“素素!”沈苍苍声音哽咽,“有你在,真的很好!我和你……像是……像是认识了两世一样!”
沈苍苍哭的可怜,在一边的晏锦也有些心酸。
她们,若是真的算起来,的确是她认识了沈苍苍两世。
晏锦从手里掏出一方锦帕,轻轻的将沈苍苍眼角的泪水拭去,“和你一样,认识你真好!”
这句话,是发自她的肺腑。
前世,她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日子,住的便是沈苍苍的屋子。
沈苍苍写在纸上的话,她几乎全部能背下来了。
而那些字迹,到现在晏锦都记得。
世事无常。
晏锦从未想过会再有一世,也从未想过,能和沈苍苍相遇!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不会辜负上天的厚爱。
沈苍苍前世的事情,晏锦私下其实早已跟沈砚山说过。
沈砚山听了晏锦的话后,沉思片刻,眉眼里似乎还带了几分疑惑,他说,“陆希显?怎么会是陆家的人!”
晏锦那会瞧见沈砚山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
陆家是沈砚山母亲的母家。
连沈砚山都没想到会是陆家,她又怎么会知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为何。
不过,沈砚山既然已经知晓,想必也就不会让沈苍苍走上前世的道路。
对于沈砚山,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不是因为沈砚山才华出众,也不是因为沈砚山容颜俊朗无双。
那种感觉,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沈苍苍听见晏锦的安慰,便破涕而笑,“素素,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素素,这件事情,若是你为难,便不用帮我了!其实,我已经认命了,方才也不过是发泄心里的不满!”
“你得信我!”晏锦抬起手将帕子放进袖口的时候,却被沈苍苍握住了手。
月色下,她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
“这个手链!”沈苍苍闻了闻,皱着眉头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眼熟!”
361:程老将军
晏锦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瞬间,她觉得脸颊有些燥热。
就好像刚才在寿宴上,用多了那些美酒一样。
微醺。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瞧了半晌,眉眼里全是疑惑,“我应该见过的,可是……”
她却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了。
明明很眼熟,明明下一刻就能脱口而出。
可偏偏……就是想不起。
晏锦垂下眼眸,将手腕从沈苍苍的手里抽离,轻声地说,“不过是普通的檀木手链,郡主会见过也不奇怪!郡主,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千鲤池吗?那我们快去快回吧!”
晏锦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尽量不让沈苍苍起疑。
这个时候的千鲤池本该已经结冰了,但是太后喜欢赏鱼,所以元定帝特意吩咐了人,将冰面凿开后,又注入了一些温泉之水,才勉勉强强的维持千鲤池不再结冰!想要在冬日里赏鱼,除了皇家能做这样的壮举,再也无第二人。
沈苍苍也是觉得稀奇,所以才会领着晏锦去千鲤池。
结果,两个人还未抬步,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重重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稳,惊的沈苍苍立即回头。
晏锦下意识将沈苍苍揽在身后,用身子挡住沈苍苍,想要护住沈苍苍。
而来的人,却让沈苍苍和晏锦,大吃一惊。
来人是个约摸五十的男子,身上的锦衣虽然华贵,却和他有些格格不入。他器宇轩昂,眉眼间全是英气。月色下,他的肌肤是古铜色,露出来的手腕处,还有几处刀剑留下来的痕迹,瞧着有些骇人。
那个人见晏锦的样子,也是微微敛目,神色里带了几分打量。
他的目光直接,瞧的晏锦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后了几步。
直到,沈苍苍从晏锦的身后慢慢的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轻声试探着唤了一声,“义父?”
她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但是,站在沈苍苍身前的晏锦,却依旧听了个清楚。
沈苍苍唤那个男子——义父。
晏锦开始在心里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年纪五十,气势十足!从服饰上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武官……
在大燕,这样的人武官,屈指可数!
若是和沈苍苍有来往,又能被沈苍苍称为义父的人,只有一个人。
辽东总兵程文泰老将军。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程老将军浓眉皱了皱,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又想溜去哪里?”
沈苍苍慢慢的从晏锦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对着程老将军眨了眨眼,“义父,你知道了?”
“你只要抬起脚,我便知道你要朝那个方向走!”程老将军的目光挪到晏锦的身上,轻声地问,“这位是?”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朝着程老将军走了几步,才洋洋得意地说,“这是素素,晏季常晏大人的女儿!她很好的!”
晏锦将手从沈苍苍的掌心里抽出,福身行礼,“见过程将军!”
“起来吧,晏大人教女有方,你很懂规矩!”程老将军笑了笑,“不过,在我面前,不用太讲这些。毕竟,往日我们还会见面!”
晏锦点了点头,“是!”
她对程老将军,一直都很有敬畏之心。
不止是晏锦,这大燕朝不少人,都对程文泰的行事,十分的敬佩。
程文泰幼年时家境贫寒,但是他喜欢读书、习武,曾在西域边境住了数年,深知两国交战给平民带来的痛苦!程文泰十二便参军,后来跟着沈家,打了不少的战役!直到后来,朝廷施行募兵制时,他才从沈家出来,自己从西域边境募了一些西域的穷苦贫民为兵,成立了一支程家军。
程老将军的部队,是大燕朝唯一一支招收西域其他国人的军队。他不似其他人那般歧视这些肤色、瞳色和大燕朝不相似的人,他对这些人十分的友好!所以,那些走投无路的西域人,也十分愿意去投靠他。
如昆仑奴,他们生下来力气大,作战能力也十分的突出!而程老将军,更是亲自训练他们,将他们练成一支精锐的冲锋部队。
在战场上,不少人都对他们闻风丧胆。
更让人佩服的是,程老将军,这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是西域的女子。
她为程老将军生下六子一女。
这六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而程老将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允许儿子们的媳妇改嫁,在她们改嫁的时候,更是对外称,她们是他的女儿,不能被谁欺负、践踏。否则,不要怪他不客气。
以至于后来,儿媳妇们改嫁后,她们生下的孩子,又继续送到了程家军里来为兵。
她们,知恩图报。
程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嫁去了精绝。
为的,便是两国不再交战。
对于这样的人,晏锦是佩服的。
程老将军为国鞠躬尽瘁,对儿媳妇们,也从不刻薄!只是……
为国尽忠的他,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唯一的孙儿,也在许多年前,早早的夭折。
当真是……苍天不开眼。
程老将军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天色,才对沈苍苍说,“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带素素去千鲤池!”沈苍苍言语里带了几分撒娇,“义父,你要一起去吗?”
程老将军摇头,“不去了!你也不要去了,以后想去,有的是机会!你离席后,定国公便很担心,让我出来找你!你呢,你乖乖的回去,别让定国公一直为你担心!”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沈苍苍虽然不解程老将军为何如此担心,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苍苍说完后,才看着晏锦,带着几分歉意,“素素,今儿是我的不是!”
“没有呢!”晏锦笑了笑,“郡主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无碍!”
晏锦说的真诚,丝毫没有动怒的气息。
沈苍苍松了一口气和晏锦一起跟程老将军告辞。
两个人慢慢的朝着寿宴方向走去,而程老将军看了晏锦许久,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他才收回了目光,看着不远处假山轻声地说,“臭小子,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362:她像谁?
月色朦胧,像是一层薄纱,笼罩着周围的景色。
浓重的花香中,还夹杂了一股淡淡香气。
这股香气清幽,似檀木香味,却又比檀木香气更不易被人察觉。
程老将军微微敛目,眉眼里却全是笑意!
他的话音落下后,假山后便缓缓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月色下,人影身姿修长,挺拔如松。
“臭小子,你以为你躲这里就没人看见了?”程老将军走上前,看着少年笑了笑,“定国公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一点都不似你父亲那般聪明!”
站在程老将军面前的少年,眉眼间微蹙出几分无奈。
少年长的极好,长眉入鬓,但是言语却很不善,“义父又说笑了!”
“哦?”程老将军闻言抬起眼,紧紧的看着少年,“泽川,你这话,是何意?”
沈砚山不假思索便回答,“父亲何时聪明过?”
“这话也是,那个老东西……”程老将军一直觉得,定国公没脑子,所以立即附和了一句。可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进了沈砚山的语言陷阱,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个臭小子,还跟以前一样,喜欢使坏!”
沈砚山神色不改,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他在晏锦和沈苍苍离席的时候,便跟着走了过来。
他是习武之人,能将脚步控制的很轻,所以一路上,晏锦和沈苍苍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在她们身后。
若不是遇见了贤妃,这会他怕是都跟到千鲤池了。
他方才躲在假山后,也不过是因为贤妃突然出现……
程老将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也轻轻的上挑,“你眼光不错!”
沈砚山挑眉,“义父这话从何说起?”
程老将军双手环在胸前,脱口而出,“臭小子,你到这个时候还在跟我装傻!晏家小姐啊,她长的不错,性子也很好!方才,她以为我是坏人,想都没想,便将苍苍护在身后,是个不错的丫头。倒不像薄家那个刁钻的小丫头,瞧着让人来气!”
程老将军之前便见过薄如颜,那个小丫头虽然容颜出众,但是脾气却不太好!
尤其是薄如颜在对待沈苍苍的态度上,更让程老将军觉得有些反感。
他不轻易的讨厌一个人,但是他一旦不喜一个人,之后无论这个人如何努力改变,也不会让他改变最初的想法。
他那会看了薄如颜,便对沈砚山说,“这个小丫头心眼忒坏,你和薄家的亲事,我不允!”
沈砚山半眯着眼,神色里全是迷茫,“我和薄家有什么亲事?”
程老将军:“……”
后来,程老将军以为沈砚山装傻,便和他直接说,他不允沈砚山和薄如颜的亲事!
薄如颜若是进了沈家,这来日沈家,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沈砚山听了之后,无奈的挑眉,“我眼光没那么差!”
程老将军:“……”
之前,程老将军以为沈砚山在说笑,直到定国公让他出来帮忙找沈苍苍……
定国公和他的席位很近,元定帝时常会举杯和定国公说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定国公自然是脱不开身!而沈苍苍不在席位上后,定国公便有些担心了,只好托付程老将军,来找沈苍苍。
毕竟,这里是宫中,他怕沈苍苍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事。
程老将军知道定国公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是私下却是一个极细心的人,所以便答应了定国公。
他和定国公一样,都很喜欢沈苍苍。
这个孩子性子直接,做事也不会太委婉,和她一起说话,程老将军觉得很舒坦,不用去揣摩太久。
沈苍苍喜欢新鲜的事物,所以,他未曾多想,便朝着千鲤池走去。
在路上,他遇见了贤妃。
因为他站的地方黑暗,所以贤妃也没有发现他。
贤妃身边的小宫女言语里带了几分不屑,“晏家的小丫头也敢这样和娘娘说话,简直是胆大包天!”
“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贤妃语气淡淡的,“本宫担心的,是沈家那个丫头!她啊……唉……”
贤妃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言语的厌恶,却让站的很远的程老将军,听了个清清楚楚。
程老将军想到这些,眉眼间也带了几分忧愁,“你送她的东西,我都瞧见了!既是你送出去的,我也不想问你原因了!可你娘就留给你这样一个手链,你也应该多想想!那个孩子,是有点像我曾经和你说的那个人,可她……并不是我说的她,明白吗?”
“义父,素素的眼睛和你说的人,的确一模一样!但是……”沈砚山皱眉,语气依旧淡淡地,“她和那个人,不一样!”
“啧……”程老将军揉了揉眉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砚山,“小兔崽子,眼光还真高!”
晏季常的女儿,的确长的很好。
连声音,都合他的意。
程老将军见过无数的女子,唯有从前那个少女,留在了他的心上。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居然会看到和少女一模一样的孩子。
程老将军不禁怀疑,晏锦是不是和他年幼看到过的那个少女,是一个人了……
太像了,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程老将军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你既这样想,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薄家的事情,你同她讲了吗?”
“讲什么?”沈砚山看着程老将军,有些不解。
程老将军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子,在用兵上面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却像个木讷的呆子?你和薄家那位既然没什么,你就应该和她说清楚!还有,她若是愿意嫁你,那么沈家来日的事情,你也要告诉她。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愿意嫁入沈家,再陪你送命的,知道吗?”
“不会送命!”沈砚山言语里带了几分坚定,“义父,沈家不会出事!”
程老将军撇了撇嘴,“要是老子再年轻个四十,尚未娶妻!晏家的亲事,哪里还轮的到你!好好去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我可是听闻……苏家那个小子,似乎对她也有意!”
363:她,不一样!(黑暗的天空和氏璧加更)
程老将军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似乎还不解气。
他更是伸出手,重重的敲了敲沈砚山的头。
他方才也是听贤妃和身边的小宫女提起,才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
毕竟,苏行容这个人,是苏家小辈里,最聪明也最狠辣的一个人。
他既有智慧,也有谋略!若不是苏行容太心狠手辣,程老将军倒是很赏识这个人。
只是,可惜……
苏行容看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差。
如程老将军所想。
晏锦的确容貌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绝世的琉璃。而且晏锦性子也不差,是个十分有担当的孩子。晏锦的行为和她的容貌相反,从容颜上看,晏锦像个易碎的琉璃,而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坚韧的人。
这样的女子,的确让人心动。
只是,光心动又有什么用?若是不行动,那么也是白心动。
沈砚山自小跟在他身边,他的言行举止,程老将军比谁都清楚。
有的时候,不说破,沈砚山压根不会往那些方面去想。
程老将军觉得,其实上天是很公平的……
他这个义子虽然聪明,容貌也不差!但是,他的嘴毒,而且在男女之情上,可是愚蠢的可怕。
智商高,情商低。
上天总不会让一个人,完美无缺。
“义父,我其实……”沈砚山顿了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程老将军有些不耐烦,最后更是重重地说了一句,“蠢东西,我当年要像你这样,我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反正,你这个人也从来不要脸皮,追个姑娘也不会太难!好好考虑吧……对,我听闻晏小姐如今住在虞家,而且,她还有个表哥,长的比你还出众!别以为就你长的好,比你长的好的人,多了去了!”
程老将军说完,也没有继续和沈砚山说话。
他转身朝着寿宴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蠢东西,追媳妇都不会!沈承修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东西!”
沈砚山:“……”
等程老将军将军离开后,沈砚山才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月色。
一阵尖锐的鹰鸣后,天空缓缓地落下一只黑色的海东青。
沈砚山缓缓地抬起手臂,海东青落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发丝。
“小黑,回来了?”沈砚山抬起手,抚摸着小黑油光水滑的羽翼,然后也跟在了程老将军的身后,慢慢的朝着寿宴走去。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晏锦的时候,的确有些意外。
意外的,并不是晏锦的那张夺目的容貌。他意外的是,世上真的有人,长成这样……
他年幼的时候,便一直跟在程老将军身边。那会,程老将军刚失去了唯一的孙儿,而女儿又远嫁!所以,程老将军将所有的亲情,都给了他一个人。
每逢落雪,程老将军便会跟他说,“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遇见过个仙女!”
沈砚山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摆手抚摸娇小的小黑,“这话你都说了无数次了!义父,你这是白日梦!”
“兔崽子!”程老将军坐在沈砚山身边,继续喃喃地说,“我当时快饿死了,什么都快看不见了!是她走过来,给了我吃的,还给了我银子!我跟你说,臭小子,你可别不相信,她长的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是蓝灰色的,漂亮极了!还有还有,她的声音也很好听……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沈砚山替程老将军接了话,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义父,你何时和苍苍一样,开口闭口就是仙人!若真的有仙人,又怎么会来见你们……”
沈砚山每次说这些,总会被程老将军抓起剑鞘,狠狠的揍一顿。
只是,每年落雪,程老将军总是会提起那个女子。
久而久之,沈砚山不想记下来,也记下来了。
而且,程老将军会口技,他模仿女子的声音也是惟妙惟肖,有的时候,他更是用女子的声音去逗小黑和小白,弄的两个海东青,每次听见程老将军模仿女子声音时,异常的兴奋。
程老将军模仿的女子声音……和晏锦的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何,小黑和小白,会主动的接近晏锦。
不止是声音……
就连晏锦的容貌,也和程老将军形容的仙女,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砚山想起第一次见到晏锦的时候……
那个夜晚,周围也有落雪。
他寻小黑便走到晏府的后门外,那会他还不知道,小黑会在晏府出现,是因为晏锦的声音……
他在好奇的时候,晏府的后门从里被打开,然后一个娇小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在明,而他在暗。
他抬起头,便和她的目光相接。
她的眼眸十分的好看,水灵灵宛如琉璃!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两世一般。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他在这里,恰好,她也在……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会注意晏锦,约摸是因为晏锦太像义父口中的那个女子。
直到后来,晏锦再次出现的时候……
她的字写的很好,连琴技也是一绝!
世人都说,精绝出美人。
那些美人,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既脱俗又妖媚,每一个都是长的水灵灵的。
他见过不少的美人,晏锦未必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最夺目的一个!
但是,有的时候,感觉就是如此的奇怪。
从前的那些女子无论有多美多好,他却不太记得她们的模样了。
唯独这个人,从他见她第一面开始,她那张稚嫩又美丽的脸上,全是无辜和单纯。但是,她做出来的事情,却没有一件像是她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记得。
尤其是她提起前世的时候,那时的他,其实很想问她:我们,前世可否见过?
而且,他也这样问了。
结果,却是没有。
沈砚山想起她的样子,他这些年来纵使读了不少的书籍,却没有一个词语,能描述出脑海的她,是何等的美丽!
“她……”沈砚山将抬起胳膊,让小黑离开,“和别人,不一样!”
364:故人(haha11122和氏璧加更)
沈砚山和程老将军的谈话,晏锦和沈苍苍自然是一概不知。
此时,沈苍苍正坐在席位上,和薄如颜怒目对视。
两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似的,彼此都容不下对方。
晏锦私下捏了捏沈苍苍的手,也没让沈苍苍暂时缓过气来。
方才,晏锦和沈苍苍入座后,薄如颜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有些人当真是见不得世面,不过在是在宴席上坐了一会,便是满头大汗了!既然不适合这里,应该早早的离去才是!何必像个癞蛤蟆似的,想要装成天鹅!”
她说的随意,落入沈苍苍的耳里,却不是滋味。
薄如颜的话,明显是针对晏锦。
昔日,薄如颜也是这般,说晏锦的父亲,容貌粗鄙,跟夜叉一样。
沈苍苍那时忍了薄如颜,可不代表今日要忍下去……
于是,沈苍苍立即回了一句,“有些人总以为自己貌若天仙,实际上不过是个蛤蟆披了张皮,还自以为是,当真可笑!”
薄如颜立即大怒,她睁大了眼看着沈苍苍,“你……”
沈苍苍立即笑着看了过去,“十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装傻,薄如颜也不敢和她大吵起来。
不过,从前的沈苍苍很少会说话如此刻薄。
薄如颜想,无非是沈苍苍跟晏锦学坏了,才会如此如此狰狞的一面。
“谁是蛤蟆,谁清楚!”薄如颜怒目看着沈苍苍,“有些人,有爹妈生,却没爹妈养,难怪如此没有教养!”
沈苍苍气的握紧双拳,“那也比有些人明明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却如脏的像是粪土一般!”
两个人剑拔弩张,气氛越来越怪异。
坐在上面的薄太后,也瞧见了下面的一幕。
她轻轻地咳嗽一声,引的元定帝和薄如颜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元定帝有些不安的看着薄太后,眉眼里全是担忧,“母后,可是哪里不舒服?”
“哀家没事!”薄太后笑了笑,“怕是用了些果酒,有些醉了!”
元定帝见薄太后如此解释,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母后身子不适,那么儿臣便送母后回寝殿歇息!”
“不必了!”薄太后摇头,只是轻声地说,“别扫了皇帝的兴,让贤妃送哀家回去,便好!”
薄太后说完之后,便对侧身对身边的贤妃说,“贤妃,送哀家回去吧!”
贤妃立即站起来,笑着说,“好!”
元定帝见薄太后固执,也没有再说什么。
薄太后喜欢贤妃,而贤妃也的确生了一颗玲珑的心,所以他只好点了点头,嘱咐贤妃好好照顾薄太后。
贤妃领了命,和薄太后从寿宴上悄然离席。
薄如颜本来气势嚣张,当薄太后离开后,她像是瞬间泄了气似的,方才那股神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轻咬薄唇,狠狠地盯了沈苍苍一眼,没有和沈苍苍再说下去。
晏锦又捏了捏沈苍苍的手,本来还想继续惹薄如颜生气的沈苍苍也选择了闭嘴!
在寿宴上,的确不宜闹的太难看。
两个人斗斗嘴,便也算了……
这一顿寿宴,薄如颜和沈苍苍都有些食不知味。
连元定帝留沈苍苍在宫中小住几日的时候,沈苍苍都还有些茫然。
晏锦见沈苍苍这样,又轻声劝道,“苍苍,你可是生气了?”
“我自然是生气的!”沈苍苍撇了撇嘴,“她那张嘴,可真是……臭!”
“你既知道这些,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晏锦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放在心上,知道吗?你越放在心上,她们越得意!而且,口舌之争,往往最没有意义……”
沈苍苍有些茫然,她看着晏锦,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
晏锦将沈苍苍的手握紧,“我方才同你说过了,她不值得你生气,也不值得你注意!其实,苍苍你不和她来往,也不和她反驳那些话,过的比她好,便会让她寝食难安!”
“真的会这样吗?”沈苍苍皱眉,“我好,她便会寝食难安?”
晏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人,心胸就是如此狭隘!所以,你没必要放在心上!你想想,她嘴碎,你若和她计较,那么你不是和她一样了?而且,记得我的话,口舌之争,胜负又能如何?若真的不喜欢,还有其他的法子!”
晏锦知道,定国公将沈苍苍宠坏了,所以宅子里的事情,沈苍苍知道的少之又少。
来日,沈苍苍是要嫁人的。
嫁人后,沈苍苍又该怎么办?
晏锦想了许久,决定让沈苍苍学会一些宅子里的生存之道。
毕竟,世上没有纯粹的白。只有学会保护自己,那么来日才能安稳。
让沈苍苍学会一些小手段,便是晏锦对沈苍苍的保护方式。
沈苍苍也明白晏锦的意思,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素素,我听你的!”
晏锦见沈苍苍答应了自己,才放心了一些。
因为元定帝留沈苍苍在宫中小住几日,所以寿宴结束的时候,晏锦只好独自离开寿宴。
跟着晏锦身边的香复有些走神,也不像平日里那般灵敏。
晏锦走了几步后,找了一个人群稀疏的地方,看着香复不解地说,“你今儿是怎么了?不太像你平时的样子!”
香复眼里慢慢地恢复清明,神色里带了几分不安,“小姐,奴婢……”
“说吧!”晏锦拢了拢披风,眉眼里带着安慰,“你且说说!”
香复微微颔首,“小姐,奴婢好像,见到奴婢的哥哥了!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奴婢哥哥同奴婢的爹爹长的很像,奴婢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奴婢的哥哥,还是奴婢的爹爹!”
香复的话,说的茫然,却听的晏锦有些疑惑。
今日,来参加寿宴的人,都是大燕朝的重臣。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香复的亲戚。
所以,哪怕是相似,也有些蹊跷。
“你是瞧错了吗?”晏锦皱眉,“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香复有些踌蹴,半晌才会过神来,“奴婢……不记得了!”
香复的话,让晏锦有些无奈。
“你好好想想,你若真的怀疑他是,咱们可以去查查!”晏锦安慰香复,“不必担心!”
香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将头垂低,“小姐,对不起!奴婢,奴婢……”
香复话还未说完,晏锦便听见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少女说,“素素,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365:堂姐
少女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三月春风拂面。
晏锦转身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在她的记忆里,这张容颜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
像是放了许久的名画似的,微微泛黄。
少女褪去了昔日的稚嫩,身姿纤细如柳,如今瞧着更是温柔动人。
晏锦脱口而出,“堂姐!”
少女听了,眉眼带了几分惊讶,无声地笑了笑。
她是西晏如今家主晏世祯的女儿,晏温婉。
这个人,晏锦并不陌生。
晏锦幼年的时候,父亲和西晏的人来往,惹的祖父经常动怒。
不过祖父和父亲的关系从未缓和,所以父亲也很少放在心上。
有时,父亲去西晏,也会带着她一起去。
那会的她性子骄纵,和人说话的时候,言语里带着几分傲气。她的堂哥晏泰南觉得她脾气怪,不喜和她来往。私下更是说她,是个刁钻又野蛮的臭丫头。
唯有晏温婉待她极好,连她无理的要求,晏温婉也会答应,并且对她十分的纵容。
有时,连晏季常都看不过眼晏锦做的事情,会低声训斥晏锦无礼。
晏温婉在一边瞧见,还会将晏锦护的好好的。
她笑着解释,“叔叔,你别生气,素素还小,不碍事的!”
私下,晏温婉更是说,晏锦像她的妹妹。惹的晏泰南一直埋怨晏温婉,说她是个傻子!
其实,晏温婉的确有一个妹妹,只是那个孩子福薄,生下来没多久,因为高热不退,便早早的夭折了。晏温婉那会,亲眼看着那个襁褓里的妹妹断了气,所以格外的难受。
后来,她将这份亲情给了晏锦。
前世,晏温婉离世的时候,她还曾派人给晏锦送了一些东西,一些碎银子和一些珠宝。
虽然加起来不足一千两,却是晏温婉所有的积蓄。
对于晏温婉的离世,晏锦也有些无可奈何。
晏温婉身子自幼便不好,如今更是显得单薄!连重大夫对晏温婉的病,都是束手无策。
好人,总人命薄。
月色下,晏温婉的脸色有些苍白,连脸上厚重的胭脂,都掩盖不住她那份长久的病态。
“你还记得我!”晏温婉笑眯了眼,又轻声道,“你还是唤我婉姐姐吧,我怕侯爷听了,会不好!”
晏锦笑着走到晏温婉身边,摇头道,“堂姐为何这样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又何必生疏?只是,天气这样寒冷,堂姐你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
晏温婉穿的很单薄,连身上的斗篷,都没有毛领。
她这样的身子,实在不该如此穿着。
晏温婉笑着道,“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难道你要成佛了吗?”晏锦将自己的斗篷脱下,给晏温婉披上,“有些小了,不过用来御寒不碍事的!”
晏锦的动作极快,吓的晏温婉眼里全是错愕。
她赶紧抬起手想要阻止晏锦的动作,结果却被晏锦握住,“堂姐这是嫌弃我了?连我的斗篷,都不愿意碰了?”
“怎么会!”晏温婉解释,“只是,会冻坏你的!”
晏锦看着晏温婉,一双明丽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我马车上还有御寒的衣物!”
晏温婉不好继续再和晏锦为一件斗篷争执下去,毕竟两个人站的地方有些显眼,只好妥协。
她反握住晏锦的手,压低了声音说,“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想和你说。只是,这里说话不方便……”
晏锦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然后微微颔首,“我的马车就在前面,若是堂姐不介意,便陪我坐会可好?”
晏温婉点了点头,跟在晏锦的身后朝着马车走去。
晏锦的马车外面瞧起来和普通的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马车里面却极其的奢靡,铺着的虎皮毯,还有各种名贵的东西。
若不是晏锦阻拦,虞老太爷更是恨不得连马都换成名贵的西域马。
所谓钱财不外露……
虞家处事,有时,的确是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晏温婉并非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她进了马车之后,依旧有些错愕。
晏锦看着晏温婉的神色,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知该不该和你讲!”晏温婉慢慢地敛了心神,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晏锦,“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晏锦有些不解地将信封接了过来,她打开后只见信封里没有任何信函,只有几片干枯的枫叶。
晏温婉垂下眼眸,“前些日子,我陪母亲去了京郊的庄子,在路上遇见了她!她以为我的马车,是你的……所以拦了下来!当时,她快不行了,我便救了她。只是没想到,她想见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她说,让我将这个信封给你,你若愿意见她,最好!你若不愿意见她,她便会去找三爷!”
晏锦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枫叶,若有所思。
她记得,何氏和季姨娘是一起离开的。
那么,何氏又怎么会离开季姨娘,还跑到京郊去了?
她其实也派了人去找季姨娘,只是力所不能及,导致季姨娘被他人带走。
晏锦一直都不知道,带走季姨娘的人,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晏锦问晏温婉,“只有她一个人吗?”
“恩,只有她一个人!”晏温婉眼里全是诚恳,“我知道带这些东西给你,有些冒昧!但是……她跟我说,若想要晏家和虞家彻底的安稳,她有法子!素素,我其实……”
晏温婉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事。
她同晏锦,已经许多年没见了。
晏锦笑着将枫叶装进信封里,“堂姐,我知你一直待我好,所以你说的,我都信!只是,我现在暂时不能见她,因为我若带她走,会让她危险!堂姐,不如这样,等过几日,我去拜访你,可好?”
“也好!”晏温婉点了点头,“只是,侯爷那边?不会介意吗?”
晏锦摇头,“堂姐应该知道,我和父亲已经搬出来了!我如今住在外祖父家里,祖父他……有些事情,太过了!”
晏温婉见晏锦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便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她起身跟晏锦辞行时,晏锦无意瞧见了晏温婉露出的手腕处的伤疤。
那道疤痕十分的狰狞……
一个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伤痕?
366:怪事
晏锦下意识便握住晏温婉的手腕,让本来转身的晏温婉一惊,立即转过头来看着晏锦。
晏温婉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晏锦,“素素,你怎么了?”
“堂姐!”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你若是有什么难事,记得和我说!”
晏温婉莞尔一笑,声音低柔,“无碍的,何氏很安分,没给我惹什么麻烦!你不必担心她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晏锦微微蹙眉,然后摇了摇头,“不止是她的事情!”
她方才有些失态了。
晏温婉的手腕上的疤痕,虽然瞧着日子久了,但是依旧能看的出来是利器所伤。
若是她没猜错,大概是人为的。
在晏锦的记忆中,晏温婉一直是个坚韧的女子,不会做这种自寻短见的事情。所以,昔日沈砚山和晏温婉定亲的时候,众人皆说晏温婉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唯有她不这样想……
晏温婉的确很好,不止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性子也是温婉可人,自然也配的上沈砚山。
只是,晏温婉命短,福薄。
晏温婉见晏锦眼里全是担忧,慢慢地将手腕从晏锦的手里抽出,“我没事,你放心吧!只是你,一切要小心一些,清平侯不是这样善罢甘休的人!”
“恩!”晏锦退后一步,没有再挽留晏温婉,“那我,就不送堂姐你了!过几日,我再去打扰你!”
晏温婉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身边的贴身丫鬟跟了上来,慢慢的消失在晏锦的视线中。
等晏温婉上了马车后,她才将右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和嘲讽!
疼,早已不疼了。
只是,依旧觉得可怕的很。
她合上眼,揽了揽身上的斗篷。
这件斗篷不合她的身,却十分的温暖。
晏温婉身边的丫鬟见了,便低声询问道,“小姐,你可是不舒服了?老爷今儿一早都说了,若是小姐身子不适,便不用来赴宴!”
“我没事!”晏温婉睁开了眼,听着马蹄踩在大理石地上,发出‘嘚嘚’的声音,“只是有些事情,总不能袖手傍观!”
小丫鬟见晏温婉如此说,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姐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心思担心他人!”
晏温婉眼眸里全是疲惫,却依旧固执地说,“她不同,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见她出事!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旁人!”
小丫鬟点了点头。
晏温婉没有说下去,小丫鬟也没有再问。
晏温婉再次合上了眼,而彼时晏锦却坐在马车上,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香复也有些怔怔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到虞府了。
香复敛了心神,看着晏锦问,“小姐,你没事吧?”
晏锦摇头,“无碍!”
尽管晏锦说没事,但是香复看的出来,晏锦此时心里装的全是心事。
晏锦总是这样,心里有再多的事情,若是自己想不明白,绝对不会说出来!有的时候,香复都替晏锦觉得累,若是有个人帮晏锦分担,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晏绮宁……她是不可能帮晏锦太多。
晏锦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神色里全是倦怠。
“你方才说,你在寿宴上瞧见你的哥哥了?”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何时看见的?”
香复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方才郡主同小姐说话的时候,奴婢好像瞧见了!只是,奴婢也不敢确定,是奴婢的哥哥又或者是奴婢的父亲。当年,奴婢是亲眼看着父亲和哥哥消失的……或许是奴婢眼拙了吧!”
晏锦缓缓地舒眉,“我会帮你查查的!你别急!”
“会不会太麻烦了?”香复有些不安,“万一奴婢看花了眼……”
晏锦摇头,“不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若你父亲和哥哥还在,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香复听着,眼眶渐渐的红润了。
其实,刚到晏府的时候,晏锦便和晏安之,私下帮她找过她家人的。
晏锦花费了不少的银子,连香复都有些替晏锦心疼银子。
晏锦待她极好,从未在这些事情上计较。
香复的心很乱……
她既希望父亲和哥哥尚在,能和他们团聚。但是,她又希望她自己找不到他们,这样她便能一直伺候晏锦。
她不是个聪明之人,唯一懂的,便是风水,可惜……还是一星半点,并不精通。
香复垂下眼眸,“小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晏锦看着香复,轻声地说,“你值得我对你好!”
她对香复好,香复亦会对她好。
对于晏锦而言,香复和窦妈妈之类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晏锦想着,便合上了眼。
今夜赴宴,让她有些累了。
马车驶了一会,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晏锦睁开眼,从马车上刚下来后,便看见虞老太爷匆匆地迎了上来。
他的眉眼里全是担忧,“素素,你可乏了?”
晏锦有些错愕……
外祖父早已上了年纪,此时居然在府外等她。而且,冬日风寒,这若是站久了,身子怕是会受寒。
“外祖父,赶紧进屋暖暖身子!”晏锦有些急了,“屋外风寒,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虞老太爷笑了笑,英气的眉眼里全是高兴,“你外祖母不放心你,这不,要我亲自来看看!”
虞老太爷的一句话,让晏锦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无论是薄如颜方才刻薄的言语,还是太后和贤妃无意的话,甚至是何氏带来的麻烦,都让她觉得,不过是小事。
她的亲人们还在,一个个都安好。
便是最好。
再累,也是值得的。
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晏锦跟虞老太爷说起寿宴上的事情,说如何的热闹,见过哪些权贵大人们……虞老太爷听的津津有味,眉眼里的笑,也是越来越浓。
此时,雪已经停了,可周围的空气,却依旧冷冽。
两个人刚走进晏锦住的小院,便听见一阵尖锐的鹰鸣声。
虞老太爷顿时脸色大变,“哎呀,我的两个心肝又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