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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锦谋txt下载     锦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7:西晏

    青山对晏三爷,并非一点异心都无。

    尤其是青竹去世后,他看着一夜老了许多的纪妈妈和年幼的青文时,总觉得下一个青竹,便是他。

    他不怕死,但是却害怕他死后,纪妈妈和青文没有依靠。

    他留了退路。

    而他的退路,便是这个账本。

    晏三爷这些年来,让他经手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记录在账本上。

    只是,此时的青山,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曾以为晏三爷已经很可怕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幼的女子,比晏三爷更可怕。

    她像是会读心术似的……

    “三叔去刑部之前,曾在工部待过一些日子!”晏锦笑了笑,声音淡淡的,“如今,大燕国最用银子的地方,不就是治水吗?”

    自从元定帝登基后,国库空虚,因为银子绝大部分都投入了治水。

    在工部任职的话,想要贪点银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元定帝十分厌恶贪污,也严惩了不少贪官!尽管如此,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奔赴贪污的道路。

    青山泄了气,他垂下眼眸,“小姐,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自从晏锦和沈砚山在一起久了之后,她的脸皮也渐渐的跟沈砚山学习了一些,“不过,你应该还要告诉我两件事情!”

    青山有些不解,“什么事情!”

    “其一,我想知道我生母,是为何而死!”晏锦皱着眉头,看着青山,“其二,前段日子进京的洛大人,又是为何而死!”

    晏锦问的两个问题,青山都知道,但是却也是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晏锦也不强迫青山,而是将食盒推了回去,“账本,只能让我保青文的性命。若你觉得纪妈妈的性命不用保,那么,你便不用告诉我这些问题!”

    “不!”青山抬起眼,摇头,“她是无辜的!”

    眼前容颜上尚且有几分稚嫩的少女,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似的,让他不得不妥协。

    起码,晏锦保证保护谁,她能做到。

    至于晏三爷……

    青山在晏三爷身边做事多年,他知道最不能相信的人,便是晏三爷。

    思及此,青山妥协了,“当年大太太的死,其实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大爷肯定没有告诉大小姐你,大太太起初是和左相谢家有来往的,但是谢家和晋南王有关系后,大太太才断和谢家的来往!我曾听闻,当年左相差点去虞家提亲!大太太心善,又顾念旧情!大太太有你和二小姐的时候,谢家出了事,左相……差点就活不下来了!之后……”

    青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之后,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当今皇上怀疑虞家当初和晋南王私下有来往!为了表示忠心……老太爷才吩咐老太太,让季姨娘在大太太的安胎药里下了堕胎药!那个时候,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在大太太的腹中,呆了七个月!再加上小太太果断,选择保小……所以才没有一尸三命!”

    “你说,皇上怀疑?”晏锦打断了青山的话,“仅仅是皇上怀疑的话,祖父还不至于如此迅速的做下决定!”

    青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像是全部袒露了出来似的。

    青山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睛,“还有别的人,别的人授意老太爷,若是大太太不死……晏家,晏家就……”

    “晏家就保不住?”晏锦帮青山接了下面的话,“可是当时那个人什么威胁的事情都没做,只是透露一句话,我祖父就这样做了!在祖父的眼里,我生母的存在,便只是拿来换银子和利益的工具?”

    晏锦说的平淡,却听的青山觉得凄凉。

    这件事情,他参与的很少,所以太多的详细,他也根本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便是晏老太爷的决定,害死了大虞氏。

    也难怪,当初晏季常差点和晏老太爷决裂。

    晏锦的情绪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洛大人呢?”

    洛大人是右相薄暨的远亲,虽然薄暨一直为人处事公正,也从未因为太后姓薄,就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是,薄家的那些亲戚,却一个也不消停。

    “是大爷下的手!”青山没有隐瞒,“不过,苏大人似乎也插手了!”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苏大人,那个苏大人?”

    “刑部的苏行容,苏大人!”青山解释,“他帮了大爷!”

    晏锦的眉头,微微一蹙。

    这段日子,苏行容像是彻底的消失了一样。

    起初,他还会让晏宁裕送东西来,后来,干脆连消息都不传来了。

    晏锦以为,苏行容想明白了,想和沈苍苍好好的过日子。

    可如今想来……

    却不是这样的。

    晏锦没有说话,半响后倒是青山开了口,“小姐,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晏锦抬起头,又对青山说,“不过,你死不死这件事情,我不能做决定!青山,你若想要离开,我还是可以帮你……”

    “不用!”青山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不了,我能走到哪里去?三爷不会放过我的,大小姐……谢谢你的美意。只是大小姐你一定要大爷小心,三爷身后的人,权势很大,阴谋也很可怕!当初大爷选择保虞家,就彻底的得罪了他们!”

    晏锦赶紧问,“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三爷也从未告诉过我!”晏三爷从不提起这些,也很少提起,“不过,若是小姐想要知道一切,可以试着去找西晏的人!比如,你哪位身子一直不好的堂姐!”

    若不是青山提起,晏锦都快忘记了晏温婉,那个前世和沈砚山定亲,却早早的去世的女子。

    晏锦点了点头,“多谢!”

    青山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屋子内退了下去。

    等青山一走,香复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说,“小姐,方才窦妈妈来找你,说大爷邀你一起用晚膳!”

    “不必了!”晏锦对香复说,“你等会派人去回我父亲话,说我今日上午受了惊吓,回来之后一直哭,才睡下,哪里都不想去!”

    香复一愣,“小姐你没哭啊!”

338:装委屈

    香复话音刚落,便瞧见晏锦对她眨了眨眼。

    香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晌午,晏锦去了荣禧院,看望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

    回来的时候,晏锦虽然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却是一路无话。

    连香复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也未曾回答。

    周围的下人,皆看见晏锦一脸‘委屈’的回玉堂馆了。

    这也难怪……忙碌的晏季常会邀晏锦一起用晚膳。

    这个消息,怕是早已传到晏季常的耳朵里了。

    毕竟,玉堂馆外不少侍卫都是晏季常手下的人。

    “小姐!”香复想夸晏锦聪明,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她唤了一声晏锦后,便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而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似最无害的,其实有毒。

    晏锦,便是如此。

    晏锦会让香复这样做,其实也是希望父亲想要分家的决心,不要动摇。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祖父和祖母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让父亲心软。

    他们,向来喜欢如此。

    晏锦挥了挥手,让香复下去办事。

    等香复离开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打开桌子上的食盒。

    食盒里放了一个小包袱,而小包袱下面,是零碎的银子还有铜板和一些银票!看起来十分的可观,但是数目并不多。

    晏锦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也就不足三百两银子。

    青山向来节俭,他这一生为晏三爷卖命,到了最后,所有的身家,却不足三百两银子。

    这,当真是个笑话。

    晏锦没有再看食盒里的银子,而是打开了小包袱。

    包袱有一个小小的账本,还有一些陈旧的信函。

    晏锦打开账本,放了一个棉枕在身后,才慢慢地看了起来。

    账本其实记的并不清晰,很多账目根本没有写清楚,到底是送到何人的手里。但是,这个账本却涉及了工部、刑部和户部的几位大臣,其中还有几位,在朝廷上,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例如这位户部尚书宁大人,他从晏三爷的手里拿的数字,便足已让宁家被抄家十来次了。

    也难怪,刚才青山会提起西晏。

    户部尚书宁大人的女儿宁舜玉,便是她堂哥晏泰南的妻子。

    只是,晏锦听闻,宁舜玉性子温婉坚贞,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姑娘,没有一丝尘埃。

    看来,不少的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例如,宁家老爷向来两袖清风。

    例如,她的三叔是个君子。

    晏锦粗略的看了一眼账本,便将账本收了起来。

    这个账本,若是放出去,足已让晏三爷和不少大臣的名声尽毁。

    但是……

    若是真的放出去,她的父亲来日想在朝廷里站稳脚跟,便更难了,因为会树敌太多!

    所以,账本如今的用途,只有来威胁她的三叔。

    晏锦将账本放下,又拿起方才青山递给她的玉簪。

    她想了想,才皱眉将所有的东西亲自收拾好,放进了不远处的柜子里。

    香复做事的速度极快,晏锦只是闭眼小酣了一会,窦妈妈便在屋外候着了。

    香复见晏锦醒来,便赶紧来回禀,“小姐,窦妈妈在屋外候着呢!”

    “她来做什么?”晏锦不解地说,“出了什么事吗?”

    香复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方才奴婢将话告诉了大爷,在一边的小爷气的摔了茶盏!小爷让大爷,在三日之内搬出去……太太让窦妈妈送了小姐最喜欢的点心!”

    “你告诉窦妈妈,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见她,怕过了病气给她!”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又翻转了身子,继续趴在床上,缩成一团,“点心留下就好!”

    香复:“……”

    香复领了命出去,晏锦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日,晏锦一直都未曾踏出玉堂馆。

    反而是晏老太爷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并未中风。

    私下,香复跟晏锦说,老天不开眼,不惩治恶人。

    晏锦不以为然的咬着小虞氏送来的点心,“会开眼的,就这几日,不信你瞧!”

    晏锦虽然不出门,小日子却过的不错。

    每日,看着她喜欢的话本子,偶尔弹弹琴。

    她过的好,其他人却并不好。

    窦妈妈一直担心晏锦,但是晏锦却不见她。

    窦妈妈私下问香复,“小姐到底怎么了?”

    “小姐病了!”香复按照晏锦教她的话说,“不方便见窦妈妈你!不过窦妈妈你放心,小姐说她没事,等病好了,便会亲自去给大爷请安!”

    窦妈妈急的跺脚,“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香复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大小姐在老太太哪里受了气?”

    “我……窦妈妈,我真的不知道!”香复一脸为难,“那日,我并未进屋子里,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之后,小姐回来的确是哭了!奴婢问她怎么哭了,小姐说沙子迷了眼!”

    香复的话,半真半假。

    窦妈妈却以为是晏锦故作坚强,不想让大爷和太太知道,她受了委屈的事情。

    一时,窦妈妈更是心疼晏锦。

    昨夜小虞氏亲自问窦妈妈,她说,“我真的该和大爷离开晏家吗?若是离开了,大爷的世子之位就没了!”

    “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窦妈妈每日听见晏锦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大爷从不在乎世子之位,而且,你也知道,大爷不沉迷官场!太太,二小姐的眼睛已经毁了,若是大小姐再出事……你……你说,大爷该多心疼!现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你得替孩子们想想啊!”

    小虞氏看着窦妈妈的样子,最后选择了妥协。

    人活着,亲人们都活着,心上的人都还在,便是最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晏老太爷一醒来后,晏季常便提出要分家。

    晏老太爷气的不轻,最后根本不和晏季常说话了。

    晏老太爷不回答,晏季常私下却已经和虞非开始重新找新宅子了。

    知道消息的晏老太太,气哭了出来,就差当场哭晕过去了。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从香复的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要转身便走。

    结果她刚走出玉堂馆大门没几步,便瞧见晏老太太急匆匆的带着朱妈妈赶来了。

    晏老太太走到玉堂馆门外,低声呵斥,“晏锦,你给我出来!你老实告诉我,你上次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假的!”

339:气急败坏

    话音刚落,窦妈妈便看见晏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样子。

    此时的晏老太太,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侯门老夫人,该有的样子。

    她面目狰狞,眼神更是恐怖。

    在一边的朱妈妈,轻声劝了一句,“老太太你消气!”

    “滚!”晏老太太直接推开朱妈妈,对着迎面走来的香复说,“晏锦呢?”

    平日里,晏老太太对晏锦总是和颜悦色,甚至将晏锦当做她最得意的孙女。

    但是现在,她的动作,却是恨不得掐死晏锦。

    香复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晏老太太,“回老太太话,大小姐病了,在屋里养病。老太太您……”

    香复话还未说完,晏老太太便独自闯了进去。

    她的脚步急促,周围的人也不敢拦她。

    窦妈妈见这个情况,便又原路返回,她刚走几步,见香复焦急慌张的样子,便又顿住脚步。

    晏老太太平日里擅长伪装和隐忍,她很少会露出如此不安的一面!这次,怕是晏锦没有应允她什么,又或者是其他事情刺激到她了……

    明显,晏老太太是来找晏锦出气的。

    窦妈妈明白,自己去阻止也没有什么用。

    于是,她拔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另一边,晏老太太推开门后,朝着内室走了几步,便看见晏锦依在软榻上,精神奕奕的笑着,哪里有半分病气。

    “祖母!”晏锦也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即从软榻上爬起,给晏老太太行礼,“你怎么来了?”

    晏老太太站在离晏锦不远的地方,眉眼里全是怒气。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心里的愤怒努力的压了下去,然后对屋子里追上来的丫鬟们说,“你们都退下!”

    晏老太太话音刚落,周围的丫鬟却没有一个人退下。

    尤其是站在香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她穿着天青色的棉衣,浑身漆黑如墨染过似的!全身上下,唯一白皙的地方,便是她的牙齿和眼白了。

    她像是一个愤怒的小兽一般,将牙关咬的紧紧的,站在离晏老太太身后,似乎,晏老太太稍微有不对的地方,她便会反击。

    晏老太太见周围的人没有退下,便低吼,“你们都聋了吧?都给我滚出去!”

    只是,她的样子,也逐渐狼狈起来。

    除了朱妈妈和她带着的几个丫鬟,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话退下。

    见这个情况,朱妈妈只好又返回,进了屋子里。

    晏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这些人只听从晏锦的吩咐,她转眸看着晏锦,冷冷的笑了笑,“晏锦,你胆子很大呀!”

    “祖母为何这样说!”晏锦依旧笑的乖巧,和往日里并无差别,“她们只是担心都退下了,便没人伺候祖母。祖母,你又何必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前几日,龚大夫还说祖父和祖母不能动怒,否则……会中风的!祖母,你还是多顾及一下身子!”

    “你……”晏老太太没想到,晏锦居然能将一句关怀的话,说的如此尖酸刻薄。

    她,是在诅自己中风。

    只是,表面上,还让人听不出半分的破绽。

    晏锦笑眯了眼,对晏老太太身后的人说,“香复,给祖母沏茶,就拿小舅舅送过来的东海龙舌!”

    晏老太太喜欢品茶,从前,晏锦也送了不少的好茶叶给她。

    只是,这段日子,晏锦却送普洱,说院子里也没有其他的好茶了。

    可如今,晏锦居然让香复沏东海龙舌。

    东海龙舌在先帝在的时候曾是贡茶,用银子都买不到的茶叶!后来,元定帝登基后,因为不挑剔茶叶,后来又除名了几样贡茶。

    这东海龙舌,便是其中其一。

    尽管如此,东海龙舌却依旧很难得到。

    毕竟,谁都想要尝尝皇帝用的茶叶,所以市场上很少有人卖东海龙舌。

    一般,茶叶出来的时候,便早早送到权贵之家了。

    晏家这样的破落小侯门,出手又不大方,自然喝不到这样的茶叶。

    香复将茶递过来的时候,晏老太太伸出手便将茶盏打翻,“滚开!”

    香复知道晏老太太心里有气,所以躲的很快。

    滚烫的茶水,未曾烫着香复,却烫着在一边的朱妈妈了。

    朱妈妈皱着眉,却隐忍着不敢吭气。

    “祖母……”晏锦睁圆了双眼,身子慢慢坐直,“是谁惹祖母生气了?”

    晏锦越是无辜,晏老太太便越是生气。

    她看着晏锦,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些银票,便朝着晏锦丢过去,“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她的力气虽大,但是银票并未捏成团,所以根本丢不了多远。

    晏锦依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祖母……孙女怎么知道呢?”

    “你说你不知?你居然说你不知道?”这一句话,像是彻底的让晏老太太失控的烈火,她看着晏锦,目光凌厉,“你拿给我的,你居然说不知道?”

    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晏老太太差点崩溃。

    起初,是晏老太爷差点中风,再后来是晏家的家产失窃,最后,连平日里一直听从她吩咐的晏三爷,也慢慢的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她派了几次人去请晏三爷过来荣禧院,都被晏三爷都婉拒了。

    晏三爷不愿意来看晏老太太,并不是因为他要忙着处理火灾的事情,又或者是忙于公务。

    晏三爷日日夜夜陪着的人,是舒氏。

    听宜春院的人提起,说舒氏快不行了,大限将至。

    晏老太太听了,气的直哼哼。

    早不行晚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不行。

    肯定是这个贱/妇故弄玄虚。

    晏老太爷醒来后,晏季常便提出分家。

    晏老太爷气的又昏了过去,而晏老太太也知道,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能成为她来日的依仗了!她将晏锦放在她哪里的银票,全部的拿了出来。

    其中一些,她给了季姨娘。

    还有一些,她留了下来。

    结果,晏老太太去钱庄兑换银票的时候,却被人嘲笑说,堂堂的一个侯门老夫人,居然拿假银票来兑换银子。

    晏老太太瞪圆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无论她相信不相信,她这次出去兑换银子的事情,已经慢慢的传开了。

    如今的她,怕是早已沦落为别人的笑柄了。

    而给她这些银票的人,便是她那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晏锦。

340:杀人

    晏锦会给她假银票,这是晏老太太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未……

    从前的晏锦性子直率,做事又冲动,偶尔对待周围的人,也是十分的嚣张。

    后来,晏锦摔了腿之后,像是受了挫折似的,性子也开始慢慢的好转。

    尤其是在晏老太爷嘱咐她,要好好调/教晏锦的时候,晏老太太才发现,其实晏锦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晏锦骨子里软弱温顺,跟小虞氏很像。

    来日,好好的教,也是一枚好棋子。

    对于晏家而言,想要彻底的在京城里站稳脚跟,只有靠着姻亲来拉拢家族之间的关系。

    而且,晏老太爷,的确也帮晏锦觅了一门好亲事……

    薄相的远亲,洛家。

    洛家那位大人,虽然年纪比晏季常大一些,但是他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身边也只有几房小妾。当年,洛大人也十分仰慕大虞氏,只是大虞氏心里却只有晏季常,并未和洛大人有任何来往。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晏老太爷只是无意提起一句,晏锦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洛大人听了之后,眉眼里便带了笑意。

    两个人虽然没说破,但是却也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

    晏锦再过几年便及笄了,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只是谁也没想到,好巧不巧,虞非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要来晏家。而洛大人也出了事,进了刑部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连带沈家那位很少出现在人前的世子,也来了晏家。

    一时,晏老太爷的计划,彻底开始错乱了起来。

    好好的一门亲事,居然闹成这个样子。

    晏老太太紧紧的盯着晏锦……

    眼前的少女,看着比从前少了几分稚嫩,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夺目,灵气十足!恰恰是这样的人,却做出了让她丢脸的事情。

    当真是辜负了她一直以来的期待。

    “祖母!”晏锦这个时候,委屈的摇头,“我给你的银票,都是真的呀!我……”

    “够了!”晏老太太打断了晏锦的话,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晏锦居然还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晏锦,你胆子可真大!”

    晏锦看着地上的银票,终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慢慢的站在了晏老太太身边。

    尽管眼前的晏锦,身形娇小,但是却让晏老太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她有些窒息。

    晏锦莞尔笑笑,言语没有半分怒气,“祖母,前些日子你说,我年纪小,不适合将银子放在身边,会乱用!我听了你的吩咐,将手里的银票都放在你哪里了,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如今却冤枉我,拿假银票给你?”

    “这些就是证据!”晏老太太显然被气晕了头,也没顾忌丫鬟们还在,“你给我假银票,还有理了?”

    晏锦摇头,“在祖母面前,我怎么会有理?我拿给祖母的时候,你没发现……如今,却发现了?祖母来我这里,是想继续问孙女要银票吗?孙女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唯一值钱的,便只有几张琴,祖母连这些也不放过吗?”

    “你……”晏老太太伸出手,指着晏锦,“你强词夺理!”

    晏锦依旧神色淡淡的,“强词夺理?祖母,孙女去看望你和祖父,你却问孙女要银子。孙女没有如你的心愿,你便处处找孙女的不是,刁难孙女。平日里,我总是对祖母恭谨,也没有做什么违背祖母吩咐的事情!祖母,你为何要将脏水泼在我头上呢?”

    晏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

    她一直以为晏锦和小虞氏相似,性子温顺又乖巧。

    可眼前的晏锦,不止性子刁钻,说话更是刻薄。从前的晏锦,像是带着面具似的,而现在的晏锦,是将面具摘了下来。

    只是,晏锦尚未及笄,处事居然如此不慌不忙。

    太可怕了……

    晏老太太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晏锦,当日她相信晏锦,所以并未看过银票的真假。

    连带给季姨娘的时候,季姨娘也未曾看过。

    他们谁都想不到,这笔可观的银子,居然是假的。

    晏老太太抬起手,下一刻便朝着晏锦打了过去。

    她得出气,教训这个刁钻的小东西。

    结果,晏老太太刚抬起手,还未打下去,便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

    站在她面前的晏锦,依旧神色不改,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谁!”晏老太太年岁大了,力气自然不如别人,她偏头看着身后,“狗东西,放手!”

    握住晏老太太手的人,正是阿水。

    她自小力气便比常人大很多,现在抓住晏老太太的手,阻止晏老太太的动作,而是轻而易举。

    从一开始,她便觉得晏老太太怪异。

    果然,最后晏老太太动了手……

    阿水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了晏老太太的手,让晏老太太不能动弹。

    此时的晏老太太神色狼狈,又因为阿水的力气大,差点让她摔倒在地。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从未如此丢过脸面。

    一时,晏老太太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放……”朱妈妈看着阿水,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便觉得身后冷冷的。

    她顿住了,也没有说话。

    这个目光,她知道是来自晏锦。

    朱妈妈是明眼人……

    她也知道,晏老太太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晏老太太出丑的样子被自己看到了。来日,她必定不能在晏老太太身边伺候。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晏锦,还能拿到一笔银子。

    朱妈妈这么想着,却也这么做了。

    她不再开口,屋外的小丫鬟们,也根本不敢进来。

    他们能听到的,便是里面的吵闹之声。

    “祖母,你可要消气!”晏锦听到屋外有了脚步声后,又走到晏老太太的身边,对阿水丢了一个眼色!才压低嗓音说,“万一你气坏了身子,中风了,可怎么办?”

    阿水放下晏老太太的手后,晏老太太觉得手臂酸涩,她看着晏锦,便破口大骂,“你这个狗东西,你和你那个肮脏的母亲一样,都让我恶心!我见过毒妇,却没见过你这样恶毒的东西,你居然还敢这样和我说话!晏锦,你简直找死!”

    晏老太太气的失去了神智,她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简直太丢人了。

    她说完之后,便拔下头上的簪子,抬起手便直接的刺了过去。

341:发狂

    她虽上了年纪,动作却是丝毫不含糊,让周围的人措手不及。

    站在不远处的小丫鬟,更是惊的叫了起来。

    “啊——小姐小心——”

    晏老太太刚刺过去,晏锦便迅速的躲开了。

    虽然晏锦早有防范,可右边的脸颊上,依旧被刺的划破了皮。

    只见晏锦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露出了丝丝血珠,颇为刺眼。

    晏老太太见只是刺伤了晏锦的面颊,又抬起手来想要继续刺过去。

    这一次,她却未曾如愿。

    晏老太太本来酸涩的手,被人再次从身后抓住了。

    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你是疯了吗?”

    下一刻,晏老太太便见晏锦茫然的看着她的身后,淡淡的唤了一声,“爹爹!”

    晏季常这次并未对晏老太太客气,他抓住晏老太太的手往后一扯!晏老太太本就有些胆怯,被晏季常往后一带,便瞬间坐在了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季常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这么快的……

    “爹爹,你怎么来了?”晏锦并未如晏老太太想的那般又哭又闹,甚至可怜兮兮的跟晏季常述说自己的委屈。

    她只是有些不安的看着晏季常。

    晏季常走到晏锦身边,看着晏锦面颊上的血丝,心疼极了。

    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张脸颊。

    而且,若是他再来晚一些,那么晏锦会受伤的地方,便不止这张脸颊了。

    窦妈妈进屋便看见晏锦的样子,惊的瞪圆了眼。

    她一脸错愕的走到晏锦的身边,眼里全是慌乱,“大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会……会这样!”

    晏锦隐忍的摇头,“窦妈妈,我没事!”

    晏锦话音刚落,晏季常的目光,便朝着坐在地上的晏老太太望去。

    晏老太太从未见过晏季常如此凌厉的样子,一时慌张之下,便解释,“她都说了她没事!”

    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并不是少女梨花带雨的哭诉。

    最可怜的,莫过于娇弱的少女,为了顾及‘大局’娇弱的说自己没事。

    晏季常从前一直隐忍晏老太太,是因为晏老太太是他的母亲。

    一个母亲,无论再错,但是昔日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他,都能将功抵过。

    除非,她人性泯灭,心如蛇蝎。

    如今的晏老太太,便是如此。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晏老太太,“若是我没来,母亲怕是恨不得杀死素素吧?”

    “怎么会!”晏老太太也知自己方才太冲动了,而且平日里的她,也从未这样失去理智过。她虽然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却没有时间去多想,而是解释,“我……经时,你听我说!”

    晏季常面无表情,“你要怎么说?说你当年如何参与杀死我的小雁,还是后来你如何苛待小秋,又甚至是,你替三弟掩盖那些丑陋的事情!”

    晏老太太有些惊讶,“你……”

    “母亲一直不喜我,我都知道!”晏季常声音淡淡的,波澜无惊,“可是母亲忘了,我会毁容,是因为当年帮母亲挡了东西,否则该毁容的不是我,而是母亲你了!这些年来,我从未后悔过当年的事情,虽然我毁容了,也几乎毁了我一辈子!母亲喜欢三弟,可母亲你是否记得,当年的我,并不比三弟差!”

    晏老太太没想到晏季常会谈起这些。

    他虽然说的平淡,却听的晏老太太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不是晏季常,所以不知道,晏季常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晏季常在冠礼上饮醉曾无意说过一句。

    他说,“娘,我也会心疼的!”

    那时,晏老太太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再加上第二天晏季常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更是不在意了。

    现在想来,或许晏季常这些年,每一日都过的并不好。

    晏老太太不敢去看眼前的晏季常,而是低下眼眸,“我若不喜你,会辛辛苦苦的养大你?”

    结果,她这句话,却换来了晏季常轻蔑的笑。

    晏季常摇头,“若不是皇上在知道我的事情后,允许我能继续为官!那么,我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了!母亲你再怎么厌恶我,也不该做出这些事情。尤其是你当年,你和三弟一起,给我安排了妾室!”

    晏老太太心慌的不敢说话。

    季姨娘的事情,晏季常知道了,而她也比谁都清楚。

    “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为何母亲唯独喜欢一个妾室的孩子!”晏季常退后一步,“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母亲喜欢的,一直都是三弟的孩子!母亲既然如此的喜欢三弟,那么我便成全母亲好了!”

    一字一句,都被晏季常说的十分有力。

    晏老太太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急了起来。

    她大喊,“是晏锦,她将假银票放在我这里,让我丢尽了颜面。”

    “假银票?”晏季常挑眉,“素素放了银子在母亲那里?”

    晏老太太以为晏季常愿意听她解释,赶紧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她说的时候,还不忘记歪曲事实。

    说晏锦心肠歹毒。

    结果晏老太太说完之后,晏季常的神色也没有改变。

    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晏季常没有说话,半响后才道,“你居然还想贪素素的银子?母亲,你的心……可真脏!”

    晏老太太一听这话,头便有些晕。

    尤其是接下来,晏季常说,“窦妈妈你带素素去我的院子里,让刘大夫给素素瞧瞧。还有,你让轻寒带人过来,盘点素素库房里的东西,少了什么东西,都一一记下来!今日,我们便搬出去!”

    “你……”晏老太太大喊,“你不能走!”

    晏家的家产已经没了,现在唯一值钱的,便是大虞氏和小虞氏的嫁妆。

    晏季常转身看着晏老太太,脸色依旧平静,“不走,然后再等来一个季姨娘吗?母亲,你不要逼我……”

    “你……”晏老太太刚想说话,便被晏季常打断了话语。

    她听见晏季常说,“母亲和父亲欠虞家的东西,都必须交出来!还有母亲拿了素素一万五千两银子,也必须还给素素……否则,父亲这些年来做的肮脏事,我都会禀明皇上!”

    晏老太太一听,像是发了狂似的站了起来,迅速的朝着晏季常扑了过去,大喊,“我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拉扯之间,她将晏季常面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342:最后报应

    面具从晏季常的脸上滑落,跌在了地上。

    只听见‘啪’的一声,银色的面具摔在地上后,周围的人声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那些拉着晏老太太的人,更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晏季常。

    连晏老太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再反抗。

    半响后,晏老太太才磕磕绊绊地说,“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晏锦站在晏季常的身后,并未看清父亲现在的样子。

    她看着周围人的神色,有些不解。

    直到晏季常转过身来……

    她才彻底的,看清楚了晏季常的那张脸。

    然后,怔住了。

    浓密的眉,纤长的眼,还有挺拔的鼻翼,一张薄薄的唇。

    这些,凑在一起,便是她父亲的容颜。

    昔日,晏季常脸上的伤痕已经彻底的淡了下来,若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伤痕的痕迹。

    他的容颜,像是彻底的换了一张脸似的,让周围的人惊艳十足。

    连曾经看过晏季常真容的晏锦,都被惊的不知该怎么说话。

    此时的晏季常,面颊虽不似晏三爷那般白皙。但是,他立体的五官,气质上更是远远的甩了晏三爷大一截。

    晏锦不知为何,想起了前段日子,重大夫一直抱怨。

    他说,这用了我多少药材啊,老本都赔光了。

    那时,她以为重大夫只是无意提起,私下让人送了更多的药材过去。

    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时候,重大夫就在提醒她。

    而她,并未发现。

    “窦妈妈,送素素离开!”晏季常自己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容颜这个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

    虽然,他最近一直在蜕皮,无意中看见镜子,才知道重大夫竭尽心力帮他恢复容貌。

    重大夫会帮他,是因为他这个女儿。

    他的女儿,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关怀他。

    此时,该换他来护住女儿了。

    窦妈妈从震惊里清醒过来,她赶紧扶起晏锦,又唤了香复和阿水一起,慢慢地离开了玉堂馆。

    晏锦走到院外的时候,看着那些已经长出一些绿芽的玉兰树,对窦妈妈说,“窦妈妈,你看,玉兰花开了!”

    窦妈妈抬起头,却并未看见丝毫玉兰花的影子。

    “小姐,你怕是,看错了!”窦妈妈垂下头,继续和晏锦。

    这一次,晏锦却没有再开口。

    等晏锦走了之后,晏季常才坐了下来。

    在屋外的丫鬟和婆子们,想继续进屋,却被吉祥和如意拦住。

    晏老太太一直未曾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怕自己眼花看错了眼前的人。

    怎么可能……

    这个容颜,怎么可能还能恢复。

    若不是她仔细看,还能发现晏季常脸上的痕迹,她都快要以为,晏季常是披着人皮面具了!

    “玉堂馆里的玉兰树,我也会让人移植走!”晏季常说淡淡地说,“当年虞家修葺晏府的金银,你们也要归还!”

    虞家出了银子,曾劳师动众的大修晏府。

    结果,晏老太爷却觉得,虞家的人是傻子。

    从前,大虞氏劝他,她说,“没事,我家有银子!”

    晏季常:“……”

    每次,他都会被大虞氏弄的哭笑不得。

    大虞氏很单纯,尽管经历过许多的事情,依旧单纯的很。直到,后来……

    晏煦没了,大虞氏便也学会了安静。

    昔日的,大虞氏,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子,和晏锦的性子很相似。

    到了最后,若是他不在府中,她可以整日沉默不言。

    晏季常看着眼前的晏老太太,若要说恨,怕是不够。那种感觉,比恨更深——厌恶。

    “你怎么可以这样?”晏老太太坐在地上,神色惨白,“我和你父亲辛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这样……”

    晏季常挑唇笑了笑,“母亲,你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你又怎么辛辛苦苦养大我了呢?你的生恩,当年我在帮你挡炭火的时候,便已经还清了!”

    “你……”晏老太太眼眶微红,“你真心很!”

    晏季常眼神波澜无惊,“这些,都是母亲和父亲教我的!薄情,又自私!”

    晏季常话音一落,晏老太太就哭了出来了。

    此时的晏老太太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似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

    她哭的厉害,“我和你父亲都年迈了,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为何不忍心?”晏季常丝毫没有被晏老太太的样子影响,“当年,你是怎么忍心害死小雁的,又是怎么忍心苛待小秋和我的两个孩子!若是没母亲在背后唆使,为何素素和阿宁会和我变成这样?母亲,你知道吗,你这样,你遭报应的!”

    晏季常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刺到晏老太太的心中。

    报应……

    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晏老太太下意识便想到了晏三爷。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晏季常又开口了,“我坐在这里,便是告诉母亲。若是你继续闹下去,那么父亲的官职便会保不住,三弟也会被影响!四弟是要跟我一起走的,我想,二弟也不愿意继续在晏府的宅子里了!西院那边地,不能再种植花木了,二弟也知道,是母亲纵容三弟放火的!”

    晏二爷惜花如命。

    他在听到是晏三爷和晏老太太纵火的时候,瞬间就哭了出来。

    他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然后等着分家离开晏府。

    晏四爷本就和晏家二老没什么感情,所以听见晏季常要分家,便立即赞同,而且新宅和晏季常的新宅,就在一个胡同。

    晏四爷买下宅子后,用光了多年的积蓄,还得意的和晏季常说,“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松了一口大气。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她拖着身子走到晏季常身边,“你……你真的不帮我和你父亲送终吗?”

    “怎么会?母亲和父亲若是离世,我自然会来看你们!”晏季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母亲你和父亲是聪明人,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若是父亲还不明白,那么让他好好的想想,洛大人为何进了刑部不能出来……我希望父亲长命百岁,不要做第二个洛大人!”

    长命百岁,才能看见他过的比从前更好。

    晏季常抬起腿,却被晏老太太抱住,“不行,不行!你听我说,当年,我和你父亲,其实都是被威胁的!”

343:狼狈的样子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瞧着让人觉得十分的可怜。

    连屋外站着的小丫鬟们,都听着觉得不忍。

    唯独晏季常不为所动,往后挪动了一步,拍打衣衫,一脸严肃,“老太太想说的话,我都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你还不知错?”

    这几个字,晏季常说的十分的缓慢。

    落在晏老太太的耳里,却很刺耳。

    她这个大儿子,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愿意留给她了。

    他唤她,老太太。

    三个字,既陌生又冷淡。

    “不,我和你父亲是有苦楚的!”晏老太太有一种感觉,如果今日晏季常踏出玉堂馆的大门,那么来日,见面不止是陌生人,或许是仇人。

    她害怕,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若是从前,晏季常提出要分家,她必定会让晏老太爷应允。

    可现在,却不行。

    晏季常现在分家离府,晏二爷和晏四爷也会离开!如晏季常所言的那般,她这个二儿子自小和她便不亲,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花木上了。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曾无意碰坏晏二爷的花草,还被这个儿子低声训斥了几句。

    晏四爷是妾生子,本来就和她无话。

    晏老太太这些年来,总是嫌弃他们不懂事,碍眼。

    现在,她却害怕他们离开。

    晏家所有的家产,几乎都被人‘偷’了出去。

    晏老太太想要问晏三爷是怎么回事,却总是找不到好的时候来谈话!晏三爷对她避而不见……越是这样,晏老太太越是心虚。

    而且,现在晏老太爷也在查,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几日,晏老太爷便会查清楚。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晏老太太不敢想下去。

    晏季常在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后,却轻蔑的笑了笑,这笑里也有几分苦涩和无奈,“苦楚?你们的苦楚,便是你们的那些荣华吧?老太太你瞧瞧,现在府里,父不父,子不子,是你们将我,一步步逼成这样的!昔日,是我懦弱,,可现在,我却不愿意懦弱下去了!”

    “当年,真的不是我们要害虞雁啊!”晏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簌簌掉落,声音更是嘶哑。此时的她,像是苍老了许多岁,“我们,是被胁迫的!经时,我和你父亲若是不做,那么晏家便没了!我们是迫不得已啊!而且,经时,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离开娘,娘现在……就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了,娘真的知道错了!”

    若是许多年前,晏季常听到这句话,或许还会动容。

    可现在的他,只要想起晏锦方才惊慌失措之后,却依旧要保持镇定,怕他担心的样子,心里便一阵阵的刺。

    晏老太爷从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的幼年,每一天都过的无比痛苦。

    所以,他比别的孩子,更早熟。

    晏季常,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晏锦身上。

    下毒、被刺、被辱骂……

    每一件,其实都不是冲着晏锦来的。他们会这样做,便是认定自己软弱,不敢反抗。

    他们迫害晏锦,不过是杀鸡儆猴。

    晏季常慢慢的将腿抽出来,然后只是轻声说,“这些话,老太太留着给三弟说吧!毕竟,你们母子情深!”

    晏季常说完之后,也不再和晏老太太多费口舌,而是转身便走了出去。

    吉祥和如意跟在晏季常的身后,两个人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晏季常问,“去准备下,等会我们便离府!”

    “这……”吉祥看着晏季常,“新宅刚置办下,里面的东西还未……”

    晏季常抬起手,淡淡地说,“有个地方住便行,你们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即可!我会让小秋和素素去岳父家里小住几日!”

    新宅里面有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打扫完毕。

    晏季常现在想要离开,也是不想晏锦和小虞氏再受伤害。

    他的新宅,离虞家的宅子,只隔一条巷子。

    几乎是抬起脚,便能到到虞家。

    现在小虞氏有身孕,若能多去虞家走走,或许心情也会好一些。

    晏季常想的,便是如此。

    吉祥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恩!”晏季常将袖口放下,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天色,才缓缓地走出玉堂馆。

    这一次,他知道。

    他再也不会,再踏入晏家的大门了。

    从今往后,他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

    真好。

    晏季常走了许久,晏老太太才从哀伤的气氛里慢慢的抽离出来。

    在屋外的小丫鬟,也不敢进屋。

    连带在一边的朱妈妈,也不敢吭气。

    晏老太太眼里渐渐清明之后,本来哭泣又悲伤的神色,也慢慢的变成了冷静。

    她从地上缓缓地被朱妈妈扶起后,站稳后便狠狠的给了朱妈妈一个巴掌,“狗东西!”

    她的力气虽不大,却打的朱妈妈一时傻了眼。

    朱妈妈瞪圆了双眼,怎么也没想到,晏老太太会如此对她。

    “老太太……”朱妈妈低声下气地说,“老奴错了!”

    无论如何,作为下人,一定要先认错。

    哪怕,他们从未有错。

    晏老太太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慢慢的抹去,然后轻声地吩咐,“今儿跟我来玉堂馆的丫鬟,都割了舌卖出去,一个也不许剩下!外人若是问起,便说她们做了让大小姐生气的事情,我只是安抚大小姐,才将她们卖出去!”

    晏老太太说的平淡无奇,彷佛刚才那个哭泣的人,不是她一样。

    朱妈妈明白,晏老太太会这样说,是因为屋外这些丫鬟们,听见不该听的东西。

    她们最小的不过十一岁,却因为跟着晏老太太出来走一遭,就变成了哑巴,还要被变卖出去。

    朱妈妈,想着便浑身毛骨悚然。

    她一直都知道,晏家从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是因为晏老太太处理宅子里的事情,手段厉害。

    可她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今日的她,不仅瞧见了晏老太太狼狈的模样,连晏老太太哀求大爷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顿时,朱妈妈毛骨悚然,像是被人从身后,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全身没有一处有暖意的地方。

    “听见了吗?”晏老太太低声问道,“若是办不好这件事情,我便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朱妈妈赶紧点头,“老奴知道了!”

    晏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好!现在,你陪我去宜春院吧,我倒是要看看,舒如玉是否真的要离世了!”

344:蛇蝎心肠

    朱妈妈跟在晏老太太身后,垂着头不言语。

    她跟了晏老太太多年,却始终看不透,晏老太太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方才还哭的那么可怜,现在却有又心情去嘲笑舒氏。

    从玉堂馆到宜春院的路上,晏老太太没有开口,而身后的小丫鬟们,也不敢说话。

    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默契的遗忘了。

    晏府经历过这一场大火后,周围的树木也颓废了不少。

    走在抄手游廊中,似乎还能从寒风中,闻见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书房烧毁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只是收拾西院比较麻烦……

    西院花木众多,其中有些更是晏二爷从外移植回来的百年老树。烧毁之后,瞧着一片荒芜。

    土地的土壤被破坏的彻底,怕是得花不少银子,才能让这堆废墟上,重新长出茁壮的树木和娇艳的花朵。

    现在的晏家,哪里还有银子!

    大火过后,晏老太太并未去过西院。

    哪怕,有人告诉晏老太太,晏二爷哭的晕了过去。

    在晏老太太的心里,喜欢花木,便是浪费银子,不务正业。

    这样的事情,她不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宜春院,却在前庭被人挡住。

    挡住晏老太太脚步的,是晏三爷身边的小厮,“老太太,三爷说谁也不见!”

    “你还知道我是老太太?”晏老太太怒视着眼前的小厮,“简直大胆!”

    小厮赔笑,“三爷如今陪着三太太呢,谁也不会见的!老太太,你请回吧!”

    “让开!你这个狗东西!”晏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亲自来宜春院,还会被阻拦在外。

    她是晏家的主母,更是晏三爷的母亲,如今又怎么能受屈辱。

    晏老太太丢了一个眼色给朱妈妈后,朱妈妈赶紧走上前,对着小厮怒斥,“狗东西,你们都没长眼吗?这是老太太,是三爷的母亲,你们居然敢拦老太太,小心老太爷把你们一个个都卖出去!”

    小厮愣了愣,立即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和青山不一样,不会武艺,也没有太坚定的立场。

    这里,毕竟是晏府。

    就在这个时候,屋门从里面被缓缓的打开了。

    只见穿着一个天青色长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里带了几分厌恶,“吵什么吵?”

    晏老太太抬起头,便远远的看见了走了出来的晏三爷。

    她本来平和的神色,也慢慢的变成了错愕。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个人,哪里还是她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

    站在她面前的晏三爷,衣衫有些凌乱,发髻更是没有好好的梳理过。那双有神的眼,此时更是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下的青色十分的厚重。那张出色的容颜,此时惨白如纸,连平时温润的气息,也变的有些狰狞。

    只是短短几天,晏三爷像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显是精神不济。

    “景濂,你这是怎么了!”晏老太太心疼极了,赶紧走上去看着晏三爷,心酸的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瘦成这样啊!”

    晏三爷皱着眉头,有些嫌弃,“你声音小一些,跟我来书房吧!”

    晏三爷说完之后,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他为了陪舒氏,特意将书房挪了过来。

    处理完公务,便可以看到舒氏。

    晏老太太虽不解晏三爷为何会这样,但是她知道,多半是因为舒氏的原因。

    两个人刚进了书房,晏三爷让小厮上了茶之后,便让下人们退了下去。

    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靠,然后叹了一口气,“娘,我不是同朱妈妈说了,我这几日没空见你么?”

    晏三爷这句话里,带了几分责备。

    晏老太太一听,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你不来瞧我,还不允许让我来看你吗?”

    “那你想说什么,赶紧说!”晏三爷嫌弃的看着晏老太太,“我等会还要喂如玉用药!”

    晏老太太惊的张大了嘴,“什么?你还要伺候她用药?你是如玉的丈夫,该她来伺候,你怎么能做下人该做的事情?”

    “如玉快不行了!“晏三爷闭上眼,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下去,“我想多陪陪她!而且,她是我的妻子,我喂她吃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晏三爷这个时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懒得和晏老太太继续谈论下去。

    他不想吵,不是因为累,而是不想吵着妻子。

    妻子刚用了药,好不容易在睡着了。

    晏老太太显然没瞧出来晏三爷的隐忍,她不甘的说,“不行了就不行了!等她没了,娘再重新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啊,就是太死心眼了,她舒如玉有什么好的,你一直认定她?景濂,你当初就该听娘的话,多纳几房妾室,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你……“

    “够了!”晏三爷皱着眉头,缓缓地展开眼,“不要在我面前,说如玉的不是!”

    晏三爷看着晏老太太的目光犀利,让晏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时的晏三爷,看着她的目光,像是仇人一般。

    晏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些怨言,若不是舒氏,她的儿子又怎么变成这样。

    她不喜欢舒氏,话语里自然也带了几分怒气,“我是你娘,也是她的婆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舒家连累了我们多久?她不该对我们知恩图报吗?景濂,你就是不喜欢听,娘也要说下去!我早已替你觅了一门亲事,温阁老的小孙女已经及笄了,他一直很器重你!若你想要娶这个温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时候的事?”晏三爷打断晏老太太的话,“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

    晏老太太下意识便回答,“前几年便有了!”

    “原来如此!”晏三爷看着晏老太太,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恨,“所以,你一直折磨如玉,你明知如玉身子不好,还让她跪在大雨之中。如玉受了风寒,你还给她用冰镇的东西?娘,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如此可怕,简直比蛇蝎心肠,还要歹毒!”

    晏老太太脸色惨白,“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这样说我!”

345:学你薄情

    无论何时,晏老太太都从未想过,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对她出言不逊。

    而且,话语还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晏三爷这几日的耐心,几乎都消耗在舒氏身上了,现在显然不想继续和晏老太太谈下去。

    他拿起茶盏,狠狠地饮了一口茶,“难道我说错了吗?母亲的心,向来如此!你说为我考虑?呵呵,母亲,你不过是为了你的荣华着想,何必说的那么伟大!”

    “你,你……”晏老太太轻轻的拍打的着小桌,低吼道,“你,岂有此理!”

    晏三爷没有如往日一般,在晏老太太生气的时候低头、道歉。

    他只是露出几分讥笑,“呵呵,我说出了母亲的心思,母亲你又何必生气?如玉若是没事,那么我便不和母亲你计较。但是,若是如玉有事……”

    晏老太太看着晏三爷,觉得十分的陌生,“那个狐媚子有事,是她的报应!”

    “她若有事!”晏三爷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晏老太太,眯起了眼,“母亲便去陪葬吧!”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缓慢,听的晏老太太毛骨悚然。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说的出来,便也做的到。

    晏老太太想着,眼眶便红了。

    晏季常说她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这么难过,毕竟她和晏季常,没有什么母子感情。

    但是,晏三爷如此待她的时候,却让她觉得疼入骨髓,那种疼痛像是要让她窒息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这样……

    她一直待晏三爷极好,可现在她这个儿子,却想要她的性命。

    “我……”晏老太太刚说了一个字,眼泪便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你这样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是吗?”晏三爷笑了笑,“当年,大哥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啊?哦不对,大哥还帮母亲挡了炭火,毁了容也毁了前程。结果,母亲还不是想掩盖自己昔日的丑事,恨不得大哥早死。母亲若要怪我薄情,便要好好的想想,我这些薄情,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晏三爷的话,让晏老太太忘记了哭泣,脸色惨白。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晏季常问她,他说:母亲,你不怕报应吗?

    她虽信佛,却不信因果循环。

    现在……她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晏三爷见晏老太太不说话,又道,“大哥要分家,我已经同意了!他和二哥约摸这几日就会搬走,母亲若是觉得和我生活不开心,那么大可以去大哥和二哥哪里小住,至于他们如何待母亲,那我便不知道了!母亲想要出去闹,也行。不过,怕是没人相信母亲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晏老太太隐隐约约感觉不好,抬起眼,有些害怕的看着晏三爷。

    晏三爷挽起袖口,不屑地说,“一个用了寒食散的侯门夫人,和一个君子的话,你说,他们会相信谁呢?只是,好好的一个侯门夫人,出门被人当做疯子,当真是可惜!”

    晏三爷的话,将晏老太太的口,彻底的堵上了。

    昔日,晏老太太为了争宠,曾给晏老太爷和自己都服用寒食散,这件事情不知为何被传了出去,丢尽了她的颜面。

    那时,她和晏老太爷的名声,也是极差。

    后来,她的几个孩子为官后,这些事情才慢慢的被人淡忘。

    淡忘,却不等于彻底遗忘。

    晏三爷说完之后,便抬脚便要走出去。

    晏老太太从身后唤住他,“景濂,你告诉我,你方才说的,都不是真的!”

    “母亲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幼稚!”晏三爷无奈的摇头,“昔日不想对你说这些话,其一是因为晏家的家产,其二是因为大哥总是还护着你!不过现在晏家的家产被人盗走,大哥也怨恨你了,那么我还有什么顾及的?可笑的是,大哥对母亲好,母亲却彻底的让大哥寒了心,当真是……太有意思了!”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我待你那么好,我这些年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晏三爷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不是我求着你对我好,你以为,谁都稀罕你这份好么?”

    晏三爷没有再给晏老太太继续询问的机会,而是抬脚便走了出去。

    晏老太太从椅子上,慢慢的滑落在地上。

    书房内并未点上炭火,空气更是冰冷刺骨。

    但是,无论空气多么寒冷,却始终不如她的心寒冷。

    晏三爷方才说,他性子薄情,是学了她。

    她对晏季常不公,所以晏三爷自小,便也不相信所谓的亲情。

    晏老太太害怕的浑身颤抖了起来,然后默默的掉眼泪。

    难怪,晏季常会说。

    晏府之内,父不父,子不子。

    晏老太太想完,却开始隐隐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早点杀死舒氏,才酿成了今日的恶果。

    可此时她能做的,却是抱住双膝,轻声的哭泣。

    晏老太太的哭声,慢慢的从屋子里传了出去……

    晏三爷听了,却是皱着眉头。

    这个时候分家,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却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青山将他的以前做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晏三爷不知,青山是将账本给了虞非还是晏季常……但是无论是给了谁,他的把柄都在这些人手里了。

    所以,这家,无论他多不想分,都必须得分。

    晏三爷处死了青山,想要处死青文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说,晏季常将青文和纪妈妈都赶出了府外。

    他也派过人去寻找青文和纪妈妈,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这两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任何踪迹。

    晏三爷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的很。

    他恨透了自己昔日的懦弱,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若是再狠绝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大夫说,舒氏不行了。

    能熬过这个冬日,都属于奇迹。

    舒氏倒是不介意,她每日都在安慰他……

    晏三爷想到这里,眼眶有些微红。

    他抬起脚,刚走几步,便隐隐约约的闻见了腊梅的香味,掺杂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十分的幽香。

    他想起,舒氏的屋子里全是药味,便想去摘几枝腊梅回来。

    他刚走几步,便有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那个人跪在地上,低声地说,“三爷不好了,季姨娘、三少爷还有六小姐,都不见了!”

346:搬走

    侍卫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晏三爷本来刚刚舒展的眉,又皱成了一团。

    周围十分安静,唯一能听见的,便是彼此的呼吸声。

    “没用的东西,怎么会跟丢了?”晏三爷低吼了一声,失望的看着侍卫,“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你们居然都杀不了,我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侍卫吓的跪在地上,赶紧辩解,“三爷,你听属下解释,不是属下无能,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晏三爷有些不耐烦的来回渡步,急促的问,“赶紧说!”

    侍卫垂下眼眸,紧紧的盯着青石地板,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他们,是被人救走了!”

    晏三爷听了这句话后,猛然顿下脚步。

    此时消瘦的他,脸色惨白,让人看起来有些狰狞,阴气森森。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大火的那夜,青山告诉他,有人搬走了晏老太爷这些年来存下的金银!他一直都以为是沈砚山在暗中插手,如今看来却不是……

    沈砚山是是虞家的人,而虞家的人怎么会救季姨娘,他们是恨不得杀死季姨娘。

    救走季姨娘和拿走金银的人,显然是一个人。

    而这个人,若不是沈砚山的话……那么便只有他了。

    “老东西,果然不信我!”晏三爷喃喃自语,“老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听的在一边的侍卫,抬起头,不解的问,“三爷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件事情不用继续查了,好好的给我反省。”晏三爷气的甩袖走人,朝着不远处的小院子走去。

    此时,院子里的素心蜡梅已经打了花骨朵,因为蜡梅耐寒,所以当年舒氏嫁入晏府之后,晏三爷便亲自让人移植了这几株蜡梅在院子里。那会,晏二爷还笑他,为何培植这些寻常的物品。

    只是,再好的东西,舒氏若不喜欢,那么放着也碍眼。

    舒氏无意提起,说蜡梅香味浓郁,闻着倒也不错。

    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却快不同了。

    晏三爷摘下蜡梅,看着这淡黄色的蜡梅,一时迷了眼。

    他转身回了院子里,舒氏还未醒来,依旧闭着眼睡觉。

    他将蜡梅放在白瓷瓶里后,才稍微敞开了一些窗户,好让屋子里的药味透出去……

    只是,他刚动手,舒氏便睁开了眼。

    晏三爷看见舒氏睁开眼,赶紧走上前,“我吵着你了?”

    “没!”舒氏声音有气无力,“我闻见了蜡梅的香味,很香!”

    说完,舒氏将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桌上。

    此时的舒氏,眉眼间都露出了老态,眼角的细纹更是清晰可见。

    晏三爷抬手,将手放在她的眼角,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舒氏笑了笑,“屋外天寒,三爷出去的时候,记得多加件衣裳!”

    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舒氏瞧着晏三爷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疲惫的一切,快要解脱了。

    她曾以为爱是她的全部,可到了最后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愚蠢……

    有些人害怕死亡,有些人却恨不得早早的死亡。

    舒氏缓缓的闭了眼,没有再继续的看晏三爷。

    晏三爷见舒氏闭了眼,也没有继续去吵她,而是继续坐在她的身边,陪着。

    舒氏从前虽然安静,但是却不会如此安静。

    晏三爷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若是舒氏没了,谁还会陪着他?

    他已经在地狱里了,身边若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他害怕,自己会彻底的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小丫鬟走进来压低了嗓音说,“三爷,大爷收拾好行李,要离开晏府了!而且,虞家那边也派了马车过来,你……你要去看看吗?”

    晏三爷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急匆匆的站了起来。

    舒氏依旧闭着眼,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累的睡着了。

    晏三爷咬了咬牙,才对小丫鬟说,“你在这里陪着太太,我去去就回!”

    小丫鬟点了点头,便见晏三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等晏三爷一离开,舒氏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小丫鬟见舒氏睁开了眼,赶紧走上前去,低声询问,“太太,你没事吧?”

    “没事!”舒氏轻声地说,“他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我!”

    小丫鬟没听清,疑惑的问,“太太你说什么?”

    舒氏笑了笑,“我说,我的药熬好了吗?”

    小丫鬟点了点头,“熬好了,奴婢这就给你端来!”

    小丫鬟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便端着药碗走了回来。

    药的味道很大,闻的小丫鬟一直皱眉。

    舒氏被小丫鬟扶起,喝药的时候,却没什么反应。

    小丫鬟不禁说道,“这药味很大,不过良药苦口,太太你可别嫌弃!”

    “药味重吗?”舒氏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无奈的说,“我怎么闻不到!”

    小丫鬟愣了愣,然后担心的看着舒氏,“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舒氏摆了摆手,看着不远处白瓷瓶里的腊梅,无奈的笑了笑,她已经几日都闻不见外面的气味了,她方才的话,也只是想安慰晏三爷。

    这几日,晏三爷愁眉不展。

    她只是想做一个妻子的本分。

    光线并不明亮的内室里,舒氏依在棉枕上。她脸上的皮肤,在光线下显得既白又薄,隐约间还带着一种剔透,仿若失去了色泽的玉。

    舒氏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我……我只是……”

    她还未说完,便又彻底的晕了过去。

    小丫鬟吓的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宜春院里的事情,晏三爷还不知晓。

    他刚走到东院,便看见周围的下人,急匆匆的搬着东西往院外走。

    晏三爷皱着眉头,进了晏季常的书房。

    此时,晏季常书房里的东西,已经搬走的差不多了。

    而书房内,晏锦正陪着虞非说话,连小虞氏也在一边偶尔说上几句。

    晏三爷顿下脚步,看着小虞氏便问道,“大嫂,大哥在这里吗?”

    虞非抬起头,看着晏三爷然后冷冷的笑了笑,“哟,我当时谁来了,这不是刑部的大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晏三爷垂下眼眸,“从前是我的不是,只是我有事和大哥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347:最爱的人

    晏三爷虽然如今模样狼狈,但是这一句话却说的彬彬有礼,温和极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些话,自然不好婉拒。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面容清秀的虞方抬起头,薄唇冰冷的吐出几个字,“不方便!”

    虞方话音刚落,晏三爷便看了过去。

    虞方年幼的时候,他曾看过一次。

    那时的虞方眼睛视线很差,太远的东西看不见,瞧什么都是模糊的。

    只是,虞方长的太出众,让他不得不多看几眼。

    绝色,这个词语,像是为他而生一般。

    一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居然比女人还要妖娆。

    虞家,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我今日一定要见大哥!”晏三爷垂下眼眸,轻声地说,“否则,我不会让大哥离府的!”

    “是吗?”晏三爷刚说完,他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男音。

    他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转头便看见了晏季常。

    晏三爷只觉得,晏季常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刺刀,丝毫没有停留的直直的切进他的胸口!

    冰冷的刀锋,瞬间凝固了他的血肉。

    剩下的只有冰凉和疼痛。

    晏季常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眼神淡漠,“你见了我,又如何?”

    “大哥,我想和你谈谈!”晏三爷有些恍惚,顿了一会,才慢慢的回过神来,“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知可否能换个地方说话!”

    晏季常抬起头,看着小虞氏和虞非,语气变的十分和缓,“岳父的马车已经在屋外了,虞非,今日就要麻烦你带着小秋和素素去虞家了!”

    “不麻烦!”虞非站了起来,对晏季常恭谨又客气的说,“我会让小厨房准备好酒菜,还会准备好火盆,给姐夫你除去这满身的晦气!你要早些过来!”

    虞非说完之后,便扶起小虞氏,又对虞方丢了个一个眼神。

    晏锦的脸上被白色的纱布裹住,看的小虞氏心疼不已。

    等晏锦走上前,小虞氏握住了晏锦的手,一群人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

    晏三爷想要阻拦,却看见晏季常冰冷的眼神。

    他翕了翕唇角,半响也没有说出话。

    晏季常如今对晏府的人,早已死心,还生了怨恨。

    狗急了还会跳墙,又何况本来就不是愚钝的晏季常!他手里的证据,便能置晏三爷于死地。

    晏三爷不甘的瞧着小虞氏领着一群人消失后,才对晏季常说,“大哥,现在可否方便了!”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晏季常将手放在身后,“那么我现在便回答你,不可能!”

    晏三爷微微敛目,眉眼里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我不说话,大哥便知道我想问什么吗?那么,大哥……你到是说说,我想问什么?”

    晏三爷不相信,晏季常能知晓他心里的想法。

    毕竟,晏季常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晏季常唇角虽含着笑意,但是眼神却出奇的冰冷,“你希望,等太后寿宴之后,我再提出分家的事情,是吗?只是景濂,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想要的太多,也不怕撑坏你自己?”

    晏季常说这些话的时候,晏三爷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到了最后,晏三爷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晏三爷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晏季常兄弟多年,有朝一日竟然会公开的仇视对方。

    两个人身形相似,笔直的站在院子之中。

    远远望去,两个人都是满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胆战心惊。

    “大哥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只是,你我兄弟多年,大哥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吗?”晏三爷最终是低了头,“若是大哥执意要离开,那么大哥手里的东西,也该还给我了吧?”

    晏季常仰起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景濂,你我都在官场多年,都知对方不是痴傻之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这样的问题!当年,你有本事让我去原州,却没有本事杀了我!你应该知道,我若不死,那么这仇,便一直都在。我虽不是记仇之人,但是我也不是泥菩萨,让你拿捏!”

    晏三爷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是瞬间被支离破碎一般。

    他注视着晏季常,“你都知道了?”

    “一直都知道!”晏季常漫不经心的看着晏三爷,“从前,是我顾及太多,所以对你也是处处忍让!其实,你当年若是告诉我,你想要晏府和侯位,我都会让你,我从不稀罕,也不留恋。只是,景濂,你不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晏三爷愤恨的看着晏季常,“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的压力多大吗?我不止要为我自己活,我还得……我还得……”

    “你想说,你还得帮舒家吗?”晏季常冷冷的笑了笑,然后无奈的摇头,“你真可悲,哦不……我这个三弟妹,真可悲。当年她会嫁给你,也是做了孽!你想要权利,却将一切的罪名都放在她的头上,你不觉得可笑吗?让一个弱女子来帮你承担罪名。你觉得你帮了舒家,那么景濂你问问你自己,这几年来,你为舒家做了什么?舒家败落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官场!外人皆以为舒家占足了你的便宜,可是舒家又为你做了多少事情,又死了多少人……”

    晏三爷此时的脸色,慢慢从白变成了青色。

    他身子微微颤抖,一张消瘦的脸,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晏季常将刚才挽起的袖口放下,又继续说,“你总是跟母亲说,你喜欢三弟妹,所以你不想母亲为难三弟妹!可景濂你是聪明人,你想要阻止母亲,不是轻而易举吗?你没有去阻止母亲,其一是你想讨好母亲,拿你想拿的东西,其二,你也没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三弟妹!所以,你没有去做!其实,景濂,你最爱的,不过是你自己!你啊,当真和父亲一样,既薄情,又自私!”

    晏季常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身后,面如死色的晏三爷。

    今日一早,晏绮宁便被他送去了白鹤观,对外称是养病。

    晏绮宁性子已歪,做事又十分的残忍,她的一切,无法再纠正!只是,她毕竟是他和大虞氏的孩子,他不忍心杀了她。

    所以,将晏绮宁送去白鹤观,是最好的办法。

    晏季常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大步的朝着府外走去。

    刚出了晏家的大门,马车的车帘便被从里面打开,他抬起头便看见小虞氏和晏锦对着他莞尔笑笑。

    晏锦说,“爹爹,我们回家了”

348:新宅(和氏璧+)

    薄弱的阳光,透过层层乌云,从缝隙间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光线并不明亮,却刺的晏季常眼眶微疼。

    多年之后,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

    他都永远忘不了今日的这一幕……

    第一次,他对亲情充满了渴望,满满的感激。

    似乎,阴云密布的天空,也变成了蔚蓝清澈的春日晴空。

    这世上,没有比现在,更安宁更美好的时刻了。

    他想要的幸福,便是如此。

    渺小却又珍贵。

    “好!”晏季常怔了许久,才木讷的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晏季常说完之后,便上了马车,没有再回头。

    晏府,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虞家这次派了不少马车来晏府,一队人走的浩浩荡荡,丝毫不遮掩。不到一会,这京城之中许多人,便知道晏府的几位大爷,已经生了矛盾的事情。

    虽然不是什么大消息,却依旧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议论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晏府分家。

    虞非挑起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人,然后露出了笑容。

    虞非的容颜虽然被大火烧黑了一些,却依旧不影响他的样貌。

    他笑的高兴,坐在一边的晏锦,也随着虞非的目光,透过帘子里往外看了过去。

    结果,在人群里,晏锦看到了一道极锋利的视线。

    晏锦脸色一白,下意识便扭过头去。

    小虞氏瞧见了,便轻声训斥虞非,“素素脸上受了伤,不能见风。小非,赶紧将窗帘放下!”

    虞非听了之后,赶紧放下帘子,转身看着晏锦,带着几分歉意的看着晏锦,“舅舅不是故意的,你可还好?”

    “我没那么娇弱的!”晏锦笑了笑,安慰虞非,“只是有些乏了,不碍事的!”

    听晏锦这么一说,虞非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他是太高兴了,想听外人是怎么嘲笑晏老太爷的!可他刚才的动作,也太得意忘形了,导致他忘记了晏锦的伤势……

    不过,刘大夫说了,还好晏锦的伤口不深,好好养几日,便能痊愈,不会留下一点伤痕。

    刘大夫说的十分肯定,虞非和小虞氏也就放了心。

    毕竟,再过几年,晏锦便要及笄了,若是容颜有损,找婆家多少会有些影响。

    他们,希望这个孩子,完美无瑕。

    因为,晏绮宁已经毁了……

    小虞氏看着虞非,叹了一口气,才问晏锦,“若是有不适,记得告诉我,知道了吗?”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依在小虞氏的膝上,“我很好,娘你放心吧!”

    说完,晏锦便将小脸,埋进了小虞氏的怀中。

    小虞氏只当是晏锦乏了,没有再留心晏锦的神色。

    晏锦没有吭气,她此时脸色惨白,觉得有些窒息。

    方才,在人群里的苏行容,眼神里带着戾气。

    那种戾气,和前世他最后对她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行容,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晏锦皱着眉头,不再多想下去。

    青山也曾告诉她,洛大人会去世的事情,是因为苏行容暗中插了手!而她,对苏行容如今的动态,却一无所知。

    从前,苏行容会让晏宁裕送小物件来给她。

    后来,她婉拒了几次后,晏宁裕便也消停了。

    晏锦以为苏行容只是玩心太重,不再记得她这个人,想要和沈苍苍好好的过。

    却不想,苏行容好似从未变过。

    那个人的眼神……戾气又锋利。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依旧不明白,苏行容心里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虞府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晏锦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苍老的男音,“都来了吗?素素呢,素素也来了吗?”

    晏锦从小虞氏的怀里慢慢的抬起身子,朦胧中远远的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她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的人。

    那个威严的外祖父,如今苍老了不少,连从前一头乌黑有些小卷长发,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屡屡银丝。

    晏锦喃喃地唤了一声,“外祖父!”

    “哎!”虞老太爷看见晏锦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像是开了花似的,“累坏了吧,快快快……你外祖母让小厨房准备了暖身子的汤,你们来尝尝!”

    晏锦跟着小虞氏从马车下来后,才跟在虞老太爷的身后,进了院内。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踏入过虞家的宅子了。

    从前,她不喜欢来虞家,是因为虞家有不少下人,都是西域人。

    她有些排外,也看不起这些西域人。

    现在,她跟在小虞氏的身后,看着外祖父有些微卷的发,却觉得十分的亲切。

    虞老太爷也是一个不太注重外表的人,虞非这点十分的像他!两个人都是将发丝放在身后,用白色的绸带随意的扎紧!

    尤其是虞老太爷,他用绸带扎发丝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动手。每一次,绸带都会被他打成死结……

    晏锦幼年,总会听见虞老太太低声埋怨,“不知道小心一些吗?每次都这样!你怎么这样笨!”

    虞老太爷每次都会哈哈大笑,然后给虞老太太赔罪。

    两个人的感情,多年来从未变过。

    晏锦想着,眼睛便笑眯了起来。

    一群人进了客厅,饮了一些热汤后,虞老太太才走了出来。

    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相反,她虽然眉目里也露出一些苍老的神态,但是气质却依旧高雅脱俗,连安慰晏锦的时候,声音都十分的轻柔。

    虞老太太这次,是真的高兴坏了。

    其一,是因为小虞氏有了身孕。

    其二,是因为晏季常和小虞氏,终于像夫妻了。连带晏锦,似乎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她高兴……最后更是亲自领路,带晏锦去他们安排给晏锦小住的院子。

    这一方院落,种满了玉兰树。

    宽敞、安静却又不偏僻。

    晏锦很喜欢这里,她同虞老太太又说了一会话,等虞老太太离开后,才进了屋子歇息。

    晏锦知道,这是她生母大虞氏,还未出阁的时候,住的地方。

    她想着,眼里便带了几分欣喜。

    终于,终于离开了晏家。

    她的人生,和前世终于有了很大的偏差。

    晏锦刚坐下,香复便带着阿哒从屋外走了进来。

    阿哒打断晏锦的思绪,垂头丧气的说,“小姐,小的无能,没有办好小姐交待的事情!季姨娘他们,不见了!”

349:棘手

    阿哒说完之后,便不敢再看晏锦的眼神。

    不知为何,阿哒每次都有一种错觉。

    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心智极厉害的成年人。

    尤其是晏锦偶尔投过来的眼神,总让他立即心生敬意,不敢不遵从晏锦的吩咐。

    晏锦没有注意阿哒的神色,只是微微蹙眉。

    她也没想到,还会有的其他的人来救季姨娘。

    其实,这件事情,也是她临时起意。

    晏谷殊走的时候,眼里全是不敢和屈辱,瘦小的身子,在黑暗中颤抖的厉害。

    他对她丢了一个唇形,他说:求你,救我!

    人在性命旦夕之时,一定是以保命为先。

    晏谷殊是个普通人,在这点上也不例外。

    但是,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

    那日带走季姨娘的人,明显是要救季姨娘出府。既然如此,为何晏谷殊,又会对她求救?

    除非,带走季姨娘的人,其实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杀人灭口。

    他们的动机,被晏谷殊发现了。

    在晏锦的眼里,季姨娘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且,季姨娘害死了她的生母,这个人……是必须死的。

    她救季姨娘,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季姨娘身后的人,她尚且不知是谁。

    她得先知道这个人,才能早早的做准备。

    至于季姨娘的生死,她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

    既然有人动手,她又何必脏了手。

    晏锦一直不说话,阿哒多少有些心虚,“小姐,你罚小的吧!”

    “这不关你的事!”晏锦没有责备阿哒,而是轻声安慰,“你已经尽力了!”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阿哒和阿水,虽然都是昆仑奴,但是她却对他们十分的信任。

    阿哒没能救下季姨娘,并非是阿哒太没用,而是对方的手段太厉害。

    只是,带走季姨娘的人,到底是谁呢?

    晏锦揉了揉眉心,半响后才问阿哒,“带走季姨娘的人,是什么样的,还有,他们有没有出手?”

    阿哒抬起头,一张黑漆漆的脸,镶嵌着两颗无辜的眼珠,显得格外怪异,“小的带着人追上去的时候,有两拨人在打斗!不过奇怪的是,小的看见了三爷身边的人,也看见了还有一些奇怪的人……有人想杀了六小姐和三少爷,季姨娘替三少爷挡了一刀,最后失血过多,被人带走!带走季姨娘的人,武功高强……而且,他们还给季姨娘包扎了伤口!”

    “包扎了伤口?”晏锦将手放在一边的小桌上,轻叩着桌面,“他们是救了季姨娘?”

    阿哒皱着眉头,不甘的点了点头,“估计是。不过,小姐您放心,季姨娘被伤的很重,她怕是活不下去了!六小姐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有三少爷似乎还意识清醒!”

    晏锦顿下手里的动作,轻轻的咬唇。

    晏谷殊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年幼的晏谷殊,也曾被人利用,没有控制好性子,来和她争吵。

    尽管如此,晏锦却依旧不否认晏谷殊的才华。

    这也是为什么,晏谷殊跟她求救,她会出手的原因。

    只是,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更棘手。

    带走季姨娘的人,明显不是晏三爷的人,也不像沈家的人!在晏锦脑海里,唯一能带走季姨娘的人,便是季姨娘身后的那位。

    可季姨娘已经是废子了,与其带走,不如杀之……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晏锦想了想,眉梢的笑意,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继续查下去!”晏锦半响后,才对阿哒说道,“雁过留痕,凡是仔细查都会发现蛛丝马迹!只是,你们要低调行事,不要让外人发现了,知道了吗?”

    阿哒点了点头,“小的一定好好办,请大小姐放心!对了,大小姐……安之少爷让人转告小姐,他一切安好,等开春了便回京来看小姐!”

    晏安之走了之后,总是会让人带一些小物件来给晏锦。

    他也很乖巧,会时时报平安。

    晏安之和晏四爷之间的关系,慢慢的也缓和了下来。

    从前愁眉不展的晏四爷,偶尔也会跑来晏锦的院子里吃茶,打听一下晏安之的消息。

    每次,晏锦都会告诉晏四爷晏安之的处境。

    久而久之,晏四爷便也没从前那般害怕了。

    晏锦听了阿哒的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让他多加小心!”

    阿哒领了命走出去后,香复才端了茶水放在晏锦的身前。

    香复跟了晏锦多年,偶尔也没有什么忌讳,言语问的十分直接,“小姐,你为何要救季姨娘,他们……坏透了!”

    “我没想过要救他们,我只是想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晏锦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这几日,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香复平和的五官里,露出几分自信,“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

    “你去拿东西的时候,帮我在府里问问,虞府内可有一位姓解的先生!”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放低了不少,“切勿让人知道,你是特意打听这个人,知道了吗?”

    从前,她便想要找十三先生。

    但是,十三先生太过于聪慧,若是她轻举妄动,必定会被十三先生发现异常!如今,她来了虞家,想要找十三先生,便容易了许多。

    只是,她脸上受了伤,不能出门吹风。

    晏锦倒是不在乎外貌,可父亲和母亲,却心疼的看了她的伤口许久!若是她的脸上留了疤痕,最悔恨的莫过于她的父母……

    其实当时,她完全可以躲开晏老太太的攻势。她不躲开,只是想让父亲看见,祖母阴毒的一面。

    再多的言语,也不如眼见为实来的更震撼一些。

    所幸,父亲是个聪明人,在看见这一幕后,便果断的选择了搬出来。

    晏锦觉得,自己伤的也不亏。

    香复听了晏锦的嘱咐,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打听出来这个人!”

    晏锦满意的起身,朝着一边的床榻走去。

    她,一直在等这天。

    前世,十三先生说,等她回来,便告诉她一件事情。她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昔日,她没能活着回来,听到这个消息。

    今生,一定不能再错过。

    绝对不能。

350:先生

    香复十分的机灵,在打听消息的时候,总是能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虞家的下人里,不少是西域人。

    他们性子憨厚,不擅长说谎。

    香复想要从他们嘴里知道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晏锦每日听着香复的汇报,偶尔还会笑出声来。

    今年的大雪,来的很迟。

    这一方庭院,积雪皑皑,下人们正来往匆匆,将雪扫走。

    晏锦在虞家小住了几日后,脸上的伤口已经彻底的痊愈了!她起身推开了窗户,看着屋外的景色,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香复进屋便瞧见晏锦发怔的样子,她赶紧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小姐,你得多穿一些!外面的雪,下的很大!”

    “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好兆头!”晏锦转身看着香复,“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屋子里烧着地龙,宛如三月暖春。

    香复怕冻着晏锦,又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炭,才低声说,“今儿一早,针线房让人送了小姐的新衣来!奴婢怕不合小姐的身,特意拿来给小姐试试!”

    晏锦的目光放在小桌的托盘上,然后露出几分无奈,“我的冬衣已经很多了,外祖母又破费了!”

    “小姐长的快,多做几件冬衣也好!”香复将托盘里的衣裳拿了出来,又道,“这件衣裳的料子是金陵的云锦,据闻今年金陵的云锦,一部分送入了宫中,还剩下这几匹才流落到市面上!老太太想着小姐要去赴太后的寿宴,不能穿的太差,所以便将吩咐人将这云锦裁制成新衣!小姐你瞧瞧,这领子上的毛,油光水滑的!”

    晏锦嘴角微勾,在听香复说完后,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记得她母亲大婚的时候,用了云锦制了一身嫁衣。

    而她还未出嫁,便穿如此华贵精致的衣裳,是否有些太奢靡了。

    晏锦抚摸着衣裳的料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虞家人向来疼她,给她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前几日,对晏绮宁做的事情愤愤不平的虞老太爷,见天落了大雪,私下还是派了人送了过冬的棉衣和一些银子到了白鹤观。

    这也是当初,晏锦对晏绮宁手下留情的原因。

    她不想伤了亲人的心。

    不过,晏绮宁这次在白鹤观,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也好……

    让她好好的忏悔,也比让她早早的离世好上许多。

    毕竟对于晏绮宁而言,死只是一种解脱。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赶紧说,“小姐,你试试呀!看看,合不合身!”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拿过衣裳,笑着摇头,“是祖母吩咐的,那么就准没错!她心细,不会弄错的!”

    “可……”香复看着这件精致的衣裳,暗暗的叹气。

    她多想早日瞧瞧,晏锦穿上这件衣裳的样子。

    晏锦让香复收好了衣裳后,才开始询问平日里都会问的问题,“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香复压低了嗓音,对晏锦说,“奴婢今儿去老太太的屋里,听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说,虞府之中是有一位姓解的先生!不过这个先生麻,性子怪异。他是当年跟小爷一起来虞家的,他说小爷是他的救命恩人,想要报恩,所以便在虞家住下了。不过……”

    香复嘿嘿一笑,又接着说,“不过虞家的下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这位先生,说他住在虞家,无非是蹭吃蹭喝的!”

    晏锦正捧着茶盏,闻见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句话,似曾相识。

    只是,昔日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她自己。

    十三先生年岁已高,却为老不尊,时常说出一些轻浮的话!晏锦起初多少对十三先生有些排斥,私下便对小虞氏说,十三先生是否来晏府蹭吃蹭喝的。

    小虞氏那会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好巧不巧,这句话还被十三先生听到了。

    他将身子依在门框上,眼里还露出几分悲伤,“小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年岁大了,受不得刺激!”

    说完,还低头咳嗽了几声。

    他那副忧郁的样子,看的晏锦当时还有些怨自己说话太过。

    可之后她才知道,十三先生最擅长的便也是这招。

    博取同情。

    晏锦在听了香复的话后,心里却暖暖的,“那你可打听到,解先生住在哪里?”

    “打听到了!”香复又靠近晏锦一些,轻声地说,“就住在东湖的水榭居里!”

    虞家东湖的水榭居,晏锦是知道的。

    当初,虞老太爷建这座水榭,据说还花了不少的心血。

    东湖起初不过是一个小池塘,后来因为要在上面建一座水榭,所以又将这方池子扩建了不少!

    虞家花了三年时间,才建起这座水榭。

    这座水榭,冬寒夏热,虞老太爷建立它的原因,也是想要虞非好好的埋头苦读。

    他不希望虞非不学无术。

    只要将虞非丢进水榭里,再派人守住入口,那么虞非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在那几年里,虞非的功课虽然没有进步,但是水性却是突飞猛涨!

    虞非在诗书上,的确没有什么天赋。

    后来,虞老太爷也发现了这点,才让虞非跟着自己经商,不再强迫虞非去进仕途。

    虞非不喜这座水榭,这对于他而言,那里都是他童年的噩梦和阴影。

    虞非不愿意去,之后,水榭便也空了下来。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先生居然会住在这座水榭居里。

    这里虽然风景不错,但是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晏锦想着,便唤来香复为自己披上厚厚的大氅,才推开门朝着东湖走去。

    香复看着屋外的大雪,有些担忧,“小姐,你不能晚些再去吗?”

    “早些晚些,始终都要去的!”晏锦其实也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十三先生,毕竟,她前世最后暖意,都来自这个人。

    香复见晏锦固执,便不再劝说。

    此时的东湖,湖面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

    路上的下人见到晏锦的时候,福身行礼,问晏锦要去哪里。

    晏锦只是回答,随意走走。

    结果,晏锦和香复刚走进东湖外的树林,便听见男子绵长又有诱惑的声音说道,“姑娘容貌绝色,连精绝的那些美人都比不上你。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为你画一幅出浴图?”

351:解舒

    有些人在耍流氓的时候,却依旧能说的如此婉转,义正言辞。

    让人不会太厌恶。

    “先生!”少女这一声唤的既无奈又无助,她颤抖着身子,有些不安地说,“我……”

    她想要婉拒,却又被男子的声音,酥的找不着北了。

    此时的她,显然有些犹豫。

    少女的身子微微依在一边的枯树上,半响后,才喃喃地说,“先生,这样不好!”

    男子抬起手,指尖放在她的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他的眉眼离少女的面庞不足两寸,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晏锦从男子的身后望去,只见他穿着一身乌青色的长袍,懒洋洋的站着。

    少女被他的身形挡住,看不见样子。

    只是,晏锦猜,男子怀里的少女,约摸是快晕过去了。

    不然,也不会发出那样沙哑的声音。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巧不巧,这一对野鸳鸯还让她给遇见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

    这虞家的下人,虽然多半是西域人,却未免也太奔放了一些。

    晏锦转身,便朝着东湖的小桥走去。

    她刚抬起脚,便踩到了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枯枝。

    枯枝被大雪冻的生脆,晏锦一脚下去,枯枝立即碎成几块,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动作虽然很小,声音也不大,却依旧打扰了这一对小鸳鸯。

    男子缓缓地转过头来,晏锦侧身也看清楚了男子怀里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五十六岁,容貌虽然不出众,身形却是凹凸有致,瞧着十分丰腴。从她的衣饰上看,应该是虞家的小丫鬟。

    反而是站在小丫鬟身边的男子,姿容十分的出众,清秀却不消瘦。眼下有一枚小小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说不尽的风流和凄婉,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想要亲近他的意图。

    有风吹起,男子的衣角随风舞动,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一朵菊花。

    “你是哪家的小姐!”男子微微一笑,不再看怀里的丫鬟,“姑娘当真是容貌绝色,我曾看过不少精绝的美人,却没有一个比的上你!”

    晏锦听了,却抽了抽唇角。

    虽然,谁都喜欢被人夸赞,而她也不例外。

    但是这句赞赏,却似曾相识。

    方才,男子对怀里的丫鬟,也说:姑娘容貌绝色,连精绝的那些美人都比不上你。

    原来哄人的话,还可以换着方式来说。

    晏锦只是福身朝着男子行了礼,便想着要离开。

    “你……”男子想要追上来,却被身后的丫鬟拉住。

    小丫鬟显然也是急了,她红着脸赶紧说道,“解先生,先生……我愿意,我愿意啊!”

    被称做解先生的人顿下脚步,对着小丫鬟莞尔笑笑,“那你等我回来,乖!”

    这一句话,被他说的极有诱惑力,听的小丫鬟差点酥软了身子。

    晏锦听见身边的香复,暗暗咬牙,低声地说,“登徒子,登徒子!”

    不过,晏锦却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方才小丫鬟唤男子,解先生……

    香复之前打听过,这虞家只有一个解先生,那么若是眼前这位——那也差太多了吧。

    解先生见晏锦停下脚步,便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晏锦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人,宛如倾城的牡丹花,而眼前这位,虽不倾城,倒是有这富贵花的模样和姿态。

    他双手作揖,“在下姓解单名一个舒,字温衍,小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温衍,又或者是……衍郎!”

    香复赶紧站在晏锦身前,将晏锦往后一护,声音里带了几分愤怒,“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我家小姐,乃是晏家的小姐,你敢再乱来,小心我将这件事情告诉小爷!”

    解舒在听了香复的话后,双手环在胸前,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

    他的目光直接没有丝毫掩饰,似乎在琢磨晏锦为何来这里。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小姐,你来这里,是否是来找在下的?”

    “自然不是!”香复赶紧辩解,“我家小姐只是闷了,出来走走!哪里知道会遇见你这样的一个登徒子!”

    解舒听了之后,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长长的丹凤眼十分好看,“你这个小丫鬟,当真是喜欢冤枉人。你左一句登徒子,右一句登徒子,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了!”

    周围顿时,静了静。

    香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解舒身后的小丫鬟,听见香复嘴里的话后,本来一副花痴的样子,也慢慢的收敛了起来。

    能来虞府的晏家小姐,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家。

    小丫鬟在虞家住了不少日子,自然听过晏家的事情。

    她赶紧收敛起笑,然后悄悄的从身后挪走。

    晏锦看着小丫鬟胆怯的样子,也没有唤住她。

    十五六岁,恰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当年的她,还未情窦初开,便遇见了一场又一场的麻烦!以至于爱情这个词语,在她的世界里,既陌生有遥远。

    “谁误会你了,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香复有些厌烦的看着解舒,若不是刚才听见那些话,她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个君子。

    人啊,不能太相信陌生人的外表。

    香复扶着晏锦的手,想让晏锦离开。

    结果,解舒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他将手指放在下巴上,玩味的笑着。

    他的声音磁性又绵长,“晏府有许多小姐,不知姑娘是哪位呢?”

    “你可别得寸进尺!”香复急的跺脚,“你当真不怕我告诉小爷吗?”

    解舒听了,却难得认真的想了想。过了一会,他点头说,“自然怕!小爷待我极好,我可不想做什么让小爷觉得糟心的事情!不过,我这个人也很有求知欲,小姐若是不告诉我你的芳名,那么我怕我会跑去小爷的身边,抓着那些下人一个一个的问。而且,我这个人,只喜欢问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这些小姑娘,嘴却不怎么牢靠!”

    晏锦在此时,才明白为何,香复说晏府的下人,不太喜欢这个解先生了。

    换做是谁,都不太喜欢轻浮的男子。

    晏锦微微蹙眉,不想同解舒继续僵持下去。

    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另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说,“素素,你怎么来这里了?呀,解先生,你也在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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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谋介绍: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锦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