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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锦谋txt下载     锦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92:为何(4000字大章二合一)

    朱妈妈一时哑口无言。

    她在来东院之前,便特意从身边那几个婆子哪里打听了沈砚山的事情。

    那些所谓的传言,半真半假。

    假的是,传言里的沈砚山容貌粗鄙,所以很少出来见人。

    可是,眼前的少年,姿态宁静,目若星辰,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既高贵又清冷。

    而坐在沈砚山身边的虞方,虽然微微垂低了头,露出来的额头和指尖,却比女人还要生的漂亮。

    沈砚山的容貌是清雅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淡逸,而虞方的容貌却带了一些西域的气息,瞧着让人觉得精致宛如人偶。

    一个仿若天外的谪仙,一个仿若人间妖娆的牡丹……

    尽管朱妈妈早已经过了春心萌动的年岁,可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眉眼却忍不住抽了又抽。

    色不迷人,人自迷。

    朱妈妈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砚山虽然容颜隽秀,但是脾气却如传言中的一样,恶劣极了。

    她想起方才晏老太太的嘱咐,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虞非,开始采用迂回战术,“老太爷方才听说舅老爷你来了,说好久未曾同舅老爷一起吃茶说话了!若是舅老爷今儿有空,不如去松鹤堂坐坐!”

    沈砚山既然同虞非一起到晏家,那么必定和虞非来往密切。

    从前晏老太爷不将虞家的人放在眼里,是因为虞家再富有,也不过是一群西域蛮子,不值得他去留意。晏老太爷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都会有失他的身份,私下和虞家的来往也只有金银,并无其他亲家之间的联系。

    久而久之,虞家和晏家的联系,也就逐渐地变少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虞非居然和沈家交好了……

    晏老太爷虽然对虞家找上了沈家这个苍天大树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和虞家继续交好。

    晏家的地位,从来就没安稳过。

    若不能找上一个可以依附的大权贵家族,那么迟早侯位会被当今圣上收回去。

    晏老太爷示了好,虞非也不好意思婉拒,毕竟他希望他的嫡亲姐姐,来日在晏家的生活能安安稳稳。于是,虞非点了点头道,“那就打扰老太爷了!”

    “怎么会是打扰呢,舅老爷你太客气了!”朱妈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对虞方说,“小少爷也要过去坐坐吗?”

    虞方极少出门,和外人打交道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他不擅长隐藏脸上的情绪,所以虞方一脸苍白的看着朱妈妈,有些犹豫,“我可以不去吗?”

    他用着试探的语气问,自然会遭到朱妈妈的阻扰。

    果然,朱妈妈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小少爷既然来了,也该去老太爷哪里坐坐。毕竟,这里是晏府,若是小少爷不去,外人会说老太爷照顾不周,这名声……会不太好!”

    朱妈妈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让虞方有些措手不及。

    “外人如果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是晏老大人没用!”在一边的沈砚山在虞方回答之前,先开了口,声音淡淡地,“虞方一会要陪我对弈!”

    朱妈妈这下,听的是目瞪口呆。

    沈砚山总是能将话,说的如此直接又伤人。

    宅子里的事情如果被外面的人知晓,的确是当家人没用,连府里下人们的嘴都管不好。尽管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很少会有人将这个事实说破,毕竟太损别人颜面了。

    可是沈砚山倒好,他好像从不顾及这些,说的直接且又不给人面子。

    这些话落在朱妈妈的耳里很刺耳,可落在虞非和虞方的耳里,却显得十分悦耳动听。

    尤其是虞非,他对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从没有半分好感,若不是顾及姐姐和姐夫还在晏家,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去和晏老太爷一起说话吃茶。而且,晏老太爷每次见他都没有什么好事情,无非就是找一些借口,想要从他们的手里拿银子。这几年,晏老太爷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有的时候,虞家一年的收入,大半都要送到晏家来。

    虞非虽然不介意这些金银被用出去,可丢出去的金银却换不回任何一丝回报,着实让人有些生气。

    今天沈砚山的话,倒是把虞非心里的话说了出去,他觉得顿时神清气爽。

    而且,去见晏老太爷那个老东西,他一个人去便好,带虞方去做什么?

    难不成那个老东西给他气受的时候,还要给他唯一的儿子受气么?

    做梦。

    朱妈妈只是晏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晏老太太都不敢得罪沈家的人,又何况是她?

    她见沈砚山不好应付,只好匆匆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小虞氏道,“若太太没别的吩咐,那么老奴先告退了!老太太今儿要礼佛,这边便让三姑娘、五姑娘还有六姑娘帮衬着您,这样您也不会太累!”

    晏家的小姐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虞氏看了一眼一直垂着眼眸的晏锦,微微颔首道,“嗯,知道了,这边有我呢,朱妈妈你让老太太放心!”

    晏谷兰见朱妈妈要走,目光终于从虞方身上挪到沈砚山身上,她笑着对晏锦说,“长姐,今儿你也陪陪我好不好?”

    晏锦不动声色地将晏谷兰推开一些,她不太喜欢晏谷兰身上的这股香味。

    总觉得这股香味会和前世那些不好的记忆掺合在一起……让她有些头疼。

    尤其是在知道,晏谷兰的身世后。

    晏锦对晏谷兰,再也没丝毫的好感。

    “长姐,你怎么不说话?”晏谷兰见手里空荡荡地,微微蹙眉后,又黏了上去,“昨儿是我和姨娘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姨娘说,多谢长姐你的好意呢,而且,姨娘还将这件事情告诉祖母了,祖母还夸长姐你大度!”

    晏谷兰说完之后,又低下头,“长姐,你看我都亲自来和你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可好?”

    晏谷兰轻轻地抽泣了一下,眼角似泛有泪光。

    晏锦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早就习惯了晏谷兰的小动作。

    她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这下,晏谷兰委屈的要哭,却全部都是她的错了。

    晏锦不在乎,可不代表虞非和虞方不在乎……

    晏谷兰颠倒黑白的事情,看的他们有些生气。

    此时,一直捧着茶盏的沈砚山又开口了,他说,“吵!”

    本来安静的屋子,因为沈砚山的一句话,尴尬的气氛再次被打破。

    晏谷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沈砚山,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会说这么一句话。

    尽管沈砚山不是温润如君子一般的人,也不该如此不给人颜面!其次,这是晏家内宅的事情,沈砚山又用什么样的身份在插手这件事情?

    晏谷兰眼里闪过几分惊讶的神色,目光却依旧可怜的看着沈砚山,“世子,我……”

    “很吵!”沈砚山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依旧很冷淡。

    晏谷兰本来堆积在心里想要说出来的话,也戛然而止。

    沈砚山显然没有兴趣知道她那些可怜的故事,她也没有办法将自己凄惨的处境讲给沈砚山听。晏谷兰的脸色带了几分惨白,嘴角微微翕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

    本来像木桩一般站在小虞氏身边的三小姐和五小姐,在听到沈砚山极其冰冷的话语后,更是不敢说话了。

    连晏谷兰都被这样说,她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沈砚山再好,但是他的脾气,却也太坏了。

    坏到,她们根本不能和他正经地对上一句话。

    朱妈妈本来要离开的,结果却因为晏谷兰的事情,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看着晏谷兰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愤怒。

    晏谷兰不会处事,也是晏谷兰的事情。

    现在,若是她带着三位小姐离开,那么被责怪的肯定会是她。

    朱妈妈只要一想起晏老太太生气的眼神,心里便有些害怕。

    晏老太太虽然信佛,可性子却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朱妈妈此时进退都不是,而小虞氏终于开了口,“这里有我就好,兰姐儿身子不适,大夫说要多养养,让她们先回去吧!”

    小虞氏虽然没有说三小姐和五小姐的名字,但是她那句‘她们’也将两人带了进去。

    朱妈妈只好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那么就辛苦太太了。”

    说完朱妈妈便福身行礼,转身准备离去。

    晏谷兰纵使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沈砚山那个人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晏谷兰跟在朱妈妈的身后走了几步,然后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晏锦说,“长姐,你记得要来蕙兰斋坐坐,一定要来!”

    她这句话表面上虽然是在对晏锦说,实际上却是说给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听的。

    结果,沈砚山根本没有听见,而是和一边的虞方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本来紧张的虞方,一张俊美的容颜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他微微颔首,对沈砚山说,“也好!”

    晏谷兰气的直哆嗦,然后跺了跺脚,跟在朱妈妈的身后走了出去。

    等晏谷兰离开了之后,虞方才看着小虞氏道,“姑母今儿打扰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太见外了!”小虞氏缓缓地松一口气,她不喜欢晏谷兰,却又碍于沈砚山在场的关系,不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等晏谷兰离去之后,她心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今儿你也累坏了,我让轻寒带你去歇下吧!”

    虞方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月牙眸十分好看,“嗯,不过姑母,我听你说起我和父亲住的院子,离素素住的地方不远!我可以同素素一起走吗?”

    “这……”小虞氏抬起眼看了一眼晏锦,有些犹豫不决。

    有丫鬟和婆子跟着,虽然不用避嫌,但是她却要顾及晏锦的想法。

    毕竟,这会她虽然派人去了宫中让人给晏季常送信,但是晏季常也没有那么快回来。她是一介妇人,也不知要如何接待沈砚山,而且她的身子还未彻底的痊愈,也不益在屋外呆的太久……

    小虞氏想到这里,便听见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好!”

    小虞氏意外的看了晏锦一眼,然后吩咐了下去。

    她本想安排沈砚山去东院的书房里小坐一会,结果沈砚山说想陪虞方一起走走,小虞氏见沈砚山和虞方聊的津津有味,也不好冒昧打扰。

    不过,这样也好。

    她倒是不用安排沈砚山的去处了。

    等小虞氏和虞非都离开后,晏锦才领着虞方和沈砚山朝着玉堂馆走去。

    虞方幼年的时候曾来过晏家,记忆中晏家和他现在看到的,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宅子。虞方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周围,一张小脸上挂着几分好奇,过了一会,他才对沈砚山说,“晏府很大!”

    “嗯!”沈砚山点了点头,又道,“若不仔细瞧瞧,估计还得迷路!”

    虞方听了之后,立即又提高神智,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在前面走着的晏锦,心里却在暗暗地腹议。

    沈砚山怎么会迷路?

    沈砚山前几日还来了她的闺房,甚至没有让晏家任何一个下人发现他的行踪。

    只有表哥这样的老实人,才会相信沈砚山的话。

    而且,今儿表哥会遇见沈砚山,也不是什么巧合,更不是从前沈砚山和表哥就有来往了。

    今天一早,表哥和小舅舅起身的很早,结果不知怎么了,表哥在路上突然病发了,急的小舅舅团团转。

    当小舅舅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驾着马车的车夫,因为心急想要赶回去,却差点撞了沈砚山的马车。

    意外的是,沈砚山挑起车帘来询问虞方的情况,最后还拿了药丸,暂时压制住了虞方的病情。

    后来在得知虞非要到晏家后,沈砚山表示也要一起同行。

    他要来接重大夫……

    于是,沈砚山便跟着虞非一起到了晏家,然后还同小虞氏、晏锦一起用了早膳。

    晏锦在听了这件事情后,唯一觉得奇怪的,便是表哥突然发病……

    太奇怪了。

    晏锦一边想着,一边领路。最后,她走到玉堂馆外的时候,顿下脚步,对虞方轻声道,“表哥,我住在这里!”

    “嗯!”虞方点了点头,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像是害怕自己会忘记这里的景色一般。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沈砚山,又突然开口了。

    他说,“虞少爷,不如我们进去吃杯茶吧?”

293:你不会

    沈砚山说的泰然,似乎只是那么随意一问,并无其他的意思。

    虞方闻言倒是微微一怔,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弱弱地窥了晏锦一眼。

    尽管,晏锦对他的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但是……

    他们毕竟多年没有见面了,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未好到可以私下坐在一起吃茶、谈话。

    晏锦拢了拢袖口,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也好,表哥你进来坐坐吧,吃杯茶再走。若是世子你不介意……”

    “不介意!”沈砚山知道晏锦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给晏锦婉拒的机会,便对身边的虞方说,“我记得你棋艺不错,我倒想和你对弈一局!”

    虞方一双纤细的凤眼微微上挑,衬的容颜十分艳丽,“好!”

    晏锦暗自看了看一眼天色,然后才领路将沈砚山和虞方领进了玉堂馆。

    从她第一次见到沈砚山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便从未有什么避嫌的举动。

    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习惯了。

    这个人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晏锦不知沈砚山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每一次,这个人总是能找到理由,让她不能婉拒。

    她性子本就淡漠,因为前世的事情,对陌生人多少有些防范之心!然而,如今能让她彻底敞开心扉说真心话的人,唯有沈砚山一人而已。

    此时,玉堂馆里的玉兰树早已过了花季,瞧着倒有几分颓废!

    玉堂馆并不大,但是假山和院内小溪都布置的十分精致,尤其是香复来了之后,相信风水的香复,费了不少力气将玉堂馆内又修葺了一番。晏锦倒是不相信这些,可当香复嘀咕多了,她也便随了香复的意。

    结果,香复出手整理出来的院子,倒是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连她的父亲来院子里瞧见景色的时候,都暗自的抽了一口气。

    玉堂馆的风水布局,堪比晏季常见过的皇室。

    此时,虞方也渐渐地顿下脚步,最后妩媚的眉眼里,全是震惊,“素素,你还研究风水这些东西?”

    “唔……偶尔看看!”晏锦倒是没有隐瞒,香复随身带的那些书籍,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瞧过一些。奈何,学习风水和历算、卜筮都需要天赋,然而,她在这些方面上,却没有什么天赋,所以只是粗略的知道一些,“院子里的东西,不是我布置的!”

    虞方眼光幽幽地,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原来,你竟认识这样的高人!”

    晏锦瞧着虞方的样子,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虞方,似乎很敬佩布置这座院落的人。

    晏锦顾及到香复的身份,便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接虞方的话。

    香复是郭家后人的事情,不止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且,据说那位洛大人已经进京了,最近父亲和这位大人之间,多少还有些矛盾。若这位洛大人知道香复还活着,甚至还在晏家的话,接下来父亲怕是会更麻烦。

    晏锦微微垂眸,继续往前走。

    香复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将亲手布置院子里和屋内的东西,在香复的眼中,有些东西不能放在屋内,而又有一些东西,是应该放在什么方位的!

    久了,晏锦倒也习惯了。

    神佛之论,她从前不信,现在也是一样。

    “这盆君子兰!”沈砚山瞧了一会,指着眼前的摆放的君子兰道,“入冬之后应该放在东北角!”

    本来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香复,在听了沈砚山的话后,立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香复瞧了一会,便当真是听了沈砚山的吩咐,抱起花盆,最后将君子兰放在了东北角,然后眼里带了几分淡淡地敬佩。

    晏锦面露几分诧异之色……

    沈砚山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人懂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她还清楚的记得沈砚山屋子里的那些难懂的兵书……

    晏锦暗暗咂舌!

    晏锦在心里想了一会,便了他们去一边的耳房稍微休息片刻,等小丫鬟们将茶盏和棋盘拿来之后,晏锦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此时,刚落座地虞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迅速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看着晏锦,睫毛扑闪,“我记性真差,我都快忘了,今儿特意给素素带来的东西!”

    “表哥带了什么东西?”晏锦捧着茶盏,轻声地询问道,“我让香复过去取便好!”

    虞方固执地摇了摇头,一张艳丽的脸上,全是坚决,“素素,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便回来。”

    虞方说完,拔腿便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动作过于迅速,晏锦还未来得及再说几句话,虞方便消失在晏锦的眼前了。

    这次小舅舅和表哥来晏家,是要暂时在晏家小住几日的!

    所以,小舅舅和表哥带的随身行李,也是被下人们放在了他们暂住的小院中。晏锦担心虞方会找不到院子的位子,起身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想要跟上前的时候,便听见沈砚山幽幽地说,“有人陪着他,不会迷路的!”

    晏锦被沈砚山那一句“素素”给震慑了,一时就这么怔怔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叫的若无其事,神色间没有任何尴尬,像是和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般。

    晏锦瞧着沈砚山的样子,便也没有再让自己继续多想下去。

    沈砚山将棋盘边上放着的棋盒打开,然后抓住一把黑色的棋子,问晏锦,“素素,可要对弈一局?”

    “不了!”晏锦知道自己的棋艺,差的不能入外人的眼!虽然她喜欢对弈,但是也是私下和父亲对弈几局,至于和外人……她却是很少露出自己的棋艺的。

    沈砚山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继续淡淡地说,“素素,你害怕和我对弈?”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眼,然后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自然不怕,只是我的棋艺,怕是会污了世子的眼!”

    “唔,我已经习惯了!”沈砚山说的若无其事,然后打开另一个棋盒,“外人同我对弈,若棋艺不如我,倒是会污我的眼。至于你……永远不会。”

294:情愫

    沈砚山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语气却又十分的认真。

    这句话落在晏锦的耳里,像是被小虫子爬过耳垂一般,既酥又麻。

    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

    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晏锦垂下眼眸,不动声色。

    她知道沈砚山这个人一般想做什么,一定会用不同的办法达到他的目的。而且,若沈砚山若不介意她的棋艺差,她倒是很愿意和沈砚山对弈。

    她的缺点,他几乎都知晓!

    如今的她也不在乎,被他再多知道一些。

    她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在沈砚山的面前,她平日里的那些伪装,似乎都彻底的卸了下来!因为,晏锦知道她骗不了眼前这个人,既然骗不了,她便不用继续伪装。

    晏锦坐下之后,从沈砚山的手里接过黑子,然后迅速地落入棋盘之后,又瞧着屋外看了一眼,轻声地询问了一句,“世子会遇见我小舅舅和表哥,绝对不是意外吧?”

    “不是!”沈砚山倒也没有隐瞒,隽秀的容颜上,依旧是淡淡地神色,“我在查一件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同你外祖父有些牵扯。今儿会遇见虞小爷,只是因为想知道虞小爷最近的行踪!”

    晏锦听了之后,神色微顿,手里握住棋子的力气,也变大了一些。

    她的手本就生的小巧,如今握住棋子后,修长如葱尖的手指,也渐渐地泛白。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坏事情,不会伤到虞家的人。”沈砚山坐着的时候,姿态优雅而又悦目,他的语气平和,“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不会伤到他们的!而且,这件事情,对于你外祖父而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情!”

    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带着几分迷茫,“好事情?”

    “恩!”沈砚山将棋子回握在掌心里,抬起眼对上了晏锦的视线,“素素,你该试着相信我!”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纤眉微蹙,“我并没有不相信世子你!”

    “是吗?”沈砚山淡淡地说了一句,“素素,我一直很相信你!”

    晏锦这下直接沉默了。

    沈砚山的确从未怀疑过她的话!

    连她将两世为人这样荒唐的事情告诉他,他也很快便接受了,从未怀疑过什么。

    从前,她以为是因为她从不在沈砚山面前说假话的原因,可晏锦也记得,她起初和沈砚山对话的时候,也并非全部都是真话。

    将心比心,若换做是她的话,或许做不到沈砚山这样大度。

    晏锦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我信你!”

    沈砚山微微勾起唇角,“那样最好!”

    晏锦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她将棋子落入棋盘后,又看了一眼屋外,开始转移话题,“世子,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沈砚山想了想,才道,“你表哥很有才学!”

    晏锦和虞方交谈并不多,不过沈砚山既然这样说了,她便相信了。晏锦想起虞方的脸,又从心里感叹了一句,“我表哥长的也很好。”

    “恩!”沈砚山沉静下来的时候,清傲的模样,华贵得脱俗。他附和了一句后,又添了一句,“不过没你好看!”

    晏锦:“……”

    沈砚山这句话说的认真,像是发自肺腑之言一般,他很肯定晏锦的容貌!

    晏锦动了动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迟缓了一下,才将棋子落入棋盘,“世子你也不差!”

    “唔!”沈砚山视若无睹的看着棋盘,然后顿了一顿,“这一句的确是真话!”

    晏锦:“……”

    晏锦知道,沈砚山不差,他的容貌和才学,都是拔尖的!而且,沈砚山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又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臣子,更是程老将军的义子!他这样人,会被外人误传的粗俗不堪,也是因为他太过有优秀,外人认为太夸张了。

    沈砚山为人低调,又从不出现在各种宴会上,所以这些谣言才会越传越离谱。

    沈砚山倒是很想的开,他从来都不会在乎外人怎么看他……外人的那些恶毒的言语,一句也伤不了他。

    晏锦想起今儿沈砚山来晏家的目的,便又带着几分商议的口气问,“世子,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沈砚山看着晏锦,唇畔上浮现一丝笑,“恩,你讲!”

    “我表哥自小身子差,若是可以的话,我想恳请你让重大夫在晏家再多留几日!”晏锦微微蹙眉,“抱歉,我似乎有些……”

    沈砚山微微颔首,安慰道,“素素,你总是喜欢和我见外!”

    晏锦哑然。

    她同沈砚山,起初的关系,的确是她一直站在劣势。

    她有求于他……

    可沈砚山似乎并不这样想,也从未因为她有求于他,便让她为他做些什么事情。

    这个人很聪明,他似乎早已经设好了局,只等她慢慢地走进去。

    可是沈砚山想要什么?晏锦到现在都不知晓。

    “我只是……”晏锦想了想,微微敛目,“只是……”

    沈砚山嘴角轻舒,眼中似笑非笑,“你并不用急着回答我,等你想明白了再说也不迟。重大夫恐怕还要在晏家多留几日,我今儿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晏大人商议,在朝廷上他人的耳目众多,不太方便!之后,我会让重大夫帮忙传信!”

    “恩,多……”晏锦本想说多谢,但是她想起沈砚山方才的话,这一句多谢便又收了回去。

    沈砚山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握住手里的白子,眼里眸光流动,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晏锦垂下眼眸,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边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一边在琢磨沈砚山的棋艺。

    沈砚山每一步都从容不迫,随心所欲!她在棋盘上似乎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棋盘上,胜负一直未曾有结果。

    晏锦微微蹙眉,半响后顿下手里的棋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然后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以为是虞方归来了,却不想下一刻香复的声音便响起了,“小姐,大爷来了!”

295:相处之道

    香复话音刚落,晏锦手中握住的棋子,便从指缝间滑落,最后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突然间,有些心慌。

    虞方不喜同陌生人来往,所以茶水摆放好了之后,晏锦便让小丫鬟们候在了屋外。

    虞方一走,便只留下了晏锦和沈砚山。

    她同沈砚山之间从未有过避嫌,晏锦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只是父亲那边……

    晏锦在心里暗暗地呼了一声不好,表面上却依旧装作镇定。

    下一刻厚厚地帘子从屋外被打起,晏季常走了进来。

    这段日子工部的公务太过于繁忙,晏季常很少回到府中。当然,他不愿意回来,也有其他的原因。

    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一早居然收到小虞氏派人传来的口信,说沈家世子到了晏府之中,有事要和他商议。

    当时,陆存无意听见之后,眼里的神色带了几分凝重,陆存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他又想做什么,不是说要回边疆去了吗?”

    晏季常听了,只好沉默。

    他的恩师陆存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但是对于沈砚山,陆存却很少提起这个孩子!

    陆家和沈家多年来交好,到了定国公沈承修这一辈,甚至两家还结了姻亲关系。陆存是沈砚山的外祖父,但是在沈砚山在边疆的这些年来,陆存却从未主动去联系过这个孩子,像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陆家和沈家的关系,看似牢靠,但是实际上却也不似表面上那么完美。

    沈承修同陆夫人,据说早已形同陌路。

    他们之间依旧在维持夫妻的关系,也是有别的原因。

    晏季常虽然明白,却在很多时候都装糊涂!他的恩师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

    “罢了,你先回府看看吧!”陆存眉头皱成了一团,然后摇头,“早去早回!”

    工部事务繁忙,陆存同几位大人,也好久没有归家了。

    尤其是陆存,入冬之后陆存便生了一场大病,结果大病初愈,便急匆匆地回了工部,开始批阅一批又一批的公文。

    晏季常心疼恩师,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帮衬着陆存。

    他点了点头,转身披了一件狐裘大氅便朝着家里赶。

    只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居然不在父亲的书房中,而是在自己女儿的院子内。

    晏季常皱着眉头,一路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砚山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很小,稚嫩的脸上,全是冷漠。

    沈砚山总是躲在黑暗的角落,像是一个狩猎的豹子一般,默默地潜伏!他那个时候看到那个孩子,便知道来日这个少年,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结果,没过多久,沈砚山便被定国公送到了边疆去。

    再次见到沈砚山,是他们一起从外地归来。

    大雪封了路,他的行程因为大雪的关系,延迟了几日!恰好,沈砚山从边疆归来,便送了他一段路程……

    那会的沈砚山,面容同从前一样,清冷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的话直接不带丝毫掩饰……

    晏季常在官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不过晏季常不得不承认,同沈砚山说话,不会觉得太累。

    那个人太不懂人情世故,说话直来直往,不带半分回转的余地。

    晏季常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笑着的坦然,“爹爹,你回来了!”

    “恩!”晏季常见女儿神色没有窘迫,便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子,对沈砚山轻声道,“今儿没有好好款待世子,是在下的不是!”

    沈砚山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之中,神色淡淡地,“晏大人见外了!是我冒昧造访,打扰你才是!”

    “怎么会!”晏季常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然后神色微怔。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棋艺不差,而且这些年来,他从未在谁的手里败过一次!只是,晏季常颇为遗憾他的两个女儿,并未遗传他的这些天赋,在棋艺上糟糕的一塌糊涂。

    只是,今儿的棋局,倒是有些奇怪。

    晏锦的棋艺是什么样子,晏季常比谁都清楚……

    但是,眼前的棋局,却是不分伯仲。

    倒像……是一局指导棋。

    晏季常暗暗咂舌,他同晏锦对弈的时候,若要下指导棋,他都会觉得十分的吃力。可看着沈砚山的样子,倒是像是轻而易举的样子。

    晏季常钻研棋艺多年,顿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晏季常笑着道,“让世子见笑了,小女的棋艺不精!多谢世子,愿意指导她!”

    “晏大人客气了!”沈砚山看着棋盘上的棋,依旧面无表情,“若是晏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赐教一局!”

    沈砚山将晏季常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晏季常自然立即点头,然后坐下后开始和沈砚山对弈。

    最会,沈砚山执了黑子,而晏季常执白子。

    晏锦看着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惊讶。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屋子内一片明亮。

    沈砚山专心地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姿态优雅又从容。

    她的父亲虽然温和,但是性子却有些古怪,尤其是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总是将周围的人撇的远远的。

    所以,这些年来,父亲身边并未有多少朋友。

    但是,今儿沈砚山只是随意说了几句话,父亲便坐下和沈砚山在一起对弈,偶尔还说几句她听不懂的棋局上的话语,瞧上去倒也是一片和睦。

    父亲虽然喜欢对弈,但是却也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这个场面,让她一时认为,是不是在梦中。

    祥和,又一片安宁。

    晏锦微微敛目,又忍不住窥了父亲一眼。

    只见,平日里甚少露出微笑的父亲,嘴角居然微微挑起,然后轻声道,“世子这一步,的确是妙!”

    “这是在一本棋谱的残局上看过的一步……”沈砚山也不隐瞒,“改日,我派人给晏大人送过来!”

    晏季常一听,略微有些惊讶。

    棋谱这种东西,若是孤本的话,价格不是可以用金银可以衡量的。而且,他和沈砚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却也没有来往到那般密切。

    晏季常抬起头,刚要婉拒,便听到屋外传来吉祥的声音。

    吉祥在屋外说,“大爷不好了,蕙兰斋那边,闹起来了!”

296:陪着你

    吉祥的声音带了些许慌张,似乎蕙兰斋那边的事情,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

    晏季常皱了皱眉,然后起身对沈砚山道,“抱歉,世子,今儿不能陪你对弈了!我去去就回!”

    晏季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了几步后又顿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只见他的女儿晏锦一脸无辜的站着,而沈砚山坐在凳子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两个人神色间都露出泰然的神色,并无其他。

    晏季常眉头舒展开一些,又对晏锦道,“等会,你领世子去我的书房!”

    “恩!”晏锦点了点头,“爹爹我知道了!”

    晏季常放心地回头,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后,才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等晏季常一走,沈砚山才缓缓地开口,“蕙兰斋?”

    “是姨娘住的地方!”晏锦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她虽然棋艺不精,但是却依旧看的出来,父亲的白子落了下风。只要沈砚山愿意,不出十步,这一局棋父亲便彻底的输了。

    难怪,方才父亲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的父亲的棋艺,在京城之中都是拔尖的!连右相私下都会找父亲对弈几局,切磋一下棋艺。

    沈砚山看着晏锦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一脸平静地说,“蕙兰斋那边,是你办的事吧?”

    沈砚山话音刚落,晏锦便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目光里落出几分错愕。

    他,是怎么知道的?

    蕙兰斋最近会出事,的确在她的算计之中。

    不过,晏锦没想到,会是今日。

    她更没想到,沈砚山会出现在晏家。

    季姨娘的孩子并非是父亲亲生,那么她又怎么能容忍季姨娘和这两个孩子,继续在晏家住下去?季姨娘是三叔的人,而三叔不止想要夺取父亲是世子之位,更是想要拿走父亲的性命!

    这些事情,对于父亲而言,都是暗中的毒刺。

    她要拔掉这些毒刺,就必须将事情的真相,用别的方式告诉父亲。

    就如同,父亲相信她一般,她也该相信父亲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所以,她将季姨娘手里有金子的消息,特意派人传给了季姨娘的那几个哥哥知道。

    季姨娘的三个哥哥喜欢赌博,这些年来欠了不少的银子!晏锦暗中托三姑父帮她留意季家的事情,然后又让三姑父安排,让季姨娘的哥哥们,负债累累。

    三姑夫听了之后,并未问她为何要这样做,而是点头说好。

    旋家长房一脉已经败落,现在唯一能支撑旋家的人,便是她的三姑夫旋二爷。

    自从旋二爷喜的一子后,私下更是派人送了不少东西给晏锦。

    她的三姑母回门的时候,也在她的小院里住了一夜。

    三姑母晏闻惠看着绣着玉兰花的帐子,轻声对晏锦道,“素素,这一切,都要谢谢你!”

    她说的声音很小,晏锦却听的清清楚楚。

    三姑父和三姑母一直都想偿还她的人情,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这次晏锦干脆让三姑父来帮她办这件事情。

    毕竟,三姑父为人心细,别人想要查也无从下手。

    谁会想到,旋家居然会插手这件事情呢?

    晏锦想到这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她对沈砚山,倒是从不隐瞒。

    “世子!”晏锦想了想,有些不解的看着沈砚山,“你为何知道?”

    三姑父为人处事,她是十分信得过的!而且,三姑父做事,也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沈砚山捧起茶盏,青花瓷茶盏衬的他手指骨结分明,“晏三爷最近,似乎有不少的烦恼!我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晏锦这下,彻底的傻了眼。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件事情,来给晏三爷难堪!”沈砚山眼里露出几分欣赏之色,“你很聪明!”

    这一句话,是发自沈砚山肺腑之言。

    晏三爷在外人的眼里,是一位正人君子,而他温润的模样,早已被周围的人习惯!

    多年来,无论舒家是否败落,晏三爷都对舒氏都是不离不弃。他从未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一个。这一段良缘,不知让多少闺阁里的少女羡慕!她们希望,自己来日也能找到这么一位夫君。

    舒氏被很多女子羡慕。

    毕竟,这个世上,最容易被改变的,便是感情。

    晏三爷为人处事很好,根本挑不出一处错误的地方。

    晏锦这次一次,倒是直接抓住了晏三爷的弱点,直接揭开了晏三爷的面目。

    事情若是闹大了,那么晏三爷多年来经营的一切,便彻底的毁了。

    晏锦垂下眼眸,轻声地说,“世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三叔他……”

    沈砚山怎么会知道她三叔和季姨娘之间的事情?

    “庄家!”沈砚山将茶盏放下后,嗓音淡漠,“我派人去了平阳!”

    自从沈苍苍出事时候,沈砚山便认为,庄家留不得的了。

    只是,要除去庄家,他就必须连根拔起。

    他派人去了平阳,然后开始查庄家的事情。

    结果,查到的消息,却一件件都让人咂舌。

    沈砚山见晏锦不言,又道,“这些事情,本想等太后寿宴后再告诉你!却不想,你已经知道了!”

    晏锦看着沈砚山眼里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然后苦笑道,“其实,迟早要知道的不是吗?今儿晏家的事情,的确是……”

    的确是,太肮眼了。

    她的庶弟和庶妹,跟她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其实很容易接受。最难接受的人,应该是她的父亲……

    父亲被欺骗了那么多年,心里也愧疚了母亲和她们多年!甚至,前世的父亲,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他活在如此大的谎言之中。

    晏锦突然想起了苏行容的话,他说,他是棋子。

    可是,她的父亲何尝不是?

    她的父亲,也是一枚棋子。

    当年,那场案子,父亲是被冤枉的。

    父亲死了,案子也就结了。

    什么皇恩浩荡?她的父亲死的如此冤枉……却换来皇恩浩荡四个字。

    当真是无比的讽刺。

    这一世,她不想让父亲被隐瞒。尽管,真相对父亲而言,或许有些残忍。

    可残忍的真相,也比虚假的谎言强很多。

    “你方才说,不会同我见外!”沈砚山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拾好了,轻描淡写地说,“既然不同我见外,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见不能听的呢?素素,无论今天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297:唯独一人

    有的人,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将话说的如此动听。

    短短一句话,便能震慑人的心神。

    晏锦抬起头,恰好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沈砚山微微挑眉……

    眼前那双蓝灰色的眼,不再像往日那般黯淡,而是流光溢彩,闪烁着诱人的光彩。

    她的那双眼眸中,倒影着他的影子。

    唯独,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晏锦觉得有些怔住……

    前一刻他们还在说正经的事情,为何突然会转移话题说上这件事情!

    不过,沈砚山方才的话,倒是让她有些莫名的感动。

    那种感动,像是触碰到了她心底紧闭已久的地方。

    晏锦努力的撇开视线,然后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其实,这件事情,我父亲会处理好的!”

    “是吗?”沈砚山闲适的开口,“不过我……”

    沈砚山话还未说话,屋外的帘子便从外面被打起,然后帘子后脸露出一张妖媚的容颜。

    虞方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更是急促!

    他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怀里的东西,似乎怀里的东西,像是他最贵重的宝贝一般。

    虞方站了一会,才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木匣放在晏锦的桌上,“素素,你瞧瞧!”

    木匣是用松木制成的,不过这种松木却不是普通的松木,而是百年的老松木!木匣的上面,雕刻着一些零碎的玉兰花,惟妙惟肖。

    似乎他们只用闭上眼轻轻呼吸,便能闻见玉兰花的香味。

    晏锦赶紧收敛了方才的情绪,然后笑着道,“好!”

    虞方笑了笑,然后退后了一些。

    晏锦打开了木匣后,只见木匣里是一尾古琴……

    这张古琴,她曾在书籍上看过。

    书上说,这是前精绝皇室的国师的古琴,不过后来因为战乱,前精绝皇室覆灭之后,这张古琴便被烧毁了!当年,前精绝皇室的子衿公主,曾用这张琴弹奏了一曲,从此名动天下!

    前精绝皇室覆灭后,许多人提起这张琴的时候,也会提起这位公主。

    可惜,完美的东西,总是破碎的很快,最后消失在那些所谓的传说之中。

    无论是子衿公主也好,还是这张琴也罢……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虞方的手里看到这张琴。

    “我听小姑母讲,你很喜欢弹琴,所以……”虞方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这次来见你,不知带什么东西给你好!我想了很久,才想送你这张琴,你……你别嫌弃!”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抚摸着木匣里的琴的琴弦。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张琴却一点没有损坏,声色依旧动听。

    “我怎么会嫌弃,只是表哥,这张琴太贵重了!”晏锦将手从古琴上抽开,然后婉拒道,“我不能收!”

    的确是太贵重了……

    当年,曾有人出万两黄金只为找到这张琴,结果却没有音讯。

    连晏锦自己都没料想到,这张琴居然会在虞家。

    她的外祖父年轻的时候虽然经常奔波在西域,却也很少有机会能接近精绝皇室的人……

    恐怕当年战乱的时候,有人趁战乱将宫中的东西偷了出来,恰好让她的外祖父,捡了天大的便宜。

    虞方眼里闪过一抹慌张,他薄唇微微翕动,一张病态白的脸上,此时更是不见一点血色。

    他低着头,半响后才说,“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你就收下吧,不贵重的!”

    “怎么会不贵重?”晏锦看着木匣,又叹了一口气,“它可是无价之宝啊!”

    虞方沉默了一会,又轻声地解释,“这是当年我学琴的时候,大姑母送给我的!只是,这些年来我未能好好的用它,放着也是浪费!素素,这张琴放在你身边,比放在我身边,有用的多!”

    虞方说到这里,脸上全是愧疚的神色。

    晏锦看着琴的目光,微顿。

    她的生母大虞氏是个十分擅长琴艺的人,离世之后也留了无数张名贵的琴给她。

    每一张琴,对于她而言,都是念想。

    不过,无论她多想念生母,那个人都已经去世了。

    她活着,就得往前看。

    “既然是母亲当年送给你的,那么它便是表哥你的东西!”晏锦笑了笑,又轻声地解释,“我的库房里还有许多张琴……其实我的琴艺也并不好,我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动动手!表哥,如果你真的想送我东西,我倒是很喜欢西城那座金晖楼的首饰!”

    虞方看着眼前的木匣,然后微微垂下眼眸。

    这张琴,是他第一次到虞家的时候,大虞氏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的他,尚且年幼,听不懂大虞氏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却觉得十分的好听。

    他坐在大虞氏的跟前,轻声地问,“这曲子是什么?很好听!”

    那会的他,因为错服了毒药,所以暂时的失明了。

    他看不见大虞氏的模样,却听到那个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她低声地说,“这首曲子叫战东风,你若喜欢,来日你也可以弹奏!”

    “是吗?”虞方听了后,摇了摇头,“我不行的,他们说我活不长!”

    大虞氏停了手上的动作,言语里带了几分肯定,“不会的,小方这么懂事,一定会好起来!”

    “大姑母你不用骗我!”虞方那会尚且稚嫩,对死亡从未有过什么恐惧,“我不怕死的,只是我死了,爹爹就一个人了!他很可怜……我乳娘说,他是个可怜的人,要我陪着他。我若是走了,大姑母你一定要让我爹爹重新再有一个孩子。他很好,以后一定会有比我更乖巧的孩子的!”

    大虞氏沉默了许久……

    半响后,她声音有些哽咽说,“小方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姑母,一定会没事的!你不是喜欢姑母弹的曲子吗?我把这张琴,留给你……以后,等你眼睛能看见了,再好好的学琴,弹给姑母听!”

    大虞氏那时候的声音太过于温柔,所以虞方才会相信……

    虞方垂下眼眸,“我……”

    “她手里已经有一张绿绮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沈砚山,打断了虞方的话,“有一张,便足已!”

298:闹翻

    沈砚山的声音有些冷然,听的虞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虞方察觉到了异样,便忍不住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少年。

    只见沈砚山用手肘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拖着下颚,眼里露出几分淡漠的神色。

    这种淡漠,带着一些疏离感。

    虞方是个敏感人,他觉得此刻的沈砚山……似乎有些生气了。

    只是这个人长年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稍微粗心的人,怕是一点也瞧不出来。

    虞方定了定心神,又瞧着晏锦坚决的模样,才知道多说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无奈地改口,“那我,改日去金晖楼瞧瞧,选些首饰送你!”

    晏锦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那么,我便先谢过表哥了!”

    虞方显然还有别的话想同晏锦讲,而且他似乎真的很想将手里的古琴送给晏锦。但是,碍于沈砚山在这里的关系,虞方只好就此作罢,选择了沉默。

    等虞方将古琴收好后,屋外传来了一阵哭闹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哭泣的人像是遇见了什么惨烈的事情一般。

    晏锦想了想,才对虞方说,“表哥你先回屋歇息,我出去看看!”

    晏锦说完,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盯着,然后她嘱咐完虞方后,只好无奈的看着身后的人,轻声地询问,“世子,你要去看看吗?”

    晏家宅子里的事情,晏锦从未打算让沈砚山知晓。

    只是,她怎么也没预料到,沈砚山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想要瞒住沈砚山,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恩!”沈砚山姿态优雅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晏锦身侧,低声道,“走吧,我陪你出去瞧瞧!”

    晏锦微微挑眉,她觉得沈砚山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怪的,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了出去,留下虞方一人。

    虞方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两个人的步子几乎是一个步调,一时有些怔住。

    沈砚山是将军,他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行走的步伐绝对不会如此的迟缓。但是,他为了配合晏锦,却放慢了步调……若他只是稍微的放慢步调,虞方也不会愣住!

    虞方惊讶的是,沈砚山的步调和晏锦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早已知晓他们的年纪,虞方看着背影,一定会以为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像是生活了许多年一样,才会如此的了解对方的一切。

    虞方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木匣。

    有些事情,不知是他看的太浅,还是知道的太少。

    彼时,晏锦同沈砚山刚走出玉堂馆的大门,晏锦才想起方才自己心里一直琢磨的事情。

    她手里有绿绮古琴的事情,沈砚山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生母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在宴会上很少会弹奏曲子。而且,生母虽然性子单纯,从不会将古琴外露给别人看……

    连她父亲,都是在生母嫁到晏家之后,才知道母亲有如此多的古琴。

    晏锦想了想,脚步微顿,“世子,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尾绿绮?”

    “恩?”沈砚山微微偏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听你弹过曲子,我听音色,应该是绿绮!”

    晏锦微微蹙眉,一时有些不明白沈砚山话语里的意思。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弹奏过绿绮。

    只有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将绿绮放在她闺房里,弹奏一曲!

    那时,却也是夜深人静……

    晏锦瞪圆了双眼,一脸错愕的看着沈砚山。

    他,若是从她的琴音里听出来,她用的琴是绿绮的话,那么沈砚山一定是在她的院子外听见的。

    而且,还是深夜。

    沈砚山见晏锦一脸惊讶,然后又低声解释,“那天,我饮了一些果酒,路过而已!”

    晏锦:“……”

    她曾听沈苍苍谈起,沈砚山不参加任何宴会的原因,便是因为沈砚山酒量极差,几乎是一杯就倒!她起初觉得,沈苍苍说的太夸张了,可如今从沈砚山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后,晏锦多少有些傻了眼。

    京城里的果酒,是没有任何酒的味道的。

    尤其是在宫中的果酒,只是和浓烈的白酒放了几日,带了一些酒的气息后,便被送了出来,放在宴会上供嫔妃饮用,防止嫔妃饮醉。

    这些只是带了一些酒气息的东西,居然让沈砚山有了醉意。

    他的酒量,到底是有多浅?

    沈砚山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抬起眼眸看着晏锦道,“我平日里,也不饮酒的!”

    晏锦听了之后,倒是忍不住取笑了一句,“也是,世子的酒量,一杯就倒!若是饮酒,那么宋侍卫可就惨了!”

    天天得扶着主子归家,可不是惨了?

    晏锦笑眯了眼,却也看的沈砚山一时微怔。

    纵使他阅读过不少的书籍,却也无法从任何一本书籍里,找出一句话来形容她此刻的美丽!她如羊脂玉一般白嫩肌肤,在阴沉的天色中闪着点点的光泽,尤其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宛如阳光下的大海般,灵气动人。

    沈砚山此时唯一想做的,便是抬起手,遮住她那双眼。

    晏锦笑音落下之后,远处哭泣的声音便更大了。

    女子哭泣的厉害,她大喊道,“爹爹,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姨娘……爹爹啊!”

    晏锦的笑慢慢地收敛起来,然后目光朝着哭泣的地方望去。

    那个声音,她记得很清楚。

    那是,晏谷兰的声音。

    晏锦抬步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去,而沈砚山跟在她的身后。

    玉堂馆离蕙兰斋一段路程,此时晏谷兰的声音传来的地方,却不是蕙兰斋,而是小虞氏的住的院子。

    晏锦脚步轻缓,她想,这件事情的确是该解决了。

    不知,父亲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情的真相。

    晏锦同沈砚山走进小虞氏住的院子后,便瞧见晏谷兰和季姨娘发髻凌乱,模样可怜极了!尤其是季姨娘,她身上的衣衫,还被人扯破了。

    站在季姨娘身边的三个男子,身子臃肿。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对着季姨娘大吼道,“你这个东西当年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敢承认,还怕我们将事情的真相彻底的说出来么?季月,你不是托付我给你买了东西吗?今儿我给你送过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狡辩什么!你不仁,休要怪我们无义!”

299:怨恨(4000字二合一)

    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晏谷兰便冲着男子大吼,“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些年姨娘给了你们那么多银子,养活你们那么久!如今,你们竟然要恩将仇报,如此污蔑姨娘,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晏谷兰说完之后,颤抖着身子,将凌乱的发丝挽会耳朵后面,怒目看着眼前的人。

    在晏谷兰身边的季姨娘此时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哭的梨花带雨。

    平日里容颜并不出众的季姨娘,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站在廊下的小虞氏揉着眉心,显然也是被今日的事情坏了。

    她握着的拳头,修的圆润的指甲,几乎要划破了她的掌心,“给我闭嘴!”

    小虞氏低沉地吼了一声,然后看着晏谷兰又道,“你若再不闭嘴,我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晏锦微微蹙眉,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狰狞却又胆怯。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性子和善,与世无争!自小,外祖父便将母亲照顾的太好,所以母亲根本不知道后宅的险恶!

    后来母亲嫁入了晏家,也在慢慢的改变性子。

    前世,父亲离世的时候,母亲连质问祖父祖母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

    “母亲!”晏谷兰看着小虞氏,眼睛红肿,“姨娘当真是被冤枉的!”

    小虞氏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点心说,“冤枉你们?这些东西不是你们让何氏送到玉堂馆的吗?若不是季大和你们吵起来,这些点心就入了素素的口中了,你们这群东西,怎么会如此心脏、恶毒!”

    小虞氏话音刚落,晏锦便露出错愕的神色。

    她抬起头看着放在小虞氏身边的食盒,一时怔住。

    她从前挑食,对任何东西都很挑剔。

    但是,自从重活一世后,她便改了昔日的恶习。

    私下,无论是酸的点心,还是甜的发腻的点心……她都毫不犹豫地用了下去。

    不过在用点心之前,香复会亲自检查这些的东西,是否有毒。

    防人之心,永远不可无。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季姨娘会用如此卑劣又愚蠢的方式来害她,这倒是不像是季姨娘的小动作?

    晏锦想到这里,目光便放在了一边晏谷兰身上。

    此时的晏谷兰脸上全是慌张的神色,她不敢去看小虞氏的神色,手更是紧紧地撰住衣袂……

    晏锦顿悟了。

    原来,这是晏谷兰做的事情。

    若是晏谷兰做的,破绽必定会百出。

    晏谷兰会延厌恶她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从晏谷兰出生开始,她们两个人便像是八字不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见面,晏谷兰便会带着恨意看着她。从前,晏谷兰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晏锦倒是不在意。

    毕竟,她是晏家的嫡女,而晏谷兰不过是个庶出。

    一个小小的庶出,她没有必要放在眼里,也不屑和晏谷兰去争什么东西。

    只是,昔日的晏绮宁和晏谷兰总是喜欢发生争执,晏绮宁每次被晏谷兰欺负,晏锦都会帮晏绮宁出头!她心疼自己唯一的妹妹,生母不在了,她想担起生母的职责,好好的保护妹妹。

    所以,无论是和晏谷兰争吵,甚至是后面还动了手,她都从未后悔过。

    只要晏绮宁好,一切都好。

    其实,连晏锦自己都未曾想到,她一直当做明珠一样呵护的妹妹,竟然会有那样的心思。

    因为厌恶父亲面目狰狞,所以最后陷害死了父亲。

    晏锦低声地叹了一口气,惹的她身边的沈砚山,不禁侧目瞧了一眼。

    小虞氏此时也注意到晏锦和沈砚山站在前庭,她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安地说,“世子、素素,你们怎么来了?”

    “娘!”晏锦抬步绕过跪在地上的季姨娘和晏谷兰,走到小虞氏身边,“你先坐会,别生气!”

    小虞氏反握住晏锦的手,眼里全是疲惫,“我怎么能安心,我怎么能……素素,我……”

    小虞氏今日,当真是害怕了。

    她当初嫁入晏家的时候,便知道晏季常和她,永远不可能有夫妻之间的感情。晏季常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尽管小虞氏知道,但是她依旧想要嫁入晏家。

    晏季常来日必定会续弦,那么她不敢保证,来日这位新太太,会对自己长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好,不会让她们挨饿受冻。

    与其让陌生人来抚养自己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如让她来。

    她没有生育的可能性了……她也想看着这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

    小虞氏嫁入晏家的这些年来,每一件事情都是琢磨无数次,才会去做!尽管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但是依旧惹的晏老太太厌恶。

    她从不在乎那些打理后宅的权利,晏老太太让她退让的东西,她每一件都如晏老太太的意。

    可到了今日,小虞氏才明白,昔日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有些权利,是必须握在手中的。

    若不将这些权利握在手中,她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这两个孩子。

    思及此,小虞氏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晏锦看了在一边沉默寡言的父亲,又转头对母亲说,“娘,我没事,我很好!你看,我还在,很好的!”

    小虞氏紧绷绷的心,也因为晏锦安慰的言语,稍微放松了一些。

    晏季常在听到妻子的叹息声后,心里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剑似的,疼入骨髓。

    他有许多的挫败感……

    他一直想护住的东西,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无论是从前身边的书童,还是大虞氏……甚至现在小虞氏和晏锦,每一个人,他都护不住。

    晏季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言语冰冷,“月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老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一切听凭老爷做主!”季姨娘像是认了命似的,“只是,六小姐是无辜的,请你饶了六小姐吧!”

    晏谷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跪着挪到季姨娘身边,“姨娘,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季家的人他们冤枉你了,姨娘……”

    “既然你认了错,白绫和毒酒,你选一样吧!”晏季常面无声色,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你的心如此歹毒,我留不得你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身子打了一个战栗。

    她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季常。

    季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晏季常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想要让她死。

    晏季常话,让晏谷兰彻底的慌乱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像木桩似的季姨娘,对着晏季常大吼,“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姨娘?你宁愿去相信陌生人,都不愿意去相信姨娘!爹,你当真是狠心!”

    晏季常见季姨娘不说话,便对身边的侍从道,“吉祥,将盒子里的果酒,拿给季姨娘!”

    吉祥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是!”

    吉祥走到小虞氏身边,打开放在小虞氏身边的食盒。

    用檀木制成的食盒里,放的每一道点心都是晏锦最喜欢用的!它们不止外观精致,连香味都是扑鼻而来。

    这样诱人的点心,谁又会想到,每一道都是剧毒无比的东西呢?

    在食盒里还放了一壶果酒,因为这种酒根本没有酒的味道,所以晏锦私下也会饮一些。

    用少量的果酒,倒是养身。

    吉祥将酒壶拿了起来后,走到季姨娘身边,低声地说,“姨娘,请……”

    季姨娘瞪圆了双眼,根本不愿意去接吉祥手里的酒壶。

    酒壶里放了什么东西,季姨娘自然知道一些。

    一直抱着季姨娘的晏谷兰,对着吉祥咆哮,“滚开,滚开,你这个狗东西,滚开!”

    “姨娘!”吉祥依旧面无表情,“若你不用,那么……”

    “不用!”晏谷兰那挥手将吉祥手里的酒壶打倒在地,然后一脸怒气的看着吉祥,“你这个狗东西,找死!”

    她吼的用力,声音几乎要让吉祥的耳朵聋了。

    但是,无论晏谷兰用多大的力气吼出这些话,吉祥依旧没有什么神色。

    他看了一眼晏季常的脸色,然后起身退后一些。

    晏谷兰此时彻底的慌乱了起来,她看的出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

    她从前看不起这个丑陋又优柔寡断的父亲,可此刻,她却是真的害怕了……

    她今儿会在送给晏锦的点心里下毒,是有原因的。

    昨日,晏锦居然敢用金银来羞辱姨娘,虽然姨娘都婉拒了晏锦的东西,但是依旧气的不轻。

    尤其是牛妈妈,居然还来姨娘的院子里和姨娘大吵了一架,气的姨娘头疼欲裂。

    晏谷兰知道,这一切都是晏锦的错。

    虞家家财万贯,所以才会如此的羞辱人。

    晏谷兰私下也羡慕晏锦大手大脚,晏锦普通的一个镯子,都能换她几件首饰!

    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的母亲也是虞家出来的人,虞家的人却不愿意给她娘东西……

    晏谷兰恨自己那几个没用的伯父,只知道赌博却不知道心疼姨娘。

    每一次到晏家,都是问姨娘要银子,从不知道姨娘的难处。

    前几日,她私下和晏三爷见了面。

    那是晏三爷第一次让人来找她。

    晏谷兰受宠若惊……

    她像个傻子一般站在晏三爷的面前,看着晏三爷俊朗的面容,动了动唇角,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晏三爷淡淡地笑了笑,隽秀的容颜上,全是和蔼,“兰姐儿,过来,来我这里!”

    晏谷兰像个木偶一般,慢慢地挪动到晏三爷的身边。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情,晏谷兰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低声的抽泣,然后喃喃地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是,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我啊,怕你和你娘有危险!”晏三爷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不过,再过一些日子,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来见你了!”

    晏谷兰停止了抽泣,然后有些傻傻地看着晏三爷。

    晏三爷的手的很温暖,像是春日里的暖风……

    她从未感受过这个人的体温,也从未和这个人站的如此近说话。

    眼前的男子,在她的心里,就像是画卷上景色,只能远观而不能触碰。

    他,是她的神。

    她最敬佩最喜欢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和她说话。

    晏三爷瞧见晏谷兰迷茫的样子,又道,“兰姐儿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晏谷兰扑到了晏三爷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一脸惊喜,“我高兴,我真的好开心!”

    她此生,从未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清醒又舒适。

    晏谷兰本想唤晏三爷一声‘爹爹’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试着和母亲一样,轻声地说,“三爷,我很开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全是忐忑。

    她喜欢这个人,那种喜欢,不像是女儿对父亲的喜欢,倒像是其他的感情。

    此刻,她却不敢告诉这个人。

    “恩,开心就好!”晏三爷回抱着晏谷兰,眼里虽然全是厌恶,嗓音却依旧温柔,“只要你开心,那么我做什么,都值得!”

    他说的动听,她便信了。

    晏谷兰想到这些,又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

    只见,院子前庭的廊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面目隽秀,姿态优雅从容!他神色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她们……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沈家的世子,沈砚山。

    晏谷兰嘴角扯起一丝笑,转过头讽刺的看了一眼,站在小虞氏身边的晏锦。

    有些人,生来便如沈砚山和晏锦一样,容貌出众又出生高贵。反而是她,不止是长像平凡,甚至身子还肥胖,如同一只怪物!连出生,都是如此的卑微。

    她恨……

    为何,这些人总是高高在上。

    他们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何还要和她争东西。

    尤其是晏锦,她已经长的那么好看了,是晏家尚未出阁的小姐里,最夺目的一位……

    这样优秀的晏锦,却依旧想要抢她未来夫君的人选。

    沈砚山……

    沈家的世子来晏家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晏锦身上,无论她说什么,他的目光从未放在她的身上一刻。

    她恨……

    她恨透了晏锦。

    所有的事情,全部加在一起,足够让她的行动疯狂。

    所以,她才会没有思考过后果,在晏锦的膳食里放毒药。

    只要晏锦死了,来日晏家再有别的少年来做客,他们的目光,便再也不会放在晏锦身上了。

    因为,晏锦已经不在了。

    “不是姨娘下的毒!”晏谷兰声音沙哑,却冷冷地笑了笑,“其实是……”

    她话还未说话,便听到屋外的丫鬟小跑进来,紧张地说,“大爷,太太……老太太和老爷过来了!”

300:逼供

    小丫鬟脚步匆忙,人还未走到院子中,声音便传了进来。

    等她小跑进院子后,众人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慌张的神色……

    晏谷兰在听到小丫鬟的话后,到了嘴边的话,也迅速地换成,“其实,给长姐下毒的,是季家的人,是他们!”

    “你,你这个小蹄子,竟然诬陷我!”晏谷兰的话音刚落,家的长子季大顿时目瞪口呆。

    此时,季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却依旧忍不住跳脚吼道,“这些药是你娘托我在京郊买的,你竟然还敢狡辩!”

    季大说完之后,一脸惶恐地看着晏季常,“妹夫,这件事情,的确和我无关!”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晏谷兰眼里带着怒气看着季大,而季大也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小东西。

    从前的季姨娘温顺又听话,自从有了这两个孽种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他只是想要拿几百两银子花花,结果季姨娘却推三阻四,甚至偶尔还不愿意搭理他们……

    这个小东西,更是暗中插手他们的事情!

    他想要银子,也越来越艰难了。

    季大看着季姨娘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地啐了一口。

    “放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扫视了一眼前庭站着的人,才皱着眉头对季家站着的三位低吼了一句,“这里是你们可以胡言乱语的地方吗?”

    晏老太爷养尊处优很多年,此时的他身上带着的威严,也不是常人能相提并论的。

    季家站着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有些腿软了,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晏老太爷将藏在袖口里的手拿了出来,对着不远处的沈砚山行了一礼,“今儿,让世子见笑了!”

    晏老太爷是清平侯,年岁也比沈砚山大了许多!他低声下气对沈砚山行礼,十分的谦虚和卑微!

    若是被外人瞧见他这个样子,免不了会被讽刺一顿狗腿子。

    沈砚山虽然官位比晏老太爷高,但是毕竟年纪摆放在哪里……

    他客气的对待沈砚山,若是常人,必定也会回一礼,言语里带着几分客气。

    可惜……

    沈砚山只是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看着晏老太爷,言语淡漠,“的确,是个天大的笑话!区区一个姨娘便能毒害嫡小姐,来日,只怕若有人想要老太爷你的侯位,也是一杯毒酒便能搞定了!”

    “你……”晏老太爷没想到沈砚山出言,竟然是如此的放肆和不客气。他方才已经给足了沈砚山面子,可沈砚山似乎并不领情,还如此的讽刺他。

    虞非从晏老太爷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俊俏的脸上全是震惊,“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在素素的膳食里下毒?”

    虞非的话音十分的冷淡,眼里像是淬了寒冰似的。

    “月季!”虞非看着季姨娘,冷然地说,“当年,长姐留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是错误的!她心善救了你,你却做了什么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季姨娘不敢去看虞非的眼,只是缩了缩身子。

    晏谷兰挡在季姨娘的面前,抬起头来和虞非的目光相接,“我姨娘这些年来……”

    “闭嘴!”虞非直接打断了晏谷兰的话,一张俊俏的容颜上,全是戾气,“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你……”晏谷兰还想说话,却被季姨娘抬起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晏谷兰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咽’作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姨娘是害怕虞非的……

    虞家最可怕的人,不是虞老太爷,而是虞非。

    她比谁都清楚这点。

    只是,大虞氏和小虞氏太天真,从不知道周围的黑暗,而虞非也愿意将他光明磊落的一面,展现在她们的眼前。

    但是,虞非作为虞家来日的家主,他的手段又怎么会不残忍。

    季姨娘咬紧了下唇,半响只说了一句,“我是被冤枉的,老爷、老太太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冤枉?”虞非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值得世子冤枉你?”

    季姨娘听了脸色煞白。

    她抬起头,看着门前身姿挺拔的少年。

    今儿的天气并不好,一直阴沉不见阳光!少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神色……尽管这样,他那张容颜依旧隽秀的不真实!

    虞非的容貌便已经很出众了,沈砚山站在虞非的身边,却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她想起,曾有人形容晏三爷,是宛如松柏般的男子。

    若一定要这样形容一个人的话,那么沈砚山便好似青竹般秀逸……姿态宁静而又优雅。

    季姨娘突然明白,为何女儿方才会那么冲动了!

    眼前的少年,当真是太夺目了,也值得无知的少女为他冲动。

    地位,权利,容颜……每一样,他都拥有。

    女儿从她的抽屉里将她买了想要毒杀朱妈妈的毒药拿走,然后放在了送给晏锦的点心之中!

    只有晏锦不在了……

    女儿才会少个对手。

    只是,女儿太冲动了,手法也拙劣。

    所以,何氏刚提着食盒没走多远,便被人发现了食盒里的东西有问题……

    季姨娘紧紧地捂住晏谷兰的嘴,依旧神色不改地说,“舅老爷,这件事情,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季姨娘咬定了这句话,便再也不开口了。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瞧见这个情形,赶紧轻声对着晏老太爷劝道,“老爷,进屋说话吧,屋外冷,会冻坏你的身子的!”

    她说这句话,也是在化解沈砚山和晏老太爷之间的尴尬。

    沈家宅子里的事情,从不会外传出去!这些年,她将晏府的消息,撰的是滴水不漏。

    可是,晏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闹成这样……

    她心里多少有些恐惧,她害怕季姨娘的秘密会在此刻被揭发出来。

    她的大儿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但是实际上……晏季常一旦生气,那么后果便不可收拾。

    当年大虞氏离世的时候,晏季常便和晏老太爷发生了争执。

    若不是后来小虞氏嫁入了晏家……事情绝对不会那样了无声息的结束。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怕是早已不想要这个世子之位,而彻底去查大虞氏的死因了!

    晏老太太扶着晏老太爷,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老爷!”

    晏老太爷看了一眼晏老太太,然后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朝着屋内走去。

    晏锦跟在小虞氏的身后,准备陪着母亲一起进屋,突然,她顿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他们的视线,不经意地对上了。

    沈砚山的眼神清湛而又专注。

    他的目光执着,似乎给了晏锦一种错觉,他——在等她开口。

    晏锦暗暗地咬唇,半响后才轻声开口,“屋外天寒,世子若是不忙的话,进屋吃杯茶吧?”

    “好!”沈砚山清冷地声音响起,如墨的眼眸里竟带了一点浅浅地笑意。

    沈砚山话音刚落,站在沈砚山身边的虞非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沈砚山,然后又垂下眼眸。

    他低声地询问沈砚山,“世子,这件事情,其实你……你不用插手!今日,犬子多谢你相救。”

    “小爷你客气了!”沈砚山抬起手腕,将衣袖挽起一些,“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并不是插手!”

    沈砚山说完之后,又靠近虞非说了一句,“小爷若相信我,一会经过何氏身边的时候,便问她一句,她父亲尸骨是否安然无恙!”

    “这……”虞非瞪圆了双眼,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砚山,一时无言。

    但是,沈砚山完全没有同虞非多做解释,而是在晏锦转身后,便跟了上去。

    虞非像个木头似的站了一会,才扫视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只见,跪在东北角角落里的女子,虽然发髻凌乱,面目肿起,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但是,直觉告诉虞非,那个人便是沈砚山嘴里的何氏。

    何氏做了什么,虞非也猜不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又想起想起晏锦方才看着沈砚山犹豫的神色,才缓缓地松开撰的紧紧的拳头。

    虞非朝着东北角走去,然后在女子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压低了嗓音,轻声对女子说,“何氏,你可知,你父亲的尸骨,是否安然无恙?”

    “你!”本来沉默的像是丢了魂的女子,立即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你做了什么?”

    虞非笑了笑,言语冷冰,“你们对素素做了什么,我便对你家里的人,做了什么!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的话,点到即止。

    毕竟,虞非根本猜不到接下来的任何事情。

    他方才同晏老太爷一起吃茶的时候,晏老太爷提起东城,说那边有一片庄子,一直都荒芜着!若是在这边荒芜的庄子上,建一座房子,等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可以让小虞氏和晏锦去避暑。

    虞非当时听的,咬牙切齿。

    东城的土地肥沃,怎么可能有荒芜的地方?

    而且,若是要修建一座房子,又谈何容易?晏老太爷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多少也是个侯爷,他住的地方极其讲究,然而这每一样都是需要银子的。

    晏家的几位爷都是当官的,官位不高且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又怎么可能有闲钱来修建这座宅子。

    虞非明白,晏老太爷说这些,无非是想要问他要银子,借口还说的如此光明磊落。

    虞非虽然不甘心,却依旧妥协了。

    他想让姐姐过的安稳,也想让晏锦和晏绮宁平平安安的长大!银子这种东西,没了,他可以再赚,可若亲人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只是虞非怎么也没想到,晏老太爷开口便是二十万两银子。

    他当时被晏老太爷的话,吓的茶盏都差点握不住。

    二十万两银子……

    晏老太爷这是要修建什么样的奢靡的宅子!

    虞非被气的头疼的时候,外面便跑进来一个小厮。

    小厮的身高和晏老太爷差不多,连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相似!若是不注意看,还会以为这个小厮是晏老太爷穿上下人衣服。

    小厮一脸慌张,他说,“侯爷不好了,大爷要处死季姨娘和六小姐,你快过去瞧瞧吧!”

    晏老太爷一听,便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赶紧走了出去。

    晏老太太似乎比晏老太爷更早知道消息,她站在院外,等晏老太爷走出来后,两个人一起朝着东院走去。

    虞非跟在晏老太爷的身后,脑海里却是一片迷茫。

    在他的记忆里,他这个姐夫是个十分温和的人。虽然,姐夫从来不喜欢笑,但是他的心,比谁都善良……

    因为善良,这些年在晏家,受了不少的委屈。

    也是因为善良,当年才会让虞家欠了他那么多东西。

    虞非虽然当初埋怨过姐夫,在续弦娶了二姐后又有了姨娘,但是后来他知晓真相后,也原谅了姐夫。

    准确地说,他是没什么资格说原谅不原谅的。

    虞家欠晏季常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连父亲都曾私下和他提起,父亲说,“你两个姐姐都是我掌上明珠,她们哪一个过的不好,我都会难受很久!可是小非,我没有办法,她们的选择都是那么坚决,我没有办法去阻止她们!我们虞家啊,欠你姐夫太多的东西了……来日,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护住你姐夫的性命!”

    虞非瞧着一脸沧桑的父亲,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

    虞非看着眼前的晏老太爷,一双手握的紧紧的。

    他将心里的疑惑和怒气压制了下去后,却在刚进院子的时候,听到了沈砚山的那些话。

    沈砚山是个说话直接,且又不喜欢虚伪的人。

    所以沈砚山的话,绝对不会有假。

    沈砚山说,季姨娘给晏锦下毒,想要毒死晏锦。

    虞非刚平复下去的心情,顷刻间又爆发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季姨娘竟然如此毒蝎心肠,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放过!

    这些年来,小虞氏总是说她过的很好……她说的真切,虞非也不好去反驳她的话,让她伤心。

    只是虞非怎么也没想到,小虞氏和晏锦的处境……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送到晏家那么多银子,他用性命换来的银子……竟然都护不住姐姐和外甥女……

    虞非敛了心神,看着眼前的何氏,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要知道,世上惩罚人的办法,不止是让她死掉!有一种惩罚,叫做——生不如死!”

301:缘由(4000字二合一)

    何氏脸色变了变,异常地苍白。

    “你……你是疯子!”何氏低吼一句,身子颤抖的厉害,“舅老爷,是我下的毒,你……”

    何氏话还未说完,虞非便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显然,虞非是不愿意多听她的解释。

    似乎在虞非的心里,她的解释,也是多余的。

    何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渐渐地沉默了下来,目光无神。

    虞非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透彻,但是何氏多少能猜到,虞非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若她不坦白……她家族里的人,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不远处的季姨娘似乎也发觉了何氏的异常,她眼神一暗,便压低了嗓音对何氏说,“你别……”

    “住嘴!”站在院外的吉祥,低低地吼了一声,“大爷不想听见姨娘你的声音!”

    季姨娘气浑身哆嗦,她紧紧地咬紧牙关,然后看着眼前的吉祥。

    晏季常身边的两个侍卫,跟了晏季常许多年。据说当年,若不是晏季常,这两个孩子怕已经早不在人世了。他们对晏季常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他们的话,便是晏季常的心意。

    季姨娘不再言语,目光却透过几盆盛开的君子兰,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何氏。

    冬日的盛开的君子兰,此时有了一些枯萎的迹象,像极了现在的何氏。

    何氏没有说话,方才季姨娘唤她,她也没有做声。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的她鼻翼疼痛,却也让她清醒了一些。

    季姨娘看着身边的晏谷兰,抬起手来将晏谷兰的发髻打理好,压低了嗓音道,“六小姐,你没事吧?”

    “姨娘!”晏谷兰眼睛肿的快成一条缝了,“我……我……”

    她紧紧地抱住季姨娘,几不可闻地说,“我害怕!”

    “不怕!”季姨娘轻轻的拍打着晏谷兰的背,“姨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季姨娘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对何氏有防备之心。

    何氏那样的身份,来做她的婢女,又怎么会真正的甘心?

    季姨娘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若不是当年虞家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也不会被那个人重视,最后还能和晏三爷有了来往。

    季姨娘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辈子唯一遗憾的,便是自己没有一副出色的容颜。若她有大虞氏那样的容貌,晏三爷的妻子,或许便是她。而大虞氏有那样绝色的容貌又如何,大虞氏还不是瞎了眼,选择了晏季常。

    那个比夜叉还要狰狞的东西。

    当真是可笑……

    彼时,屋子内晏锦已经落座,而坐在她左侧的人,便是沈砚山。

    晏锦有些诧异沈砚山会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位子上,而不是坐在晏老太爷邀请的主位上。

    晏老太爷目光从晏锦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没有再开口。

    “老太爷,今天的事情,晏家要给我一个交待!”虞非坐下之后,将丫鬟递过来的茶盏丢在一边的小桌上,眼里带着怒火,“区区一个姨娘,竟然敢在嫡小姐的点心里下毒!在晏家,就如此没有尊卑吗?”

    晏老太爷捧着茶盏,眉目里也带了几分恼怒,“这件事情还未查清,你又何必早早做出决断!”

    “呵呵,老太爷的意思是,要和当年一样吗?”虞非将身子往后靠了一些,然后冷冷地说,“当年,你口口声声说,长姐不会出事,结果呢?是否,也要等素素出事,你才会意识到,你自己的想法,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虞非话音刚落,晏锦的目光便望了过去。

    她生母的死?

    很少有人和她提起,她生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是含糊的说,生母因为身子虚弱,生下她和晏绮宁便断了气。而且,当初一味要保小的人,是小虞氏,而并非晏家的人。

    前世,二婶对她说这些的时候,言语里还带了几分伤感。

    二婶说,若不是小虞氏一定要保小,或许大虞氏还有的救,毕竟陈大夫医术精湛。

    昔日,她会怨恨小虞氏,多少也有这个事情的原因。

    她更是认为小虞氏贪恋晏家的权利,所以当初活活的害死了她的生母,让她在落地的那一刻,便没了亲生母亲。

    若不是到了后来,她认清楚了二婶和晏家其他人的面目,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像晏家这样的一个空架子侯门,日子过的还不如一个小贵族的家族好,手里又有什么权利?

    晏家是个泥潭,而这个泥潭里,遍地都是毒刺。

    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

    纵使晏锦明白了小虞氏的难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母亲当年的死,居然和晏老太爷有关。

    晏老太爷握住茶盏的手又紧了紧,他严肃地看着虞非,“你一定要提当年吗?”

    “老太爷你答应过我什么,要我一一说出来给你听吗?”虞非的怒气在这几年内一直都积攒着,到了今日直接爆发出来。

    虞非一直将心里的委屈藏在心头,他知道有的时候,要替小虞氏多考虑。

    他的二姐——他欠了他二姐许多的东西。

    小虞氏总是说,晏季常很好,晏锦也很听话。有的时候,小虞氏还会让人带口信送来虞家,说晏锦今儿弹琴给她听了,琴声很好听。偶尔,晏锦陪她在院子走走,小虞氏都会高兴的写信念叨给虞非听。

    虞非看着小虞氏,因为一点小事而满足的样子,心里既然难受,又心疼他的二姐。

    他的两位姐姐,自小被父亲保护的很好,像是屋内摆放的牡丹花一样,从未经过风雨的洗礼!

    结果,到了最后。

    他的长姐惨死,而二姐又整日病怏怏的……

    虞非有的时候也听父亲自嘲地问,他问自己,“小非,你说当年我那么对你的姐姐们,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以为我能护住她们一辈子,可是我到了最后……竟一点也帮不上她们!”

    父亲每次说完后,一向坚强的母亲,总会偷偷的抹眼泪。

    作为父母的,总想将最好的东西和环境给孩子,而舍不得他们去见那些肮脏的事情。结果,太多的保护,反而成为了她们最大的致命伤口。

    思及此,虞非又慢慢地说,“老太爷今儿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这件事情,便没完!”

    “你……”晏老太爷没想到虞非居然会这样威胁他,一时有些傻了眼。

    连坐在晏老太爷身边的晏老太太也没猜到这一点,她赶紧安慰晏老太爷,“老太爷你别生气,舅老爷不过是说笑的!”

    “说笑?”虞非自嘲地笑了笑,“老太太,我何时同你们说过笑?你们要的东西,我可是一样不少的送到了晏家,你见我说出来的事情,却没有兑现过吗?”

    晏老太爷气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无光,“虞非,你不要太放肆!每次都提起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难道怪我们吗?”

    “不怪你们?”虞非的言语十分的刻薄,“不怪你们,难道怪我长姐?”

    晏老太爷拍着小炕几,眼里全是怒火,“要怪就怪你二姐,当初,可是她说保小的!”

    晏老太爷话音刚落,晏季常手里的杯子便从手里滑落在了地上。

    只听见茶盏落地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虞非和晏老太爷的目光,便落在了晏季常的身上。

    虞非没有说话,而晏老太爷也不再吱声。

    反而是小虞氏轻声地说,“昔日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但是,今日的事情,我一定要彻查到底!父亲,我不允许有人毒害素素!”

    小虞氏说完之后,又将茶盏推到晏季常身边,安慰道,“大爷,你别伤心了!”

    她的声音轻柔,言语里带了积分宽容。

    晏季常抬起头,目光和小虞氏视线相对。

    他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然后将小虞氏推过来的茶盏,重新捧在了手里。

    虞非见小虞氏依旧愿意唤晏老太爷一声‘父亲’,便转过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没有了争执,小虞氏才轻声将今日的事情,彻底地说了一次。

    她今日陪虞非用了早膳,刚回院子还未来得及将汤药服下,便听见丫鬟来禀报说,季姨娘家里的那几个哥哥,又在后门闹了起来。

    后门那条街虽然偏僻,但是若是闹太久,难免会被外人看笑话。

    小虞氏匆匆地披好了大氅便朝着后门走去。

    结果,她刚走近便听见季大的声音,言语里带了几分张狂。

    季大吼,“昨儿你得了那么多东西,给我几百两银子又如何?季月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和你两个哥哥抚养长大的!现在你做了姨娘,便忘了我们的存在!”

    季姨娘声音极小,但是声音里也带了愤怒,“大哥,我真的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你骗谁呢?”季大继续嘲讽,“当年,虞家大小姐赏赐了你多少东西,你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我们用好几年!季月,你可别忘了,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也只有我们会帮你!”

    季姨娘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她低吼了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没银子……大哥,若你现在不离开,等会老太爷来了,你会被赶出去的!”

    “那个老东西敢!”季大冷哼了一声,“当年,他让我做的事情,那一件是干净的?还有你,若不是我,你手里的那些砒霜,又怎么会买的到?”

    季姨娘急的想要捂住季大的嘴,季大往后一退,又继续说,“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乖乖给我银子,无论你想用砒霜杀虞家二小姐也好,还是晏锦也罢,我都不会插手!对了,方才我看见兰姐儿吩咐人,要送一些东西给晏锦……你……”

    小虞氏听到这里,脸色惨白。

    她急忙地对身边的轻寒说,“赶紧去查,谁给大小姐送膳食过去了,抓起来,抓起来!”

    小虞氏说完之后,又对窦妈妈吩咐,“去找人来,将这几个东西都也抓起来!”

    小虞氏话还未说完,便气的瘫软了身子。

    窦妈妈眼疾手快,她赶紧扶起小虞氏,眼里全是担忧,“太太,你别急,别急……轻寒,快去查!”

    小虞氏又怎么可能不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听到的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季姨娘想要害死她和晏锦。

    季姨娘竟如此可怕,如此恶毒。

    小虞氏镇定了之后,便等来人抓起了季姨娘和季家的那几个兄弟,一起押到了她的院子内。

    很快,轻寒便抓住了何氏。

    而何氏手里的食盒,经过重大夫亲自查看,每一样都有剧毒。

    连果酒都不例外。

    重大夫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里带了几分错愕,“到底是要毒害谁,居然放了这么多毒药!哪怕只要用一点,这个人便会立即断气,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啊!”

    小虞氏在听了这句话后,连窦妈妈送进来的药也不愿意继续服用了。

    小虞氏想,等晏季常休息好了,再和晏季常商议,怎么处理季姨娘。她不想闹的太大,让虞家人担心。

    却不想,晏谷兰跑进来又哭又闹,一直说她是毒妇,想要害死季姨娘。

    小虞氏此生,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而且羞辱她的还是一个孩子。

    当时的晏谷兰看着她,一脸的恨意,“你们这是诬陷我姨娘,太太,这些年来姨娘从未动过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姨娘?太太,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我狠?”小虞氏看着晏谷兰一张小嘴,颠倒黑白,“我狠的话,你姨娘当年就不在人世了,又怎么会有你!”

    小虞氏那会也是被气坏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结果,也是因为她的大意,让晏谷兰抓住了把柄。

    晏谷兰扶着季姨娘,眼里全是讽刺,“是啊,太太你一直恨透了姨娘,恨姨娘有了我和弟弟!所以,你便找了借口,来毒害我们!太太,你不能有孩子,又不是我姨娘的错,你怎么能如此做?也难怪你不能有孩子,这是老天的惩罚!”

    小虞氏被晏谷兰的话,气的目瞪口呆。

    眼前的晏谷兰,言语刻薄,目中无人。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一抹暗色的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那个人走到晏谷兰身边,抬起手便给了晏谷兰狠狠地一个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她如此不敬?”

302:招供

    小虞氏被眼前人的举动,弄的直接傻了眼。

    她很少见晏季常生气……

    而且,还是生如此大的气。

    在她的记忆中,唯一一次见晏季常生气,还是在长姐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晏季常从外面赶回来,对着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大发雷霆。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和如今一样,面色冰冷,言语刻薄,宛如一个她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爹!”晏谷兰也被打的傻了眼,嘴角有一丝血丝溢出,“你为什么要打我?”

    季姨娘抬起手赶紧将晏谷兰护在身后,眼里全是惶恐,“大爷,你消消气,六小姐还小,她是无意的!”

    晏季常收回手,目光如寒冬的霜雪般寒冷。

    季姨娘将身子缩的回去一些,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小虞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无论眼前的季姨娘多么可怜,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小虞氏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如此息事宁人!她退避了太多次,所以才会让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认为,她其实是个羸弱的妇人,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若是她一个人,受点委屈不让晏季常烦心,也是无碍的!可是,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

    小虞氏看着身边的点心,将自己今日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结果,季姨娘却说自己是冤枉的,还将责任都推到了季大的身上。

    季大是个粗鲁的人,他听到季姨娘如此污蔑自己,便直接和季姨娘动了手。

    晏季常站在小虞氏身边,没有阻止季大和季姨娘动手,而是袖手旁观的看着,直到晏谷兰哭的撕心裂肺,引来了晏锦和沈砚山。

    小虞氏思及此,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晏季常。

    今日的晏季常,略微有些怪异。

    平日里晏季常虽然不喜季姨娘,但是却很少将怒火发泄到晏谷兰和晏谷殊的身上。

    今日的晏谷兰说话虽然是很重,平日里说过的或许比这个更难听。

    然而,晏季常在听了这些话后,下手也不轻……

    尤其是晏季常的眼神,像是恨透了眼前季姨娘和晏谷兰一般。

    这个样子的晏季常,像极了当年她长姐去世的时候。

    小虞氏将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虞非眼里的怒火更重了,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问晏老太爷,“老太爷,你说,今日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舅老爷,这件事情还未彻查清楚,你先别急!”晏老太太皱着眉头,替晏老太爷解决了尴尬的场景,“不如,先问问何氏?”

    虞非笑了笑,“老太太你可真聪明,你知道何氏是季姨娘的人,所以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那你怎么不问问季大他们?你当我们虞家人,都是傻子吗?”

    “那舅老爷,你想怎么做?”晏老太太眼里的耐心,也渐渐地消失,“你想要怎么逼供?”

    虞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全是愤怒,“逼供?老太太你可真是厉害,一句句帮季姨娘洗脱罪名!在你的眼里,素素的命就不是命吗?”

    虞非说完之后,也不等晏老太太开口,他大步地走到门口,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众人猜测虞非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虞非掐着季大的脖子,使劲地往屋子里拖,像是拖一条苟延馋喘的死狗一般。

    季大的眼睁的圆圆的,他一直抓住虞非的手,想要挣扎开!

    虞非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力气却不小!无论季大怎么挣扎,虞非的手却没有半点松动。

    季大一度以为自己要断气了,却不想最后被虞非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跟在季大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一脸慌张,“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季大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脖子,喘息不止,“没事!”

    季大被虞非的举动吓的浑身战栗,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说吧!”虞非那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容颜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若你说的我满意,今日你还能拿着三千两银子安稳的离开。若是你说的我不满意,那么你今日回去的,便只有你的尸首!”

    晏老太太在听了虞非的话后,大惊,“舅老爷你……”

    “老太太,我记得你信佛吧?”虞非将袖口挽起,露出里面古铜色的手腕,然而他的手腕上,却蔓延着不少刀剑的伤痕的。虽然,这些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久远了,但是却依旧狰狞,“信佛之人本是一心向善,可有些人却是助纣为虐,当真是肮了佛门这快清静的地方!”

    晏老太太被气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

    “我……”季大从虞非的眼神里看的出来,若是他今日不说出让虞非满意的答案,那么他想要离开,怕是不可能了。季大缩了缩脖子,言语里带了几分惊慌,“回小爷话,点心里放着的砒霜,是季姨娘吩咐小的去买的!小的没在城内买,而是去了城外……小爷你可以去查,小的买了之后就直接送到了晏府,给了季姨娘!她心恶毒着呢,她想要杀了大太太和大小姐,小爷,小的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句隐瞒……”

    季大说到这里,又暗暗地吞了吞口水,“那三千两?”

    “若你没有隐瞒,必定给你!”虞非从袖口里将银票掏了出来,放在了一遍的小桌上,“还有呢?”

    季大看着虞非摆放在不远处的银票,眼睛都直了。

    他若是得了这些银子,那么他欠下赌坊的那笔银子,也可以还清了。

    这些年来,季姨娘虽然给了他一些零碎的银子,可那些银子毕竟太少了,根本不能让他将赌债还清。

    季大犹豫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晏老太爷,又窥了一眼虞非,点了点头,“小的还知道当年……”

    季大话还未说话,屋外便传来了季姨娘的哭声。

    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六小姐晕过去了,来人啊,救救六小姐!”

303:心痛

    季姨娘哭的撕心裂肺,仿若晏谷兰当真会在此刻断气一般。

    虞非瞧着屋内晏老太太的神色,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然后抬起晏看了一眼周围。

    昏暗的屋内,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却十分的清澈。

    这个时候,一直未曾说话的晏季常开了口。

    他说:“谁都不准出去!”

    晏老太太目光放在晏季常的身上,一时气的拍了拍小桌子,“季姨娘做错了事,和兰姐儿有什么关系?她可是你的孩子!”

    “是吗?”晏季常看着晏老太太,言语里呆了几分嘲弄,“她是我的孩子吗?”

    晏季常的目光冰冷异常,刺的晏老太太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一边站着的朱妈妈见晏老太太翕了翕唇,赶紧劝道,“老太太你别气,大爷不是故意顶撞你的!”

    晏季常今日的举动有些反常,站在屋内的小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挪动脚步。

    屋外,季姨娘的哭声越来越惨烈。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走出去。

    连站在院外的那几个侍卫,对季姨娘的哭泣,都是视若无睹。

    他们,全当季姨娘这个人不存在。

    晏季常低下头,淡淡地说,“这样恶毒的人,晏家留不得!白绫和毒酒,母亲你替她们选一样吧!”

    “你疯了吗?”晏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季大说,“你宁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女!”

    晏季常抬起头来,目光冰冷,“我一直都信母亲你,可母亲,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又怎么能,再相信身边的人?”

    晏季常的话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了晏老太太的心上。

    她颓废地往后一倒,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

    她这些年来虽然厌恶晏季常,但是晏季常却很少反驳她的话,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若不是当年大虞氏的出现……晏季常的性子,也不会变了如此之多。

    “放肆!”晏老太爷气的哆嗦,拍着小炕几,看着晏季常说,“你就是这样对你母亲说话的?”

    晏季常惨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晏老太爷被晏季常的话噎住了,指着晏季常的手,颤颤抖抖。

    他本来身子就不好,被晏季常这么一刺激,便立即觉得疼痛难忍。

    当年,他妾室众多,身子早早就被掏空了!后来,因为晏季常被毁容的事情,他也便再也无心留恋妾室,将那些人都交给了晏老太太处理。

    他的通房和妾室,死的死,病的病,没有一个人留下。

    晏老太爷知道是晏老太太动的手,也不觉得心疼。在他的眼里,女人的存在只有两个用处。

    其一,便是繁衍子嗣。

    其二,便是利用或者泄/欲。

    所以这些年来,宅子里那些明争暗斗,他都懒得去理会!而他的孙女们,若能换来他未来前程似锦,他也绝对不会犹豫。

    只是,可惜了他当初想法,却是失算了。

    他以为沈家三爷多少会瞧上晏锦,毕竟晏锦的姿色,更胜当年的大虞氏。

    却不想那个病秧子倒是痴情种,一心挂念大虞氏,对大虞氏的女儿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他的算计失了策……

    晏老太爷看着座下的沈砚山,将手撰成一个拳头。

    今日沈砚山会到晏家来,的确是一个意外。

    若是换成往日,晏老太爷一定会兴奋的睡不好觉。

    他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这一日……终于能攀上一个大家族的高枝。

    可是,最让他错愕的是,沈砚山居然是同虞非一起到晏家的。

    晏老太爷看了看晏锦,顿时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沈家和虞家私下怎么交好的他并知晓,但是重大夫会来晏家,必定是沈砚山的安排!

    自从重大夫来了晏家之后,小虞氏的病彻底的好了,连晏季常的腿疾也痊愈了……像重大夫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当年,连太后有意让重大夫进宫做御医,结果都被重大夫婉拒了。

    重大夫在沈家,只听命于沈家的人。

    重大夫愿意来晏家,哪里是帮沈苍苍送什么东西,无非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命令。

    然而沈砚山会帮小虞氏和晏季常,也是因为虞非的关系。

    晏老太爷想到这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

    若是往日他当然不介意和虞非闹翻,毕竟虞非有求于他,就算闹翻也是虞非主动来和他道歉……

    可今时不同往日,若他和虞非闹翻,那么沈家这棵大树……他怕是高攀不上了。

    “唉……家门不幸!”晏老太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最后退步了,“你可以赐死季姨娘,但是……兰姐儿是无辜的,便罚她一年内不能再出来走动,便好!”

    晏老太爷松了口,却让一边的晏老太太有些诧异。

    晏老太爷的作风,和平日的晏老太爷有些不太相似。

    不过,晏老太太是聪明人,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很快的又添了一句,“经时,你爹自小疼你,如今什么事都依你,你也别太……为难我们了!再过几年,我和你爹都要入土了,你又于心何忍?”

    晏老太太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似乎,这一刻她和晏老太爷,才是最委屈的人一般。

    沈砚山坐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十分的可笑。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太有戏子的天赋了!他们惺惺作态,也不怕恶心这里的人……他们嘴里再不舍又如何?今日晏季常要夺走的,是季姨娘的性命,而不是他们。

    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眼里,季姨娘的存在,其实就如同一颗杂草。

    可有可无……

    而且,季姨娘死了,对晏家而言,并非不是一件好事情。

    虞家会认为,晏家是真的妥协了,而小虞氏为了不让晏季常委屈,必定会继续委屈自己。

    至于晏锦……

    沈砚山看着眼前面目灵气的少女,此时她动人的眉眼,皱成了一团,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满意?

    就算晏锦满意,他也不会满意。

    晏锦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之中,他在这一刻,有些为她痛心。

    “方才,你说,从前……”沈砚山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僵局,看着季大说,“昔日,你做了什么?”

304:大虞氏之死

    沈砚山话音刚落,季大整个人便怔住了。

    他此时有些仓惶的窥了一眼沈砚山的神色,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眼前的少年,微扬起眼眸,隽秀的容颜,风姿卓越。

    季大垂下眼眸,身子瑟瑟发抖。

    “城郊的药铺我倒是认识几家!”沈砚山拂了一下袖子,嗓音淡淡地,“王掌柜、柳掌柜……哦,对,还有曾掌柜!”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说话的语气又无比的清冷。

    季大听到沈砚山说起曾掌柜的时候,眉眼里便更慌张了。

    沈砚山顿住了话语,微微勾唇,“果然,真的是曾掌柜!这位掌柜的,小爷对他应该还有印象!”

    虞非听到沈砚山提起曾掌柜的时候,指尖微颤。

    如沈砚山所言,他自然是记得这位曾掌柜的。

    当年,虞方小时候错服的毒药,便是下人从曾掌柜的药铺拿回来的!

    若不是虞方命大,因为厌恶药的味道,所以只是碰了一些,便吐了出来,或许在哪个时候,虞方便早已没了。

    后来,他的父亲去追查这件事情,曾掌柜也是吓坏了。

    曾掌柜跪在他父亲面前,说自己也不知道,买药的人会给人下毒,他以为是用来毒老鼠的。

    他的父亲,显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下人早已招供,说是收买她的人,让她去曾掌柜哪里取药。

    所以,闹到最后。

    曾掌柜砍掉了自己的右手,并发誓再也不从南疆去买这种害人的毒药!

    那一年他站在父亲的身边,看着曾掌柜的妻子大着个肚子,一脸惨白的看着他们。

    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并未要曾掌柜的性命……毕竟,这件事情曾掌柜也只是一个卖药的,就算知晓其中的内情,也不过是贪婪想赚一些银子。

    却不想,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再也不卖毒药的曾掌柜,如今又将毒药卖给了季大。

    或许……

    曾掌柜是认识季大的,他也知晓季大要做什么!

    又或许……是一场复仇。

    当年,他们的仁慈,却成了一把带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他们。

    虞非挪开目光,看着眼前的季大说,“是曾掌柜吗?”

    “我,我……”季大吓的目瞪口呆,他往后缩了缩身子,猥琐的脸上,全是恐惧,“小爷,我……”

    “是不是!”虞非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是不是曾掌柜!”

    虞非的神色太过异常,连晏季常和小虞氏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季大不敢说话,而站在季大身边,看起来年纪稍小的一些人立即点了点头,“回小爷话,是曾掌柜,是曾掌柜!他说,那些药和京城里的药是不一样的,无色无味,就算是用了,也不会立即暴毙!等过了几日,才会发作……曾掌柜还说,用过的人,若是再多用参汤,药效会发挥的更快,尤其是用过野山参的人,只需要一个时辰,便会……便会彻底的断气!”

    虞非听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依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沈砚山看着虞非的模样,又淡然地说,“所以,十多年前,你们,也是在曾掌柜哪里买的药?”

    “是是是!”季二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点头,“是在他哪里买的!”

    结果,季二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回答了沈砚山什么问题!

    他哑然的看着沈砚山,一时怔住。

    “十几年前?”晏季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冬日?”

    季二不敢直视晏季常的目光……

    此时的他们,宛如院外的梧桐树一般,失去了阳光和水分,渐渐地枯萎。枝头上的树叶,也在这寒冷的冬季里,慢慢的凋谢,一片颓废之色。

    他们现在谁也不能仰仗。

    说多错多,大概就是他们目前的处境了。

    季大方才贪图虞非的三千两银子,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无论如何,季大也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会要了季姨娘的性命。

    明明……季姨娘替晏季常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晏谷殊。

    贵为世子的晏季常若是没有儿子,他又如何名正言顺的继承侯位?

    若是晏季常毒杀了季姨娘,那么接下来晏谷殊必定会对晏季常恨之入骨……

    季二想着这些,头脑里一片混乱。

    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晏季常目光却没有挪开,“是初七,对吗?”

    他这句话说的平淡,却惊的在一边的晏锦,目光慢慢地挪了过去。

    初七……

    冬日里的初七。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生母的去世的那一日!

    她很少过生辰,是因为这一日,她失去了母亲!前世同人交好的时候,晏锦也从未跟人,真实的坦白过她生辰到底是那一日!

    她满口谎言,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最懦弱的一面。

    她是晏家的嫡长女,也是晏绮宁的姐姐。

    若她懦弱,那么又能懦弱给谁看呢?

    “是谁吩咐你去买的?”晏季常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后,言语里带了愤怒,“是谁?”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被人吹去了上面的尘埃,真相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晏季常此时,尽量的按捺住了,心里的怨恨。

    当年,若不是虞家阻拦他继续查下去,他必定会查明,大虞氏的死因。

    明明……他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他上了马车的时候,大虞氏还拿着大氅,亲自给他披上。她笑的温婉,她说,“经时,你早些回来,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你!”

    那时的大虞氏,因为有了身孕,面容有些苍白。

    晏季常还记得,他将手放在大虞氏的腹部。

    她的体温,犹在手边。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那个总是对着他笑的妻子,居然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

    周围的人阻止他进屋查看,说大虞氏还未收拾干净,会肮了他的眼。

    晏季常完全没有听从外人的阻拦……

    他进屋的时候,满屋的血腥味里,还带着孩子弱弱的哭声。

    他当了父亲,却也没了妻子。

    在那一刻,他觉得,他快要撑不住了……

    没了妻子的家,又算是什么家?

    晏季常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在一边的季二吓的眼眶都红了,他大喊了起来,“妹夫,妹夫……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将带了麝香和红花的东西,送来晏府的,是有人托付我们的!”

305:幕后人(1)

    季二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哽咽,彷佛他才是最委屈最可怜的人一般。

    “是谁?”晏季常面容无色,声音低沉又可怕,“到底是谁?”

    季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季常,然后身子抖了抖,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季家人,向来是欺软怕硬。

    在这个时候,季二居然被晏季常的气场,活活的吓晕了过去。

    季大和季三一直不敢说话,他们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根本不敢去扶已经晕阙过去,躺在地上的季二。

    在一边的晏老太爷轻声咳嗽了一声,“经时!世子还在!”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晏老太爷又怎么能忍受,让沈砚山知道晏家的丑事。

    他提点晏季常,点到为止。

    有些事情,可以之后慢慢查探。

    晏季常抬起头,眼眸里的视线却是冰冷如寒霜,“父亲,你还想隐瞒什么?当年,你也是这样说,你说小秋她们还在,不要继续查下去了!结果呢,稳婆她……”

    “放肆!”晏老太爷拍了拍桌子,然后怒气地看着晏季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再听了?”

    晏季常冷冷地笑了笑,“这句话,应该我问爹你才是,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你……”晏老太爷气的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在一边的晏老太太赶紧抚摸着晏老太爷的胸口,低声安慰。

    这一幕,像极了多年之前。

    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晏季常也是这样,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

    那时,小虞氏走到晏季常身边,低声说:“姐夫,别查了,打草惊蛇!对姐姐而言,死亡未必不是解脱!”

    晏季常在听了小虞氏的话后,七尺男儿蹲在地上,紧紧地握住大虞氏的手,哭的泪流满面。

    仅仅是看着,便让人心酸。

    阴阳两隔,怕是世上最疼痛的词语了。

    小虞氏一直静静地站在晏季常身边,过了许久,她才让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

    “这个孩子,是老大……”小虞氏将襁褓里的晏锦递给晏季常说,“她的眼睛,和姐姐的很像!姐夫,你瞧瞧!”

    晏季常目光呆滞,在小虞氏话音落了之后,却没有动弹半分。

    直到,小虞氏怀里的孩子开始哭泣。

    孩子像是懂事一般,知道母亲离世,父亲伤心不已。她的哭声,让晏季常慢慢地回过神来。

    如小虞氏所言,在她怀里的那个孩子,肌肤雪白眼眸是淡淡的蓝灰色!孩子的那双眼睛,虽不似大虞氏那般湛蓝,却也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长姐从前跟我说,女孩子长的像爹爹,才好看!”小虞氏尽量笑着,“两个孩子,都长的和姐夫你很相似!小的那个身子太虚弱了,我让乳娘抱着歇息了!姐夫,孩子们都还没有名字,你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晏季常看着躺在身边的大虞氏,轻声地说,“当年她说,若是有个女儿,便希望女儿前程似锦!一个女孩子,要什么前程似锦?”

    晏季常自嘲地笑了笑,“小字,就叫素素吧。安之若素!”

    小虞氏想着,眼泪便忍不住想要掉下来。

    从头到尾,晏季常都在替大虞氏着想,从未为难过大虞氏半分。

    连大虞氏也曾自嘲地说,“小秋,我和他啊,是在对的时间内,遇见了错的人!”

    尽管如此,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最难过便是晏季常。

    晏季常认为他亏欠了孩子们太多的东西,所以对晏锦和晏绮宁一直很纵容!尤其是晏绮宁……

    因为当初晏绮宁的名字,是晏老太爷取的,晏季常对晏绮宁更是疼爱。

    年幼的晏绮宁曾将晏季常最喜爱的玉佩摔坏,而晏季常却丝毫不在意,他说,坏了就坏了,我的女儿高兴就好。

    晏季常恨不得将天上的星辰都送给孩子……但是结果……

    却不尽人意。

    他毁容了,而且也不擅长笑。

    晏绮宁小的时候,曾抓住晏季常的脸,往左右扯着说,“爹爹,笑!”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连上的皮肤都被晏绮宁扯的红肿,晏季常却没说什么。

    甚至,后来……

    小虞氏无意间撞见,晏季常偷偷躲在书房里,对着铜镜练习笑容。

    他忘记了笑,因为自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开心的。

    但是,那会的晏季常却和普通的父亲一样,笨拙的厉害!为了让女儿开心,独自练习笑容……

    他那么伤心,却依旧要装作开心,逗孩子们笑。

    尽管,这笑容依旧吓哭了晏绮宁。

    小虞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次却没有再阻止晏季常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了。

    她的懦弱,害苦了孩子。

    过了良久,晏老太太才开口,她说,“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吧,你父亲身体不好,你就不知道退让一些吗?”

    “不行!”晏季常却十分的坚决,“这件事情,今儿必须水落石出!”

    晏老太爷一听,抓起放在一边的茶盏,站起身便要朝着晏季常砸过去。

    只听见沈砚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晏老太爷握住的茶盏,也有些不稳了。

    晏季常身边坐的是晏锦,而晏锦的身边是沈砚山。

    他们几个都坐在一个方向,他这个茶盏砸过去,必定会伤到沈砚山。

    那个时候,他怕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晏老太爷气的喘的厉害,他狠狠地将茶盏丢在地上,“你非要闹的人人都知晓,这件事情吗?”

    “其实,外人早就知道了!”晏季常冷冷哼了一声,“父亲,你又何必掩耳盗铃!”

    晏季常懒得和晏老太爷再多废话,他看着还未晕阙过去的季大和季三说,“说清楚,我便饶你们不死!不然,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们季家所有人,一人一张席子!”

    他说的刻薄,却听的季大和季三,浑身冷汗。

    晏季常显然不是在说笑,他说的出口,必然也会做的到。

    季大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只是想取一些银子,居然会闹成这样。

    死……

    他当然不想死。

    他吓的哆嗦的厉害,然后又窥了一眼不远处的晏老太爷。

    只见晏老太爷的目光,正在上下的打量沈砚山。

    在晏老太爷的眼神里,始终带着对沈砚山的敬畏。

    显然,晏老太爷是害怕沈砚山的……

    他对这个少年,十分的畏惧。

    季大想了一会,咬紧了下唇,然后跪着走到晏老太爷身边,抱住晏老太爷的大腿,大喊道,“侯爷,求求你救救的小的,求求你了……当年,是你让小的买这些东西的,那些口信,也是你让小的送的。侯爷……救救我!”

306:幕后人(2)

    季大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便朝着晏老太爷望了过去。

    此时的晏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色惨白。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季大如今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想要安全地离开晏府,想要从虞非的手里拿到这三千两银子,那么他就得老老实实的交待自己知道的一切。

    因为,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显然已经知晓了一些。

    不然,沈砚山也不会提起曾大夫。

    京城郊外的药铺不少……沈砚山提起的药铺,都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这个人从一开始,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里。

    他和晏老太爷反目,像是少年一手策划好的戏剧一般!

    他们是少年的棋子,必须按照他的步子来走。

    否则……粉身碎骨。

    季大越想越害怕,他紧紧的抓住晏老太爷的衣摆,继续说,“侯爷,你说过的……一定会保我的性命!当初,左相出事的消息,也是你让小的散播的!还有……你让小的,将带了麝香和红花的东西交给月季,让月季带给虞大小姐……所以,所以……虞大小姐当时才会难产!对……还有稳婆……她虽然没有将大小姐和二小姐按在水盆里淹死,可也……可也让两位小姐自幼便带了病,身体虚弱啊!”

    季大刚说完,小虞氏瞪圆了双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眶微红。

    她知道,季大说的绝对不是谎言。

    当年,左相谢良恬和虞家的事情,一直被人私下议论。

    谢良恬虽然贵为左相,但是却平易近人,也从未嫌弃过虞家是西域商人,偶尔也会托虞老太爷,运一些茶叶来品尝。

    谢良恬唯一的儿子谢瑞,私下也同虞非相识。

    那时,谢瑞才貌出众,被京城里的人称为长瑞公子!恰好,大虞氏琴艺精湛,容颜堪称绝色……两个人从表面上看来,属于郎才女貌。

    众人都以为虞家要高攀谢家的时候,却不想居然有人揭发晋南王和谢瑞来往频繁。

    帝王,永远害怕自己的位子被人窥视。

    哪怕,谢家世代忠良,谢家的祖上还曾为帝师,也根本不能洗涮他们在帝王心里的疑点。

    之后,谢瑞被赐死。

    左相谢良恬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更是被剥夺了手里不少的权利。

    那段日子,虞家虽然同情谢家,但是却不敢和谢家有来往。

    谢瑞头七刚过,便有人来打听大虞氏的事情。

    从哪些人嘴里得知,帝王其实是在怀疑虞家。

    毕竟,大虞氏和长瑞曾经的确有来往!

    直到后来,大虞氏下嫁到晏家。

    大虞氏下嫁晏季常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感叹大虞氏瞎了眼。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大虞氏下嫁了给了晏季常。天子才会打消对虞家的怀疑之心……

    晏季常娶大虞氏的时候,是用性命做担保,将大虞氏娶进了门。而且,晏季常私下,为了让帝王打消对虞家的怀疑,更是奔波了不少的日子,欠了不少的人情债。

    只是大虞氏福薄,第一个儿子夭折了。

    之后再有了身孕的时候,曾有人散播左相谢良恬出事的消息。

    大虞氏听了,照样如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这些人派当年的季姨娘送了东西给大虞氏。

    那时的季姨娘送了一些点心给大虞氏,结果大虞氏用了之后,便腹疼难忍,最后早产,生下晏锦和晏绮宁后,便早早的去了。

    小虞氏曾恨自己。

    她那个时候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看出来季姨娘的狼子野心。她相信了这件事情是别人做的,而季姨娘不过是被陷害了……

    若不是后来见识到季姨娘的刻薄,她到死都不会相信。

    姐姐当年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居然是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

    小虞氏捂住了双眼,低声的抽泣。

    她当年不敢让晏季常查这件事情,是有太多的原因。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姐姐是被人陷害而死……疑点重重。

    只是,不能查。

    会打草惊蛇。

    而且,对于姐姐而言,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众人皆以为姐姐在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信佛是因为想要生下第二个孩子。其实小虞氏知道,姐姐从嫁入晏家开始,心里唯一的信念,便是报恩。

    她会选择信佛,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姐姐想要报恩,所以才会选择保小。因为姐姐知道,只有晏季常和自己有了男婴,晏季常的世子之位才能保得住。

    只是,姐姐怎么也没想到,她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男婴。

    晏季常说,姐姐希望孩子前程似锦……

    其实那会的姐姐,是希望自己能生下男孩。

    “滚开!”晏老太爷看见虞非阴晴不定的神色后,有些害怕的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季大,“你敢如此冤枉我,你……”

    晏老太爷话还未说话,便瞧见虞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虞非动作迅速,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晏老太爷的领子,然后将晏老太爷慢慢地举高。

    今日,因为入了冬,天气寒冷,晏府上下便早早的都换上了冬衣。

    冬衣耐寒,而且料子质地也十分好……

    哪怕此时,虞非将晏老太爷举高,也没有听到一点布料破碎的声音。

    “放……啊……”晏老太爷被高高的举起,双腿并未着地,一双腿蹬的厉害,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在下一刻就要窒息了。

    他身子本就不好,哪怕虞非只是举起他一会,他便觉得难受,天昏地暗。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被虞非的动作彻底的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虞非说动手就直接动手。直到晏老太爷双眼泛白,晏老太太才吓的大叫了起来,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很快,帘子便从外被人打开。

    晏老太爷的贴身侍卫从屋外飞快的冲了进来,然后又全部顿住脚步。他们在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也十分的震惊……

    晏老太爷虽不喜欢虞家人,但是他的几个侍卫,却拿了不少次虞非的好处。

    侍卫们不敢动,而虞非却动了。

    他将晏老太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像是摔一条死狗一般,“老东西,你今日不给我交待,那么……我虞非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让你死在这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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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谋介绍: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锦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