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救我(100粉红票加更)
这种害怕,让她觉得记忆犹新……
“也好!”沈苍苍挥动鞭子,对晏锦说,“抱住我!”
晏锦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马动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住了沈苍苍的腰,然后便听见“嘚嘚”的马蹄声。
在晏锦袖口里的大白,吓的紧紧的缠住了她的皓腕,然后身子微微发抖。
它显然和她一样,也有些怕。
沈苍苍骑马的时候,英姿飒爽。
只是此时身后带了个晏锦,终究是不敢骑的太快。
沈苍苍骑着白马绕着马场跑了几圈后,才将身后的晏锦放下。她对着晏锦眨了眨眼,说,“素素,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好!郡主,你很厉害。”晏锦虚假地回了沈苍苍一个笑,又道,“郡主,你再带带我走走,可好?”
沈苍苍不知晏锦为何提出这个要求,可她看着晏锦有些发白的小脸,只好依依不舍的从马匹上下来,“好!”
像刚才的那样马棚,只有晏季晟能进。
庄文虽是晏季晟的贴身随从,却没有进去的资格。
庄文既出现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对付,只有先躲着。
虽然,晏锦不知,庄文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出现在这里……
可庄文出现,便是给她警告。
沈家的马场极大,而山后还有一片绿油油地草地。沈苍苍对晏锦说,“晚些,我们去后山看看!”
“后山?”晏锦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沈苍苍,“也好!”
沈苍苍听了之后,眯眼笑了起来,“后山很大,而且也很清静!”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又一起用了午膳。而这个时候,有个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郡主,三爷送信过来,让郡主早些……”
“知道了,知道了!”沈苍苍不耐烦地打断了侍卫的话,“不就是来几个人吗?至于一直提醒我吗?”
沈苍苍说完,神色间带了几丝不耐烦。
她鲜少出现这样的神色,而且还是对着沈三爷派来的人。
跪着的侍卫见沈苍苍皱眉,只好又道,“那郡主?您会早些回去吗?”
“我不回去,三伯父不得亲自来抓我?”沈苍苍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道,“你回去告诉三伯父,说我知道了,天黑了我就回去!”
侍卫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属下告退!”
等侍卫一走,沈苍苍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本来兴致勃勃的她,才这一刻又显得无精打采。
晏锦不好问沈苍苍,到底是谁要来庄子上。毕竟从沈苍苍的神色里,她能猜的出来,来的人,是沈苍苍很厌恶的角色。
于是,晏锦只好转移沈苍苍的注意力,“郡主,后山那边也有马棚吗?”
“嗯?”沈苍苍抬起头来,微微思索了一会,“也不算是马棚吧,沈砚山在哪里修了个小院子,偶尔偷懒的时候,他会去哪里躲着。而且,沈砚山的那匹马,也放在哪里!”
晏锦茫然的看了一眼沈苍苍,又带着几分茫然地问,“是那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
“你说小红吗?”沈苍苍将手里的箸放下后,声音略有些迟缓地说,“小红是在后山,我带你去看!”
晏锦怔了一怔,“那马,叫小红?”
沈苍苍见晏锦问起,立即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她刚才无精打采的神色,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怎么样,我取的名字,好听吗?”
晏锦:“……”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手臂,“你且说说看,怎么样?”
晏锦垂下了眼眸,微笑,然后违背良心地回答,“颇好!”
沈苍苍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起来,“素素,你果然懂我!”
沈苍苍的一句话,差点让晏锦咳嗽了起来。
大燕唯一的一匹汗血宝马,名字叫小红,放话出去,不知会笑掉多少文人雅士的大牙。而且,晏锦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沈砚山养的那对海东青叫小白和小黑了。
晏锦无奈的勾起一丝笑,这沈家的人,果然是她不懂的。
虽然,她自己养的那对九宫鸟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苍苍吩咐了下人将她的白马牵到了后山,而自己同晏锦则是慢慢地散步朝着后山走去,当做消食。
沈苍苍自小便不喜欢束缚,所以身边只留了两个侍卫,便将其他人挥退。
这些人跟在沈苍苍身边多年,见沈苍苍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抑郁,只好听从。
可等沈苍苍一走远,站在前面的丫鬟,便对身边的人道,“去告诉世子,郡主和晏家小姐去后山了!”
“是!”那个人领了命,转身便朝着山下的帐篷跑去。
而彼时,沈苍苍自然不知晓自己的行踪,又被人泄露。
后山和沈家有些相似,这不小的地方,种了不少的梨树,而这些梨树看起来,已经种了很久。此时,梨树上挂着拳头般大小的梨子,只需顿下脚步,便能闻见一阵阵梨香。
晏锦的目光落在梨树上,然后想了想,这些梨能做不少的梨子酒,且还有剩余。
沈苍苍顺着晏锦的目光看了过去,“素素你也喜欢梨树吗?”
“我?唔,喜欢吧!”只要是果树,她都不讨厌。
毕竟,这些果子能做不少的点心和清酒。
沈苍苍抬起手,揉了揉眼,“小楼和沈砚山也很喜欢!”
“小楼?”晏锦想了片刻,忍不住问出了声。
沈苍苍漫不经心地回答,“大伯母的妹妹,陆小楼!”
晏锦静了一会,没有继续问下去。
陆家昔日的才女陆小楼,曾和她生母大虞氏,在京城平分秋色的人。若说她生母在琴技上无人能敌,那么陆小楼的才华,在京城里便更是找不出几个对手。
只是后来,据说这位才女,生了一场大病,最后疯了。
当真是可惜。
沈苍苍见晏锦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很快便也就遗忘了。
今儿的阳光不似昨日那般剧烈,让本来怕热的晏锦,也舒了一口气。
沈苍苍倒是很高兴,她从侍卫的手里,将白马牵过之后,便骑了上去。她对着晏锦哈哈大笑,“素素,你看着……”
说完,她便挥动鞭子,让白马快速的跑动起来。
晏锦站在梨树下,闻着淡淡的梨子香味,看着沈苍苍奔跑在草地上。
不晓得是何处吹来了一阵清风,梨树被吹的一阵作响,十分清凉。
大白像是感受到了清凉的气息,它从晏锦的袖口里钻了出来,抬起了小脑袋看了看周围,最后吐了一下蛇信。而本来站在晏锦身后的两个侍卫,见到大白后,便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蛇这个东西,无论再温顺,依旧会让人觉得害怕。
尤其是剧毒的蛇。
晏锦倒是不在乎侍卫们做出的动作,她只是轻轻地抚摸大白的脑袋,柔声道,“你也喜欢凉?”
大白转过它的小脑袋,轻轻一晃,便又蹭了蹭晏锦的手背。
这个小东西着实有灵性,看的晏锦笑眯了眼。
沈苍苍骑了几圈后,才回头瞧见晏锦在逗大白,一时微微一怔。
这种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同的是,那个人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面容更苍白一些,唇色更是没有一点血色。那个人的声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问她,姑娘,你为何哭了?
为何哭了?
沈苍苍不太记得自己那一日是为何哭了,但是她却记下了那张精美却稍显稚嫩的面容。
真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绝色。
她带回大白后跟人说起这件事情,周围的人都嘲笑她不过是想养毒蛇,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沈苍苍气急,最后差点同那些人打了起来……
谁也不相信她,谁也不相信,大白是无害的。
看着她的时候,都像是看着鬼怪一般。
除了沈砚山……还有现在的晏锦……
“素素!”沈苍苍唤了一声晏锦,然后她看见晏锦抬起头,对她莞尔一笑。
晏锦生得绝美,眉如远黛,肤色白皙如玉。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动人,连沈苍苍都微微一怔。
下一刻,沈苍苍便骑马到了晏锦的身边,“素素,上来!”
晏锦挑了挑眉,将大白又放进袖口里,“好!”
这次,沈苍苍将马速放慢了一些,然后对晏锦说,“我带你去看石花!”
站在树下的侍卫,也慢慢地跟了上来。
“石……”晏锦话还未说话,身下的马便狂奔了起来,她吓的赶紧搂住了沈苍苍的腰,“苍苍,慢些,我怕!”
这个时候,沈苍苍微微颤抖,一直想要让马跑慢一些。
可此时,平日乖巧且又温顺的白马,像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样,根本不理会沈苍苍的动作,越跑越快。
眼看,就要将身后的两个侍卫甩下。
沈苍苍急的红了眼,她对身后的侍卫大喊,“救我……”
话音刚落,晏锦便明白了,这马是发狂了……
白马跑的极快,她能听见风刮在脸上的声音。此时的沈苍苍吓的使劲的勒住缰绳,想要阻止马匹的动作。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力气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咔”沈苍苍用力太大,指甲都被抓破了。
白马越跑越快,最后更是朝着一边的悬崖跑去。若是再不及时阻止,她们不是被活活的摔下来,便是同马一起,摔下悬崖。
沈苍苍在此刻怕了起来,她喃喃地说,“救我!!”
158:救她的人(求粉红票)
她说,救救她。
晏锦恍惚之间,又回到了昔日……
周围的天色很暗,她被关在那座弥漫着霉味又潮湿的屋子里。
偶尔,有毒蛇爬过,触手是一片冰凉。
可再冷,又有什么比她那会的心情还要冷,还要绝望?
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救她。
晏锦在那一刻用力的压抑住自己内心恐惧的心情,她怕自己若是不这样,便会在下一刻彻底的崩溃。
她还未亲手给父亲挪墓,还未在小虞氏七七那一日,回去看看小虞氏,给小虞氏烧些纸钱。还未听到十三先生说,他要告诉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想活着……她必须得活着……
可回应她的,只有一地的纸条。
这些纸条上,写了不少的‘救救我’。
她们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到了最后,又是何其的绝望。
有人会记得她们吗?
应该……没有吧?
马蹄踩在草地上的乱石,发出‘嘚嘚’的声音,沈苍苍已经吓的哭了起来。而晏锦知道,若是她在此刻做和沈苍苍一样无意义的事情,那么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或者重伤。
晏锦不甘心,自己再重复上一世的事情……
庄家,三叔,她还未来得处理干净。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父母身边,又怎么舍得离去?
她想要护住他们。
就同前世,他们拿命护住她一样。
晏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沈苍苍的手里夺过缰绳,看准眼前一块浓密的草地,又抬手将沈苍苍的腿挪开一些。
“苍苍,闭眼,只疼一下!”
然后,沈苍苍听见了蛇发出的“嘶嘶”地声音。
只见马匹的动作突然缓慢了一下,而沈苍苍从马背上落下,准确无误的掉在了草地上。
疼!
沈苍苍发现,自己还活着,她所谓的疼痛,不过是草地上的碎小的石子,划破了掌心而已。可沈苍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人。
她抬起头,便看见晏锦的脸上,早已没了温柔的笑。
那种神色,有些绝望。
晏锦袖口被扯破了一些,露出一截皓腕,而缠绕在皓腕之上的是一条白色的蛇。
平日里乖巧温顺的大白,此刻早已抬高了身子,本来粉红色的眼已经变成了红色,此时更显得有些狰狞。
它露出长长的毒牙,狠狠地咬在了马脖子上。
大白身上带有剧毒,而马匹被大白这么一咬,毒素迅速的蔓延到了它的全身,而它奔跑的力气也渐渐地丧失了。
眼看,马匹就要摔在地上了。
可那匹白马生的太高大了,若它摔在地上,晏锦也会受伤。
“素素!”沈苍苍从草地上爬起来,想跑上去牵扯住白马的缰绳,可她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她的力气,早在训马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苍苍紧紧地撰住周围的青草,哭着想要站起来。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的过失,重伤在自己面前,更让她觉得可怕的事情。
她害怕……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苍苍听见“嘚嘚”的马蹄声。她朝着身后看过去,只见几个人骑着马朝着这边赶来,而骑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佩戴的玉佩,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泽。
“大……”沈苍苍话还未说完,便因为脱力,而晕了过去。
在闭眼之前,她似乎听见了马蹄声和她擦身而过。
未有半分停留。
彼时,晏锦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大白的身上。
大白的毒液,见血封喉。
这匹马虽然生得高大,可因为它动弹的太过于激烈,所以毒素蔓延的很快。晏锦这样做,实在有些冒险……
她知大白的脾气,可在那一刻她居然掐了大白的尾部。大白受惊了之后,便露出獠牙咬在了白马的脖子上。
很快,马匹没了力气。
而晏锦的力气,也因为将沈苍苍推下后,便所剩无多。
与其两个人都被高大的马,压住受重伤,不如一个人抗住……因为沈苍苍受伤,后果会比她受重伤严重许多。
她认了命……
这个时候,和昔日一样。
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救她……
晏锦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嘚嘚”的声音,她正要转头去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身子却被一股力气猛地一拉,然后整个人抱起来,脱离了马背。
她的腰被一只手稳稳地揽住,背部撞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怀抱,她感受不到什么温度,但是晏锦知道,这是一个很宽阔的胸膛。
下一刻,马匹也在她眼前,整个倒了下去。
这匹白马本就生得高大,而此时狠狠地摔在地上,便将草地上的青草,全部压塌,还带起了一阵微风。在这阵风里,她闻见了,那股淡淡的墨香味。
晏锦愣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
身后,那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晏小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晏锦的唇色有些发白,而她翕动了唇,过了许久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她,得救了?
“几个时辰不见,晏小姐便不知我是谁了?”那个人的揽着她,然后牵动缰绳,调头看着地上已经晕阙过去的沈苍苍。
婢女们将沈苍苍扶起,然后有人道,“世子,郡主脱力了!”
“嗯,东南方有个院子,将郡主送过去!”沈砚山淡漠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他只是将马再次调头,朝着东南方驶去。
晏锦手里的大白,在这一刻又乖巧了起来。
可它身上却沾了不少马匹的血液,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晏锦垂眸,这一世第一次感到,她不能随心所愿的做好这件事情。
她坐在沈砚山的身前,所以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神色。是厌烦,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冷着一张面容……她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撰住衣袂,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害怕,这个人会将他丢下马。
这一路,他不说话,她亦没有言语。
彷佛,刚才救了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很快,入目便是一方院落。
这个院落极小,周围种满了梨树,而在这片梨园之中,院子便显得十分的空荡……
沈砚山将马停下之后,便翻身下了马。
他动作流利,姿态优雅且从容。
沈砚山站稳了身子后,神色淡淡地看着晏锦,“晏小姐,你能下来吗?”
晏锦抬起眼帘,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们离的很近。
她在马上,而他在马下。
他那张精致的面容,更是毫无遮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长眉入鬓,眼似深潭,鼻翼挺拔,薄唇……这个人,当真是上天最好的杰作。
“你不是没力气了吗?”沈砚山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噙着笑。
晏锦立即反驳,“我有力气的,多谢世子好意!”
她放开紧紧握住的衣袂,想要从马匹上下来。
可下一刻,她便瞧见沈砚山摇着头说,“尽睁眼说瞎话,晏小姐说谎的本事,还当真是一绝!”
晏锦抿住下唇,继续反驳,“我没有说瞎话!”
可晏锦此时哪里有什么力气,方才的事情不止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还让她想起来,心有余悸。
她以为,她得摔的很惨。
起码,得重伤或者骨头碎裂。
沈砚山眼里的笑又浓了一些,他往后一退,好整以暇地看着晏锦,眉眼里依旧是淡淡地神色,“哦?那你下来给我看看?”
晏锦:“……”
晏锦看着沈砚山,一时无言。
她在害怕……她的确没有力气下马。
可此时那个鲜少穿着月牙白长衫的少年,眉眼里的神色虽淡,仔细地看却依旧能发现那淡淡的笑。
晏锦微微低了头,将微颤的指尖,藏在了袖口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便这样吧!”晏锦还沉浸在无限的尴尬之中的时候,便听到那个淡漠的声音。而很快便觉得身子一轻,然后她被人从马上抱起,最后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鼻翼间,全是他的气息。
阳光从梨树上的间隙洒了进来,留下一地斑驳的影子,像是被钝掉的剪刀剪过似的,零零碎碎。
晏锦冷冷地抽了一口气,因为四周格外的安静,所以这口气抽的,也格外的清晰。
“怎么?疼?”沈砚山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目光落在晏锦的袖口处,哪里有几抹深深地血迹,“这院子里,有止伤的药,稍等!”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晏锦回答的机会,便踢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也种了几株梨树,而整个院子里,却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那股香味,同沈砚山身上的,十分的相似。
很快,沈砚山便找了一个屋子,将她放在了软榻之上。而他转身,便走到一边的箱子边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晏锦这个时候,本来凌乱的情绪,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沈砚山,然后脸也逐渐的红了起来。
虽然她如今看起来年纪小,可毕竟是两世为人,她的年纪其实……
袖口里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只见大白从她的手腕上爬了下来,然后抬起身子看了看周围,最后朝着软榻上爬了出去。
晏锦想要阻止大白的动作,却听见那个清冷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把袖口撩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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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不镇定
晏锦本来镇定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不镇定了。
尽管她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可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前世早已过二八年华,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晏锦抬起头,看见那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近。
乌黑的发、修长挺拔的身姿、极清俊的面目、薄凉的唇……
那个人的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镇定,眼里的笑总是极淡又疏离。
瞧着,便生出几分寒意。
她记得,上次听人说起沈砚山已十八,而如今再过一年他便要行加冠礼了!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懊恼了起来。
“嗯?”沈砚山修长白皙的手握住青花瓷瓶,居高临下的打量她,好一会才说,“还要我帮忙你撩袖口吗?”
晏锦抬起头,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早已蔓开了一层层粉色。
她本就生的白皙,这样瞧着倒挺好看!
可晏锦此时,哪里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她像是被沸水里打捞了出来一样,浑身滚烫,她结结巴巴地对沈砚山说,“不……不必了!”
沈砚山慢悠悠地再次打量她,然后那张淡漠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浅笑。
谁也没有先说话,屋子里安静极了。
晏锦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来镇定的心绪,在这一刻慌乱的很。她从未遇见过,如此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她,永远都猜不到沈砚山的下一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
晏锦还在着急,就见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手指修长,指甲也修的十分的圆润,“拿着!”
晏锦微微一惊,抬起头便要去拿青花瓷瓶。
沈砚山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晏锦一急便从他的手里,将瓷瓶夺了过来。
她的动作太过于迅速,指尖从他的掌心上,轻轻划过。
晏锦握着青花瓷瓶的时候,指尖还能感受到那个人,掌心上冰凉的气息。
一阵风吹起,屋外的梨林被吹的簌簌作响,枝头的梨子摇摇欲坠。
而屋内,两个人又僵持住了。
气氛,有些尴尬。
晏锦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声音,宋潜从屋外走了进来,急忙地说道,“属下查出来了,是晏将军身边的……”
宋潜踏了半只脚进屋后,整个人怔住了。
晏锦正坐在软榻上,面色红润。
而沈砚山,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宋潜不知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他方才说的话,也卡了一半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反而是沈砚山不紧不慢地转身看着宋潜,方才眼里那一抹淡淡的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重大夫来了吗?”
“来了!”宋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直点头,“这会正在给郡主扶完脉!”
沈砚山微微颔首,“嗯,你让他来我书房里一趟!”
宋潜的身子有些僵了,他终究是将后面的腿,踏了进来,“将军,你可是受伤了?”
“嗯!”沈砚山也未曾说自己伤到哪里了,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淡淡的一句“嗯”却吓的宋潜赶紧走到他的身边,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将军,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说完宋潜似乎还想动手撩开沈砚山的袖子。
晏锦小脸一红,难堪的将头扭到一边,神色里带了几分尴尬,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她还在这里,这个侍卫当真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吗?
宋潜在听到晏锦的咳嗽声后,怔了一怔。
沈砚山倒是不恼,他的神色向来平静。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贵族世家里,久居高位者长年修养下来的威严,让人不得不重视,也挪不开眼……
晏锦从前,倒是在父亲身上看到过几分这样的气质。
只是,远不及沈砚山这般强烈。
“无碍!”沈砚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手臂脱臼而已!”
他说的风轻云淡,可宋潜急的赶紧道,“将军,你赶紧去书房吧!”
沈砚山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宋潜,微微颔首。
他抬脚朝着屋外走去,而宋潜立即跟了上去。
两个人刚走,屋外几个丫鬟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小丫鬟模样清秀,她的右眼神采奕奕,而左眼却有些平淡无常。这样的一双眼睛,仔细瞧过去,便有些怪异。
小丫鬟屈膝福身,“奴婢宋月见过晏小姐!”
“起来吧!”晏锦听见了小丫鬟的名字后,便觉得熟悉。她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从香复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时,香复说起宋月,说她的左眼其实看不见东西,只有右眼是完好的。
香复说宋月的时候,似乎带了几分怜悯。
宋月站稳身子后,对晏锦讲,“奴婢帮小姐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晏锦看了一眼手里的青花瓷瓶,想了一会才道,“不用了,我未曾伤到哪里!”
她未曾伤到,可沈砚山却伤到了……
沈砚山方才说,他的手臂脱臼了。
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也是,刚才他骑马而来的时候,马速那样的快,而且要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抱离,的确要不少力气。沈砚山虽是武将,可她毕竟也不似鹅毛那般轻,肯定需要费些力气。
只是,那个人太会掩饰了。
若不是宋潜眼尖,发现他的异常,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沈砚山受伤了。
而且,她下马的时候,那个人明明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锦暗暗的抿唇,心情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点点的涟漪一般。
她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此刻心情镇定下来后,她觉得有必要同沈砚山道一声谢。
晏锦用拇指抚摸了一下青花瓷瓶,抬起头来又问宋月,“郡主怎么样了?”
“重大夫瞧过了,说郡主只是脱力晕过去而已,手上的擦伤也不严重!歇息几日,便好。”宋月见晏锦说自己无碍,便也没有执意要继续看下去,而是乖巧地对晏锦,“晏小姐您请放心,今儿的事,没有人会说出去的!”
晏锦露出一个淡笑,“是吗?”
虽然,方才沈砚山是为了救她才那样做,可对于女子而言,闺誉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被人知道这些事情,怕是来日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了。
没有那个人,会愿意娶一个没有闺誉的女子。
晏锦虽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可她毕竟要为父母想一想。
“嗯!”宋月像是知道晏锦在担心什么一样,然后走到小桌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晏锦,“他们都是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晏小姐您无需多想,若是乏了,便好好的歇一会……”
沈砚山身边的人,的确可以放心。
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可却很聪明。他知道,什么人能用,而那些人不能用,不该留在他身边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人送走!而他的四叔,就差点被沈砚山当做弃子丢下……
晏锦从宋月的手里接过杯子,但是脱力的手差点握不住,将杯子摔下来。
还好,宋月在一边及时扶住了。
晏锦看了一眼宋月,抱歉的笑了笑,“我手,没什么力气了……”
她刚才拼了全力去扯动缰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哪怕,是休息了一会,还是一样……
她这个身子,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而且她还是一个没有做过重活的人。
太过于娇气了些。
“晏小姐,你要歇息一会吗?”宋月等晏锦啜了一口清水后,才轻声地问道,“郡主要醒来,怕是还要等一会!”
沈苍苍比晏锦大不了多少……
晏锦都脱力成这样,沈苍苍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沈苍苍的身体内,还带着陈年旧疾,虚弱的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
晏锦将杯子递给了宋月后,才摇了摇头。
她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歇息!
方才宋潜说到一半的话,她几乎不用考虑,便能猜到后半部分。
宋潜说,是四叔身边的人做的手脚。
晏锦冷冷的抽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庄文动手竟如此的迅速……
而且,庄文在沈苍苍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显然是冲着沈苍苍去的。他做的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所以沈苍苍也放松了警惕,带她来了后山游玩。
庄文似乎很了解沈苍苍的性子,他清楚地知道沈苍苍不喜欢被一大群人跟着。所以,他算好了时辰,更是选好了日子,只等沈苍苍说去后山的时候,便可以做手脚。
晏锦庆幸,大白的毒牙没有被拔掉。
若不是大白,她同沈苍苍可能会双双摔下悬崖。
现在,沈苍苍没有受伤的话,或许四叔那边,还有办法……
晏锦紧紧的攥住衣袂,脸色有些发白。
要怎么帮四叔,她还当真想不到。
沈苍苍虽同她交好,而她的确也救了沈苍苍。可毕竟是四叔身边的人要害沈苍苍,这是无需置疑的事实。就算四叔不会被重罚,那么四叔也不可能继续在沈家军营里做事了。
而且,晏锦也猜不透,庄文为何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锦想了一会,才抬起头问宋月,“可查出来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了?”
160:拿不定主意(粉红120+)
晏锦的声音,几不可闻。
可站在晏锦身边的宋月,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查出来了。”宋月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然后她不敢看晏锦的眼睛,“可奴婢不能说那人是谁,晏小姐对不住了,是奴婢的不是!”
晏锦听了之后,娇柔清灵脸上更是一片茫然,“是四叔身边的人吗?”
宋月愣了一愣,捧着杯子的手,颤了一颤。
她见到晏锦的神色后,轻声地劝道,“现在还未查清楚到底是谁身边的人做的!晏小姐无需太担心!”
这,便是了。
晏锦在心里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沈砚山手下的人,果然办事利落。
只是这么一会,便将事情查出来了。
“是庄文,对不对?”晏锦闭了眼,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是他吧?”
宋月惊的站直了身子,差点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她就这么看着晏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儿,若非是晏锦急中生智,那么明惠郡主怕是要去陪沈七爷和沈七太太了。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确是庄文。
庄文,是跟在晏四爷身边多年的副将。
庄文做的事情,自然也是晏四爷的意思。
可宋月,当真不知该怎么同晏锦说。
毕竟,明惠郡主的命,是晏锦救回来的。她想了一会,才停下手里的活,“晏小姐很聪明!”
“若世子问起,便问问他……”晏锦说到这里,顿了顿,“可否记得平阳庄生!”
宋月听了,颔首道,“奴婢知道了!”
晏锦从宋月的神色上,差不多弄明白了,庄文这次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原因……
庄文要杀害沈苍苍,然后想将这个罪名撇到四叔身上。
无论四叔无辜还是不无辜,四叔肯定都会被皇上和定国公训斥,哪怕沈苍苍不计较这些,四叔也能继续在朝为官,但是却不能在沈家的军营里做事了。而且,不止不能在沈家军营里做事,还会和沈家有些矛盾!
四叔性子直,说话不会多思考,会得罪沈家其他的人,也是说不定的。
譬如,那么阴晴不定的沈三爷……
又譬如,沈砚山。
晏锦抿住下唇,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对于父亲而言,四叔就像是他的左右臂膀一般,若是四叔这次出事,从前沈家七爷手下的那些将军,难免不会将矛盾对准她父亲。而到时候,父亲想要护住四叔,和这些人难免会生出一些是非……
当年若不是沈七爷拼死护住这些人,他们怕是也没现在这般舒适的日子。虽然沈苍苍对他们很疏远,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留意沈苍苍的动静。
晏锦想着,便觉得头疼欲裂。
她已经没有勇气去同沈砚山或者沈苍苍分辨这件事情,终究是她四叔太疏忽了。
晏锦闭了眼,对宋月道,“多谢,我歇一会!”
宋月见晏锦这样说,便伺候晏锦歇下,然后又吩咐了小丫鬟送了一些冰块进来放在屋子里,才缓缓地退去。
等宋月关上门后,晏锦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坐了起来,打量着屋子内的环境。
这件屋子极小,除了一张软榻之外,便只有几个书架。整个屋子里,都是墨汁的香味……
可见,这个屋子的主人,是有多喜欢练字或者作画。
晏锦揉了揉眉心,然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一边的书桌上,而上面还摆放了几本兵书的孤本,她将兵书拾起,随意的看了几眼。这些兵书上,略难的地方,都备注了一些见解,写见解的人,楷书写的极好,行云流水。
晏锦是个不太喜欢看兵书这样枯燥的书籍的人,可此时她看着见解,居然看的津津有味,还颇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只是,她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发现那些见解没了之后,她也没有继续看下去。
没有见解的兵书,瞧着,枯燥乏味。
晏锦没了兴趣,便将兵书放下。
虽然,没有经过主人同意便看书架上的东西,着实有些不礼貌,可她心里却依旧有些好奇。
晏锦记得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他也是握了一本兵书在手里。连十三先生都说,那本书极难,若没有慧根的人,根本看不懂书中写了些什么。十三先生对那本书,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在他有生之年,很想看到原本……当然,最后没能如愿。
晏锦又瞧了一会书架上的书,才慢慢地朝着软榻走去。
她,心烦!
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遇见旁的人,她或许还有办法,可这个人若是沈砚山……她便没有任何办法了。
沈砚山那双眼睛太厉害,似乎只用看一眼,便能将人看透彻一般。
她的那些镇定,在他的面前,便成为了不镇定。
“该怎么办?”晏锦坐下后,喃喃自语。
真的到了,要帮四叔重新选一个主子的时候了吗?
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这样做,是愚蠢至极的。
在众多将领之中,又有谁能比的上沈砚山呢?
晏锦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宋月推门进来,发现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惊了一惊,“晏小姐?”
“嗯!”晏锦依旧是这么坐着,未曾抬起头,神色里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平日里的她极有主见,可在此时……
宋月挥了挥手,便让身后的丫鬟进屋。
她走到晏锦身边,低声道,“晏小姐,奴婢让香复姑娘送了一些衣裳过来,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晏锦身上的衣裳,多少有些脏乱了。
方才宋月不让晏锦换一件衣裳,是因为晏锦太过于疲惫,她怕晏锦在沐浴的时候,直接累的晕过去。
明惠郡主,便是脱力昏过去的。
“我再静一会!”晏锦眯了眯眼,那双蓝灰色的眼里,慢慢地恢复清明。过了一会,刚才那个茫然失神的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恢复的极快。
宋月看着晏锦,想了想又劝道,“世子吩咐奴婢,等晏小姐歇息好了,便让晏小姐去书房见他。奴婢觉得……”
“你说什么?”晏锦抬起眼,一脸疑惑,“世子要见我?”
宋月一脸为难的看了一眼晏锦,又想起香复刚才急的要哭出来的模样,一时有些茫然。
她等屋子里的婢女将热水备好后,让她们暂且退下。才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嗓音道,“奴婢方才回去给小姐您取衣裳的时候,便瞧见四爷跪在后山的入口处。奴婢本不该告诉小姐您这些的,可奴婢认为这一定都是误会,小姐您和四爷都不会害郡主的,对不对?”
宋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悲伤。
可她终究,是相信晏锦的。
“我怎么会害她?”晏锦应了宋月的话,心里一阵阵的心酸,“世子这会可在歇息?”
宋月摇了摇头,将晏锦从软榻上扶起,“重大夫给世子上了药,这会世子在批阅公文。不过世子一般说他在批阅公文的时候……”
宋月顿了顿,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后,才几不可闻地说,“这个时候,世子一般都在偷懒!”
宋月说的声音极小,但是站在宋月身边的晏锦还是听的很清楚。
晏锦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屋外的烈日炎炎,而院子里的花草,已经露出一些枯萎的迹象。
这个天气,她的四叔不宜在外面跪太久……
“多谢!”晏锦领了宋月的情,低声同宋月说了一声。
宋月尴尬的笑了笑,又想了一会才对晏锦说,“若是小姐您不累的话,还是早些去见世子吧。奴婢听说,四爷身边的小公子,这会正要来后山呢。”
晏锦纤秀的眉蹙了一蹙,然后微微颔首。
晏安之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他没能阻止庄文来沈家军营里,想必会十分的自责。太过于内疚的晏安之,或许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因为,他毕竟是个孩子。
只是这件事情,着实不能怪晏安之,晏锦隐约觉得,四叔会带着庄文来军营里,多少和三叔有关。
四叔向来很听从这些兄长的建议。
晏锦看了一眼宋月,诚心地说了一声,“我欠你一个人情!”
“小姐说这话,便是折煞奴婢了!”宋月伺候晏锦沐浴,一边解释道,“奴婢只是希望郡主好,也希望世子好!”
宋月看着晏锦吹弹可破的肌肤,仿若桃花瓣那般鲜嫩,一时笑了笑,“其实,小姐您还是第一个来这间……”
宋月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晏锦此时神色里,带了几分紧张。
宋月没有再说话,更没有留意晏锦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的话。只是在伺候晏锦沐浴完之后,又替她换了一身衣裳。
这件衣裳,十分的素雅。
香复认为这个时候,晏锦不适合再穿颜色过于太鲜艳的衣裳……
素色的衣裳穿在晏锦身上,丝毫不会显得寡淡,反而衬得她整个人十分的素雅,瞧着多了几分流风回雪的从容姿态。
宋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她见过不少动人的女子,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世子如今在哪里?”晏锦没有注意到宋月的神色,而是轻轻地询问了一声。
161:他给的筹码(粉红140+)
宋月低声同晏锦道,“这会,世子应该、大约会在书房……”
应该、大约……便是不确定了。
沈砚山是个极会偷懒的人,而且每次他找的偷懒的地方,都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虽然宋月建议晏锦早些去见沈砚山,可她当真不知,沈砚山的行踪。
毕竟,连她哥哥宋潜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依旧琢磨不透沈砚山的想法。
她又怎么能猜得到?
“不过世子说,用过晚膳之后,小姐您应该歇息好了。”宋月在一边又续道,“那时,他会在书房里等你!”
晏锦听了,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带了几分犹豫。
她想了一会,才问宋月,“书房在哪里?”
“奴婢给您领路!”宋月见晏锦态度坚决,也不好跟晏锦说,或许沈砚山这会不在书房之中。
在她的记忆里,沈砚山每次说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多半都在偷懒。
至于那一小半,是因为堆积的公文太多了,他不得不看!
晏锦瞧了一眼屋外的烈日,才摇头道,“不必了,这里不大,你告诉我怎么走便好!”
有些话,外人听了着实不好。
虽然,他们不会泄露出去。
可晏锦多少,还是希望不要有太多的人知道。
而且,她没有把握在沈砚山面前,不露出失态的样子。
宋月似乎有些意外晏锦的话,不过下一刻,她便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小径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一条小桥,便能看见一间屋子,旁边还有些溪水……那便是世子的书房了!”
晏锦抬起头,对宋月淡淡一笑,“多谢!”
这座院子不大,无需用人领路。晏锦同宋月道谢之后,不等宋月说话,便出门顺着小径走下去。
这条小径是用细碎的鹅卵石铺成的,踩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不平稳的触觉。若是她脚上的鞋子再软一些,踩在这条小径上,怕是会觉得脚疼。
在虞家,也有这么一条小径。
小舅舅说,赤足踩在上面,有益身心。
那时,她听了小舅舅的话,快速地将鞋袜脱了下来,光着脚踩在那些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疼……
那是她那会唯一的感觉。
为此,她还叉着腰将小舅舅数落了一顿,听的小舅舅一直哈哈大笑。而小舅舅那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若是小舅舅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和他喜好一样的人,没准会挺高兴的。
晏锦想起,唇边便勾起一丝笑……
小径的尽头,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溪水上则有一座木桥。周围,种了一些梨树,院子里还有一座假山,从外面瞧着院内的景色,倒是有几分神妙。
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说,这座小院是沈砚山建的,便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院外,没有一个下人,显得十分的安静。
唯一听能见的便是溪水簌簌的流水声。
晏锦顿了一会,才走过木桥,进了院子。
宋月没有把握确定沈砚山在不在书房之内,可晏锦那会想了想,便想来试试运气。这几日沈砚山似乎一直在偷懒,而且听说兵部的几位大人,最近一直都到沈家的军营里来。今日,到了军营里那几位,还让沈苍苍十分的不喜欢。
这种情况下,应该算是沈家军营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沈砚山虽然喜欢偷懒,但是却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所以,她猜此时……他应该会在书房里批阅公文。
晏锦走到门外,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世子,您在吗?”
良久,没有人回答她。
当晏锦以为自己猜错的时候,屋内才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声音,“进来!”
晏锦本来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平静地落回了原地,十分的踏实。
她推开门,便瞧见沈砚山坐在书桌边上,周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公文,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地上更是有些杂乱无章……
那些被外人当做孤本的兵书,更是丢的满地都是,还有几幅画卷,更是丢的随意。晏锦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踩到这些不该踩的东西,惹的沈砚山生气。
“你来了?”沈砚山的声音倒是很平淡,。
晏锦颔首,柔声道,“嗯!”
她应了一声后,便低头垂眸看着满地的杂乱东西,然后轻轻地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朝着沈砚山走去。她的动作十分轻缓,动作里更是带了几分紧张。
沈砚山抬起头,便瞧见晏锦微微抿着粉嫩的唇,嘴角浮现一丝淡淡地笑意,姿态从容。她顿了顿脚步,像是怕踩到眼前的画卷一般,飞快的瞄了一下地上丢着的东西,然后选了一块空地,慢慢地踩上去。
此时,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
她的唇形十分地好看,而唇色更是饱满如春日里的桃花。只是这么轻轻一咬,粉嫩的下唇便泛出淡淡地白色印记。犹如冬日里,枝头上梅花初绽时,粉色中透着一丝白的模样。
沈砚山放下手里的狼毫笔,用手撑住下颚,就这么静静地的看着她。
晏锦走的小心翼翼,自然没有发现沈砚山的动静。这铺了一地的东西,让她着实捏了一把汗……
晏锦站稳身子后,目光却落在了脚下,一副画着山水画的画卷上。
上面画着的山水,栩栩如生。
晏锦愣了愣,才想起沈砚山十分的擅长画画,只要是出自他的画,没有一副是不夺目的。
这个人,完美的有些极致。
除了,他说话的时候。
晏锦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脚下的画卷,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
两个人目光相接,而他本来平淡疏离的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晏锦怔了怔,以为自己有失态的地方。她琢磨了一会,终究是镇定了下来,屈膝福身行礼,“见过世子!”
“嗯!”沈砚山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从紫檀木雕花椅上站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小桌上走过去。
他没有看地面上的东西,走的极其随意。
尽管他走的很随意,可地上的东西,却没有一样被他踩到。
沈砚山走到小桌边上,才伸手倒了两杯茶,然后转眸看着晏锦,“晏小姐可介意同在下喝一杯?”
若不是看着他倒的是茶水,晏锦都要误以为他那句话里说的,是酒水了。
晏锦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在心里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敢踩这些东西,所以脚步根本不可能快起来……她这每一步都得走的十分小心。
晏锦觉得,沈砚山还当真是会为难人。
不过晏锦终究是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踮起脚尖,慢慢地朝着沈砚山那边挪动。
她这次学聪明了一些,跟随着沈砚山方才走过的地方,缓缓地走了过去。
等晏锦走过去时,沈砚山已经用了一杯茶水了。
“坐吧!”沈砚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微微挑眉,“我想问小姐你一些事情!”
晏锦想了想,便坐了下来。
因为方才她是顺着沈砚山走到小桌的步子走的,所以此时坐的凳子,也离沈砚山十分的近。连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似乎也萦绕在她的鼻翼之间,挥散不去。
晏锦坐稳了之后,又往后倾了一些身子,才道,“世子,您想问什么?”
“你方才让小月告诉我,说问我可记得平阳城的庄生!”沈砚山淡漠的神色里,露出一丝疑惑,“你是在怀疑我的记忆力吗?”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初,多谢世子提醒我这些。若不是世子您告诉我庄家的存在,我怕是会疏忽掉。只是这庄文,的确是我疏忽了……”
“你疏忽?”沈砚山颇为不赞同的看了晏锦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晏将军的疏忽!”
庄文,是晏季晟的副将。
而且,还跟随了多年。
这件事情,完全同晏锦,没有半分关系。
晏锦垂眸,睫毛微颤,“庄文同平阳的庄家,来往密切。这次,我本没有打算让他来军营之中的,可……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我能阻止他来!”
“你能阻止一次,还能阻止第二次,甚至……很多次?”沈砚山倒是不客气的指出晏锦话中的破绽,“晏小姐认为,你能一直阻止吗?而且,庄文跟在晏将军身边多年,你认为晏将军会听从你的建议,留意庄文的动静吗?”
沈砚山的话,让晏锦的心微微一紧。
的确,她现在的外表,不过是个小姑娘。
四叔虽然宠她,可是却没有宠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连晏安之都阻止不了庄文来军营之中,又何况是她?
晏锦想了想,“世子,您准备如何处置四叔和庄文?”
“庄文?”沈砚山挑眉,眼神有些深幽,“他方才已经自尽了!”
这句话,对于晏锦好似晴天霹雳。
人若是没了,便是死无对证了。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证明庄文和平阳庄家有来往了。
晏锦的心,被是被千年寒冰狠狠地一击,凉了个透彻。
等到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却听见沈砚山的声音幽幽地在她耳边响起,“不过,你若答应我三件事情,我便可以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
162:何时不再说谎?(粉红160+)
沈砚山说的平淡无奇,可晏锦听着却是一脸错愕。
这个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晏锦虽然早已领教过沈砚山不同常人的思维,可这句话依旧让她有些震惊。
他说,当做从未发生?
晏锦抿住下唇,然后指尖微颤。
沈砚山既说的出这样的话,他便有把握处理好。
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极有诱/惑力的条件。
只是,晏锦也明白,沈砚山的便宜是根本占不得的!
“世子想让我做什么?”晏锦张了张嘴,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了。
沈砚山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手指微曲轻叩桌面,“对晏小姐而言,应该是极简单的事情!”
沈砚山没有直接说,想要让她做什么,而是说出了这句话。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道,“世子且说说看!”
沈砚山挑了挑眉,那双淡漠的眼里,依旧平淡极了,“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说谎,所以,晏小姐你何时愿意告诉我。为何,你的指尖上没有弹琴的痕迹,琴技却很不错。你的左手写得一手好字,可是你有没有瞧过,你的右手有握笔的茧子,而左手没有,这又是为何?甚至……你不怕苍苍养的那些毒蛇,难道这些都是天生的?”
这是晏锦认识沈砚山来,第一次听他说这么话多。
每一句,都让她的心越跳越剧烈。
原本,她以为沈砚山只是注意到了她的一处破绽,却不想她在他的面前,处处是破绽。
晏锦紧紧的撰住衣袂,然后过了一会,又松开,“如果我回答,算是替世子做的事情中的一件吗?”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谈条件。
沈砚山唇角微抬,“算!”
“因为,我皮厚,所以不会有痕迹!”晏锦用了从前忽悠沈砚山的借口,“左手练字比右手早一些,而这几年极少再握笔,所以左手没有什么茧子!至于毒蛇,我是当真不怕的!”
晏锦终究是,不敢同沈砚山说真话。
难道,她要跟他说自己斑驳陆离的前世吗?
这种话说出去,沈砚山会将她当做妖怪吧……
晏锦知道这种谎言,是不可能欺骗过沈砚山的!这个人,心细如丝,只要露出一丝破绽,便会被沈砚山看的透透彻彻。
沈砚山听了,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原来,晏小姐你真的皮厚啊?”
晏锦:“……”
晏锦落入了自己的语言陷阱,而且她不得不冷静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于是想着,她便淡淡一笑,“嗯,世子你说的很对,很对!”
若是脸皮厚便能换来四叔的安稳,那么……她就暂且脸皮厚一下好了。
沈砚山听了之后,那淡漠的神色里,终于有了笑意。
他站起身,朝着方才的桌子走去。
晏锦有些疑惑沈砚山的动作,以为他要拿什么公文。结果只见沈砚山闲庭漫步的走到桌子边上,用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几个瓷瓶,然后又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就跟他说话的时候,一样的态度。
等沈砚山走到晏锦身边后,才将瓷瓶放在桌上,对着晏锦解释,“这是用来敷手臂的药,我现在右手不便,不知晏小姐您可否代劳?”
晏锦听完之后,脸色便‘蹭’的红了起来。
代劳?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代劳。
且不说她是女子之身,而且她又不是大夫,又怎么能帮他敷药?
晏锦觉得,沈砚山这个人颇为记仇,她不过只是说了谎,这个人立即就会找些事情,让她十分难处理。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厚不下去了。
“世子是在说笑吗?”晏锦终究是忍不住抬起头,然后看着沈砚山道,“你我男女……”
沈砚山还未等晏锦说完话,便将瓷瓶推到晏锦的眼前,“我会受伤,想必晏小姐也知到底是为何。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是让你帮我敷药,又能如何?”
晏锦觉得,沈砚山这个人颇为无赖。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沈砚山说的又很在理。
他方才是为了救她才会脱臼,她帮他敷药也是人之常情!
可……晏锦指尖微颤,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之身,怎么能和男子有肌肤的接触?
晏锦垂眸,半响后才道,“你我毕竟男女有别,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那种事情?”说完,沈砚山依旧坐了下来,然后将瓷瓶打开。里面的药味并不刺鼻,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这种淡淡感觉,反而让晏锦的脑子终于不那么紧张了一些。
在一边的沈砚山用左手打开瓷瓶,颇为费力,于是他又续道,“难道敷药,也属于晏小姐的避讳?可我方才明明记得晏小姐你说……”
沈砚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晏锦未曾多想,便接了话,问道,“我说什么?”
“你方才说……”沈砚山眉眼里带着一丝笑,“说你皮厚,既是皮厚,那么你又担心什么呢?”
晏锦:“……”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沈砚山,是记仇了。
她方才说的谎言,在沈砚山的眼里,显而易见。所以这个记仇的人,便找了法子来惩罚她……
晏锦咬了咬下唇,既然沈砚山这样说……
“那么,我若帮世子敷药,这算不算第二件事?”晏锦终究是想占便宜的。
虽说男女有别,可此时、此地、此刻,周围一个外人也没有,她帮沈砚山敷了药又如何?不过手臂上那一块地方,只要能让四叔安稳,能让父亲来日没有那么多威胁,她就是给沈砚山敷几年的药,也是值得的。
只是,晏锦看了一眼沈砚山,这个人的性子,当真是对不起他这张脸。
因为,这张夺目的容颜,太过于会欺骗人了。
沈砚山倒是不气,而是微微颔首将瓷瓶递了过去,“算!”
晏锦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做起来却依旧有些胆怯。
她站起身子,从沈砚山的手里将瓷瓶接过,露出一种壮士断腕的神色。看的沈砚山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蹙眉,更不露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着实好看。
晏锦倒是没有注意到沈砚山的神色,只是一张粉嫩的小脸,此时布满了红云。
她声音很低,几不可闻,“那世子您……袖子……袖子撩开……”
晏锦说的结结巴巴,没有了方才的从容不迫。
沈砚山低头,用左手将右手的袖口撩开一些,露出一小截白皙如寒玉的手腕。而正是因为他的手腕白皙,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见,几处被擦伤的痕迹。
看来沈砚山说他脱臼了,并不是谎言。
晏锦瞧着,便觉得脸上更加滚烫。
她将瓷瓶里的药用放在一边的棉球蘸了一些后,才用棉球轻轻地擦拭沈砚山那看似精瘦却十分有力道的手臂。还好,沈砚山没有撩开太多,只是一小截而已……
晏锦的动作十分轻柔,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伺候一个人。
这种感觉,颇为怪异。
沈砚山用空闲的左手撑着下颚,然后眉眼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等晏锦忙活完之后,她的额头上也布了一些细细的汗珠子,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忙的……
“好了!”晏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正准备将瓷瓶放回桌上。
这个时候,她却听到沈砚山慢悠悠地说,“还有左手!”
晏锦抽了抽嘴角,终于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听闻大燕的将军们都是英雄,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会藏着不会让周围的人发现。连当今圣上也曾说过,这是英雄的气节!我记得世子您,也是一位将军吧?”
沈砚山微微颔首,神色不改地同晏锦解释,“嗯,那是因为,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比如现在……”
晏锦:“……”
晏锦握住瓷瓶的手,又紧了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告诉自己要冷静。其实,晏锦今儿倒是知道,她太低估沈砚山了。
其实,她刚才说那句皮厚,倒是可以送给沈砚山。
这个人,着实无赖。
晏锦觉得今儿一过,自己的待人,肯定会更加的宽容。
她磨了磨牙,终究是低头换了棉球,给沈砚山的左手也上了药。
其实,左手的伤痕比右手更严重一些,那些淤青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显得有些狰狞。
晏锦心存内疚,所以动作越发轻柔。
沈砚山方才救她,的确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次,晏锦换了几次棉球后,才给沈砚山擦好了伤口,又敷好了药。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认为自己终于做完了。
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她便能完成沈砚山说的三件事情。
不知,第三件是否和前面两件一样,能让她简单的蒙骗过去。
晏锦知道自己擅长说谎这招,在沈砚山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
可雕虫小技,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晏锦刚要放下瓷瓶,便又听见沈砚说,“其实背后……”
“世子!”晏锦这次终于忍不住抬眸,看着沈砚山,轻声地询问道,“世子您要捉弄我到何时?”
虽说是在惩罚她,可委实也太过了一些。
沈砚山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待你,不再同我说谎话的时候!”
163:坦白她的前世(粉红180+)
沈砚山话音刚落,晏锦脸上便出现几分茫然。
不再说谎吗?
若是能不说谎,自然是极好的。
谁又喜欢整日都活在谎言之中呢?
可是,她现在的处境,又如何能做到不说谎?
晏锦将手里的瓷瓶放好后,垂眸不语。
她总以为自己能做的很好,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世子问我何时不再说谎……”晏锦的神色淡淡地,“那么,我若不说谎,世子你也未必会信。有的时候,谎言比真实的话,会让人更好接受!”
沈砚山轻叩桌面,半响后才道,“是吗?我这个人向来能接受,世人所不能接受的!唯独,我不太喜欢被人骗!”
晏锦闭了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世子,您可相信,前世今生?”
少女的嗓音十分清澈干净,像是清晨的露珠在荷叶上划过,留下一丝淡淡的光泽。她说的极轻,可晏锦知道沈砚山是听见了她的话!
她的心顷刻间悬了起来,像是不知所措般,神色里渐渐地不安起来。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跟人袒露这些话。
亦是她,今生第一次信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人……
魔怔了吧?
晏锦仍是闭着眼,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
良久,沈砚山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的可怕。
等到晏锦以为沈砚山会训斥她的时候,他才淡淡地问,“前世今生?晏小姐想说,你曾两世为人吗?”
“你怎么知道?”晏锦猛然的抬起头,神色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那种不安,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有人看透了她内心的事情,觉得惊讶!
沈砚山默然了一会,才道,“猜的!”
晏锦:“……”
这个人,在这个时候,依旧是这么讨厌。
晏锦那颗本来悬吊起来的心,也在此刻落了地。他,果然是不相信的……
这斑驳陆离的前世,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连她自己若非亲身经历过,也是不会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
虽然,此刻沈砚山的话说出来了,可晏锦却不知为何,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这种失落,不明寓意。
有时,晏锦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糊涂了……
当夜,琴弦上的毒,疼的她骨头都要碎了,她是那么的不想死,又是那么的绝望,最后一口气,怎么都不愿意咽下。她不甘心,更是绝望……父亲的尸骨怎么办?母亲的七七怎么办,还有年迈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又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偿罪啊!她还想陪在他们的身边……
只是那些疼痛,疼的她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她反抗不得……
可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景泰九年。
那时,母亲还在,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连父亲都还未归京。一切,又回到了她最想要回去的那段日子里!他们都还在,也没有出事……
多少次,她从夜里猛然睁眼,第一时间便是唤前世已经去世的春卉。
春卉以为她梦魇了,还值了不少个夜。
从刚开始的不安,到后面的相信,晏锦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那时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黄泉的路上和他们相遇……
可此时,他们都在,都安好的活在她的身边。
这些由不得她不信……
晏锦想,若是这些都她活在梦境中的幻觉,那么苍天便不要让她从这梦境中醒来吧。
沈砚山不再说话,而晏锦只是看着桌上的瓷瓶,目不转睛。心里有些失落地,想起身同沈砚山告辞。
“若是两世为人的话,那么你前世是那一年辞世的?”沈砚山抬起眼,神色里带着几分淡漠。
晏锦怔了一怔,才低声回答,“景泰十五年!”
沈砚山瞧着晏锦的神色,冰冷刺骨,“景泰十五年?”
“是!”晏锦没有多想,便回答沈砚山,“中毒而亡!”
沈砚山冷冷一笑,“景泰十五年,你快十七了吧?可曾成亲?”
“成亲了!”晏锦眉头微微一蹙,“可也不算成亲……”
沈砚山有些疑惑,继续问,“为何?”
晏锦默了一会,才道,“因为刚拜了天地,便被丢进小黑屋里,关起来了!”
沈砚山:“……”
再后来,她就像是一件稀罕的物品一样,被人送到了其他地方。
这些记忆,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记忆。
到了如今,她还能想起那一日琴弦上毒液,给她带来的疼痛。
沈砚山本来平淡的嗓音里,带了惊讶,“还有四年多一些才会发生的事情,姑娘让我如何信你?你且说说,最近会发生的事情!”
“唔……”晏锦将头又垂低一些,然后缓缓地说,“再过几个月,你便会同我的堂姐定亲!”
沈砚山愣了一愣,挑眉道,“你堂姐?谁?”
“晏温婉!”晏锦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然后再也不敢喘大气。
晏锦话音刚落,沈砚山本来冷漠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犀利。他的目光直直地,似乎想要看透眼前这个少女,心里到底还装着什么事情。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对面的人。
这种感觉,很糟糕。
因为,晏锦说的没错。
前些日子父亲说起他母亲这段日子,身子不好,须要一些喜事来冲喜。沈砚山没想到父亲居然相信这些,但是又不好反驳父亲的话。父亲问他可曾有喜欢的人,或者又哪家姑娘让他注意。
哪家的姑娘?
沈砚山当时脑海里,冒出来是一张稚嫩且灵气逼人的容颜。
只是,下一刻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有把握且强迫别人的事情。
沈砚山那会琢磨了一阵,才同父亲说,容他想想。
他让身边的人调查了一下京城里,那个姑娘身子不好,在三年内会暴毙。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做法,唯有重大夫沉默了半响,才道:世子,您是不想成亲吧?
他,的确是不想成亲。
这个世上,能让他瞧上眼的姑娘,极少。
她们抑或是太蠢,又抑或是个连古琴都弹不好的人……
可父亲的话,他又不能违背!
和一个寿命极短的女子定亲,那么来日,他不用勉强自己,也不会委屈那位姑娘。等这位姑娘走了之后,他还会帮这位姑娘照顾一下家里的人。
很快,他便在名单中看见了晏温婉三个字。
这个姑娘,寿命不会太长。
因为,她身边的人和事,还有宅子里乱糟糟的一切,都会随时要了她的命。
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她的身子怕也是扛不了太久。
晏温婉,三年内,必亡。
沈砚山当时选好了之后,却没有急着去回答父亲,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梨花树下那一抹灵气的身影。
像是,前世见过一样。
很熟悉……
沈砚山想到这些,便开口道,“你我前世,可曾见过?”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然后摇头,“未曾!”
沈砚山:“……”
晏锦见沈砚山神色不定,急忙又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世子您,但是您的威名我是听说过的!所以……”
“所以?”沈砚山漫不经心的接了晏锦的话,“所以,你便如何?”
晏锦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人连说话的时候,都这样好看。
她离他太近,忍不住想后退。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晏锦退后了几步,然后身子抵在一边的小桌上,神色里带了几分不安,“我……我便什么都同你说了!”
说了这句话后,她像是松了一口大气,“我未曾骗你,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我也说过,我说了真话,你也未必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连我自己,有时也是不敢相信的!”
这次,她一个字的谎言都未曾说。
或许,只有面对沈砚山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如此窘迫的一面。
无论沈砚山信或不信,她都将真实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且,晏锦也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若是被外人知道她今儿说了这些话,怕是会被丢入井里,又或者被活活的烧死吧?就算虞家人和父亲想要救她,也是力所不能及。
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便是因为她怕有一日,自己会连累他们。
前世的事情和痛苦,让她一个人来扛便好。
无需太多人,来和她一起痛苦。
只是,沈砚山太聪明了,只是从一些小破绽,便瞧出来她不对劲的地方。
“你又怎知我不信?”沈砚山挑眉,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比往日更加的幽深了,“你的字和你的琴技,便是很好的证明,不是么?”
他说的理所当然,可晏锦却依旧微微打了一个颤栗。
这个人生的好,又气质逼人。
晏锦又退后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她将眼眸挪了一个视线,不再去注意沈砚山。可无论她怎么躲避,沈砚山的目光依旧灼灼地,像是烈日晒在她身上一般,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旁人必定会吓的落荒而逃,然后大喊她是妖怪。可沈砚山却十分的镇定,还问了她几个问题,似乎想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他没有恼怒,更没有像方才一样,说她是个喜欢撒谎的小骗子……
他只是这么一直坐着,冷漠的神色里,没有半分笑意。
“那你,可曾相信?”晏锦指尖微微颤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
164:你信或者不信
信这些,匪夷所思的前世今生……
信这些,斑驳陆离的故事。
晏锦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不再看着那个人的视线。
其实,她亦是不知道,为何要问他。
信或不信。
其实那人信和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只要不说谎,便好!
沈砚山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地打量了几次,神色依旧是清清冷冷,“只要不是谎话,我都信!”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指尖颤抖的厉害,面颊上更是铺了一层粉色。她有些不安的将手放在裙摆上,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最后抓来抓去,只能紧紧地抓住衣袂,却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这种感觉,酥酥麻麻地,没有失落,倒是像有虫子在她的心上爬过。
或许是因为沈砚山的眼神,带着的冷意让她忽视不掉,晏锦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嗯!”
渐渐地,这锋利的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样子,他才唇角勾起,似乎还带了几分玩味。
少女软糯的嗓音,犹在耳畔。
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眸,此时正垂低,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在下不知,晏小姐既知道我想要定亲,那么……”沈砚山的语气没有刚才的锐利,恢复了平日里,不紧不慢的样子,“那么,你可知在下,为何定亲?”
这本是极隐私的事情,像沈砚山这样的人,必定鲜少会在外人面前谈起这件事情。可此时沈砚山将这件事情说给晏锦听,而且还说的那样一本正经,这让晏锦不由地愣了愣。
他说的太过于泰然,让她本来尴尬的神色,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晏锦咬了咬下唇,过于饱满的唇形,露出一丝白,“因为定国公夫人病了,且定国公身子,也不大好!”
“是吗?”沈砚山身子往后靠了一些,“那你可知,他们辞世,大约是什么时候?”
晏锦放开了紧紧撰住的衣袂,抬起头看瞥了一眼沈砚山,然后目光落在了他身边小桌,摆放的青花小瓷瓶上,慢慢地说,“定国公夫人会在景泰十一年的夏季辞世,至于定国公……”
“景泰十五年!”晏锦将记忆里的东西翻了出来,一时有些怔怔地。
她嗓音轻柔,“您别伤心!”
人生来便会有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晏锦体会过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撕心裂肺。她不知该如何劝沈砚山,毕竟在定国公离世不久后,她便也跟着离世了。
后来,西北的战乱到底平息了没有,而太子有没有登基,她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那段日子沈砚山的名字,让人耳熟能详。
那个少年太过于优秀,尽管多年来他一直很低调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可他做的事情,依旧被人津津有味的议论。
连苏行容那样的人,提起沈砚山都是一脸怒色。
“嗯!”沈砚山轻轻地嗯了一句,倒也未曾说伤心,抑或不伤心。
他轻叩桌面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有劳晏小姐了!”
晏锦低头,摇头,“世子言重了!”
沈砚山没有再问什么,而晏锦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没有像刚才那般,心悬吊在半空之中,始终不得落地。
或许,沈砚山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能信世人不能相信的事情,却不能相信最精致的谎言。
这个人,的确很聪明。
聪明到,可以从一个人细微的动作和神色里,猜出这些话是真是假。
沈砚山的眼神不再锋利,而晏锦的视线,也敢慢慢的挪过去了。
那个人身子微微后仰,右手还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手腕。那些淤青,瞧着有些刺眼……
“晏将军的事,我会压下来!只是苍苍那边,你得自己去说。”沈砚山挑了挑眉,耐心地解释,“不过晏将军做事实在不够谨慎,我记他身边那个孩子,倒是挺聪明的。以后,让他多陪在晏将军身边吧!”
沈砚山说的漫不经心,像是再说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般。
可他越说的平淡,晏锦的心里却又开始不平静了起来。
沈砚山这是在抬举晏安之。
而且,闹这样大的事情,沈砚山说压下来就压下来,让她心里有种淡淡的内疚感。
晏锦垂眸,喃喃地说,“多谢世子,明儿你若需要上药……让人来支会我一声便好!”
晏锦越说越小,到了后面几不可闻。
她领了他的情,就得回报人一些事情。
“嗯,不过,你得先同苍苍在这里住几日!”沈砚山声音十分和缓,“接下来的事情……”
沈砚山话还未说话,便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晏锦刚站稳了身子,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世子,您可在屋内?”
这是,重大夫的声音。
晏锦是记得这位大夫的……
他有一张同十三先生一模一样的脸,可晏锦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十三先生。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同十三先生那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沈砚山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为难的样子。
他既没说在,也没说没在。
晏锦见沈砚山这般,自己也未曾回应半句。
两个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想要躲屋外的人。
可重大夫毕竟是跟随在沈砚山身边多年的人,他更是看着沈砚山,一点点长大的……所以无论沈砚山在不在书房,他都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下一刻,晏锦便瞧见了重大夫提着几个灰色的大包袱。
他一头大汗的将包袱放在地上,然后才注意到一边的晏锦同沈砚山。
重大夫愣了愣,然后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僵住的嘴角,在此刻抽了抽,然后才缓缓地道,“我……送公文……先……告辞……你们……继续……”
说完,重大夫拔腿便跑。
这一刻,他跑的极快,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年迈!
沈砚山将手指从眉心放下,然后目光落在那几个大大的包袱上。
晏锦瞧了一会,发现这几个包袱里,装的不过都是一些公文。
重大夫也当真够狠的,他不管沈砚山在不在书房内,直接将公文丢在书房之中,等沈砚山有空的时候,自然会批阅。而宋潜,显然就没重大夫这样老道的经验,他能做的便是不停的找沈砚山……
而且,大多时候宋潜还是找不到这个人的。
晏锦的目光,挪道了不远处的檀木雕花桌上。
上面,堆积了满满的公文。晏锦以为这些是沈砚山做的,可现在她突然想起重大夫那随意的姿态,便立即明白了,这屋子里的一切,或许都是重大夫的杰作。
也难怪,沈砚山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会在听到重大夫的声音后,出奇的揉了揉眉心。
“若世子没有别的吩咐,那么我先告退了!”晏锦见沈砚山良久不说话,便主动说道,“郡主这会应该醒了!”
沈苍苍方才一直紧紧的握住缰绳,想要驯服那匹马,最后脱力的晕了过去。说起来,晏锦终究是有些担心她的!
而且,放在地上这几大包袱的奏折,沈砚山也不知会批阅到何时!
沈砚山将袖口撩了下来,然后淡淡地说,“嗯!”
晏锦抬起腿,然后朝着屋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子来,看着沈砚山道,“世子,不知,可否能让我四叔,不要再跪着了!”
这烈日炎炎的夏日,四叔纵然身子再好,也承受不住。
沈砚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微微挑眉,“他何时跪着了?”
晏锦不是傻子,她立即便听明白了沈砚山话中的意思。然后晏锦屈膝福身同沈砚山又行了一个礼,“多谢世子!来日若是有我能帮到您的地方,世子尽管开口!”
“好!”沈砚山倒是不客气,然后那双清冷的眼里,带了一丝笑,“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晏锦方才,已经替他做了两件。
这句话落在晏锦耳里,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般震惊。她微微颔首,“一定在所不辞!”
晏锦说完之后,才转身出了门。
屋外的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一阵风吹来,梨树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晏锦抬起头,便瞧见梨树上结满了果子,香味诱人。
夏季,就快过去了。
这些梨子,也快成熟了吧?
晏锦瞧了一会,才低头着朝着院外走去。她得去找宋月,然后再问出沈苍苍如今住再那个屋子。
这里的院子虽小,可她却不知那些能进,那些不该进……
毕竟,这是沈砚山的地盘。
对于晏锦而言,今儿倒是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从前,她觉得沈砚山是个极其讨厌的人,说出的话,总会噎的她回答不上来。
可现在,她倒是很庆幸,终究不用和沈砚山为敌。
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晏锦前脚走出院子,重大夫便从不远处的假山里绕了出来,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晏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等了一会,才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沈砚山此刻,正在批阅公文,他没有抬起头,而是对屋外刚顿下脚步,正准备敲门的重大夫说,“进来吧!”
165:不该有的完美(和氏璧加更)
重大夫听到屋子内传来的声音后,尴尬的笑了笑。
他摸了摸鼻子,才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摆在地上的包袱已经给打开,散了一地的公文,也被放在桌上了。
沈砚山右手握住紫毫笔,目光落在桌上的公文上。
重大夫自觉的将门关好,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他方才做的那件事,着实不是个好事……
晏锦是第一个进入这座院外的外客,亦是第一个到这间书房里来的外人。
从前,沈砚山身边倒是有几个桀骜不驯的谋士,他们认为沈苍苍骄纵,所以对沈苍苍有些无礼。
后来,他们看到沈苍苍翻了沈砚山的兵书,便再也不敢对沈苍苍不敬。
能动沈砚山东西的人,都是和他走的极近的人。
沈砚山眼神淡漠,时常总是一个冷冰冰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也有淡淡的疏离感。看似无害,可当沈砚山动起手来的时候,却依旧让人恐惧。
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不知多少人,在沈砚山手下变成了枯骨。
论起来,沈砚山的手段,不会比苏家那位大少爷好多少。只是,沈砚山的手段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也不会留下丝毫破绽。而苏家那位大少爷,太过于高调也太过于喜欢喜怒都摆在脸上。
破绽越多,名声越不好,导致他被人称作恶鬼。
“虽然晏家这位嫡小姐生的极美,可她身体强健,三年内约摸不会出事,世子您……”重大夫刚才观察了晏锦的气色,觉得她身子十分地健康,三年内不会出事。算起来,三年后晏锦也就及笄了,若沈砚山考虑晏锦的话……到时要退婚,怕就太麻烦了。
而且,晏锦的父亲晏季常,那位常年冰着一张脸的人,看似软弱,实际上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能被陆家那位老头子当做关门弟子培养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沈砚山不紧不慢地在公文上写了一些字后,又将公文合上,闻言,道,“我听闻晏大人,自原州回来后,腿脚便多有不便?”
重大夫愣了楞,又想起沈砚山刚从边疆回来的时候,曾在路上遇见过晏季常。
那时,因为大雪漫天,所以晏季常腿脚不便,便会显得十分明显。
他那会也瞧过晏季常的面色,其实若是好好用药,倒是能根除这个毛病。
只是他是沈家的大夫,又怎么好去管别人的事情。且,他也不想去管……
哪怕晏季常这个人不错,他也不想去惹些麻烦在自己身上。
他喜欢的从不是这身医术,而是更喜欢参与权利的争夺……
可当年身为才子的他,在沈家做大夫,一做便是许多年!
重大夫每次想到这些,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想了想便道,“嗯,晏大人那个腿,若是不彻底根治,约摸几年后,便会瘸了。”
沈砚山满意的颔首,“可能治?”
“自然能治,我可是神医!”重大夫丝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大燕朝还没有我不能治的病!”
沈砚山又打开一份公文,然后握住紫毫笔沾了沾墨汁,“过几日晏小姐会回府,到时你同她一起去晏家,顺便小住几日,把晏大人的腿脚治好……还有,我听闻晏大太太身子也不好,你一并瞧了!”
重大夫:“……”
虽然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谋士,可沈砚山明明说,等自己归来后,便让他不再做大夫要做的事情。可现在,却依旧让他做这些事情……
重大夫想了想,又试探道,“可以不去吗?”
“自然可以!”沈砚山将紫毫笔放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重大夫,“你那条咬人的蛇,留着也没有用,伤人的东西……那么,今晚我们就喝蛇汤吧,重大夫你看如何?”
重大夫:“……”
他那条小蛇虽然有灵性,可是和沈苍苍的大白比起来,便显得木讷极了。前段日子它不止咬了晏家的四小姐晏惠卿,还咬了一位丫鬟……
虽然小绿无毒,可咬上还是有点疼痛的。
小绿是他托人从西域送来的灵蛇,若是拿来煲汤……重大夫想了一下,便打了一个战栗,于是立即回答沈砚山,“虽然我立志要做个谋士,可做大夫也不错。我觉得晏大人是个好官,我应该替他治好那双腿!”
沈砚山眯了眯眼,十分赞同地说,“如此甚好!”
沈砚山批阅公文的时候速度很快,这同他小时候看的书多有关系,一目十行且能记住上面的内容。重大夫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便被这个人的学问所震惊了。
沈砚山那时尚且年幼,整日里不是捧着一本兵书,就是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孤本。上面有写文字,他根本看不懂,反而是沈砚山,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沈家这么多年,难得出个智商绝佳的人。
可惜,他生在沈家。
终于是要做武将的。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从袖口里将一个信封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了沈砚山的桌上。才缓缓地说,“这是庄文留下的东西,世子您瞧瞧!”
“庄家的人,向来狡猾。”沈砚山没有看信封,而是继续做着事,“他能写的,无非是他忠心于晏将军,然后不得已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和晏将军无关!”
重大夫愣了楞,颔首道,“嗯,他一再提起晏将军,说同晏将军无关,是他自己的意思可,庄文在信中,提起晏将军的次数也略多了一些!我认为,晏将军十分可疑!”
“可疑?”沈砚山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认为为何可疑?”
重大夫见沈砚山问自己这些话,以为沈砚山想听自己的见解,于是轻声地说,“世子不觉得可疑吗?庄文虽是庄家人,可同庄家人早就没了来往。他也没有隐姓改名,也没有隐瞒他的出生。他跟在晏将军身边多年,还住在晏家!这次他在郡主的马身上下毒,显然就是冲着郡主来的……若说庄家的人想杀郡主,我倒是知道原因。可庄文这个不和庄家来往的人要杀郡主,若非是因为晏将军,我当真是猜不出第二人了!”
庄文刚在晏季晟身边的时候,沈砚山便知他是庄家的人。
沈砚山私下问过晏季晟,可否要换一位副将。可晏季晟对庄文十分的信任,说庄文心细如尘,可以帮他。而且,晏季晟似乎对庄文,没有半分疑心。
沈砚山不是一个擅长多言的人,他见晏季晟执意如此,便准备等回京城之后,就让晏季晟不要在沈家军营里走动了。
庄家的人,无论表面多干净,他都不会用。
而且,他没有杀掉庄文,已经是给晏季晟天大的面子了。
可偏偏地,晏锦出现了。
她不止同沈苍苍交好,而且还不害怕那些毒蛇。起初,重大夫提醒过他,说晏锦是不是被人训练过,特意被安排来接近沈苍苍的。
毕竟,她对沈苍苍,未免太好了一些。
沈砚山那时听了,到时开始对晏锦多了几分留意。
于是,晏锦提出想让晏季晟回沈家军营,沈砚山便也答应了。而且,对于晏锦,沈砚山的记忆停留在,她弹琴的那一日……
她的琴声极美,仿若仙乐。
可她年纪又那么小,这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能弹奏出来的曲子。
当年子衿公主经历过战乱,在前精绝覆灭的时候,被众人保护逃了出来。她经历了不少的人世沧桑,最后才写下这一曲战东风,可晏锦不过是个小姑娘,那曲子里的沧桑感,居然同子衿公主当年谱曲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或许,就是从那会起,他便开始注意这个人。
无论是写字,还是弹琴……她都做的极好。
晏锦太出色,也太会隐瞒锋芒,她的一举一动十分稳重,太过于镇定的,让他有些生疑。
所以,沈砚山也曾怀疑过,晏锦是来接近沈苍苍的。
只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晏锦,对沈苍苍,是真好。
庄文的事情,是他的疏忽。
因为庄文一开始,本就是他拿来试探晏季晟的一个棋子。之后,庄文又成了,他想试探晏锦的一个棋子……在他确定了晏锦和晏季晟都无异常后,本该杀掉庄文的。
可那时,晏安之插手了。
沈砚山记得,晏锦颇为喜欢这个弟弟,而且还想将他培养起来。
所以,他没有插手。想用这件事情来历练晏安之……
可惜,他终究是高估晏家人的智商了!
晏四爷带出来的孩子,性子同晏四爷相差无几。
这个孩子颇为聪慧,只是跟错了人……作为赔偿,他会亲自来教这个孩子。
虽然,他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
“越是完美的事情,越是虚假的。庄文故意露出不同庄家来往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忠心晏将军的。”沈砚山垂眸,白皙修长的手握紧紫毫笔,“我记得前段日子,晏将军送了几盆花给我。我让宋潜放在院子里了。晏将军是个不会打理花草的人,这些花想必是出自庄文的手!”
沈砚山说道这里顿了顿,然后又用紫毫笔沾了一些墨汁,又道,“重大夫可以去院子里看看,这些花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
166:本性难移
重大夫听了之后,有些茫然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庄文是个心细如尘的人,他会帮晏四爷养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晏四爷虽然身手不凡,可他的脑袋……
着实让人有些着急。
重大夫在院子里转了一阵,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几盆快要枯萎的兰花上。
这几盆花,和这个小院显得格格不入。
他记得这种兰花,很容易打理。只要浇水便能养活,可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
显然,不是沈砚山院子里的下人,照顾不周。
能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重大夫走上前,将花盆捧了起来,然后来回的打量。
他眯了眯眼……晏四爷会送沈砚山兰花,约摸是因为,晏四爷以前开玩笑说,沈砚山是个气质如兰的人,仿若高岭之花。重大夫觉得晏四爷的眼睛委实有些问题,沈砚山若是高岭之花的话,那么绝对是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华。
看似无害,其实剧毒。
他研究了一会花盆里的兰花,才发现这些兰花不过是被分株了而已。只是,这个季节不太适合分株,而且,分株的方式也不太对,太过于粗鲁。所以兰花没有适应下来,便枯萎了。
“武夫!”重大夫看明白后,便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
晏四的脑袋,还是和从前一样笨。
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为何没有做好?
重大夫说完便将花盆放下,然后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他转身,又朝着屋子内走去……
此时,因为屋门打开,屋内的光线比刚才明亮了不少。
沈砚山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手指修长且白皙,他握住紫毫笔的姿态优雅,瞧着像是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郎。大多时候,沈砚山都喜欢穿颜色深的衣裳,今儿倒是有些出奇了……
重大夫不禁多看了几眼,因为他知道,沈砚山只要一说话,这看似有几分仙气的俊雅,便会消失……
这个人就像是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华,瞧着十分的吸引人的目光,可走近才会发现……这株看似无害且夺目的曼陀罗华,浑身都是剧毒。
不过,这身月牙白的长袍,还当真适合沈砚山。
重大夫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走进了屋子。
沈砚山依旧没有抬头,声音清清冷冷,“可看出什么来了?”
重大夫听了之后,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晏将军的手艺和他的脑袋一样,连分株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你认为是他亲手分株的?”沈砚山顿了顿鼻尖,又道,“你当真是高看了他!”
重大夫:“……”
沈砚山的话,却让重大夫有些噎住了。
重大夫想了想沈砚山的话,不禁问,“世子您的意思是?这不是晏将军亲手分株的花?”
“从前,晏将军跟我说,庄文这个人极好,心细如尘。”沈砚山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紫毫笔放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重大夫,目光如冰,“那段日子,庄文表现的确实很好。晏将军这个人粗心,有庄文在身边陪着,是不错……”
沈砚山说到这里,顿了顿,“晏将军身手不错,也清楚自己粗心大意。所以,他要送我的兰花,自然不会亲自分株。他对自己的手艺,向来没什么信心……那么,若不是晏将军做的,又会是谁?”
重大夫听了之后,立即接话,“自然是庄文!”
晏四爷十分的相信庄文,所以送给沈砚山的东西,若不是晏四爷亲自准备的,那么便是庄文准备的。晏四爷在有些事情上,倒是十分的相信庄文。
所以,会让庄文帮着分株,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庄文心细……做什么事情都很完美。
而晏季晟向来粗枝大叶,做什么事情都有些马虎。若非他身手不凡,又在当年的几场战役里有功……这样的人,早就不在沈家了。
重大夫想到这里,然后心里微凉……
心细?完美?
这的确就是庄文外表做事,给人留下的影响。
无论大事小事,庄文都会帮晏四爷处理的极好。
可现在这些,却像是狠狠给了重大夫一个耳光。
方才那盆兰花,若是心细的人分株,是根本不会出现会枯萎的迹象的。而且,明显分株兰花的人,没什么耐心,所以才会伤了根部太多……
因为他处理兰花的态度粗鲁,所以这些兰花都枯萎了。
这种事情,或许晏四爷那样的武夫都做不出来,又何况是向来追求完美的庄文。
“世子你的意思是?庄文是装出来的?”重大夫微微一怔,“可就凭一盆兰花,也未免……”
沈砚山勾起唇角,那张隽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一个人装出来的性格,必定是百般破绽,这只是其中一样!想想平日里他做过的事情……”
一个人再伪装的完美,可从细节上,总是可以找出破绽。因为,他们总会在伪装一段时间后,慢慢地放松警惕。
一个小细微的事情,便能泄露出马脚。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砚山说的这些,让重大夫不由地的想了一阵子……
周围很安静,几乎可以听清屋外的溪水声。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道,“世子,您的意思是?您要插手庄家的事情了?”
“嗯!”沈砚山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这几天把晏安之带在身边,将庄文的事情,告诉他……他们一直查不清庄家的底细,是因为办事的人不够仔细。再挪点人手给他!”
沈砚山说的平淡无奇,却听的重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砚山向来不是什么仁慈大方的人,更很少会对谁有同情之心。说起来,他有时候做的事情,的确有些铁石心肠。
可现在,沈砚山居然让他去带一个晏家的孩子。
这让重大夫忍不住想捏疼自己,看看是不是在梦中。
难道,是因为方才那个姑娘?
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重大夫便知道这个小美人胚子,长大了必定是个绝色。可沈砚山,也不像是沉迷在女色之中的人……
当真是奇怪。
重大夫想了一会,才忍不住问了出来,“是因为,晏小姐?”
沈砚山似笑非笑的看着重大夫,然后冷冷地说,“庄家的人和晏家那位,想将我当做棋子,差点要了苍苍的性命。你现在问我,是为何?”
重大夫不再言语,而是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重大夫想好之后,便转身准备退了出去。
他走到屋外的时候,又转过头来问了一句,“世子,你怎么知道那些兰花是分株过的?”
“花木的事情,略懂一些!”沈砚山头也不抬的回答。
这句话,又噎住重大夫。
沈砚山在某些事情上说略懂的时候,一般都是十分精通。
从前,自己不懂这点。
所以在沈砚山说略懂棋艺的时候,他便兴致勃勃地和沈砚山对弈。
结果,不到一炷香时间,他败了两局。
从此,重大夫再也不相信,沈砚山所谓的略懂。
想到这些,重大夫摇了摇头,又想起了方才那位灵气十足的小姑娘……
至于她——自求多福吧!
而彼时,被重大夫念叨的晏锦,终于找到了宋月。
这座小院虽然不大,但是她身边没有丫鬟跟随的时候,路痴的本性便又展露出来了。
晏锦在认路上,倒是没有多大的记性。
明明,她认为自己记忆力不错。
可她那些不错的记忆力,在认路上,却像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一样。
宋月放下手里的活,看到晏锦朝着自己走来,赶紧站稳身子屈膝行礼,“见过小姐!”
“嗯!”晏锦顿下脚步,抬起手遮住头上的烈日,才淡淡地问宋月,“郡主这会可醒来了?”
宋月想了想,才道,“奴婢还未过去,不过重大夫说只要歇息一个时辰,郡主便会醒来。奴婢估计,郡主这会应该醒来了!小姐,您要去看郡主吗?”
晏锦退后一步,将自己置身在周围梨树的影子下,才微微颔首,“嗯,不过我不知郡主在哪里,劳烦你给我带下路!”
她说的十分客气,听的宋月差点慌了起来。
“小姐你可别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宋月赶紧走到晏锦身边,给晏锦领路,“奴婢只是一个下人!”
一个下人,便应该做下人做的事情。
这座院子里,和院外有些相似。
走到哪里,总是能看到一大片的梨树。
晏锦想起了,沈家园子里也种了几里地的梨树。外人皆说是沈苍苍喜欢梨树,所以才会种了那么多……可她当时看过沈家园子里的梨树,那些梨树的树龄显然不是沈苍苍动手种的。
而且,现在沈砚山住的小院子内,也是有如此多的梨树。
这是为何?
晏锦眯了眯眼,打量起来周围的树木。
宋月配合晏锦放慢了一些脚步,也不去打扰晏锦的雅兴,而是轻声道,“小姐也喜欢梨树吗?”
“为何说也喜欢?”晏锦转眸,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还有人也喜欢吗?”
宋月笑着点了点头,“嗯,世子很喜欢。还有陆……”
宋月说到这里,顿了顿。
因为此时远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
宋月赶紧走上去,拦住小丫鬟的路,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见宋月来了,身子微微一颤,“月姐姐……外面闹起来了,那个人想要见郡主……郡主说不见,这会正僵持呢?”
“郡主既说不见,那么便不见。世子不喜欢外人来这里!”宋月的眉目里多了几分冷冽,“你去转告我哥哥,让他不要放人过来!”
小丫鬟听了之后,赶紧点头,然后拔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晏锦微微敛眉,有些疑惑地问,“那个人是谁?
167:沈苍苍的过去
宋月愁眉不展的看了一眼晏锦,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且,还是明惠郡主的私事。
宋月摇了摇头,对晏锦轻声道,“晏小姐还是问郡主吧,这人当真……唉……”
晏锦见宋月一脸惆怅,便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能让沈苍苍和宋月,提起便是一脸愁容。
尤其是沈苍苍,似乎颇为不喜欢这个人。
晏锦跟在宋月的身后,朝着前面一间小屋走去,宋月还未来的及通传,便听见沈苍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他怎么又来了?不见……我不见……”
晏锦听了,微微挑眉。
沈苍苍虽然性子骄纵,但是却不会太任性。大多时候,她还是个十分好说话的姑娘。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让沈苍苍厌恶成这样?
晏锦微微顿了顿脚步,见屋内声音小了一些,才看见宋月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郡主,晏小姐来了!”
“素素?”沈苍苍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下一刻晏锦便见沈苍苍打开门,露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屋外太热了,素素你快进来!”
沈苍苍似乎已经无视了,身后有些震惊的小丫鬟和宋月。
晏锦笑了笑,然后走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比沈砚山的书房略大了一些,周围挂着白色的纱幔,而不远处的软榻上,晏锦看见了一坨白色的东西。
那坨小东西,便是方才急匆匆从她手里溜走的大白。
大白像是感受到晏锦来了一样,它微微抬起头,然后摇晃了一下小脑袋,便又俯下身子,继续卷成一团。
它似乎,有些疲惫。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拉着晏锦坐到了软榻上,“素素,你没事吧?疼不疼……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带你上马的,我……”
沈苍苍说着,便红了眼眶。
在一边的宋月对小丫鬟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从屋子内退了下去。走的时候,还将屋子的大门给关上了。
屋内,便剩下晏锦和沈苍苍。
“素素,你可生我的气?”沈苍苍有些不安的捏着衣袂,不敢抬起头看晏锦,“是我大意了,我都忘了,那么多人想要我的性命。我……我不该不小心的……”
说着沈苍苍便哭了起来。
她哭的太快,让晏锦有些措手不及。
像是憋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一般,沈苍苍根本压抑不住情绪的恐惧和不镇定。若是她出事也就罢了,可若是因为她的无意,害了晏锦该如何是好?
沈苍苍不敢想下去……
“怎么哭了?”晏锦从袖口里将手帕拿了出来,然后发现眼前的手帕,居然是沈砚山的那方的时候,神色微微一怔。她趁着沈苍苍没留意,便又迅速的换了一方,给沈苍苍拭泪,续道,“这件事情,不怪你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那匹马,没保住!”
晏锦记得,沈苍苍很喜欢那匹白马。
可是当时情况危急,若不用法子放倒那匹马,那么她和沈苍苍都会有危险。
她下意识里,便想着去救沈苍苍。
其他的倒是没有多想。
或许是因为前世晏绮宁背叛她的时候,让她痛彻心扉。所以这一世,本该给晏绮宁的姐妹之情,她都给了那个和她昔日一样可怜的沈苍苍。晏锦接近沈苍苍,无非是想凭借前世的记忆,来改变沈苍苍的命运……可现在,她发现很多事情,她根本都不知道。
沈苍苍方才说,有许多人要她的性命?
那些人是谁?为何要沈苍苍的性命!
沈苍苍抽泣的厉害,一张白净的小脸很快便布满了泪痕。她这个样子,着实让晏锦有些心疼,于是晏锦只好不厌其烦地帮沈苍苍拭着眼泪,“别哭了,再哭都成小花猫了!”
沈苍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素素,我好怕……我怕我自己会害了你!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
晏锦听沈苍苍这样说后,不禁安慰道,“别怕,你不会害到我的。只是苍苍,他们为何要害你?”
本来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大白,在听见沈苍苍的哭声后,便慢慢地抬起头来。它的小脑袋摇晃了几下,便朝着沈苍苍爬去。此时,大白缠绕着沈苍苍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无助的小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沈苍苍低头抚摸了一下大白的脑袋,可大白此时却像是嫌弃沈苍苍一样,躲开了沈苍苍的手。
它的这个动作,让沈苍苍不禁愣了楞,然后破涕为笑,“大白你还真是……”
大白不喜欢人手心有汗,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沈苍苍只好从晏锦的手里拿过帕子,将手里的汗擦干净后,才摸了摸大白的头。她脸上的挂着一丝无奈,“这些事情,大伯父一直不让我告诉外人。素素,你可知当年灭了三位藩王的人,都是沈家的人?”
“自然知晓!”听沈苍苍说起这件时候,晏锦下意识便点头,“可,他们三位,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沈苍苍笑了笑,眼里全是沧桑。那些神色,和她这个年纪有些格格不入,“是啊,他们不在了,可他们的远亲还有下属,都活了不少下来!”
“无论是江南的宁王,还是邺城的晋南王,甚至是淮远的淮安王,他们虽然都不在了。可当年那场战乱,却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逃掉了!”沈苍苍悲伤极了,想起父母的往事,神色里全是伤感,“那几场战役,都是我父亲和六伯父领兵去的。六伯父没有子嗣,而我父亲,只有我一个……所以……”
沈苍苍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
沈苍苍抚摸着自己的腿,眼里全是哀伤的神色,小小的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我小时候贪玩。我爹去世后,我娘怕我出事,便一直关着我。后来,娘想爹,想的快要疯了。她到了夜里,总是抱着爹的长枪入眠,又或者是抱着爹留下的衣服。她想爹……很想……”
沈苍苍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继续道,“我那时就问她,我说娘,你是不是想爹了?她说是!我想了很久,才说,娘,你若是想爹了,若是扛不住了,便去找爹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乖乖的,等来日长大了成亲后,去哦会带我的夫婿去看你们的。但是,你们要等等我,再等我个几十年,我便去找你们……”
沈苍苍想起母亲日益消瘦的容颜,整个人又哭了起来。
她心疼母亲。
平日里美艳动人的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形同木偶。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已经瘦凸出来了……
可母亲得活着,母亲还有她……
那种思念的欲望,要把母亲逼疯了。
不少人皆说,她的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配做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在母亲身上没有半分体现……可沈苍苍知道,母亲是一个好母亲,就算母亲最后神智崩溃,只要她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都会笑着握住她的手,然后给她做她最喜欢的桂花糖吃。
没有人,比母亲更爱她。
可是,她心疼这样的母亲。
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她不想母亲过的生不如死。
“可笑吧,我居然劝我的母亲,去自尽!”沈苍苍紧紧地握住双腿,“可素素,我娘那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我娘便走了。她在走之前,会担心我乱跑,就……她打断了我的腿,说对不起我!”
晏锦听了,吓的面色发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苍苍的腿,居然是沈七太太亲手打断的。
“苍苍……”晏锦不知说什么安慰她,那种失去母亲的疼痛,她比谁都能理解。晏锦只是紧紧地握住沈苍苍的手,轻轻地呢喃,“我在!”
沈苍苍莞尔一笑,只是这个笑,比刚才的哭还要难看,“其实那会,我腿伤一点也不疼,我疼的是这里……”
沈苍苍将晏锦的手放在心上说,“素素,若是我娘带我走,是不是会好点?若是我不治好这双腿,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杀我了?素素,我觉得活着好累,可是……我又想活着……”
沈家这些年很少让沈苍苍出现在外面的原因,晏锦现在终于明白了。
不是因为沈苍苍养毒蛇,而是因为,要保护好她。
沈苍苍养毒蛇,无非是想用这些东西来保护自己。
她不相信谁……
连曾经最疼爱的母亲,为了那份所谓的爱情,都丢下了乖巧听话的沈苍苍,甚至还打断了沈苍苍的腿……
晏锦不知道,沈苍苍那几年是怎么从绝望中走出来的。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今在沈苍苍的眼里,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
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平日里的沈苍苍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天上的小太阳一般灿烂。可在这灿烂的背后,却是无止境的伤痛。
也难怪定国公和沈砚山,将沈苍苍护的如此之好。
晏锦心疼沈苍苍,又道,“嗯,好好的活着,活给他们看。你能活的很好……苍苍,你别怕,我会在你身边的,无论何时!”
沈苍苍笑了笑,微微颔首,“素素,有你可真好!只是,和我定亲那个人,很麻烦,很麻烦……”
晏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苍苍,问道,“那个人,是谁?”
168:神仙哥哥(200粉红票加更)
沈苍苍说的话,让晏锦有些震惊。
前世,她从未听过沈苍苍已经定亲的消息。
后来,定国公身子不好后,沈苍苍便直接下嫁给陆家的少爷陆希显。
陆家和沈家虽然多年来一直走的很近,可在之前,京城里没有传出一点,关于陆希显和沈苍苍亲事的消息。
反而是有人传出,陆希显是被迫娶沈苍苍的。
因为定国公知自己大限已到,所以他和陆家人商议后,便将沈苍苍许配给了陆希显。
晏锦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太真实。
陆希显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比沈三爷的身子好不了多少。定国公怎么可能会将沈苍苍嫁给陆希显?虽然这位陆希显博学多才,但是,委实不是一个良人。
这里面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沈苍苍不得不下嫁给陆希显。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握住沈苍苍的手又紧了紧。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眼里全是无奈,“这是太后娘娘给我定的亲事,她说是我娘的意思。我不想违背我娘的遗愿,但是……”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反握住晏锦的手,“我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我很久以前,便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晏锦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着沈苍苍手里的大白,轻声道,“是送你大白的人吗?”
沈苍苍听了之后,神色间带了几分诧异,她看着晏锦然后瞪圆了眼,“你信我吗?素素,他们都说我是在做梦,怎么可能会遇见神仙。可素素,我当真是遇见他了,我还同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最后,他把大白送我了……”
沈苍苍说到这些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
她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很想知道晏锦的答案。
晏锦微微颔首,“我信的!”
大白的品种贵重,完全是传说里的存在。可晏锦没有想到,像虬褫这种绝世罕见的蛇,居然是真的存在的。她第一次看到大白的时候,的确有些震惊。这种蛇精通人性,而且还有剧毒。
方才那样高大的马,不过是一点大白的毒液,便迅速的被放倒。
而且,沈苍苍被人送来屋子里后,大白从她的手里溜走,最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沈苍苍的身边。
这种蛇太过于有灵性,像是成了精一般。
也难怪有人会说虬褫,是传说里的存在。
它们,的确太过于聪明了。
沈苍苍听了晏锦的话,然后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极好看,眉眼弯弯,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而手里的大白,在听到沈苍苍的笑声后,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沈苍苍的笑,摇晃了一下小脑袋。
“素素,你同他们,真的很不一样!你对我,很好,很好。”沈苍苍笑完之后,松开晏锦的手,又轻声道,“那段日子,是我人生里最绝望的时候。母亲走了,我的腿也断了,可我不想离开那间院子。大伯父派人来接过我几次,甚至有时候,大伯父还会带着沈砚山一起来。可我不想走……哪怕母亲打断了我的腿,我还是想他们。”
想他们,每一个夜,每一个时辰,都会想他们。
沈苍苍这辈子,到死都记得那些日子。她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不用等那些人来杀她,她便会自己折磨死自己。
她向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在战场上长大的她,怕死,比谁都怕。可在这些日子里,沈苍苍觉得,自己死了或者是一种解脱。
累,浑身疲惫的不行。
可她听说,母亲的头七,她得在。
不然,母亲走的会不安稳。
于是,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些日子。
沈苍苍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不乖,她是不是不听话,又或者是她太笨了,课业不好。所以母亲走的那么坚决,连她都不愿意带上。
沈苍苍闭了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年隆冬,她的外祖父从关外回来,带她去宅子里玩了一段日子。那会,她的乳娘也在。
乳娘住的小院子外,有一片一望无边的竹林。
沈苍苍每一日都会去竹林里,一个人独自坐坐。
她听闻,父亲和母亲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个竹林里。
那年的大雪,真冷,冷的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会离世。
她去竹林里一坐,便是一日。
小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靠近,生怕她发脾气,只能在院门外守着。等她唤人的时候,才慢慢地走进来。
那一日,沈苍苍忘记自己是为何哭泣了,可她那会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需要哭出来发泄一下。她憋的太久,不像再这样过下去。
结果,她哭的入神,便没有看见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直到,她听见人有问她,“姑娘,你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来,瞧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大不了她多少,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袍,整个人裹的跟个大粽子似的,只露出一丝惨白的脸色。他身子似乎很不好,但是那双眼睛,却出奇的漂亮,像是蓝色又像是灰色,淡淡地,像是阳光打在冰面上,泛出的柔和光泽。
他长的极好,皮肤和身上的月牙白衣裳,融成了一体。而那张薄薄的唇,更是像是有人点缀上去的那般,精致极了。
沈苍苍就这么怔住了,直到她反应过来后,少年已经坐在她的身边了。
“我想哭便哭,要你多管?”沈苍苍撇开头,不再去看少年。
结果少年只是莞尔一笑,他这么一笑便更好看了。只是他刚笑完,便开始咳嗽了几声,“我瞧着你很伤心,便过来看看!”
少年的嗓音,像是带了蛊惑了一般,让沈苍苍心顷刻便软了起来。
沈苍苍抿着下唇,眼泪又忍不住从眼眶了滚落了下来,“嗯,我是伤心的!”
“别怕!”少年想了想,便出声安慰,“我陪你说说话!”
那一日,沈苍苍像是发泄似的,同少年讲了很多事情。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可沈苍苍丝毫不顾及这些,像是一股脑的将自己的全部记忆,都送给了这位少年。她很痛苦,她想让人陪着……
少年时不时的,总是咳嗽。
但是很快,又对她莞尔一笑。
沈苍苍说了很久,最后说的有些累了,心里的情绪,也好转了一些后,准备离开。
少年想了想,问沈苍苍,“姑娘,往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送你一件东西,你好好的保管!”
“咳……咳……”少年挽起袖口,他白皙的似雪的胳膊上,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白蛇。而那条白蛇似乎很困乏,一直不愿意动弹,懒懒的样子,让沈苍苍都忘记了害怕。
她是个女儿身,对于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害怕的。
少年见沈苍苍的神色,又道,“这是虬褫,很有灵性的东西。这是我祖父……不过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送给你吧!它能保护你,而且,若是谁要伤你,你便让它去咬人!”
说完后,少年又咳嗽了几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腕上的小蛇,“起身了!”
那条懒惰的小蛇,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少年。
“往后,你便跟着这位姑娘,好好保护她!”少年将小白蛇摘下来,然后握住沈苍苍的手,让她来抚摸这条蛇。
少年的手十分冰冷,哪怕他穿的厚厚的,可身体却没有多少体温,像是快要去世的人一般。
或许是因为少年的蛊惑,她忘记了对蛇的害怕,而且还在那一刻喜欢上了这一条小白蛇。
这条蛇很快便挽住了沈苍苍的胳膊,然后又睡了起来。
少年见小白蛇不排外,高兴的笑了起来,“姑娘以后,要好好的!”
这便是少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少年便起身离开了,而沈苍苍曾经派人去找过那位少年。可无论她找了多久,这位少年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位少年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有了小白蛇的陪伴,沈苍苍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直到后来,晏锦出现。
沈苍苍看着晏锦的眼睛,总是会想起那位少年。
他们的气质,似乎很相似,但是又不太相似。
沈苍苍后来想,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待她是真好,所以她才会觉得少年和晏锦,像是一个人一般,又像嫡亲的兄妹。
想到这些,沈苍苍抚摸着手里的大白,淡淡地说,“他长的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好看极了。可我知道,或许我是找不到他了……素素,他当真是出现过,而且那会,他总咳嗽,我很担心他的身子。可……无论我怎么找,他都没有再出现了!”
“我得活着,活到他再来见我!”沈苍苍笑了笑,“素素,除了你和沈砚山,没有人相信,他是存在的!”
晏锦不好告诉沈苍苍,或许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少年约摸是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会将护身的虬褫,送给和他有缘的沈苍苍。
可这种话,晏锦说不出口……
晏锦只是颔首,“那就等他,他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沈苍苍却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神色里全是悲伤,“我同太后娘娘说,若我十七那年,神仙哥哥还未出现。我便会听从她和母亲的安排,嫁给那个人……可素素,我知道,太后娘娘认为,他不会出现了!”
沈苍苍这么一说,晏锦才想起了方才的问题。
沈苍苍定亲!
可她却不知道,定亲的人是谁。
晏锦想了想,才问,“和您定亲那位,是陆家的少爷吗?”
169:从未平静(220粉红加更)
晏锦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陆希显三个字。
每次,只要提起陆希显,她便会想起陆文礼。
那个将她丢进黑屋,又在几日后将她当做玩物送人的男子。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同他好歹也拜了天地,能称得上是夫妻。
可他却……如此泯灭人性。
或许,从一开始,陆希显便将她当做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讨好那位将军的棋子。
沈苍苍垂眸,安静了一会才道,“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晏锦笑了笑,又道,“难道他比猛兽还可怕?”
沈苍苍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不是,他是比猛兽还可怕呢!可太后娘娘就喜欢他这个性子,说他果断做事也快!可素素,他做的事,当真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害怕!”
晏锦听了沈苍苍的话,纤秀的眉,微微一蹙。
这些话,倒是和她脑海里的一个人对上了。
只是,不太应该会这样。
下一刻,晏锦便听见沈苍苍说,“他是苏家长子,苏行容!”
沈苍苍说的时候,身子打了一个战栗,像是提起一个恶鬼一般。
而晏锦受到的震惊,不比刚才听到沈苍苍说她已定亲的时,少多少。
晏锦一直都知道苏行容早已定亲,但是苏行容却从未提起过这个女子,而外面也没有人,传出这些消息。晏锦以为,苏行容的未来那位,或许是薄家的远亲。
譬如,洛家。
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苏行容定亲的对象,居然是沈苍苍。
沈家对于苏家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素素,你怕了吗?”沈苍苍有些紧张的看着晏锦,那双清澈的眼里,带了几分紧张,“这个人邪门的很,我也是害怕的!”
晏锦想了想前世自己经历的那些,又莞尔一笑,“我不怕,苍苍,你也别怕!”
沈苍苍听见晏锦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
她很没有骨气,她还是害怕。
苏行容做的事情,太过于恶毒,也太过于残忍。沈苍苍是自小在战场上长大,见过无数尸首的人,却依旧被苏行容的手段,吓的浑身哆嗦。
“他来军营里了……”沈苍苍想了想才道,“之前,他说不想见我。可今儿,却突然来了……素素,你说他是不是,想害我?”
沈苍苍的疑心病,有些重。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苍苍,毕竟苏行容的名声,当真是不好。
晏锦从前是见过苏行容的手段的,他不喜欢直接杀了一个人,而是喜欢折磨这个人。他会让自己憎恨的人活着,然后让这些人,生不如死,苟延馋喘!
晏锦想了想,沈家现在地位,根本不是苏家能相提并论的,于是对沈苍苍道,“不会。他不敢的!”
沈苍苍听了之后,神色里有几分不安,“素素,我……我是当真怕!”
“别怕!”晏锦见沈苍苍有些倦怠,便安慰道,“苍苍你是不是困了?若是困了,便歇息一会,我在这里陪你!”
沈苍苍眨了眨眼,然后握住晏锦的手,“你不能走!”
晏锦笑着微微颔首,“嗯,我不走!”
沈苍苍听了之后,才躺了下来。
晏锦替沈苍苍盖上薄被,便一直坐在沈苍苍身边。
等沈苍苍合上了眼,晏锦的思绪才逐渐的飘远了。
当年灭三位藩王的时候,是薄相主动去找的定国公。薄相似乎很相信定国公,他认为这个事情只有定国公能做好。
可定国公的身子因为年轻时征战沙场,留下了不少的旧疾。所以,最后代替定国公去征战的人,是沈家其他的几位爷。
其中,沈六爷和沈七爷最为出色。
但是,沈苍苍说,在这场战役里,三位藩王的不少远亲和下属都逃掉了,不应该这样的……
薄相和定国公,都是心细之人,他们精心策划的战役,为何还会有漏网之鱼?而且,听沈苍苍的口气,还有不少!
这次谋害沈苍苍的人,是庄文。
而庄文,却是庄家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莫非这庄家人,便是三位藩王之中,其中一位的远亲,又或者是下属?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三叔的胆子,便也太大了。
和造反的余孽勾搭在一起……
季姨娘、何氏……
这两位,想必更不简单了。
晏锦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睡着的时候,身子还时不时颤抖的沈苍苍,然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而且有些事情,她不能同沈苍苍讲。
世间险恶,人心叵测!
定国公和沈砚山愿意护着沈苍苍,不再让她去沾染那些肮脏的事情,是因为沈苍苍的内心,掩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们愿意护着她,晏锦亦是愿意的。
沈苍苍年纪比她大几岁,可对于两世为人的她,沈苍苍却更像是个妹妹。
晏锦就这么坐着,哪里也没有去。直到窗外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沈苍苍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身边坐的笔直的晏锦。
沈苍苍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然后很快便又消失了。
她没想到,晏锦居然真的还在。
“素素?”沈苍苍轻轻地唤了一声,“素素?”
晏锦回过神来,看着沈苍苍道,“苍苍,你醒了?饿不饿?小月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粥,我让她给你送进来,可好?”
沈苍苍愣了楞,然后乖巧的点头。
直到晏锦起身后,沈苍苍的眼,才有些了几分涩意。
从前,在她睡觉的时候,母亲总是说陪着她。可每次她醒来,母亲都会不在她的身边。
连大伯父说,等她睡着了再离开,可每次她只是闭了一会眼,大伯父便起身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会守着她。
可晏锦,待她,是当真不同的。
这一觉,她睡的很踏实,也很安心……
沈苍苍想了想,才看着卷成一团,缩在自己枕边的大白,喃喃低语,“大白,你说,她是不是神仙哥哥送来陪着我的人?嗯?”
大白此时懒懒地抬了一下头,连多看沈苍苍一眼都觉得疲惫,又缩了缩身子,继续埋头大睡。
沈苍苍想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晏锦都会陪着沈苍苍,偶尔还要去书房给沈砚山上药。
沈砚山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在几日内,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的手臂,又恢复了从前白皙如玉的样子,丝毫找不到一点被伤过的痕迹。
晏锦对沈砚山的恢复能力有些佩服,暗地里觉得是自己上药上的好,所以沈砚山才会恢复的那么快。
这座小院子里很安静,可沈家军营里,却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外面居然传出,沈苍苍骑马受惊,庄文救下沈苍苍,却丢了性命。本来陷害沈苍苍的庄文,却成了一个英雄,这让不少人咂舌……
晏锦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沈砚山布下的一个局。
为的,便是引蛇出洞。
沈砚山没有提起这个怪异的事情,她便也不问。
只是这段日子里,晏锦是感激沈砚山的。
她的四叔依旧在沈家军营里做事,而晏安之这几日更是跟在重大夫身边,只是重大夫看着晏安之的腿,颇为遗憾的说,这是先天性的缺陷,是没有办法治好的。晏安之倒也不悲伤,他早已习惯了那双瘸腿……
沈苍苍亦没有计较晏季晟的事情,而且沈苍苍在听说晏季晟收养了晏安之这个孩子后,更是佩服晏季晟的为人。她还送了不少东西给晏季晟和晏安之,吓的晏安之几夜都没睡好觉……
一切,看似又平静了下来。
可晏锦知道,这些,从未平静。
因为很快,晏安之便从庄家留下的破绽里,查出来了庄家是晋南王的后裔。当时晏安之同晏锦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晏锦倒是很镇定。
她之前便开始猜测,庄家和从前的三位藩王有关系。现在,晏安之不过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晋南王吗?
晏锦想起了罗十二恨毒了庄家的人的样子,便忍不住皱眉。
晋南王火烧凉州,弄的罗家家破人亡,连引以为傲的藏书楼,都被烧的一点也不剩下。可罗十二这次来晏家,的确是顾家和庄家都插了手。按理说罗十二不应该帮庄家的人,那么罗十二又为何会出现在晏家?
晏锦眯了眯眼,难道罗十二有其他的目的?
“小姐!”宋月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香复姑娘让我送东西给你!”
晏锦敛了心神,对屋外的宋月道,“进来吧!”
沈砚山不喜欢外人来这座院子里,所以这段日子伺候晏锦的人,一直都是宋月。
宋月除了一只眼睛看不见外,为人处事却是极好。
宋月推开门走了出进来,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晏锦,“香复姑娘说,请你即刻看!”
晏锦挑了挑眉,然后打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落出来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曲曲的,一看便是阿水的字迹。
但是上面写的内容,却是让晏锦抽了一口冷气。
170:挖坑给苍苍
晏锦将纸条从桌上捡起,又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内容。
她纤秀的眉,微微一蹙,神色中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担忧。
在一边的宋月见了之后,便忍不住问,“晏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嗯!”晏锦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上面的字很少,每一个字她都记在了的心里。
晏锦看着手里的纸条化为灰烬,才淡淡地说,“麻烦小月姑娘告诉香复,让她收拾一下,明儿一早我们便回京!”
宋月听了,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又点头,“不麻烦……奴婢马上就去告诉香复姑娘!”
这几日沈砚山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而沈苍苍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晏锦想,她该回去了。
那些该要面对的问题,她都得面对。
阿水来信说她的母亲小虞氏又病了,已经几日食不下咽了。父亲已经请了几个大夫了,可他们却都说母亲的病,是风寒……是很平常的小毛病。
可若真的是平常的小病,父亲也不会换了几个大夫,都不能将母亲治愈了。
在她离开的这几日里,小虞氏的精神越来越差……小虞氏怕影响她在外游玩,便让人将消息瞒了下来。而阿水见小虞氏身子太差,便写了信,用飞鸽送来了这边。
晏锦想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之前母亲便一直生病,眼看好不容易痊愈了,可又因为晏绮宁的话,气的一个月都不能下榻,身心疲惫。现在,母亲的身子好不容易好转,眼看日子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母亲却又病了……
晏锦觉得,母亲的病,怕是被人做了手脚。
现在二房和三房都不能插手晏家的当家权,祖母也愿意相信母亲。那么,在府邸中那些下人,对母亲也越来越恭谨。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坏事。
天大的坏事。
母亲的地位,威胁到了他们的存在。晏家的当家权,对于这些女子而言,无疑是很重要的。
晏锦揉了揉眉心,便起身朝着沈苍苍的屋子走去。
她得同沈苍苍告别,尽早回去见母亲。
父亲虽然一直陪着母亲,可最近她瞧见沈砚山忙碌的样子,便知父亲其实也不清闲。父亲既要忙碌公务,又要照顾母亲,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而且,后宅里许多事情,父亲都不便插手。
有些事情,还得她亲自来处理。
为了方便她和沈苍苍相见,沈砚山安排晏锦住的屋子,便在沈苍苍小院的旁边。
当然,沈砚山似乎也知道她路盲似的,特意告诉她,顺着这条小路,便可以走到他的书房,而去沈苍苍的屋子,则不用转弯。
这座院子因为建在后山的关系,夜里便显得十分的安静,还可以清楚地听见蝉鸣之声。夜里一阵微风吹过来,凉的晏锦眯了眯眼,脚上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苍苍,你在屋内吗?”晏锦走到屋门前,瞧见没有丫鬟守在屋外,有些疑惑的看了两眼,才自己主动地敲了门,“苍苍?”
沈苍苍的声音,过了半响才从屋内传了出来,“素素,你进来吧!”
晏锦未曾多想,便推门而入。
此时,沈苍苍正坐在一边的雕花椅上,身子微微颤抖。而坐在她旁边的蓝衣中年人,更是一脸怒色,显然正在训斥她……中年人是真的生气了,本来毫无血色的脸,在这一刻更是带了几分青色。
晏锦愣了楞,她没想到沈三爷这会居然会在这里。
前几日,沈三爷便来过这里一次。
当时,沈苍苍便被沈三爷训斥了一天,她整个人像是战败的公鸡一样,无精打采的过了一日。可现在沈三爷,又特意跑来训斥沈苍苍,莫非沈苍苍又做了什么事情?
“你坐!”沈三爷见晏锦站着,便指了一下离沈苍苍不远处的椅子道。
他说完之后,又盯着沈苍苍低吼,“简直胡来!”
沈苍苍撇了撇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也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乱说那些话,我这样做,还算轻了。”
“还敢顶嘴?”沈三爷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面色更难看了,“当初我是怎么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你说是我的错?”
沈苍苍这下不敢说话了,又将头垂低。
晏锦在这屋内,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三爷的动作。
沈三爷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偶尔一句话能气的人直跺脚,但是沈三爷极少对沈苍苍发脾气。
前几日,也是因为沈苍苍胡来,不让下人和侍卫跟着,独自带着她跑去后山骑马,差点有了生命危险。所以,事后沈三爷发了脾气。他气沈苍苍不会保护自己,又气沈苍苍任性……可更多的是,他担心沈苍苍的安稳。
为此,连定国公和沈砚山都被他训斥了几句。
不过,这本是沈家的家事,让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听着,毕竟有些不妥。
晏锦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先离开一下?
沈三爷闭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沈苍苍说,“以后薄家那边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无论你多不喜欢这个人,也不许再动手了,苍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沈苍苍闷闷不乐的说,“可她……她居然敢说……她居然敢说……”
沈苍苍说到这里,眼里全是不安。
“她说什么,是她的事情。”沈三爷看了一眼沈苍苍,又道,“她说的也没错,再过几年我便是要入土的人了,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你身边!你同她争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争赢了,我便不会入土了?”
晏锦听了这些对话后,便猜了个大概。
今儿一早沈苍苍去军营里取东西,而她那时正在沈砚山的书房内,便没有同沈苍苍一起同去。想必,沈苍苍在山下遇见了薄如颜,两个人发生了争执,而薄如颜似乎被激怒了,说了一些对沈三爷不敬的话。
对于沈苍苍而言,定国公和沈三爷就像她的第二个父亲一样,若是薄如颜敢说他们的一句不是,沈苍苍是必定会翻脸的。
沈苍苍低低的回了一句,“三伯父你才不会离开我,你说要陪着我的!”
她说的极小声,却听的沈三爷心抽了抽,疼的厉害!
沈三爷站了起来,然后不再说话,只是这么一直看着沈苍苍。
墙角燃了一盏八角宫灯,柔和的灯光,将这间屋子照亮了不少。
灯光下,沈三爷穿着蓝色衣服的样子,倒是有些玉树临风。
他身形虽然有些消瘦,但是骨架子不大亦不小,整个人虽然有病色,但是因为长的温润,所以便显得他更加的温和。
连他生气的时候,那种温和都不曾减退。
这个人,少年的时候,想必是极出色的。
“你好好的想想!”沈三爷声音淡淡地,他朝着屋外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对沈苍苍说,“若是你那个木瓜脑袋想不明白,便让晏家小姐帮你想想!”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挑眉。
而另一边,沈三爷说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又静了下来。
屋外的蝉鸣之声,便更清晰了。
晏锦没有主动说话,而沈苍苍静默了一会,才对晏锦说,“素素,我今天……我今天动手了!可我觉得,她该打!”
“嗯?”晏锦看着沈苍苍,然后轻声道,“你打了十二小姐吗?”
沈苍苍点了点头,“她说我三伯父……我不喜欢,便打了她一个耳光!”
沈苍苍和薄如颜向来不和,可沈苍苍自己也没想到,薄如颜出口居然如此恶毒。
晏锦听了微微敛目,又想了想沈三爷的刚才的话语,又问,“你是不是当着很多的人面?打了十二小姐?”
“你怎么知道?”沈苍苍看着晏锦,然后认真地说,“苏行容也在,哦,还有兵部的几位大人也在不远处!”
晏锦终于明白沈三爷为何生气了,沈苍苍怕是入了薄如颜的圈套了。
当着众人的面,沈苍苍打了薄如颜……
薄如颜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又是薄家最小的千金,自小被薄相捧在手心里长大。今儿被沈苍苍这么一打,便等于沈家人打了薄家的人的颜面。
“你这个脾气……得改改!”晏锦给沈苍苍分析道,“你看,你今儿动了手,便是你有理,也会显得你无理!到时,定国公得给薄相赔礼道歉,而且,沈家还得欠薄家一个人情。你说,你动手打了她,划算不划算?”
沈苍苍皱眉,“可她嘴太毒了,她诅咒我三伯父今年就入土,她还……我气不过!”
晏锦摇了摇头,“你气不过,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做这件事情。你是郡主,打她,不是脏了你的手吗?”
沈苍苍没想到晏锦居然这样说,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晏锦,“你也觉得她该被打?”
“该打!”晏锦倒是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而是继续道,“但是郡主你用错了方式……你这样做,会让定国公很为难。”
沈苍苍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想了想才低头,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所以才会动手。素素,我不想让大伯父为难,也不想让三伯父生气,那我该怎么做?”
171:比打人更出气(240粉红+)
沈苍苍自小承受的东西,便比常人更多一些。
再加上沈七爷和沈七太太的事情,曾经差点逼疯了沈苍苍。
定国公心疼这个侄女,这几年来将她护的很好。
因为护的太好,所以便养的沈苍苍性子过于的单纯,丝毫不懂后宅内的险恶。
在对上薄如颜的时候,沈苍苍从不会多想!
不过,这也怪不得沈苍苍……
薄如颜那些话,的确是有些恶毒。
沈三爷是沈苍苍的亲人,而薄如颜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沈三爷,更是诅咒沈三爷今年便会离世。
若是前世的她,被人如此数落,怕是也会忍不住给这个人,狠狠地一个耳光。
晏锦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沈苍苍,这些宅子里的事情。
定国公和沈砚山不能护沈苍苍一世,而沈苍苍来日也会嫁人。
能有自保的能力,是最好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只要沈苍苍明白,人心险恶,来日做事多想想,很多时候便不会吃大亏。
“这件事情,倒也好办!”晏锦眯了眯眼,然后认真地看着沈苍苍,“只是不知,苍苍你会不会听我的?”
沈苍苍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大伯父受委屈。她立即点了点头,“我自然都听你的,素素,你说,我该怎办?”
晏锦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问沈苍苍,“前几日,宫里是不是送了一些荔枝和蜜望子过来?”
沈苍苍愣了愣,不知晏锦为何问这件事情。她琢磨了一会,才道,“素素,你要用这些果子吗?”
晏锦听了,缓缓地摇了摇头。
当今元定帝同先帝成广帝,在性子和为人处事上,完全不像是父子。可两个人的口味,却出奇的一致,成广帝喜欢用的东西,而元定帝必定也喜欢。
这荔枝和蜜望子,便是其中两样。
每年夏季,便会有人快马加鞭的将新鲜的荔枝和蜜望子,从南方运到京城中来。元定帝每年,都会赏定国公府一些。
这些果子,定国公都会送给沈苍苍,而其他人,只能拿到略少的一些。
今年,也不例外。
荔枝和蜜望子,两样果子,前者用多了会上火,而后者有些人用了,便会起疹子,十分难受。
对于身体容易起疹子的人而言,夏季是不太适合碰一些果子的。
晏锦记得,元定帝也会赏赐这些东西,给薄家。
毕竟薄相,是太后的嫡亲哥哥。
但是,昨儿晏锦无意听宋月说起,说荔枝和蜜望子这样的好东西,薄家十二小姐的院子里,却没有。然后宋月问沈苍苍,要不要送一些过去?
当时,沈苍苍未曾多想,便立即否决了。
晏锦那会听了,便觉得异常。
薄如颜自小被薄家人宠溺着长大,在京城的权贵小姐中,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拔尖的。而能和她攀比的,除了宫里的几位公主,便只有沈苍苍了……
而且,晏锦还听说,沈苍苍有的东西,薄如颜都会有,甚至,还比沈苍苍的更好。
这次,宫里送来了荔枝和蜜望子,薄如颜的屋子里却没?
完全不像是薄如颜的性子。
荔枝和蜜望子虽不罕见,但是也只有宫里果子,才会十足的新鲜。而街面上卖的,又怎么可能同宫里的东西相提并论?若是平常,薄如颜怕是早将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了,这样便能证明,她并不比沈苍苍差。
小姑娘之间,总是喜欢暗地里较劲。
“我记得小月说还剩下的一些荔枝和蜜望子,没有先前的可口,也不合苍苍你的口味,我瞧着,不如这样……”晏锦同沈苍苍招了招手,等沈苍苍靠近她之后,晏锦才轻声地说,“明儿一早,苍苍你便带着这些果子,去看薄家小姐!”
沈苍苍听了,有些不解地看着晏锦,“莫非,你想让我道歉?可……”
沈苍苍心里,是不想道歉的。
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为何要道歉?
其实清晨的时候,她不过只是闲得慌,而晏锦又去了沈砚山书房,她便不知做什么好!沈苍苍想了会,只好自己下山,去庄子上取一些东西,可谁知在路上却遇见了苏行容和薄如颜。
苏行容半眯着月牙眸,看着她颇为的意外。
而沈苍苍对苏行容向来没有太多的好感,所以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站在苏行容身边的薄如颜,却突然唤住沈苍苍。
薄如颜和从前一样,先是虚伪的同沈苍苍说了一会话。结果沈苍苍一心想要离开,便惹的薄如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薄如颜甚至还说出了,“郡主今儿走的这么匆忙,是赶着要给沈三爷送终吗?”等等类似的话……
沈苍苍当时一气,便一个巴掌打到了薄如颜的脸上。
可当时,离他们最近的,便只有一个苏行容。
丫鬟和侍卫,早被薄如颜挥退了。
站在不远处兵部里的几位大人,也根本没有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沈苍苍打了薄如颜一个耳光。
沈苍苍听晏锦跟自己分析这些后,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而苏行容和她向来不和,显然不会帮她说话……
可要让她道歉,沈苍苍又有些不甘心。
薄如颜说的那样难听……恶毒极了。
“嗯,郡主若不道歉,那么定国公便要同薄相道歉了,而且,定国公或许还会帮他做些什么!”晏锦继续跟沈苍苍说,“这几日世子一直在忙,显然是朝堂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若是郡主这会不道歉的话,那么……”
晏锦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沈苍苍也多少明白了晏锦的意思。
晏锦见沈苍苍咬住下唇,又道,“郡主打了十二小姐一个耳光,她疼的厉害。而郡主你不过只是说几句话道歉,又不是让十二小姐打回来,吃亏的依旧是十二小姐呀。”
打人和道歉,终究是被打的那个人,吃亏更多一些。
沈苍苍闻言,只好低头道,“道歉就道歉吧,不过为何我道歉,还要送她东西,我……就是喂狗,也不送她!”
“郡主不是要出气吗?”晏锦莞尔一笑,然后蓝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我猜,十二小姐是不能用这些果子的,她若是碰了,会起疹子!”
沈苍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问道,“为何?”
晏锦坐稳了身子,又对沈苍苍说,“当年晋南王火烧凉州,便是因为碰了花粉,会起疹子。我瞧着,十二小姐的体质也是如此,有不少东西,是不能碰的!”
说完,晏锦又将刚才的事情,分析给沈苍苍听。
若是将荔枝和蜜望子送给薄如颜,第一可以代表沈苍苍的诚心道歉,第二还可以给薄如颜添堵。
薄如颜好面子,自然不会让外人知道她的体质容易起疹子。
而恰好,沈苍苍也可以故作不知。
这些荔枝和蜜望子,都是当今圣上御赐的东西。哪怕薄如颜再不喜欢,也不敢当着沈苍苍的面,让人将这些东西摔在地上。
之后,哪怕沈苍苍走掉了,薄如颜也不敢太放肆的将果子丢出去。
毕竟,这个庄子是沈家的地盘,她在沈家的地盘上做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被人知晓。
所以,薄如颜只能带着这些果子离开庄子,然后回府之后才能丢掉。
果子放在她身边的日子里,每一日都会让薄如颜堵心,若是薄如颜心理对这些果子厌烦太久,估计不用起疹子,她也会觉得浑身痒的难受。
毕竟,她不喜这些东西,下意识里总会厌恶的。
拿薄如颜最厌恶最忌讳的东西,同她道歉。薄如颜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气的夜夜难免,却又没机会找出沈苍苍的错处。
这比打薄如颜一个耳光,来的更为畅快……
沈苍苍很乖巧的听晏锦给她分析这些,在听完之后,沈苍苍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回去。
她一直都以为,不喜欢一个人,直接给一个耳光便好。
可晏锦让她这样做,不止显得她知错能改,而且还让薄如颜这几日,难受的厉害。明明是她在折磨薄如颜,可在外人的眼里,她却是个知错能改,也愿意低头道歉的好姑娘。
这让沈苍苍忍不住咂舌。
她从未想过,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将薄如颜讨厌的东西送过去……
而且,这些都是皇上御赐的东西,表面上看着,是她拿了最好的东西给薄如颜……实际上,这些果子却是让薄如颜看着,都会觉得恶心的东西。
她想了一会,才对晏锦道,“素素,你可真厉害!你跟沈砚山一样,明明是做坏事,却总是让人觉得,你们做的都是好事!”
晏锦:“……”
沈苍苍觉得,这个两个人,前世必定有来往,而且还相当的密切。做起这种事情来,都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动手了,这次我会带一群人跟着。她不敢当着太多人的面,给我脸色……”
晏锦见沈苍苍终于明白了,微微颔首,“下次遇见这种事情,你便多想想。要对付一个人,不一定是给一个巴掌最好,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一个有利你的方式!”
沈苍苍听了,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了。素素,你真好!”
沈苍苍终于是放下心来!
她坐了一会,才想起晏锦今儿夜里是主动来找她的,于是沈苍苍抬起头问,“素素,你今儿来找我,是想同我说这些吗?”
晏锦摇了摇头,对沈苍苍说,“我母亲病了,我得早些回去,不能陪着你了。我是来同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