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送书的鹰(平仄和氏璧+)
重大夫站在沈砚山的对面,瞧着他的动作微顿,不禁微微一愣。
沈砚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他方才又说错什么话了?
不过很快,重大夫又敛了心神,站稳了身子。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疏忽了……
沈砚山本来蹙着的眉,渐渐地舒展开。
他将手里的狼毫笔搁下后,忍不住又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耳垂。
不知怎地,耳朵突然热了起来,还略有些烫。
当真是,有些奇怪。
春日柔和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了进来,打在沈砚山的脸上。
那张有着完美的轮廓脸,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白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光泽。只是瞧着,便让人不忍心去打扰他一丝一毫。
重大夫见沈砚山不说话,又道,“我……那本诗集,我也不是故意忘记送去的。我就搁桌上,就……就给忘了,我……”
沈砚山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重大夫将之后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明明沈砚山的脸上没有发怒的神色,也没有说一句责骂他的话。可重大夫却觉得,沈砚山这样却比训斥他更来的可怕。
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至于吗?
他也不是故意忘记的。
那一日沈砚山离开梨院后,他便亲自去了一趟牡丹院。
沈家的绿玉牡丹,一直是沈家的骄傲。可沈砚山开口却将一盆价值千金的牡丹送了出去,重大夫多少觉得有些无奈。
可他又不好违背沈砚山的命令。
他这条命……若不是沈砚山,怕就早丢了。
从一开始,他便从未将沈砚山当做孩子看待。那个少年在很早的时候,便极其的聪明,能将周围的一切事情,看个透彻。
重大夫在牡丹院选牡丹的时候,特意挑了一盆长势最好的。连花匠瞧见了,都忍不住夸赞他的目光好,重大夫当时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可是,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他让小丫鬟送绿玉牡丹去晏家的时候,却将沈砚山留下的那本诗集忘了。
当时,沈砚山还特意在诗集上画了几笔,可……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重大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好无奈的将实情说出来了。
毕竟,他总不能用沈苍苍的名义,再送一本诗集过去。这样,不是惹人怀疑么?
想到这些,重大夫自知理亏将头垂低一些。
“世子,要不……”重大夫将嗓音放低了后,继续道,“我亲自将书送过去?”
重大夫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却看见沈砚山那双漆黑的,含着一丝淡笑的眼睛。
可这笑……却略冷。
沈砚山用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不用了,你放着吧。”
重大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才将手里的书放在沈砚山的桌上。
“平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沈砚山顿了顿,又道,“那些人可还安分?”
重大夫听了,却是笑着回答,“不安分又如何?顾家身后那位,想要插手世子您的事情,无非是自寻死路罢了。只是,晏四爷……似乎还没有发现平阳的事情,世子你准备继续用这个人吗?”
“晏季晟身手不错,就是笨了点。”沈砚山倒是直接的将晏四爷的缺点说了出来,“而且,还容易成为别人的棋子。这样的人,我不用。”
重大夫听了,却是点头。
这次旋家的事情,他们多少得到了一些风声。
从一开始,沈砚山愿意将晏季晟带在身边,无非是瞧上了晏季晟的身手。攻打精绝的时候,晏季晟的确是一直带着部队冲在前面,可他的性子太直,若不是沈砚山派人跟着他,也不知要入敌局几次。
在战场上,晏季晟这样的性子,会害了整个军队。
这样的人,虽然可以调/教,不过显然沈砚山没有这样的兴趣。
他懒散的性子,便注定他不会做这些。
重大夫知道之后,还是觉得略微有些可惜。
晏季晟这样的身手,的确很好……
可这个世上,亦不缺身手好的人。
旋家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晏季晟丝毫没有考虑,便冲动的想要闹到旋家去。从那个时候起,重大夫便明白,晏季晟不可能成为沈砚山手下的人。
那样简单的局,晏季晟居然没有看出来。
不过后来的发展,倒是有些出乎重大夫的意料。
本以为晏季晟要入旋家的局,却不想在关键的时候,晏季晟居然悬崖勒马了。
他低调的回府后,也没有和旋二爷发生正面冲突。倒是过了一段日子,旋二爷同晏季晟的感情,反而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似乎,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了。
晏季晟做的一切,很不符合他的性子。
这时,让重大夫却有些好奇了……
他这几年一直在京城帮沈砚山收集消息,所以他只要想查明这些原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晏闻惠突然回了晏家小住了几日,而且就住在晏家大小姐晏锦的玉堂馆内。就在这短暂的几日里,旋家不仅分家了,而且旋二爷还站在了晏家这边。
这样的结果,让重大夫有些哭笑不得。
顾家身后那个人,怕是要哭了……旋家一分家,旋三爷便不会继续做他的棋子,而旋二爷也没有和晏季晟结仇。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闹了那么多动静,结果……却是成全了旋二爷和晏闻惠。
重大夫当时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到底是谁破了这个局。
后来,沈砚山闲下来的时候,他便同沈砚山说起这件事情。
那会,沈砚山想了想,才道晏闻惠既是住在玉堂馆内,那么必定是晏家大房的人在做这件事情。
重大夫想了很久,才试着问,“莫非是晏锦?”
“嗯?”沈砚山那会微微一笑,“她倒是聪明。”
沈砚山没有否认,而重大夫却冷冷的抽了一口冷气。
倒不是因为晏锦年幼就做出了这些事情,而是因为沈砚山居然夸了晏锦。
在重大夫的记忆里,沈砚山极少夸人……
“那……”重大夫敛了心神,暗自挑眉,“平阳城的事情?”
沈砚山想了想,才缓缓地说,“不插手。”
重大夫见沈砚山这样说,便没有再说什么。
沈砚山的耳朵一直热着,他又忍不住揉了揉耳坠。
有句老话说,若是被人念叨,耳朵便会发热。那个人念叨的越久,耳朵便会热的越久。
他想了想,才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的诗集上……
彼时,晏锦累的气喘吁吁,然后终于停止了抱怨。
她瞧着被自己从盆里移植到院里的绿玉牡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书里说,绿玉牡丹不适合盆栽,所以她不得大胆的将牡丹移了出来。
“但愿……它能好好的。”晏锦退后一步,也不在意身上沾了些泥土。
她摆弄了大半个时辰,将所有的力气都耗的干干净净。
香复见晏锦一副累坏的模样,轻声道,“小姐,奴婢让他们准备好热水了。”
“嗯。”晏锦点了点头,她如今这个样子,的确是需要沐浴了。
她想了想,问身边的香复,“你说,这花能活吗?”
“能的。”香复不好打击晏锦的信心,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能活下来的。”
虽然,香复也知道,绿玉牡丹极难养活……
晏锦又忍不住瞧了一眼牡丹,在心里祈祷这盆牡丹,能像书里说的那般,好好的存活下来。这样,也就不浪费她费力的看书和亲自做这些事情了。
若是这样,绿玉牡丹都养不好……
她还是会将牡丹烘干放在书中的。
毕竟。这可是绿玉牡丹,而不是普通的花。
想好了之后,晏锦才被香复扶着进了屋里。
热水早已备好,晏锦沐浴了之后,才换了一声月白色的袄裙,然后将晏安之送来的信函打开。
信里写了九个人的名字,而这九个人的姓氏,也没有一个重合。
晏锦瞧了,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处理完绿玉牡丹后,她本就有些困乏了……可她一心想要找出帮旋家联系顾家的那位人,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名字,她一个也未曾听过。
连熟悉的,都没有。
她想要找出这个人,怕是有些难了。
晏锦将信函放在桌上,目光在屋子里瞧了一圈。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桌上尚未用完的青梅糕上。
此时,晏锦不由地想起晏惠卿的话……
晏惠卿说:“秦掌柜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卖的东西也很便宜……”
她下意识瞧了瞧手里的信函,然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那九个人的名里,的确有一个姓秦的。
晏锦纤细的眉不禁微微一蹙。
这是不是巧合?
还是说,真的是这个姓秦的人……
她咬住下唇,半响后依旧愁眉不展。
直觉告诉她,轻易被发现的事情真相,永远都不可能是真相。所以,她倒是不觉得,该是这个姓秦的……
那么,又该是谁?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鹰鸣。
香复在院外大喊了一声:“啊——”
晏锦吓的将手里的信函一丢,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奔了出去。
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鹰落在不远处地方,它的腿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本诗集……
晏锦愣了楞,才发现这只黑色的鹰,很熟悉……
她试着唤了一声,“小黑?”
大鹰在听到她的话后,又拍了拍翅膀飞起来,稳稳地落在了晏锦的身前。
晏锦不禁抽了抽嘴角,这还真的是沈砚山养的那只海东青。
098:傻子与鹰
沈砚山养的海东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晏锦有些不明。
她抬起头,瞧了瞧天色。
三月的春风携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她见香复想要继续大喊,便伸出手摆了摆,轻声地说,“没事。”
香复惊的瞪圆了双眼,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晏锦身前的黑鹰上。
香复觉得,她应该见过眼前这只鹰,可具体在哪里见过,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小姐……”香复指着黑鹰的脚道,“好像是本书。”
晏锦有些糊涂,此时沈砚山的海东青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已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可此时,这只海东青的腿上,似乎还帮着一本诗集……
她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本诗集。
晏锦俯下身子,发丝从耳边滑落,她将滑落到脸颊的发丝挽到了耳后,才对黑鹰招了招手,“小黑,过来。”
黑鹰像是听懂了晏锦的话,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晏锦走的过去。
像海东青这样的神鹰,在空中飞起来的时候快如闪电,任何飞鸟的速度,都不能同它相提并论。
可海东青走路的时候,姿势却有些怪异。它走到晏锦身边的时候,眯了眯那双犀利的鹰眼,然后摇了摇头。
晏锦伸出手将它腿上的书取了下来,然后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是本诗集。
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集。
晏锦将诗集放在手里,并未翻开,而是继续瞧着眼前的黑鹰,“是谁送的?是郡主吗?”
黑鹰显然听不懂晏锦的话,它只是走近之后,用脑袋蹭了蹭晏锦的手。
黑鹰的羽翼是纯黑色,十分的光滑。它这么一蹭晏锦的手心,便让晏锦觉得手心略痒。
最后,晏锦被蹭的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晏锦记得,母亲曾说外祖父也养了一对金雕,只是金雕远不能和海东青相比。
而且,她以前曾在书里看见过这么一句话,说是十万只神鹰里才出一只海东青,而极品的海东青,更是难见。连民间也有人说,‘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可见海东青珍贵的程度。
甚至还有国家,为争夺海东青还开战数年。
看着这只海东青,晏锦便想起那日在梨院里看见的少年,那张清俊的眉目,还有那双如深潭般深邃的眼。
晏锦伸出手摸了一下黑鹰的头,喃喃自语,“你来这里,你家主子可知道?”
她说完之后,才几不可见的挑起唇角,“莫非他又躲起来睡觉了?”
晏锦笑眯了眼,然后才对不远处的香复道,“前几日外祖父不是送了一些鹿肉来吗?让厨房准备一些生的切成块,送过来。”
香复愣了愣才问晏锦,“小姐,你要给……给这只鹰用?”
“嗯。等会,你让春卉守在院外,若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晏锦想起这只海东青是沈砚山的东西,怕被人瞧见,所以又道,“厨房准备的鹿肉,你端进来便好。”
香复听了,赶紧点了点头,从院内退了出去。
晏锦怕黑鹰飞走了,又试着对黑鹰道,“小黑等会,让人给你拿好吃的来了,是鹿肉。”
黑鹰这次像是听懂了一样,尤其是当晏锦说道‘鹿肉’,它本来微眯的鹰眼瞬间瞪圆了,然后用它不小的身躯去蹭晏锦。
沈砚山将海东青养的极好,小黑不止羽翼光滑有光泽,而且体重也不轻。它只是用身子蹭了蹭晏锦,便让本来俯下身子的晏锦,差点站不稳身子。
“好了。”晏锦伸出手阻止了小黑的动作,瞪了它一眼,“要摔了。”
晏锦说完之后,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结果,因为她俯低身子太久,腰和脚有些麻了。
一时,晏锦便感觉到麻麻的感觉,她只好闭了眼,暗暗的抽了一口气,就这么僵住了。
今日,沈家这位郡主当真是折腾坏她了。
送了一盆绿玉牡丹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是查书又是亲自动手将牡丹移植了出来。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多歇一会,这只海东青又送了一本诗集来。
晏锦睁开眼,目光落在手里的诗集上。
她现在有些不明,到底是谁送她的这本诗集。
等腰和脚不是那么麻了之后,晏锦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坐在了廊下的小凳子上,才慢慢地将诗集翻开。
诗集上写的诗,她几乎全部能背下来。
晏锦眉头微蹙,她不懂那个人为何要用黑鹰,特意给她带一本她看过无数次的诗集。
脚下的黑鹰又慢慢地走过去,最后在晏锦的脚下站着不动。它身上的温度暖暖的,让晏锦又忍不住看了它一眼,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晏锦随意的翻了翻,最后目光停留在中间那一页。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晏锦将书上的诗句念了出来,又瞧见那句快被墨汁涂黑的‘庄生’二字,一时怔了怔。
这……
莫非是谁在瞧这本诗集的时候,不小心将墨汁滴在了上面?
晏锦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将书合上,然后伸了个懒腰。
脚下的黑鹰一直没有离开,似乎一直在等待晏锦说的‘鹿肉’。
晏锦半眯眼,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山的时候,也是这只黑鹰落在他的胳膊上的情形。那时,她虽没有看清他的容颜,但是却记下了他那双眼睛。
鹰……
晏锦将诗集丢在一边,然后大胆的伸出手,想将黑鹰抱起。
黑鹰刚开始被晏锦的动作惊的瞪圆了眼,但是下一刻瞧见晏锦欲将它抱起,便乖巧的不动弹,等晏锦来将抱它。可惜,黑鹰的重量太重了,晏锦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将它抱起。
“你怎么这么沉……”晏锦忙的一头大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太沉了。”
她撇了撇嘴,可这鹰落在沈砚山的胳膊上的时候,那个人神色不改,像是举着一只小鸟似的轻松。
晏锦想了想,便突然明白了为何。
沈砚山的手长的极好,白皙而又修长,但是那却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十分的有力度。
晏锦想起沈砚山在十岁那年便被定国公送到了边境。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沈砚山便开始习武,所以能举起这么一只鹰,也不是颇难的事情。
晏锦捏了捏自己细小的胳膊,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力气,的确小的可怜。
香复很快便从厨房回来了,她抱着一个铜盆,里面放满了鹿肉。
在大燕朝,鹿肉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她的外祖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鹿肉,每个月都会送一些来晏家。这个月小虞氏尚在病中,大夫不建议她用鹿肉,而晏绮宁最近为了五万两银子和小虞氏闹的不可开交,所以这些鹿肉,便全送到了晏锦这边来了。
晏锦分了一些给晏安之,但是小厨房里依旧剩了不少。
她自己不是很喜欢用肉,而且这次外祖父送的确——略多。
晏锦想,这下这些肉派上用场了。
她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香复身边,然后又挥了挥手,“小黑,过来。”
黑鹰在听到晏锦的话后,直接扑腾了翅膀便从廊下飞了过来。像是饿了许久一样,冲到了铜盆边上才开始将盆里的鹿肉吞下。
晏锦这是第一次见老鹰用食,所以在瞧见黑鹰用爪子和尖尖的嘴,将整块的鹿肉撕碎的时候,还是微微一怔。
因为这鹰被驯养的太好了,都让她快忘记了,这是一只凶残的老鹰。
鹰不止会捕食野兔,若是饥饿难耐的时候,连一些小型兽类,也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眼前的黑鹰,显然未曾被人将野性全部抹掉。所以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露出原本的模样。
晏锦瞧见黑鹰用鹿肉用的极快,只是一会儿,满满的一盆鹿肉便被它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它又恢复了方才乖巧的模样。
“快回去吧。”晏锦对它挥了挥手,柔声地说,“一会天又暗了,他又得来找你,还的说你傻子。”
晏锦将‘傻子’二字说的极重。
黑鹰在听了之后,扑腾了一下翅膀,似乎在抗议它的不满。
不过,很快,黑鹰又瞧了一眼晏锦,才缓缓地面上飞起。在空中盘旋一阵,才慢慢地消失在了晏锦的眼前。
“它可真能吃。”香复瞧了一眼空荡荡的铜盆,忍不住感叹,“这一本书换一盆肉,小姐,我们好像亏了。”
晏锦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是亏了……
那本书根本不是崭新的,中间一页还被墨汁染过……
晏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她疾步走到廊下,将诗集捡起,又迅速的翻到了被墨汁染黑的那一页。
只见一瓣被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从书里掉了出来,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庄生……庄生……”晏锦瞪圆了双眼,拔腿便朝着屋内走去。
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刚才丢在小桌上的信函。
晏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最后她认真的看了一遍信函上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色。
099:她的亲事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晏锦方才在书上瞧见这句诗的时候,先注意到的便是书上的墨迹。
已经干了的墨迹几乎要将‘庄生’二字彻底的掩盖。但是凭借后面的句子,晏锦依旧能猜出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庄生,庄生——
她当时没有多想。
因为,她从前看书的时候,也经常会把墨汁滴到书籍上。
为此,她没少被先生责备。
晏锦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信函,然后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在她手里的信函上,写着九个人的名字……
好巧不巧,其中有一个人,便叫庄生。
晏锦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个人明显是在提醒她,若要继续查探下去,该查的人,便是这个叫庄生的……
可这诗集,到底是沈苍苍送来的,还是沈砚山?
他们,真的值得自己去信任吗?
晏锦揉了揉眉心,又再次看了一眼信函上的名字。除了庄生这个姓名外,还有一个姓秦的人……而今日晏惠卿做的事情,却也像是在提醒她,这个姓秦的人,才是最可疑的。
沈家和晏惠卿比起来,晏锦更愿意去相信沈家的人。
晏惠卿年纪太小了,很容易在不经意间,成为被人的棋子。一颗,用来误导她的棋子。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握着信函,走到了书桌边上。
她提起笔在‘庄生’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姓秦的人后面添了一个字:躲。
晏锦不敢肯定晏惠卿今日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晏惠卿的话,她只要派人一查,便能查出真假。
晏惠卿将那个秦掌柜的铺面在哪里都告诉了她,若打听一下,便知道这位秦掌柜经营了那个铺面多久。
这种事情,不可能造假。
若是造假的话,那么便是这个布局的人,在很久以前便开始将局设下,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深的城府,让晏锦不禁打了一个战栗。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二叔?还是三叔?又或者,是西府的人……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侯位,竟比自己的兄弟性命更来的重要。
“香复,进来。”晏锦将香复唤了进来,又将信函交到了香复的手里,“你现在,将这封信给安之送过去。”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晏锦瞧着香复的背影消失了之后,又皱着眉头瞧了瞧桌上的青梅糕。
秦掌柜这边的线索,既然有人希望她查下去,她便不要辜负这个人的‘好意’。
这个人希望自己去找秦掌柜买东西,晏锦便让人去买就好了。
做一个傻子,其实也不错。
她故作糊涂,像一个‘棋子’一样被人摆布。这样的话,这个人便不会发现,她其实发现了顾家那边的事情,更不会知道她已经让晏安之去查庄生了。
只要那个人放松了警惕,晏锦便可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毕竟,她要为晏安之留更多的空间。
晏锦想好之后,又让窦妈妈将赵管事找来。
晏锦将秦掌柜铺子的位子告诉了赵管事,让他去秦掌柜的铺子里买些青梅和酸橘回来。以后,赵管事务必每个月都要固定去光顾这个铺子,哪怕没有酸橘和青梅,只要是酸的东西,都可以买一些回来。
赵管事听了之后,略微有些咂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喜欢吃酸的东西?”
“嗯,觉得味道不错。”晏锦显然不打算和赵管事说真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娘也喜欢酸的东西,我亦是。”
赵管事和窦妈妈一样,是从虞家过来的老人,所以他们非常清楚大虞氏喜欢吃酸东西的习性。
明明酸得掉牙的点心和果子,可到了大虞氏的嘴里,却成了最美味的存在。
晏锦说出这句话后,赵管事便再也没有怀疑晏锦说的是谎言。毕竟,大虞氏的事实放在哪里,而晏锦作为大虞氏的女儿,会和生母一样喜欢吃酸东西,也很正常。
赵管事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告辞,从屋里退了出去。之后,赵管事便派了人去晏锦说的那个铺子里,买青梅和酸橘。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晏锦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被用的干干净净了。
她脱了鞋袜,然后爬到了床上,闭上了双眼。
晏锦抱着锦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翼间很快便闻见了檀木香味。
晏锦很喜欢这个味道,她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很快便睡了过去。
窦妈妈进屋的时候,发现晏锦并不在软榻上看书。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晏锦。
最后,她走到内室之中,透过纱帐看清楚了床上锦被里鼓起一个圆圆的疙瘩。窦妈妈瞧见之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晏锦睡熟了,便喜欢将自己埋到被子里,连眼睛和鼻子都不愿露出来。
晏锦这点,却像极了小虞氏。
窦妈妈笑了笑,又走近一些,听着晏锦浅浅的呼吸声从锦被里传出来后,才彻底的安了心。
因为晏锦睡觉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窦妈妈在听到呼吸声后,便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她刚走出屋子,便瞧见晏季常独自一人朝着这边走来了。
晏季常今儿穿着一身鸦青色净面杭绸直裰,乌黑的发丝用羊脂白玉簪子束起,显得整个人,矜贵中透着几分稳重。
“见过老爷。”窦妈妈赶紧走过去,屈膝行礼。
晏季常点了点头,轻声道,“素素呢?可在屋里?”
窦妈妈瞧了一眼屋内,才压低了嗓音,“小姐最近怕是累着了,刚刚睡着。”
晏季常听了,有些疑惑的看着窦妈妈,“累着?昨儿从定国公府回来,没有歇息好?”
晏锦去定国公府的事情,晏季常也是从小虞氏的嘴里得知的。对于这件事情,他倒是不反对,毕竟晏锦自小喜欢热闹,有地方让她出去走走,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晏季常没想到。晏锦出去一趟,居然会累成这样……
莫非,是腿脚没好?
“小姐是担心太太的身子。”窦妈妈站稳了身子,缓缓地说,“这几日太太身子不见好,小姐一直记挂着。她前几日还吩咐老奴,将玉堂馆库房里那几只山参都找了出来,送到太太的院子里。”
小虞氏病了之后,晏锦便一直担心。
前几日晏锦让窦妈妈将库房里的药材都找出来,又派人将药材都送到了小虞氏的怡蓉院里。因为小虞氏尚在病中,不方便见晏锦,所以每日晏锦都是让窦妈妈去怡蓉院打听消息,她每夜都会问小虞氏的病情。
晏季常听了,皱着眉头说,“你告诉素素,不用太担心她母亲的病情。大夫说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日便好。而且,怡蓉院那边,我会看着。她这几日若是太累,便让她好生歇着,不要出去乱走了。”
“老奴知道了。”窦妈妈瞧了一眼晏季常,又道,“老爷,你可要见见大小姐?”
晏季常摇了摇头,将双手放在身后,“不用,让她多睡一会。等她醒了,不用告诉她我已经来过了。”
窦妈妈听了,忙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这几日晏季常一直忙着照顾小虞氏,很少会踏入玉堂馆。
可今儿他想来找晏锦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发现来的十分不是时候,因为晏锦似乎刚睡下。
他不忍心让窦妈妈将晏锦吵起来,所以和窦妈妈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玉堂馆。
从玉堂馆到怡蓉院,只有几步路的路程。
可晏季常心绪却有些不宁,脚步走的极慢。
今儿一早下朝,他的恩师文安伯陆存,和他聊了一下工部的事情。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他的儿女的琐事上了。
文安伯陆存同他说起自己的孙儿陆希显,说这个孩子十分懂事也很乖巧,长的玉树临风还很有才学。
晏季常当时没有听明白懂陆存的意思,便简单的附和了几句。可过了一会晏季常才慢慢地听明白,自己的恩师是想和他结成亲家。
而且,陆存似乎打听过晏家的事情,所以想都没想,便和他提起了晏锦。
他从陆存的口气里听出,陆存对自己的女儿晏锦,颇有好感。
晏季常当时一脸错愕,以为恩师是在和他说笑。
他极少会在外人的面前提起女儿们的事情。倒不是因为他不疼这两个孩子,而是他内心多少有些自卑,也不想让自己‘夜叉’的恶名,影响到女儿们的未来的亲事。
所以,一旦和同僚谈起这些话题,晏季常都是选择闭口不言。
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恩师居然想和他结成亲家!而且,还是想让他的女儿晏锦,嫁给陆希显。
晏季常倒是见过几次陆希显,这个孩子的确如陆存说的那般优秀。
只是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了,最近似乎还一直咳嗽……晏季常每次瞧见陆希显,都私下琢磨,这个孩子能不能活过而立之年。
可那时,陆存说的十分认真。
所以,尽管晏季常不喜欢陆希显虚弱的身子,但也不好直接推却,只是回答说再想想。
毕竟,他的确有些拿不定主意……
100:下足本钱
其实,晏季常也曾想过,来日要为女儿们,选择什么样的夫婿。
只是很多时候,他却希望这一日来的更晚一些,再晚一些。
可时间往往无情……
他还未抱够女儿,她们便长大了。
他还未多和她们说说话,可一转眼,孩子们就要定亲许配人家了……
晏季常心里略有些酸涩。
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女儿未来的丈夫。有能力保护好女儿,比他更会疼爱女儿。
所以,陆希显尽管生的俊朗,也很优秀。
但是,陆希显的身体太过于虚弱,稍微不注意,便会生病。
在晏季常的心里,陆希显并不是好夫婿,因为陆希显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来照顾他的女儿?
这次晏季常想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婉拒这门亲事,可能会得罪自己的恩师。但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他也是不在意的。
而且,晏季常更希望,女儿未来的夫婿,最好是女儿自己中意的。
就像,他当初和大虞氏一样。
晏季常顿下脚步,不知自己为何在这个时候,会想起亡妻……
那个笑起来,眉眼如同三月暖阳的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她长的太好……嫁给他这样的人,完全是委屈了她自己。若不是当年,她执意要为他留下孩子,也不会走的那么早……
那是亡妻给他留下的孩子,他得用尽全力,去保护这些孩子……
想到这些,晏季常便朝着书房走去,准备写信回绝这门亲事。
晏锦显然不知父亲已经替她回绝了一门亲事。接下来的几日,晏锦都在屋子里养着,时不时的去院子里打理一下绿玉牡丹。
直到小虞氏的身子略有好转后,晏锦才匆匆的穿上袄裙,朝着屋外奔去。
晏锦走的略急,跟在她身后的窦妈妈手里抱着一个斗篷,也疾步追了上去,“小姐……你多穿一些。”
可此时的晏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母亲了。
晏锦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等窦妈妈,而是几乎用小跑走到了怡蓉院内。
这段日子,晏锦十分的担心小虞氏的病情,总想着要见小虞氏。
现在小虞氏的病情终于好转,她心里欢喜坏了。
轻寒见晏锦走了进来的时候,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小姐?”
“母亲呢?”晏锦站稳了身子,笑着问,“在屋里吗?”
轻寒还未来得及回答,晏锦便自己挑开帘子,独自进了屋子。
晏锦的动作迅速,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晏锦的动作,让轻寒有些怔住。
这……这才几日,小姐怎就这般着急了?
随后跟上来的窦妈妈,一脸气喘吁吁的样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疾步行走过了……
轻寒瞧见窦妈妈的样子,不禁问道,“窦妈妈,你这是?”
“小姐……唉……”窦妈妈站稳了身子,却没有急着跟进去,“小姐一直记挂太太,这不,今儿听见太太身子开始好转了,便急匆匆的跑过来了,连斗篷也不穿上。”
说完,窦妈妈将手里的斗篷放在轻寒的面前,无奈的笑了起来。
轻寒瞧见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长大了,也懂事了。太太这段日子总是笑着!”
对于轻寒和窦妈妈而言,晏锦性子的转变,的确是个天大的好事。自从晏锦搬回了东院,小虞氏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连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也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小姐懂事,太太心里也不会那么苦。”窦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露出一片无奈的神色,“太太这些年,心里苦着呢。”
轻寒陪在小虞氏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懂窦妈妈的话。
小虞氏怕大虞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受苦,所以她未曾多想便嫁进了晏家给晏季常做继室。当年的小虞氏长的并不比大虞氏差多少,而且按照虞家的地位……小虞氏可以嫁的更好。
这些年来,小虞氏受了委屈,也从不会说委屈。
窦妈妈和轻寒瞧着,都替她心疼。
还好,现在陪在小虞氏身边的,还有个晏锦。
轻寒同窦妈妈又说了一会话,才瞧见院外缓缓地走来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出风毛绣落梅纹样袄裙,披着月白兰花刺绣对襟羽缎斗篷,乌黑的发髻被挽起,露出一张清雅如兰的小脸。
小姑娘的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这个小姑娘,她们十分的面熟。
窦妈妈和轻寒微微一愣,才屈膝福身道,“见过二小姐。”
晏绮宁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轻寒,又瞥了一眼窦妈妈,才轻声问道,“长姐也来了?”
她的口气颇为不善,似乎晏锦不该在此时出现一样。
“回二小姐话,大小姐刚到。”窦妈妈虽然心里不喜晏绮宁说话的口气,但依旧老实的回答。
晏绮宁在听了窦妈妈的话后,细眉皱成了一团。
晏锦……又是晏锦……
当真是阴魂不散。
晏绮宁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她不想和晏锦见面。因为,晏绮宁明白,如今的晏锦已非昨日的晏锦。她失手将晏锦推落下假山后,晏锦便同她越来越疏离了……不过,还好晏锦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小虞氏和父亲,也算是晏锦大度了。
可刚走几步,晏绮宁便听见身边的婆子轻轻地咳嗽声。
她顿下脚步,瞧了瞧婆子手里提着的食盒,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几日旋氏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有时她想见旋氏,也会被旋氏称病婉拒。晏绮宁知道旋氏是生气了,而且还是生了大气!
府里一直在传小虞氏有了身孕的消息,更有人说小虞氏这胎是个男婴,所以才会被晏季常当宝贝一样护起来,没有放出半点风声。要等三个月小虞氏的胎稳之后,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府里的其他人。
若小虞氏真的生下男婴,那么晏季常的世子之位,将会更稳固……到时,哪里还有人会记得西院。
晏绮宁紧紧的攥紧了衣袂,她答应替旋氏要的五万两银子,可到现在都没得手。若小虞氏真的生下男婴,她想要银子,便更难了。
晏绮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婆子手里的食盒,不得不转身又朝着屋内走去。
轻寒看到晏绮宁折返,不禁愣了愣。
“去告诉母亲,我来探望她了。”晏绮宁虽然心里觉得尴尬,但是此刻为了银子,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去。”
轻寒瞧着晏绮宁抬起一脸高傲的样子,虽然不悦,但是依旧进了屋子去通传。
屋内,晏锦正坐在小虞氏的身边,一脸笑意的陪着小虞氏说笑。
“那些青梅和酸橘,你都喜欢吃吗?”小虞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和长姐真像,她从前也是像你这般,喜欢吃酸的东西。明明是酸得掉牙的东西,可她却说是美味……那个时候,我也尝过,可太酸了,吃不下。”
晏锦笑了笑,“其实青梅做的点心不酸的,晚上我让窦妈妈送一些过来,母亲你尝尝。若有一点酸味,你便罚我。”
小虞氏抚摸着晏锦的手,摇头道,“我也不是一点酸都不能碰……”
小虞氏话还未说话,便瞧见轻寒走了进来,似乎神色间还着些为难。
“这是怎么了?”小虞氏瞧着轻寒的神色,柔声地问,“是刘大夫来了吗?”
刘大夫便是晏季常特意在医馆里找来的大夫。
只是这个刘大夫性子古怪,说话也直接。
有时,轻寒会被刘大夫气的直跳脚。
轻寒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是二小姐来了,她说,来给太太您请安。”
小虞氏瞧着轻寒那副为难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快让她进来吧,屋外天寒,会冻着的。”
晏锦将小虞氏的神色看在眼里。
小虞氏对她和晏绮宁,总是无限的纵容……
可若有一日,小虞氏发现晏绮宁其实心里是厌恶她的时候,晏锦不知道,小虞氏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不能直接告诉小虞氏,因为这些事情,要小虞氏自己来发现……
只有这样,小虞氏才会真正的对晏绮宁死心。
轻寒听了小虞氏的话后,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晏绮宁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眼里噙着笑,“母亲,我这几日一直在做学点心,你尝尝可好?”
晏绮宁说这话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的抬起手,露出手腕、指尖被刀划伤的痕迹。
下一刻小虞氏注意到晏绮宁的手后,立即露出担忧的神色,“阿宁,你过来,我瞧瞧你的手。”
晏绮宁一双水灵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她赶紧将手放在背后,轻声地说,“母亲,没事的,一点点伤,不疼的。”
“你这个孩子。”小虞氏差点从床上起身,“快过来。”
晏绮宁听了话,犹犹豫豫地接近,然后低着头,轻声地说,“母亲,你别生我气……你别生我气就好,我知道错了。”
小虞氏让轻寒接过晏绮宁手里的食盒,又将晏绮宁的手放在掌心里,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有不少被刀划伤的痕迹。伤口虽然很浅,但是却让小虞氏心疼不已。
“我怎么会生你气,你是我的孩子啊。”小虞氏心里有些酸涩,眼眶微红。
晏锦在一边瞧着晏绮宁的样子,嘴角却抽了抽。
这次,晏绮宁为了五万两银子,还真的是下足了本钱……
101:被大夫揭穿
从晏绮宁进屋时,晏锦便猜到了晏绮宁来这里的目地。
若不是为了五万两银子,哪怕小虞氏病的快要死了,晏绮宁也绝对不会踏入东院。
甚至,晏绮宁还会觉得晦气,想要避的远远的。
同前世一样,晏绮宁最在意的,始终是那些银子,而非亲情。
“母亲……”晏绮宁哭的梨花带雨,将头埋进小虞氏的胸前,哽咽着说,“只要母亲您不生我气,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晏绮宁哭的凄惨,连站在一边提着食盒的轻寒,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虞氏将手放在晏绮宁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柔声安慰道,“傻孩子,不哭了,我不会生你的气。”
小虞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晏绮宁终究是个孩子呀!
是个孩子,便都会犯错。
只要知错能改,便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会,晏绮宁才收了泪,从小虞氏的怀里抬起头,只是依旧依在小虞氏身边。她一边露出乖巧的模样,一边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晏锦,发现晏锦低头沉默不语后,唇角不经意带了一丝笑。
在晏绮宁心里,晏锦是个十分虚伪的小人。
为了得到虞家的银子,晏锦连抚养自己多年的二婶也不要了。而且,晏锦自从搬离了西院后,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二婶,简直是忘恩负义。
现在,晏锦每日装作乖巧哄骗小虞氏,都是为了虞家的银子。自然,小虞氏也给了晏锦不少的好处。就晏锦手上戴着的那个碧绿镯子,也值上万两银子……
晏绮宁每次瞧见晏锦身上的东西,便气咬碎了牙。
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是因为晏锦会哄人会故作乖巧吗?
这些手段,她亦会。
只要哄好了小虞氏,到时候小虞氏便会给她那五万两银子。
毕竟这些银子,对虞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母亲,你尝尝我做的点心好不好?”晏绮宁对轻寒挥了挥手,让轻寒将食盒提了过来,继续道,“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小虞氏瞧了瞧晏锦,又看了看晏绮宁,此时心里暖暖的。
两个孩子都懂事,都愿意同她亲近……在这一刻,小虞氏认为自己在虞家受的苦和委屈,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值得,她认为自己所有的付出,换来现在的情形,这是十分值得的事情。
她这辈子原本就是残缺的,她不可能为晏季常生下一儿半女。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小虞氏想着,竟差点哭了出来。
这是长姐大虞氏留给她最好的礼物,而她——也护住了。
小虞氏笑着道,“阿宁做的点心,味道一定很好,快让我尝尝。”
轻寒打开食盒,只见食盒里摆放着一碟青梅糕和一碗雪梨蛋奶羹。
晏绮宁将装着雪梨蛋奶羹的青花瓷碗,从食盒里拿了出来,递给小虞氏道,“母亲,你尝尝?”
晏锦瞧见晏绮宁拿出雪梨蛋奶羹的时候,眉头便微微一蹙。
雪梨水分多,虽能清心润肺,但它生性带寒,不适合体质虚寒、寒咳症状的人食用。还有小虞氏高热刚退,这个时候更适合清淡的小米粥,若用下鸡蛋羹的话,会让小虞氏高热复发,增加她的痛苦。
还有那道青梅糕……
晏锦在瞧见的时候,心里便明白了,这肯定是纪妈妈拿来试探小虞氏的东西。
晏绮宁听旋氏的话,而旋氏现在信任的老妈妈,只有纪妈妈一人。所以,纪妈妈会帮晏绮宁做点心,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等等。”晏锦伸出手,将晏绮宁递到小虞氏手里的雪梨蛋奶羹拿了过来,轻声道,“母亲,你不能吃这些东西。”
晏绮宁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委屈地说,“长姐,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可是你的长姐。”晏锦淡淡一笑,柔声道,“母亲尚在病中,要用清淡的食物。”
晏锦并未将雪梨和鸡蛋的害处讲出来,因为讲的太明,会让小虞氏以为她们姐妹的矛盾不可调解。
到时,小虞氏一定会为此苦恼。
为了小虞氏,晏锦还是愿意和晏绮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轻寒也在一边附和,“昨儿刘大夫千叮万嘱,告诉奴婢只能给太太用清淡的膳食。太太今儿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晏绮宁微微一愣,心里想着是不是晏锦想抢小虞氏对她的宠爱,才会胡说八道。
可恶——
过了一会,晏绮宁委屈地低下头,喃喃自语,“是我的不是,我给忘了……母亲不能用这些膳食。我一心想着要将自己做的点心给母亲尝,却忘了这些……我……我真笨。”
她每一句话,都说的极其可怜。
小虞氏瞧见晏绮宁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忍,于是她对轻寒道,“轻寒,你将青梅糕拿过来。”
她不能用雪梨蛋奶羹,那么还是可以用青梅糕的。
这是晏绮宁给她的心意,她若不接受,等于将晏绮宁拒绝在外。
小虞氏虽然没多少胃口,但是还是准备咬牙用一些。
轻寒微微一愣,想要开口便被小虞氏的眼神吓的咽了回去。
轻寒知道,小虞氏是铁了心要用这些点心了。
晏锦突然“哎”了一声,捧着青花瓷碗的手,差点不稳。
“怎么了?”小虞氏的目光挪了过去,一脸担忧,“那不舒服吗?”
晏锦摆了摆手,将手里的青花瓷碗放在一边,皱着眉头,“这屋里,气味怪怪的……”
在一边的轻寒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小姐,怕是不习惯这药的味道。”
“不是药的味道……”晏锦摇了摇头,“总之,就是怪怪的。”
她的确没有说谎,在轻寒拿出青梅糕的时候,她闻见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极淡,但是闻着却让她觉得极不舒服。
具体是什么味道,晏锦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太太,刘大夫来了。”
轻寒一听刘大夫的名字,便立马僵住了身子。她如今最怕的人,便是这个刘大夫了。
木讷、古板、不可理喻……这个人三样都占全了。
晏锦瞧出来轻寒的古怪,便忍不住问,“轻寒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奴婢没事。”轻寒匆匆地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小桌上,青梅糕也被她胡乱的丢在桌上,而并未放入食盒里,“小姐,奴婢没事。”
可轻寒越说没事,脸上的尴尬却更清晰了。
晏锦挑了挑眉,并未说破。
小虞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对轻寒道,“去吧,让刘大夫进来。”
轻寒抬起头,微微一怔。半响后,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笑,才不得不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刘大夫正提着药箱,一脸平静。
轻寒挑起帘子后,看着刘大夫的样子,心里更是‘咯噔’一下,生怕这个人又找自己的麻烦。
“刘大夫,快请进。”轻寒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怕自己惹得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生气。
结果,刘大夫瞧了她一眼,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轻寒姑娘,你掉铜钱了?”
轻寒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
“没掉铜钱,你将头低那么低做什么?”刘大夫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模样。
他说完之后,便挑了帘子进屋,留下一脸讶色的轻寒。
半响后,轻寒才反应过来刘大夫的话,无非就是在嘲笑她痴傻,于是气的大喘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他计较。
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刘大夫进了屋之后,瞧见两个小姑娘坐在小虞氏的床头,神色又冷了一些。
晏锦见刘大夫走了过来,便站起身将凳子让了出来。
反而是在一边的晏绮宁,在看到刘大夫一脸阴沉后,眼里更为不屑。
“太太,今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刘大夫坐稳身子后,便将药箱放在一边的小桌上,他话音刚落,便瞧见了放在一边的雪梨蛋奶羹和青梅糕,脸色更难看了,“不过我瞧,太太身子应该是痊愈了,所以胃口还不错。”
晏绮宁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刘大夫便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母亲说话?”
刘大夫转过身,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那么敢问小姐,我该怎么说话?”
“你……”晏绮宁气的一脸通红,“简直不懂礼仪。”
刘大夫在听了这句话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于懂礼之人,我自然会以礼相待。对于不懂礼之人,我便冷眼相待。不巧,小姐你正是第二种人。”
晏锦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刘大夫,不禁抽了抽嘴角。
难怪,外面的人下人传他是个相貌丑陋的老人……这个人的话,的确有些难听,估计得罪的人也不少。
晏绮宁瞪圆了双眼,半响说不出来话。
刘大夫也懒得和她继续计较,而是端起放在一边的雪梨蛋奶羹,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雪梨性寒,而鸡蛋用下会让高热复发。晏大太太,原来你如此的不惜命。”
小虞氏听了这话后,脸色白了几分。
可刘大夫的话还没说完,他又端起一边的青梅糕,笑的更开心了,“外面皆传晏大太太有了身孕,看来居然有人相信了。这青梅糕里不止放了麝香,还有红花……啧啧,他们就如此不想让晏大太太生下孩子?当真是有意思。”
102:下毒之人(粉红140+)
刘大夫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带毒的针,狠狠的刺进小虞氏心口。
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晏绮宁终于懂事了,开心的差点落泪。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事实的真相,却是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了。
小虞氏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段日子,因为她一直病着。所以,外面有不少人都在传,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实际上,小虞氏比谁都清楚,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身孕的事实。
她七岁那年和弟弟虞非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去城外看冰嬉比赛。
那一年天寒地冻,她和虞非走了许久,冻得面红耳赤,终于走到那个地方。
他们瞧了许久,等兴致慢慢地散去之后,才准备归家。
可谁知,两人刚走了一段路,虞非便掉进了被人敲碎冰面的河里。
小虞氏急的团团转,脑海里一片混乱。她未曾多想,便跳了下去。
河里的水十分的刺骨,小虞氏抓住虞非想要爬上去。奈何,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棉袄。
棉袄虽然十分的保暖,可一进了水,便会瞬间变得有千斤般重……
虞非一直哭着,几乎快哑了嗓音。
小虞氏心疼幼弟,身子也越来越僵。
突然,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最后将年幼的虞非推了上去。
而她自己像是在一瞬间,将身上所有的力气用的干干净净,无论怎么样挣扎,却再也爬不上去了。
虞非一边哭着,一边对远处冰嬉比赛的人求救……
那些人是何时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醒来后,母亲和姐姐哭成了一团,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红了眼眶。
小虞氏很久后才知道,她被冻坏了身子,留下了很重的病根。她以后有身孕的几率,十分的渺小……
谁也说不清,为何小虞氏会留下这样的病根。
大夫说有身孕机会渺小,其实小虞氏知道,这句话无非是大夫用来安慰她和家人的。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她的父亲虞老太爷找了不少的名医来为她扶脉。可大夫们,瞧了她之后,都对她的情况束手无策。
虞非更是无颜见她,对她十分愧疚,甚至还说出,“二姐,若是以后没人娶你,我娶你……我会娶你的。”
小虞氏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臭小子,我可是你亲姐,你怎么娶我?”
“不管……”虞非说着,便哭了起来,“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二姐……我会要你的。”
那时,小虞氏虽然伤心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可看着幼弟身子健全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那些酸楚,也渐渐的没有了。
尤其是后来,大虞氏认真地和她说:“小秋别怕……以后我多生几个孩子,送给你养便好。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可谁知,大虞氏当初安慰她的一句话,如今真的兑现了。
大虞氏走了,留下两个尚在襁褓里的女儿。
大虞氏去世的那一日,她也在,而且,还是她选择了弃大保小。
因为小虞氏知道,无论怎么样,自己的姐姐都是救不活了。若孩子再危险,那么姐姐受这些苦,便是白受了。
很快,产房内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可是过了一会,稳婆却迟迟的没将孩子抱出来。小虞氏一急,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她真真切切的瞧见,稳婆将孩子放在装满水的铜盆中,将孩子的鼻翼和嘴都淹住了。
这个恶毒的老东西,居然想害死她姐姐用性命换来的两个孩子。
小虞氏气的红了眼,上去狠狠给了稳婆一脚,便将孩子抱在手里。
孩子一脸皱巴巴的,而且还那么小那么轻……她是一点也不希望孩子们出事,受罪。
所以,她回去跪求父亲,让父亲去晏家跟晏老太爷商议,让她给姐夫做继室。
只有她嫁进了晏家,才能护住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尽管父亲和母亲一开始十分的反对,还有虞非,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可小虞氏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一点也没有。
想到这些,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晏绮宁……
若是那一日她再进去晚一些……哪怕再晚一些。如今,晏绮宁怕是也不会站在她的眼前,拿着这些肮脏的东西给她用。
她一心想要维护的孩子,她愿用性命护住的孩子,怎就会变成这样了?
小虞氏想着想着,便觉得眼前一黑。
下一刻,她整个人彻底的晕了过去。
“母亲……”晏锦在一边吓的脸色发白,她赶紧冲了过去握住小虞氏的手,低声的唤道,“母亲?”
刘大夫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他赶紧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晏锦道,“小姐,你让开一些。”
晏锦赶紧从小虞氏身边站了起来,最后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晏绮宁身上。
晏绮宁吓的退后几步,一直摇头,“长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此时屋内乱成了一团,轻寒和窦妈妈都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床上的小虞氏吓的差点腿软了。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晏绮宁说,“你,跟我出来。”
现在刘大夫要救她的母亲,她不想在这里和晏绮宁争吵,影响到刘大夫。
晏绮宁此时手脚都是软的,她一脸慌张的看了一眼小虞氏,头脑里一片空白。她还记得方才晏锦眼里的神色……那种眼神,她是第一次从晏锦的眼里看到。
她害怕晏锦的眼神,那种神色,戾气极重。
晏绮宁跟在晏锦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站大厅内,以为晏锦会给她一个巴掌——
可晏锦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晏锦此刻早已恢复了镇定,她开始吩咐屋内的下人不要慌乱。最后,还特意吩咐了窦妈妈,让她去将父亲请来。
此时,晏绮宁的思绪也慢慢地恢复了,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若是父亲来了,她一定会被杖责……
晏绮宁心里很乱,她现在是有口说不清。
最后晏绮宁没有多想,便主动跪了下来。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晏锦没有搭理晏绮宁,而是在吩咐完下人们要安静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再次慢慢地走进了内室。
躺在床上的小虞氏,比刚才的脸色更苍白。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方才消耗的干干净净。
晏锦看着小虞氏这样,心里却害怕了起来……
前世失去母亲的疼,在这一刻又苏醒了过来。
“太太身子虚弱,又气急攻心,才会晕过去。”刘大夫将银针收了回来,一脸内疚的看着晏锦,“方才,我不是故意说那些的……我只是想提醒太太,那些东西不能用。到底是谁如今居心叵测,送了这些脏东西过来?”
刚才一脸高傲男子,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跟在师父身边学医多年,医术并不比其他师弟差。可就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可无论怎么改,都改不掉。
他的师父,早已被他气的七窍生烟。
后来晏季常找来的时候,他告诉过自己要闭嘴,不要胡言乱语。
可今日瞧见加了麝香和红花的点心后,他却气的又一次失去了理智。
晏锦看了一眼地上被刘大夫摔碎的碗,轻轻地说,“点心和鸡蛋羹,都是我妹妹做的。”
刘大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陵还大。
难怪小虞氏有那样的反应,换做是他,怕也会被气的晕过去。
这两样东西,都是针对小虞氏的‘病情’而来的……
若是小虞氏真的有身孕,刚才用下那道青梅糕,肯定会小产。
而想害小虞氏的人,却是小虞氏的女儿……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讽刺。
晏锦此时也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青梅糕有种怪怪的气味。
前段日子,晏闻惠有了身孕,很多东西不能碰。
晏锦担心晏闻惠错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一边让人小心翼翼的查看晏闻惠每一顿的膳食,而另一边她自己,也开始研究那些药是伤胎的利器。
因为闻久了这些药材的味道,所以,她刚才才会觉得青梅糕的气味怪异!
“大小姐认为,这是二小姐做的吗?”刘大夫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青梅糕里的药,都加的极重……”
这个人,怕是恨毒了小虞氏有身孕,所以想让小虞氏小产。
可小虞氏有身孕……只是个谣传。
刘大夫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还好有这个谣传。不然,小虞氏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如此的恨她。
晏锦却没有说话,而是开始琢磨刘大夫的话。
青梅糕里加的药,的确太重了。
连她都可以闻出来气味怪异……
她一直打算用母亲有‘身孕’的事情,查出幕后之人……
这件事情若不是晏绮宁做的,那么又是谁做的?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做这件事情的。
晏锦越想,越觉得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便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晏锦赶紧从内室走了出去,抬头便瞧见父亲那张怒气满满的脸。
103:恩断义绝(粉红160+)
晏锦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一直性子冷漠,平日里却鲜少动怒。
但是,鲜少动怒,却不代表他不会动怒。
屋子很安静,晏绮宁更是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
她害怕……
她怕到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晏季常站稳了身子后,根本没有看地上跪着的晏绮宁,而是转身疾步走进了内室。
“长姐……”晏绮宁吓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看着晏锦,“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在点心里放那些东西,我不敢的……”
连晏绮宁都不清楚,为何在青梅糕里,会出现这两样东西。
她今日来怡蓉院,无非只是想要帮旋氏拿到那五万两银子。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
她还没有愚蠢到,将下了药的点心,送到小虞氏的身边。
晏锦看了一眼晏绮宁,淡淡地问,“点心是你亲手做的,若不是你,那么会是谁?”
“真的不是我,这些点心,是我跟纪妈妈一起做的。”晏绮宁见晏锦愿意和她说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纪妈妈的点心做的好,她说这两样点心比较简单,学起来没有那么难。长姐,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不敢那样做,我是被人陷害的……”
晏绮宁到现在,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害她。
她跪的笔直,双手紧紧的撰住衣袂……
这个人,为何要害她?
晏锦退后了一步,又道,“阿宁,是谁陷害你?你当真不知吗?”
“我……”晏绮宁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眼角的泪珠簌簌落下,“我当真不知啊!长姐,她们是故意这样做的……那个人肯定是想挑拨我和母亲之前的母女感情,长姐……我是被冤枉的。”
晏绮宁此刻无助极了,除了将心里的话告诉晏锦,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而且,若是被二婶知道她如此的无用,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晏绮宁越想越害怕,撰着衣袂的手,又紧了紧。
晏锦就这么一直淡淡的看着晏绮宁,半响后才道,“你当真不想母亲有身孕吗?你当真没有去买过这些东西?”
晏锦的话,让晏绮宁惊的目瞪口呆。
她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便瘫软了身子……
她自然是不希望小虞氏有身孕的。
若小虞氏生下的是男婴,那么来日虞家给小虞氏的银子,有不少都要留给这个男孩。若小虞氏生下的是女婴,那么这个女儿来日就要和她们抢夺嫁妆。
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触犯到她的利益,她又怎么可能希望小虞氏有身孕呢?
晏绮宁私下更是做过布偶,在上面写了小虞氏的生辰八字,想用巫蛊之术让小虞氏小产。哪怕,她知道巫蛊之术不过是来骗子世人的小把戏,可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她出出气。
至于那些药……
“你买过对吗?”晏锦的嗓音十分的冰冷,“你派人去药房买过红花和麝香,对不对?”
晏绮宁几乎要将衣袂扯破,她瞪圆了双眼,低吼道,“我是买过,我也不想母亲有身孕,因为我嫉妒。我害怕母亲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长姐,娘不在了,若母亲都不要我们,那么……我们该怎么办?长姐,我的确是买过这些药,可是我都丢了,我没有用……我知道错了!”
晏绮宁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她的确是买过这些药,她也想过要将药放在点心里,让小虞氏小产。可她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所以这段日子晏绮宁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在点心里放这些药。
晏绮宁想了很久,最后才将红花和麝香都丢了。
倒不是因为她心软,不想对小虞氏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而是,她没有把握不让人发现是她做的。
晏锦瞧着晏绮宁,一脸镇定。
她没有太意外,更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的神色。
从晏锦布这个局开始,晏锦便知道,晏绮宁一定会入这个局……
因为,晏绮宁的心早已被染黑。
她这个看似无辜又单纯的妹妹,其实是最冷血无情的人。
晏锦也知道,这次晏绮宁带来的点心里的药,的确不是晏绮宁下的。但是,她并不打算帮晏绮宁说情……
那个人陷害晏绮宁的目的,她暂时没有猜到。
晏锦露出一丝讥笑,“阿宁,母亲永远都是我们的母亲,这一点怎么也不会改变的。你说你丢了红花和麝香?那么你为何会丢?难道是因为你发现,你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吗?”
“你怎么会知道?”晏绮宁早就被晏锦绕昏了头,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吓的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可她已经说出来了,而且还恰好被走出来的晏季常听入耳里。
晏季常面色微冷,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晏绮宁,过了一会才道,“你怎么做的出来这么恶毒的事情?她是你的母亲。若是来日你憎恨我,是不是也要像今日一样,在我的饭菜里下足了砒霜?”
“爹,我不敢,我没有。”晏绮宁在听到晏季常的话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怎么敢……你是我的父亲啊。”
晏季常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将心里的愤恨慢慢的压抑下去。
可无论他怎么压制这些怒气,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的亲生女儿,居然要害自己的妻子……
这些年来,小虞氏从未做一件对不起晏绮宁的事情,可这个孩子怎么就如此狠心。
“你自出生起,便是你母亲将你养大。”晏季常的嗓音极缓,“可你现在,哪里还记得你母亲?你是恨透了她啊……滚吧,滚的远远的,以后你若再敢进怡蓉院的大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晏绮宁吓的脸色惨白,哭着求饶,“爹,我真的没有下毒,你难道要我死给你看,你才愿意相信我吗?”
晏绮宁话音一落,晏季常却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若想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晏季常挥了挥手,“回你二婶的身边去吧,我都忘了,你一直想做她的女儿。若你二婶愿意,我可以成全你们,将你送给她养,做她的女儿。”
晏季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女儿说出这些话。
这是大虞氏用性命换来的孩子,他比谁都疼她们。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亦想护她们周全。
这几年,孩子们嫌弃他丑陋,不愿意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晏季常也从未生过气。毕竟,他这张脸的确不能见人,孩子们会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居然会变得如此恶毒。
或许,晏绮宁下毒害他,他也不会责备她。
可晏绮宁要害的人是小虞氏,是从未欠过她半分的小虞氏。
若一定要在晏绮宁和小虞氏中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虞氏。
他想,若是大虞氏在世,也会同意他的做法。
晏季常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站在屋外的窦妈妈和轻寒便走了进来,让人架着晏绮宁离开了屋内。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晏锦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父亲,她觉得父亲在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年。
晏绮宁哭的再伤心,也不及父亲伤心的百分之一。
晏锦心疼父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许久,晏季常才抬起头来,对她道,“素素,别离开你母亲。”
他说的极淡,却更像是在恳求。
恳求她,别离开他们,别抛弃他们。
晏季常此时,明明没有哭泣……
晏锦瞧着父亲那张脸,却觉得父亲早已泪流满面,伤痕累累。
在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前世,父亲死在自己怀里的那刻……
她也是这样求他,让他不要离开自己。
“爹,我在的。”晏锦走到晏季常身边,俯下身子,将头埋放在他的膝上,“我一直都在的,会一直在……”
晏季常没有再说话,亦没有其他的动作。
父女俩就这么一直呆着,谁也没有打破屋子里的安静。
半响后,晏锦才听到极轻的一声叹息……
极轻,却仍叫她听见了。
……………
晏锦从怡蓉院归来之后,便让香复去查晏绮宁这几日和那些人有来往,还有晏绮宁在做点心的时候,到底有那些人接近过那个厨房。
香复心细,又是生面孔,查这些事情,再适合不过。
而香复也没有让晏锦失望,她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将这件事情查了个透彻。
只是,得到结果的时候,香复都有些惊讶。
因为,她从一开始,从未猜到,居然是这个人。
那个人太不起眼了——
香复查好之后,便回了玉堂馆,站在晏锦的身前,压低了嗓音道,“小姐,奴婢查出来。这件事情,是季姨娘身边的何氏做的。”
何氏?
晏锦挑了挑眉,季姨娘果然是好手段。
季姨娘一动手,便断了旋氏最后一条求生的路。难道,季姨娘也知道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情?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道,“小姐,奴婢还发现了何氏的一个秘密。”
“秘密?”这下晏锦终于忍不住开口,“什么秘密?”
104:谁是入局之人
昔日,季姨娘有了身孕时,胃口一直不好,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晏老太太提起家乡的小食。
晏老太太为了让季姨娘安心安胎,便吩咐人去平阳城,找几个会做平阳小食的厨子。
可后来季姨娘说,这样太过于大费周章。
不如让她娘家的人过来伺候,那人既知她的口味,又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晏老太太当时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从季家来的人,便是何氏。
何氏做的小食很美味,为人也很低调,后来她还成了晏谷殊的乳娘。
晏锦同何氏见过几次,那个妇人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连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沉默不语。前世,她为难晏谷兰的时候,也总是会找何氏的麻烦。
那时,何氏总会将晏谷兰藏在身后,然后一直低着头听着她们的训斥。
在晏锦的眼中,何氏是个毫不起眼的人。
像何氏这样的性子的人,在晏家的下人里数不数胜。
胆小、怕事、木讷……
久而久之,晏锦对何氏的印象,也就慢慢地淡了
她想不出来,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样的秘密。
现在香复居然说何氏有秘密,晏锦的确很惊讶。
“小姐,何氏其实并不姓何,而是姓庄。”香复缓缓地说,“何氏之所以姓何,是随母姓的。何氏的父亲,是姓庄的。”
庄姓?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皱的厉害,难道何氏和平阳城那边的庄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晏锦想了想又道,“你接着说。”
“何氏有个远方亲戚叫庄文,从军多年。一年前,被调到了四爷身边。”香复皱着眉头,“四爷会知道三姑奶奶有身孕,也是庄文打听到的。前几日,四爷还让庄文在尚武院住下,似乎将庄文当做了心腹。”
庄文会知道晏闻惠有身孕,肯定是庄生告诉他的。
上次旋家的事情,果然不是季姨娘一个人做的……
她猜对了。
晏锦听着,便将手放在檀木雕花小炕几上,用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庄文?他私下和何氏见过了吗?”
香复摇头,无奈地说,“没有见过,他们像是陌生人一般。”
晏锦眯了眯眼,又道,“四叔也不知道他们的是远亲的事情吗?”
“四爷不知道。”香复压低了嗓音,“而且,奴婢瞧着这次二小姐的事情,似乎……是冲着二太太去的。”
晏锦低头,笑着点头,“准确的说,是冲着旋家大房去的。”
香复听了,微微一怔,“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这个二婶多年来在晏家横行习惯了,祖母不愿多责备她,是因为她是旋家人。”晏锦淡淡一笑,接着说,“可如今旋家分了家后,便不再是昔日的旋家。而且,旋家官职最高的,是三姑夫,最会经商的,是旋三爷……至于二婶的生父旋大爷,虽然住在旋家的祖宅内,可却是个一事无成的。我猜,这次旋大太太开口就问二婶要五万两银子,怕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了!”
香复惊的目瞪口呆,喃喃地说,“小姐你猜的……可真准。半个月前,旋大爷去赌馆,结果这一赌,便输了八万两……当时旋大太太将家里的银子凑了凑,才凑够三万两。还有五万两,怎么也凑不够了……所以旋大太太,才会来找二太太。”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
赌博这个东西,一旦上了瘾,便很难戒掉。
可偏偏旋大爷这个霉运,一年接着一年,十赌九输。偶尔一次赢钱,也不过百两银子,还不够他心情好的时候打赏下人。旋大爷大手大脚习惯了,这几年一直用着几位弟弟的银子,其中旋二爷的产业,更是被旋大爷败了一大半。
如今旋家虽然分了家,可旋大爷早已嗜赌成性,会输不少银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八万两——
这对于旋家长房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也难怪旋大太太会急着问旋氏要这笔银子了。
旋二爷和旋三爷,显然不想再过问长房的事情。尤其是旋三爷,因为旋大爷霸占他产业的事情,恨不得生吞了旋大爷。现在旋大爷出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旋三爷了。
晏锦想了想,才无奈的摇头,“二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西院每年的银子,基本都用在买花草上了。二婶会问阿宁要银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都认为,虞家不缺这五万两银子。”
在众人的眼里,虞家的银子,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京城不少人,对虞家的家产眼红不已。
旋氏会问晏绮宁要五万两银子,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而且,若晏绮宁送的膳食没出问题,那么小虞氏怕是早已将五万两银子给了晏绮宁。
可如今出了事……还是何氏做的。
“你说,这次阿宁的点心,是何氏做的手脚?”晏锦再一次问道,“可他们怎么知道,阿宁买了红花和麝香?莫非……阿宁会买红花和麝香,和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若是这样,事情便有些可怕了。
香复愣了愣,随即尴尬的笑了笑,“小姐,你又说准了。二小姐在知道了太太有身孕时,其实心里是不希望太太生下这个孩子的。二小姐心烦,便去二少爷的书房里闲逛。可好巧不巧,就瞧见了二少爷书房里的书正翻开,上面写着红花和麝香。之后,二小姐派人去买了红花和麝香回来,想要毒害太太腹中的孩子。可二小姐没有这个机会,才会将这些药丢了。”
晏锦听了,冷冷的抽了一口气,“翻开的书?在我二哥的房中?是谁做的?”
“是纪妈妈做的,不过二小姐现在还没怀疑纪妈妈。她以为自己买红花和麝香的事情,纪妈妈根本不知。”香复皱了皱眉,“而且,纪妈妈表面上是二太太的人,二小姐不会怀疑二太太。”
说完之后,香复顿了顿。
晏绮宁的事情,晏锦会伤心吧?
可谁知,晏锦神色不改,缓缓地说,“你接着说。”
香复见晏锦没有露出伤心的神色,便又到,“再后来,便是纪妈妈陪着二小姐做点心,何氏趁二小姐不注意,在青梅糕里放了很重的麝香和红花。而且奴婢也问过了,那一日刘大夫来的比平常晚一些,因为在路上出了一些事。”
晏锦听了心里一寒,然后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季姨娘的如意算盘,的确打的好。
之前纪妈妈送青梅糕来打听虚实的时候,便不确定小虞氏有没有身孕。
这次,晏绮宁送来的的点心,放了极重的麝香和红花,显然是不想让小虞氏保住这胎。
刘大夫在来晏家的路上出了些小事,无非是季姨娘拖延刘大夫来晏家的时间。因为,刘大夫来的越晚,小虞氏的孩子,便越危险。
孩子没了……季姨娘便没有威胁了。
等刘大夫来了,便会闻见青梅糕里极重的麝香和红花。到时候,一切都是晏绮宁的错,无论晏绮宁怎么哭喊,也没有用了。
毕竟,晏绮宁真的买了红花和麝香……
因为晏绮宁真的买过这些东西,所以无论她怎么解释,也是没有人相信她的。
晏锦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
还好,小虞氏根本没有身孕,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局。
她查出了季姨娘的事情,也查出了何氏是个危险的人物,更知纪妈妈原来是季姨娘的人。
若要护住小虞氏的安稳,她就必须想办法来除掉这些人。
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香复道,“赢旋大爷银子的人,姓什么?”
“姓庄。”香复回答完之后,才露出一个惊恐的神色,“小姐您是怀疑……旋大爷会输银子,是个套圈?”
晏锦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这个庄家,果然不简单。
她想起了小黑送过来的诗集。
若不是诗集上‘庄生’两个字提醒她,她怕是现在还不会注意到这个庄家。
旋三爷和顾家来往,是因为庄家的人。何氏会在晏家帮着季姨娘兴风作乱,是因为何氏本就是庄家的人……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这个庄家。
这个庄家,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顾家的人,会和这样不起眼的小家族,联系到一起?
而庄家的人,为何又要帮季姨娘?
晏锦有些想不明白。
她这次设下的局,收获颇为丰富。
一直掩埋在黑暗里的蜘丝马迹,终究是被她找了。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道,“小姐,这次二小姐惹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不能拿到那五万两银子了。旋家长房这次……倒大霉了。”
晏锦眯了眯眼,季姨娘果然记仇,而且手段颇高。
先是设赌局引旋大爷进局,骗得旋大爷输了八万两银子。
季姨娘知道旋家长房拿不出八万两银子,而旋大太太为了维持旋家的名声,便会主动去找旋氏。
旋氏?她自然也没有银子。
旋氏没有银子,但是她会想办法……旋氏的办法,便是找晏绮宁。
可晏绮宁这次闹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一年之内都不能再踏入东院。而晏绮宁和小虞氏关系僵了,便代表虞家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给晏绮宁一个铜板。
晏绮宁拿不到银子,那么旋氏对这么大的数目,必定无能为力。
赌坊催债,旋大太太拿不出来,便又会来逼旋氏。
到时候,无论旋氏能不能拿的出来五万两,那么旋家长房的名声,在京城都会变臭。
一旦旋家长房的地位变低,旋氏在晏家便更不能站稳脚跟了。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是个十分现实的人,一旦旋家长房没有利用的价值,旋氏也会成为废子。到时候,旋氏的处境,或许还比不上舒氏。
毕竟,舒氏还有三叔撑腰,而旋氏和二叔的感情,早已淡薄,甚至可以说没有了……
目前看来,这两仗,旋氏败的极惨。
晏锦摊平掌心,抚摸着光滑的桌面道,“这件事情,估计还没完……”
105:破除乱局
晏锦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旋家,只是棋盘上一粒微小的棋子。
棋子……
既是棋子,那么若不能为己用,不如毁之。
以免,这个棋子成为别人的对付自己的武器。
晏锦缓缓地将手收拢,攥成了一个拳头,“前几日三姑母同我说,三姑夫最近很得皇上器重。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晏锦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若是不出意外,旋二爷会升成大理寺卿,再过几年便会入内阁,前途一片光明……可现在,明显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便会阻止旋二爷前进的脚步。
旋大爷欠下五万两银子的赌债,旋家长房除非变卖祖宅,不然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而旋三爷和旋四爷,对旋大爷早已避而远之,根本不可能帮旋大爷出这些银子。
旋氏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旋氏就算变卖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日子里,凑够那么多银子。
这下,却是将旋大爷逼上了绝路。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庄家肯定想从旋大爷的嘴里,问出旋家暗地里做过的不可见人的事情。
旋二爷能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手里又怎么会干净?
本来一个小小的污点,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一旦谣言出现——
旋二爷的仕途,肯定会被波及……而且,这次的谣言,或许也不全是谣言。
再加上接下来,旋大爷给旋家带来的伤害……会让旋家名誉扫地。
大燕朝向来注重一个官员的家族名誉和官员的品行。
只要旋家家族名誉上出现一点污痕,那么旋二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升迁,甚至……还会被人大做文章,会被贬职也有可能。
庄家这次布下的局,一箭双雕。
既可以让旋氏在晏家宅子里再也站不稳脚跟。又可以让旋二爷来日,不能成为父亲和四叔的得力助手。
毕竟,旋二爷本该有更高的官职,有更多的权利。
那个人得不到旋二爷这枚棋子,便将旋二爷毁了。因为,他亦不想旋二爷成为别人的棋子……
晏锦没想到,自己设下一个局,居然会查到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幕后之人,操纵着棋盘。
而季姨娘和庄家,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棋子。
这个人,当真是可怕。
“小姐,那……”香复犹豫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晏锦想了想,她既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必定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她琢磨了一会,才从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又瞧了瞧远处书架上摆放的书。
她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三姑夫这件事情呢?
晏锦缓缓地走道书桌上,想要提起笔来写信,但是又怕被人发现这封信。毕竟,信这个东西,太不安全了。
她瞧了瞧书桌上摆放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前几日小黑送来的诗集上。
晏锦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让阿哒送些酸橘去三姑夫的府上。等三姑夫问起四叔最近的情况的时候,便告诉三姑夫,四叔看了唐诗后,便将院子里的青草都拔了,便好。”
香复听的有些迷糊,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书和除草有什么关系?”
晏锦笑眯了眼,只是说,“你让阿哒传话便是。”
晏家上下眼线太多,她若是送信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不如传一句话,来得直接。
前几日,她听晏安之抱怨过,说四叔最近将院子里的杂草都除掉了,说是要养一些花。
晏安之当时一脸怀疑的神色,说他义父这辈子连长盛球都养不活,更别提那难以打理的花了。
所以,晏锦知道,阿哒的话就算被外人听见,也不会让人生疑。
毕竟,晏四爷还真的是除草了……
晏锦想着,便将摆放在桌上的诗集拿了起来,又翻到了被墨汁染黑的那一页,唇畔挑起一个小小弧度。
这本诗集,还当真是个好东西啊。
…………
夜渐渐地深了,旋二爷却没有心思入眠。
阿哒说的话,让他心里疑惑不已。
他将今日晏家送来的酸橘拿起,瞧了一会又慢慢地放下。
晏闻惠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旋二爷的动作,微怔,“二爷,怎么还不歇下?”
“你来了?”旋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我就知你会来。”
晏闻惠听了旋二爷的话,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加上这胎不稳,夫妻之间不能有剧烈的房/事,所以她便和旋二爷分房睡。
晏闻惠私下曾送过两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到旋二爷身边,她现在不能伺候旋二爷,自然要其他女子来伺候旋二爷。虽然这样做,她会伤心。
可她不想让旋二爷受罪。
结果,谁知旋二爷直接将这个两个小丫鬟送到外院,甚至还不顾嬷嬷的嘱咐,将棉被扛到了晏闻惠的屋内。旋二爷那时说,他只要她一个人。
晏闻惠听了,差点哭了出来。
不过,她肚子越来越大,两个人睡一起难免有些不方便。
最后,嬷嬷见劝不动旋二爷,便又给晏闻惠收拾了一个屋子,让晏闻惠搬了出来。
可这屋子……搬了也等于没搬。
晏闻惠不在旋二爷身边的时候,旋二爷经常一看公文,便看一夜。
她知道,丈夫这样会让身子吃不消。
所以,每夜都要过来催丈夫歇下……
晏闻惠因为有孕,身子笨重,做事极不方便。平日里,旋二爷下朝之后,也不出去走动,一直陪在晏闻惠身边……久而久之,晏闻惠也习惯了旋二爷在她身边。
习惯了,两人又住到了一起。
嬷嬷见没有办法,便也只好随着他们去了。
旋二爷扶着晏闻惠坐下后,才道,“这是四哥派人送来的,你尝尝。”
“嗯,好。”晏闻惠笑眯了眼。
旋二爷坐下之后,又想起阿哒今日说的那些话。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可是这句话让阿哒来转达,他便觉得有问题。
阿哒不止是晏安之的人,更是晏家大小姐晏锦的人。
今儿,怎么会是他来送东西。
晏闻惠见旋二爷不说话,轻声地问,“二爷?怎么了,可是饿了?”
旋二爷摇头,将酸橘剥开后,理干净了才递给晏闻惠,“我不饿。”
晏闻惠微微一怔,然后从旋二爷的手里接过橘子,“二爷,这些事情,你不用亲自做。”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旋二爷会亲自给她剥橘子。
晏闻惠是个懂知足的人。
她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我要剥橘子给我的孩子吃,难道还要别人来做吗?”旋二爷嗓音极淡,但是却很温柔,“闻惠,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晏闻惠握住橘子的手又紧了紧——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总让她觉得是个梦。
等那一日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她又回到了旋家祖宅里,坐在二房院子里的树下。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离开过那个院子……
晏闻惠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当初,若不是晏锦帮她试出旋二爷的真心,他们两个这样沉默的性子,怕是到死,也不会对对方说出自己的心意。
她还记得晏锦曾说,若是喜欢一个人都不说出口,那么要等失去了,才开始怀念吗?
是啊,难道要等失去对方,才告诉自己爱他吗?
那个时候,便迟了……
晏闻惠想了想,才道,“嗯。”
旋二爷笑了起来,这段日子,他觉得过的很舒心。
每一日,都很舒心。
朝堂上不少棘手的事情,总是让他头疼不已。可在回家看到妻子的时候,那些烦闷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需要的,并不多。
他要的,只是一个大大的屋子,而屋子里住着心里有他的妻子。
再过几年,还有他的孩子。
这便是他想要的……
旋二爷又捡起一个橘子,慢慢地剥开。他的动作熟练,在一边的晏闻惠瞧着,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晏闻惠将手里的橘子用下之后,才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今日,四哥送东西过来,可有说什么?”
“唔,四哥最近,好像在看书。”旋二爷将橘子薄好之后,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唐诗?”
晏闻惠一听,却‘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四哥哪里会看书,他看一页便会困的不行。这倒是奇怪了,他居然会看诗集。”
晏闻惠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旋二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晏四爷,不喜看书。
那么,阿哒说这句话,是想说什么呢?
旋二爷刚要细想,便听晏闻惠‘哎呀’一声。
他吓的赶紧回过神来,忙问,“怎么了?”
晏闻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孩子踢我了。”
旋二爷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俯低身子将面颊贴在晏闻惠的腹部,听着里面的动静。
晏闻惠差点喜极而泣,而旋二爷更是一脸欣喜。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可老天终究是愿意眷顾他的。
老天既眷顾他,那么他也得承担起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等晏闻惠睡下之后,旋二爷才披了一件单衣,在书架上将唐诗的诗集找了出来,他翻了一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中间的一页。(想知道《锦谋》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en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106:丈夫的职责
旋二爷握住诗集的力气,越来越大。
手里的书,因为他握的太紧,而皱成了一团。
他,果然是太疏忽了……
旋二爷将书丢在桌上,又缓缓地走回内室,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妻子。
只见妻子闭目睡着,眉头微蹙。
晏闻惠睡觉的姿势虽是侧着,可她的右手却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之上。这个姿势看上去,倒像是她用手在保护腹中的孩子。
旋二爷走近一些,将盖在妻子身上的锦被拢紧一些。
他的动作极轻,可他刚掖了掖被角,便见晏闻惠睁开眼,一脸戒备。
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她神情才慢慢的放松,最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又闭眼歇着了。
旋二爷瞧见这些,心里便难受的厉害。
在旋家妻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让她每一日醒来,露出这样的眼神。
无助、戒备、恐惧……
他从前,一直未曾发现妻子的异常。若不是后来,妻子回了一趟晏家之后,他得到了晏家那位小姑娘的提醒。他怕是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妻子,在旋家每一日都过的心惊胆战的日子。
旋二爷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晏闻惠。
算起来,他当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
他大她许多,因为自私的想要个孩子,他将她娶进了旋家,也未曾问过一句,她可愿意?
犹记得他挑开盖头的时候,看见晏闻惠那张比娇花还要鲜嫩的容颜,顿时怔住了。
他本来干涸的心,像是遇见了一汪清泉。
泉水,慢慢的滴入他的心上,从此,不可自拔。
他伸出手,想抚摸妻子的面颊。
可掌心在要接近妻子面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妻子自从有了身孕,夜里总是睡不好。稍微一点小动静,便会让她醒来。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睡在她身边,她便会睡的更安稳一些。
旋二爷用指尖,隔空描绘出妻子脸部的轮廓。最后掌心停在了妻子的额头上方,慢慢地将手收拢。
他越是想保护好这个人,却发现自己越是做不好。
若不是晏家这次来人提醒他,他根本不知,自己的仕途早已被人铺面了荆棘。
可就算铺面了荆棘又如何?
只要能保护妻儿,哪怕浑身是血,他也会咬牙扛着过去。
他如今不止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父亲。
从前,是他自私,辜负了妻子。可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旋二爷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单衣,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旋二爷喃喃自语,想起方才书上的诗句,然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
唐诗,除草……
这些词语听起来,不过是再普通的话语。可晏四爷不喜看书,更别提诗集。旋二爷猜了许久,甚至最后不得不去翻开书寻找。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句上。
旋二爷想了想最近身边的情形,最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居然这么快。
旋二爷挑起帘子,走到廊下,对站在不远处的人道,“石斛。”
被唤作石斛的小厮,赶紧朝着旋二爷走了过来,弯腰行礼,“大人。”
“我记得你略懂医术?”旋二爷的嗓音很轻,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在讲什么。
石斛点头,神色不改,“小的略会一些。”
旋二爷毫不犹豫地说,“那么,你便帮我准备几贴药。药效越快越好……”
石斛微微一怔,略有些疑惑,问道,“大人,你想要的药是?”
旋二爷压低了嗓音,用只有石斛和他能听见的嗓音,将自己要的东西说了一遍。
石斛听完之后,吓的脸色发白,“大人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旋二爷摆了摆手,“尽早。”
石斛见旋二爷神色坚定,便不好接着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略微有些犹豫。
毕竟这样的事情,对旋二爷而言,太过于……难以抉择。
旋二爷见石斛不动,嗓音清冷,“我不养废物,明白我的意思吗?石斛,今日我罚你半年的月俸,你可愿意?”
石斛听了之后,立即跪在了地上,“小的愿意。”
旋二爷没有说话,便转身慢慢地走进屋内。
石斛跟在旋二爷身边,从未见过旋二爷如此动怒的神色。平日里旋二爷总是和善,又温文尔雅。
石斛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他怎么都快忘了,旋二爷本不就是什么心善之人。
他真的是昏了头,被旋二爷这几年的外表所欺骗,都快忘记了旋二爷当年做事的果决和毫不手软。
方才旋二爷罚了他的俸禄,是给他一个警告。若他再犯错,那么他的下场,或许还不如那个人好。
石斛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头看了看夜色。
只见一轮残月悬在空中。
“旋家……终究是……”石斛在心里喃喃自语,最后闭上眼,从院内走了出去。
而彼时,晏锦正依在软榻上,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香复掌了灯进屋,瞧见晏锦疲惫的样子,又瞧了一眼晏锦手中的书,微微一怔。
今日,晏锦捧着这本诗集,看了许久。
香复刚开始以为是谁留下的孤本,可她仔细的看过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集。
香复想不明白,晏锦为何如此的在乎这本书。
摆在一边紫檀木雕花小炕几上,还有一瓣被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
香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晏锦今儿瞧着这两样东西,一直便没挪过眼……
“小姐,夜深了。”香复将灯放下后,又轻声地说,“明儿再看吧。”
晏锦睁开眼,露出一脸迷糊的样子,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她将手里的书放下,慵懒地问,“什么时辰了?”
香复低头到,“刚过了子时。”
晏锦依旧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她揉了揉眼,将手里的书放在了小炕几上。
她将这本诗集翻了不下十遍,可依旧没有从这本书上,找到除了庄生之外的其他痕迹。反而是书里夹的一瓣被烘干绿玉牡丹,被她翻了出来。
给她送这本书的人,到底是谁。
是沈苍苍……又或者是沈砚山?
沈家的人,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里面的事情?晏锦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沈家的人,为何要帮她。
晏锦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将绿玉牡丹花瓣放进诗集里,然后缓缓地朝着床榻走去。
晏锦迷迷糊糊的睡下。
第二日晨光熹微,她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下意识将自己埋进锦被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隔绝传来的声音,结果过了一会那真声音却不见小。
晏锦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她坐起身子,却发现枕边丢着一本诗集。
这本诗集,正是她昨夜瞧了许久的诗集。
晏锦这次没有将诗集拿出来,而是丢在了一边,她轻声唤道,“香复。”
很快,屋门便被打开,香复急急忙忙地便走了进来,“小姐,您醒了啊?”
“嗯。”晏锦揉了揉眼,一脸不解,“屋外,太吵。”
香复唤了下人端了热水进来,才轻声地说,“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来瞧您了。可您一直未曾起身,她们吩咐奴婢不要打扰您,说在屋外等着便好。”
这几日晏老太太似乎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直接免了她们的请安礼。
所以,晏锦昨夜才敢睡那么晚。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被人吵醒了。
等用温水敷过面之后,晏锦的眼里才慢慢的恢复了清明。
晏惠卿来找她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晏谷兰怎么也来了?
她记得晏谷兰是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撕了她似的……可今日倒是奇怪了,晏谷兰居然主动来找她。
难道,是季姨娘按耐不住,想来探听虚实吗?
毕竟,现在季姨娘还不曾知,小虞氏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晏锦想了想,唇畔勾起一丝笑。
此时屋外走进来几个端着红木托盘的小丫鬟,而跟在小丫鬟身后的,便是晏谷兰和晏惠卿。
只见晏谷兰神采奕奕,而在一边的晏惠卿神色有些尴尬,两个人进之后,目光便落在了小丫鬟们手里的托盘上。
用和田玉做的玉盒里盛着胭脂,还有西域特有的香料和螺黛……每一样都有六七种,让晏锦拣选。
这托盘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格不菲。
即便是晏谷兰,也瞧的差点将眼珠都瞪出来了。
“今儿是吹了什么风,把四妹妹和六妹妹一起吹来了?”晏锦忽略了她们的神色,让丫鬟们给她梳理发髻。
晏谷兰敛了心神,才淡淡地说,“长姐,我同四姐准备去园子里放纸鸢。长姐,你陪我们一起吧?”
晏谷兰说完这句话后,心里更是有些忐忑。
她不知晏锦会不会答应,毕竟晏锦似乎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而她也不太喜欢晏锦。
“唔?”晏锦瞧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才道,“也好,你们要去哪里?”
晏锦的话,让晏谷兰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想知道《锦谋》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en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107:晏家三爷(180粉红+)
晏锦居然答应了?
晏谷兰抿了抿下唇,瞧着晏锦的神色里,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不过下一刻,她便看见晏锦对晏惠卿道,“四妹妹今儿怎么穿得如此单薄,也不怕受了寒。”
晏锦说完之后,眉头微微一蹙,便对身边的丫头说,“去将我那件披风取来。”
香复停下手里的动作,忙低头转身去取了一件披风出来。
晏谷兰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她想的太多。
晏锦会同意和她们一起去院子里放纸鸢,是因为晏惠卿在。
这段日子,晏锦同晏绮宁之间闹僵了关系,晏绮宁私下对晏锦更是咒骂不已。而晏锦虽没有同晏绮宁计较,但是和晏绮宁的却原来越疏远。
晏绮宁不在晏锦身边之后,晏惠卿便取代了晏绮宁的位子。
就连看书练字,晏惠卿和晏锦也是一起的……
想明白了之后,晏谷兰便微微垂眸,没有再继续打量晏锦。
晏锦梳妆完毕,又邀了晏惠卿和晏谷兰一起用膳。
晏惠卿没有拒绝,而晏谷兰亦不好多说什么。
晏锦是长女,她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也要维持好表面上的功夫。
晏谷兰不想给季姨娘添什么麻烦——
三个人用了膳食之后,才缓缓地朝着花园内走去。
晏家花园有一块十分空旷的草地,在这里放纸鸢再适合不过。只是,这里唯一的缺点便是,稍显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不过晏惠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缺点,她脸上全是笑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活动。
舒氏很少出来走动,连带着晏惠卿和晏钰鹤,也很少在晏家园子里出现。
三房的人,做事向来低调,这跟她那个三叔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
因为旋氏接二连三的做出这些离谱的事情,所以晏宁裕在晏老太太面前,也不似往日那本得宠。尤其是最近,在晏绮宁惹的父亲生了大气之后,晏老太太也多少也留意到了西院的动静。
其实,这些年,晏老太太早已知晓旋氏在中间挑拨离间。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顾及到旋氏身后的旋家。可现在,自从旋家分家之后,旋氏的地位便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晏锦想,她的祖母迟早会厌恶二婶。
在晏家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永恒。饶是舒氏这几年再乖巧再懂事,可晏老太太对她依旧不满。因为舒氏出生微寒,根本无法给晏家带来太多的利益……
等旋家变成舒家那样,旋氏的处境怕是还不如现在的舒氏。
“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纸鸢?”晏惠卿一脸欢喜的神色,“我让人买了几个,到时候你先选。”
晏锦想了想才道,“等会我瞧瞧。”
晏惠卿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晏谷兰道,“六妹妹,我记得你喜欢绿色的纸鸢,我特意让人给你买了。”
晏谷兰眯了眯眼,笑着说,“谢谢四姐姐。”
两个人不经意间的对话,却让晏锦眉眼里多了几分打量。
晏惠卿很少会出院门,但是不代表晏惠卿不出院门。
这几日三叔归来之后,晏惠卿出院门的事情,便比平日频繁了一些。
前世,晏锦很少对这个妹妹留意,因为晏惠卿和舒氏一样。无论在宴席上坐多久,只要她们不开口,便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她们会做什么事了。
晏锦隐隐约约记得,晏惠卿前世定的哪门亲事,似乎颇为不错……但是具体是哪家,她倒是不记得了。
晏锦也是今日才发现,晏惠卿同晏谷兰私下似乎有不少的来往。而且,晏谷兰眼里带着的笑意,倒也看不出半分虚假。
三人慢慢悠悠地朝着草地走去,而晏闻惠同晏谷兰一直说着纸鸢的事情,偶尔会转身同晏锦说几句。
晏锦这会也明白了,为何她方才会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了。
这两个人……的确能说。
走了约摸两柱香,她们才走到了那片草地上。而草地的不远处,有一座小亭子,三人进去坐下之后,过了一会,便见几个丫头捧着纸鸢走了过来。
晏锦本没有注意到丫头们身后跟着的人,却看见晏惠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亭子里便奔了出去,“爹。”
晏锦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丫鬟们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晏三爷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云纹团花湖绸直裰,黑色的发髻被一只简单的羊脂白玉簪子束起,瞧着给人一种优雅稳重的感觉。
这一世,晏锦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打量晏三爷。
晏锦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为何晏老太太对舒氏一直耿耿于怀了。
晏三爷面容英俊五官精致,身形挺拔如松,气质温润。尽管晏三爷如今已快进而立之年,但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留下了几分优雅和从容不迫。
这样的人,当年必定是京城中,不少贵族小姐的心里的如意郎君。
可就是这样优秀夺目的晏三爷,后来却娶了舒家的小姐。
舒氏容貌称不上绝色,而舒家的地位,更是低下。
三个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位,却娶了一位最不起眼的妻子。
这又让晏老太太,怎么不生气?
晏三爷在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路小跑过来后,微微一笑,“小心些。”
“爹,你怎么来了?”晏惠卿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是娘告诉你的吗?”
晏三爷笑着道,“嗯。你娘说你在这里放纸鸢,我便过来看看。”
晏惠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拽着晏三爷的手往亭子里走去,“长姐和六妹妹都在呢。”
晏三爷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的一举一动之中,总是无意间流露出漫不经心的高贵和优雅。
等晏三爷进了亭子,晏锦和晏谷兰便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三叔。”
晏三爷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小卿给你们添麻烦了。”
“三叔为何说这样的话?”晏谷兰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欣喜,“四姐姐同我们是一家人,三叔这样说便是见外了。”
晏谷兰或许是有些激动,她那微胖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晏锦瞥了一眼晏谷兰,没有说话。
晏三爷的嗓音低沉柔哑,而且他笑起来的弧度,怎么瞧着都觉得十分的舒服。
“嗯。”晏三爷挥了挥手,丫鬟们才走近,“这些纸鸢,你们瞧瞧可还喜欢?”
晏惠卿瞧了瞧丫鬟们手里的纸鸢,然后微微一怔,疑惑地说,“爹……这……这是你做的吗?”
“嗯,喜欢吗?”晏三爷从丫鬟的手中抽出一个纸鸢递给晏惠卿,“喏,这个是蝴蝶。”
晏惠卿的眼里,渐渐的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嗯。”
接下来,晏三爷分别递给了晏锦和晏谷兰一个人一只纸鸢后,才柔声的问晏锦,“你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笑着道,“多谢三叔关心,母亲食欲不振,其它都很好。大夫说,稍微歇息一段日子,便好。”
晏三爷听了,笑着点头。
他同晏惠卿和晏谷兰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亭子内。
晏谷兰就这么一直看着晏三爷离开,直到晏三爷消失,神色里才带了一些失落。
尽管她掩藏的很好,但是晏锦却依旧看了个透彻。
晏三爷这么一问后,晏惠卿的好奇心也被带了出来。
她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嗓音问道,“长姐,大伯母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晏锦瞧着晏惠卿一脸单纯的样子,不禁抽了抽嘴角。
她一直以为,这个问题会是晏谷兰来问。
“我也不知道。”晏锦看着手里的纸鸢,“大夫只是说母亲食欲不振,其他的倒是没怎么说。”
她留下个棱角可摸的回答,便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晏惠卿听了之后,便点头道,“我娘说生我那会,也是这样……吃什么都难受。”
晏谷兰撇了撇嘴,“那也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跑肚而已。哪有不喜吃东西,便是有身孕的道理。”
两个孩子尚未及笄,便开始在这里讨论有身孕的事情,惹的一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晏锦没有再管晏谷兰和晏惠卿……而是拿着纸鸢走到了草地上,瞧了瞧天色。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放松,因为旋家那边事情一旦尘埃落定。季姨娘身后的那个人,便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虽然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在这个深宅之中,杀人不见血光,她得小心翼翼。
等小虞氏没有身孕的消息确定了之后,那个人露出破绽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小姐,你要放纸鸢吗?”香复见晏锦不说话。
晏锦眯了眯眼,看了看天色,笑着点头,“嗯。”
香复从晏锦的手里拿过纸鸢,慢慢的举高然后跑了起来。很快纸鸢便飞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天空之中……
晏锦同晏惠卿和晏谷兰,在草地上玩了一会,才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里。
而晏锦刚踏入玉堂馆,便瞧见晏安之一脸苦涩的站在院外。
“长姐……”晏安之沮丧极了,“不好了……”
108:争夺寺卿之位(200粉红+)
晏锦听了之后,挑了挑眉道,“进屋再说。”
她看了一眼晏安之,略微有些担忧。
她认识晏安之到现在,第一次看见晏安之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莫非,是平阳城那边出什么大事了?
晏锦不太确定。
进屋后等下人们将点心和茶水送上后,晏锦才让他们退下。
晏安之就这么一直垂着头,神色里带着几分慌张和迷茫。
他犹犹豫豫了半响,才道,“长姐,我……”
晏安之握住茶盏的手微微收拢,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好像,得罪沈家了。”
“沈家?定国公沈家?”晏锦在听到晏安之的话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平阳城的事情,莫非和沈家有关?
晏安之颔首,嗓音依旧淡淡地,“嗯,是定国公府沈家。”
晏安之说这话的时候,将头垂的不能再低,瞧着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晏锦愣了愣,才道,“怎么回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就算责怪晏安之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避,是完全不能解决问题的。
只有面对,才能迎刃而解。
晏安之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前几日我同义父一起去了城外的军营里,我……我们遇见了沈家的世子,他那一日也在……”
晏锦听到这里,眼角不禁抽了抽,“不是平阳城的事?”
晏安之抬起头来,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然后说,“得罪了沈家,和平阳城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让晏锦误会了什么。
晏安之尴尬的笑了笑,“长姐,这个……这个事情,和平阳城那边的无关啊。庄家那边……暂时还没查出什么消息。”
说完之后,晏安之的脸色,略带了一些苦涩。
晏锦这时才明白,晏安之说‘得罪’沈砚山的事情,是发生在军营里的事情,而并非是在平阳城。
可听了这句话,晏锦的心却更为沉重了一些。
晏安之一向乖巧懂事,又怎么会做出得罪人的事情呢?
而且,沈砚山也不像是无理之人。
“是怎么回事?”晏锦沉吟片刻才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了沈家的人?”
晏安之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神色里带了几分沮丧,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长姐,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是累赘?”
晏锦闻言,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晏安之的身边,看着晏安之道,“为何这样说?”
晏安之眼眶微红,身子微微的颤抖,“那日我跟义父去了军营,遇见了沈家世子。他说……他说我不能从军的,多看点书比较好。这几日,沈家世子似乎不想再用义父了,他和义父……疏远了。是不是我连累了义父……”
沈砚山会说这样的话?
晏锦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那个如古玉一般无暇的少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似的,不应该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言语。
晏锦想了想那一日沈砚山说的话,然后试着猜测道,“他是不是说?你不适参军,若想有一番作为,可多念书?”
晏安之愣了愣,点头道,“他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晏锦:“……”
果然如她所想,什么好话,到了沈砚山的嘴里,似乎都会变一个味道。
说起来,沈砚山若是这么说的话,也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半分歧视的意思。
可这好意……
晏锦嘴角又抽了抽……沈砚山的好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都快变成‘恶意’了。
“其实吧……”晏锦咳嗽了一声,轻声的解释,“他是好意的。安之你的身体太单薄了,不可能和四叔一样,带兵上战场杀敌。但是,你是男儿之身,定想有一番报复。世子的意思是,若多看些兵书,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能做军师。”
晏安之听了,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长姐,你的意思是?沈世子并非厌恶我?而我也未得罪他?”
晏安之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得到沈砚山的这番话。
那可是沈砚山……是让精绝国对大燕俯首称臣的人。
晏安之知道,他自小身子残缺,尽管可以跟平常人一样行走,可他这双腿,太过于畸形。晏安之在遇见晏锦之前,整日都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他的记忆力极差,别人一天可以记下来的东西,他得用三天甚至十天……他比常人更努力,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痴傻。
有时,晏安之也会抱着腿,问自己,为何自己生来就是这副模样?
为何偏偏是他,生成这副模样。
当年,父母是不是嫌弃他的残缺,才将他丢弃的?
晏安之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觉得,自己过着的日子,是苟延馋喘。
这个世上,除了他的义父,便是晏锦待他最好了。
所以,突然出来个沈砚山说这样的话,到时让晏安之有些惊讶!
“应该是吧。”晏锦在心里腹议,其实沈砚山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有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可那个人一旦开口……
晏锦突然能理解,沈苍苍为何在见到沈砚山的时候,总是会失控大喊了。
他有这个本事。
晏安之听了之后,眉头却依旧皱成一团,“可若是这样,为何义父……这几日,沈世子似乎不愿意多用义父,还赏了义父不少东西。”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不应该这样的……
按理说,若是沈砚山要留用四叔的话,不应该赏赐东西的。
只有弃子,才需要安抚。
在晏锦的记忆里,似乎前世亦是这样。四叔归来之后,便同沈家的人越走越远,最后甚至形同陌路。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锦觉得,绝对不应该是像晏安之说的那样简单。
她安抚了晏安之之后,先让晏安之回尚武院……
晏锦觉得,沈砚山的想法,她捉摸不透。
但是,若不出意外的话,沈苍苍还会再见她。
到时候,她可以从沈苍苍的话里,猜到一些原因。
春末夏初,天气喜怒无常。
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可等大家换了单薄的衣裳后,第二日便下起了暴雨。这场暴雨,断断停停,足足下了两日,天空才慢慢的放晴。
雨刚停没多久,晏锦便得到了旋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这几日雨水下的太多,所以街道上堆积的雨水,还未来得及清理。尤其是赌坊门口的那块大理石地,被雨水淋的十分光滑。
结果,旋大爷那一日夜里偷了旋大太太的首饰,刚去当铺换了一些银子,准备去赌坊赢一把……可谁知,因为天黑的缘故,旋大爷居然踩滑了,后脑重重的摔在了赌坊门口的大理石地上。
据说,那日旋大爷的血,都快要将赌坊门口的大理石地染红了。
旋大太太得到消息后,吓的六神无主,最后还是旋二爷去将旋大爷接了回去……
等旋大爷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口不能言,身子更不能行动……
后来大夫说,旋大爷这是摔坏了身子,中风了。
大夫话一出,旋大太太便吓的晕了过去。
现在旋家长房本来就负债累累,可旋大爷还摔成了这样。旋家顿时,乱成了一团……
旋三爷和旋四爷,在听闻消息后,也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尤其是旋三爷,据说当日还去庙里烧香祈求菩萨保佑,让自己的大哥早日康复。
晏锦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摇头失笑。
旋三爷会去庙里帮旋大爷祈福?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旋三爷会去庙里,只怕是去感谢佛祖保佑,终于让旋大爷遭了报应。
旋大爷出事了之后,旋氏便急匆匆的赶回了旋家祖宅。她这次回去,还带了一些变卖嫁妆的银子……可是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偿还赌坊那五万两。
最后,旋大爷欠下的赌债,还是旋二爷还上的。
只是,赌坊收了这五万两银子后,当夜要将银子入库的时候,却被人抢了。
谁也不知,抢这笔银子的是谁。
但是,后来传言说是一个身子骨纤瘦的少年,再后来更是有人说,抢这笔银子的是个俊秀的少年,而且少年的眼下,有一颗泪痣。
慢慢地,越传越离谱……
不过旋家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旋大爷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起身,更别说去赌坊赌博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眨眼,吃东西……
而旋二爷很快,升职成了大理寺卿。
晏锦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和旋二爷争夺大理寺卿位子的人,便是苏行容。
若旋大爷没出事被人利用的话,旋二爷怕是争不赢苏行容。
苏行容虽然没有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但却被调到了刑部,做了刑部侍郎。
晏锦听了之后,忍不住咂舌……
她这个三姑夫,当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抢苏行容看上的位子。
不过,苏行容去了刑部,也不算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可是却依旧是暗潮汹涌。
在五月初,晏锦终于等到沈家送来的帖子……
109:谁去沈家?
晏家在收到沈家的帖子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晏老太太。
虽然,这个帖子是指名道姓说是给晏锦的。
晏老太太一脸惊喜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然后急急忙忙地,让身边的朱妈妈去将晏锦请来荣禧院。
晏老太太会如此高兴,也并不奇怪。
定国公沈家向来低调,尤其是沈家的少爷和小姐,基本很少在各种宴会上露面。连右相薄家举办花宴的时候,沈家小姐去的次数,都极少……
尤其是沈家世子沈砚山,据说也就是在九岁那年,去宫里参加了元定帝的寿辰。当时,他只露了一个面后,便被定国公送去了边疆。
这次,沈砚山从边疆回来后,更是将行踪瞒的死死的。
沈家花宴上,他都未曾露面。
私下有不少人在传,说沈家世子沈砚山其实容貌粗鄙,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人。
不过,无论沈砚山长成什么样子。在京城之中,依旧有不少贵族,想将养在闺阁里的女儿嫁给他。
薄家,亦不例外。
晏老太太知道,若是晏家能攀上沈家的关系,对晏家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晏锦在得知消息后,三房的太太小姐都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荣禧院内里,等她的到来。
晏锦瞧见晏老太太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顿时怔了怔。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为了让晏家帮父亲收尸骨,答应了替晏绮宁嫁入陆家时。晏老太太,当时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
虚伪、恶心、薄情……
“素素来了?”晏老太太招了招手,“来我身边坐着。”
晏老太太的话,让坐在下首的人都忍不住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年来,晏老太太鲜少管晏家宅子里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一旦出手,那么那个人便会很惨。
旋氏,便是很好的例子。
晏老太太这段日子将晏家的当家权给了小虞氏,连小虞氏在病中,她也未曾动过要收回当家权的心思。晏老太太对东院看重,连带着晏锦和晏绮宁在府里的地位,也比往日高了不少。
只是,晏锦和晏绮宁之中,必定会有一个更受宠。起初,众人都以为晏绮宁会比晏锦更会讨晏老太太欢心,毕竟晏锦脾气太臭,说话又直不会拐弯。而晏绮宁不止乖巧懂事,更是性子温顺。
可结果……晏老太太却对晏锦刮目相看。
这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晏锦搬回了东院后,整个人性子大变,不止比往日更乖巧了,连说话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不经过大脑。晏老太太瞧着晏锦,一日比一日顺眼……尤其是在收到沈家帖子的时候,她觉得晏锦其实生的也不错,肌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现在瞧着便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会比大虞氏长的更好。
晏老太太笑了笑,她觉得其实晏锦会比晏绮宁更适合做棋子。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是虞家人的标志。
而且,物以稀为贵。
晏锦慢慢地走到晏老太太身边,她显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晏老太太心里的好棋子。毕竟,前世的她只是晏家的一个弃子。
晏锦刚坐到晏老太太,便被晏老太太握住手道,“今儿明惠郡主送来帖子了,说明日邀你去定国公府一聚。我瞧着你一个人去,怕是会无聊。不如让选个妹妹,让她陪你一起去。”
晏老太太说完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无论晏锦带上那个孩子去沈家,都有机会结交沈家的郡主。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被沈家的公子瞧上,最后顺顺利利的嫁入沈家。
到时候,晏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会因为姑娘嫁入沈家,而得到提高。
可晏老太太话音一落,坐在下方的姑娘们,便吓的一脸惨白。
尤其是晏绮宁,她的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恐惧。
谁也不敢抬起头看晏锦,都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晏锦瞧着她们的反应,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那位妹妹明儿有空呢?”晏锦嗓音极轻,但是依旧让屋子里的妹妹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没有点谁的姓名,似乎谁开口跟她去沈家,她都会点头同意。
可是,晏锦话音落下许久,却不见有人毛遂自荐。
她们一个个都是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鞋面。
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她看了看座下的孩子,最后目光放在了晏绮宁身上。
她对晏绮宁道,“阿宁,你自幼同你长姐感情好,你可愿明日陪她去定国公府?”
在晏老太太心里,晏绮宁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所以,这些年来,尽管她不喜欢小虞氏,却依旧对晏绮宁很好。
听话的孩子,是枚好棋子,来日才可以用来稳固家族的利益。
虽然这段日子,晏绮宁做了几件离谱的事情,可在晏老太太心里很清楚,晏绮宁不过是被旋氏利用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旋氏……
晏老太太话音落下后,晏绮宁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祖母……是明惠郡主吗?”她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次邀请晏锦去沈家的人,是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沈苍苍……那个沈家最可怕的恶鬼。
晏老太太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嗯,是明惠郡主呢。她年纪和你们相仿,你们必定能和她聊到一起。”
晏绮宁听了之后,腿顿时便软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晏锦。
只见晏锦眼里噙着笑,似乎在等着她答应一样。
晏绮宁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她犹豫了很久,才道,“祖母,孙女怕是不能陪长姐去沈家了……前几日孙女感染了风寒……怕是会过了病气给郡主。”
晏老太太听了,眉头微蹙。
晏绮宁到底有没有生病,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管宅子里的事情,但不代表她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她身边的婆子,每日都会跟她说宅子里昨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包括最近小虞氏被传有身孕的事情,她亦知晓。
她不插手晏家宅子里的事情,但她却能找个顺眼的人,来握住当家权。
晏老太太现在会打压西院,是因为旋家长房,已经跨了……
在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病了?”晏老太太冷冷一笑,“朱妈妈,去将陈大夫请来,给二小姐扶脉。”
朱妈妈赶紧点头,“老奴马上就去。”
晏老太太今儿是打算要整治一下晏绮宁,所以想都未曾多想,便让朱妈妈去请陈大夫过来。
晏绮宁见晏老太太说这话,便急了,“祖母……我……祖母无需孙女担心,孙女养几日便好了。”
“是吗?”晏老太太放开握住晏锦的手,“晏家不缺银子,能买药给你治病。你既是病了,我倒是想瞧瞧,你病成什么样了。”
晏绮宁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晏老太太面前,“祖母,孙女不能去沈家,孙女不想见明惠郡主。她养了好多毒蛇啊!祖母……我怕蛇,我怕……”
晏绮宁终于扛不住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家明惠郡主沈苍苍,身边养了无数的毒蛇,据说谁惹的她不开心,她便会放出毒蛇来咬那个人,让那人生不如死。
有人说在沈家,每年被毒蛇咬死的下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一句沈苍苍的不是。
因为沈苍苍的父亲,便是当年的安南将军。
沈家七爷沈自清为人正直,他有不少属下如今都手握兵权。沈七爷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惜他在战场上去世之后,他的妻子随后自刎跟他一起离世,留下年幼的沈苍苍。
沈七爷只留下沈苍苍这么一个血脉……所以,当年定国公才会将沈苍苍接到定国公府,由他亲自抚养长大。
沈苍苍喜欢养毒蛇,定国公也不反对。似乎,只要是沈苍苍喜欢的东西,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而且,元定帝每年的寿辰,都会邀沈苍苍参加。在寿宴上,元定帝会同沈苍苍说上几句话,然后赏赐不少东西给沈苍苍把玩。
每年,都如此……
连大燕的公主,都没有沈苍苍这个待遇。
沈苍苍的地位虽高,但是她为人性子古怪,而且身边又带着毒蛇。所以,这几年,根本没有人敢接近她。
晏绮宁,亦不例外……
晏老太太在听了晏绮宁的话后,眼里慢慢地浮现出厌恶的神色,“没用的东西。”
在晏老太太的心里,就算用孙女的性命去换取攀上沈家,也是值得的。
所以,在接到沈苍苍送来的帖子后,晏老太太根本没有想过,晏锦和沈苍苍闲聊时,晏锦会不会被毒蛇咬,甚至为此丢了性命。
她唯一想的,便是晏家终于攀上了沈家这颗大树。
“你既病着不愿去沈家,那么你就在你的院子里好好的养病。”晏老太太对身边的朱妈妈说,“去找个人伺候二小姐,既是病了,更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用些小米粥便好。”
晏绮宁被晏老太太的话,吓的忘了哭泣。
晏老太太这样做,不止是软禁她,更是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吃小米粥了……
这样的惩罚,对于她而言,太可怕。
不过,晏老太太显然没注意晏绮宁的反应,而是对晏锦柔声道,“素素,你挑个孩子陪你去吧。祖母相信你的眼光。”
110:选定名额
晏老太太的话,让晏锦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这个坏人,终究是要让她来当的。
尽管晏锦认为,沈苍苍是个极好的姑娘。
可晏锦也知道,就算她说破了嘴皮,也没有人相信,沈苍苍不似传言里那般恶毒……
她们宁可相信谣传,也绝对不愿亲自去看所谓的真相。
讹以传讹,甚至还会恶意的去中伤别人。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
坐在下首的晏家小姐们,一个个都垂着头,谁也不敢多看晏锦一眼,生怕成为那个陪晏锦去沈家的倒霉蛋。
可以嫁入沈家,对于晏家的小姐们是个极大的诱惑。但是,比起性命而言……嫁入沈家,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毕竟,这京城之中,除了定国公沈家,她们还有很多的选择。没有必要,为了嫁入沈家,就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且,这次去见明惠郡主,还不一定能遇见沈家的公子,当然,更别提嫁入沈家了……
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她们不愿意去做——
晏锦扫了一眼屋子内的妹妹们,半响后才淡淡地笑了笑。
她们不愿意去,也是好的。
这样,她要问沈苍苍话,也比较容易。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遇见重大夫。
“你想带那位妹妹去沈家?”晏老太太笑的和蔼,表面上看起来当真像是以为慈祥的老人。
晏锦垂眸,正要开口,便听到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道,“祖母……我……长姐……我陪长姐去吧。”
这个声音十分的稚嫩,但是声线却带着一丝恐惧。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里的话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晏锦抬起头,瞧着首下站起来的晏惠卿。
此时的晏惠卿一脸惨白,身子还微微的颤抖,双手更是紧紧的撰住手里的锦帕。她很想镇定下来,轻松地将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她终究是胆怯了。
这个世上,又有那个女子,不害怕毒蛇呢?尤其是养在深闺中,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娇小姐——
只要想着那个东西,便会觉得毛骨茸然。更别提,要亲自去面对这些冷血的东西了。
晏惠卿的话,让晏老太太微微露出讶色,最后这份惊讶之色变成了十足的笑容,“惠卿你愿意陪你长姐去沈家?”
“嗯。”晏惠卿握住锦帕的手又紧了紧,“我……我会保护长姐的,我会。”
说完之后,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以声音又逐渐的小了下来。
晏老太太等了许久,才见有这么一个人主动提出愿意陪晏锦去沈家,她高兴的笑眯了眼,“好孩子,沈家哪有那么可怕……你和你长姐,好好陪郡主说说话。”
晏惠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似乎她再说一个字,都会泄露她内心的恐惧。
舒氏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晏惠卿,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叹气的声音极小,但是却让屋里的人听了个清楚。
晏老太太瞧了一眼舒氏,若是往日舒氏敢露出这样的神色,她绝对不会给舒氏好脸色。可今儿晏老太太心情颇好,所以在看到舒氏无礼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丢了一个眼神过去,让舒氏闭嘴。
舒氏的确闭嘴了,她的脸色却没有比晏惠卿好多少。
晏锦瞧着晏惠卿和舒氏,唇畔却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她当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陪她去沈家。
而且,这个人居然是晏惠卿……
“既然惠卿愿意陪素素去沈家,那么明儿一早,我便让朱妈妈送你们过去。”晏老太太露出亲和的笑容,用器重的目光看了看晏惠卿,又转眸对晏锦道,“你今日好好歇息,明儿才有精神陪郡主说话。若是有空,要多和郡主来往。外面那些消息,都是不可信的,知道吗?”
晏老太太说的极温柔,像是一个慈祥的祖母对自己溺爱的孙女,千叮万嘱一般。
可这些话落在晏锦的耳里,却略显刺耳。
若是前世,她怕是也会和晏绮宁一样失态,说不定还会拔腿就往外跑,不愿在这里坐着。可现在,她却极为的平静,乖巧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答,“孙女听祖母的。”
她的乖巧,让晏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晏老太太喜欢这种,容易被拿捏的孩子。
晏家这些年来,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就是希望来日她们能让晏家在官场上得利。如今,晏锦已经开始反哺……晏锦做的一切,让晏老太太觉得这个孩子,竟比晏绮宁看着,还要顺眼。
之后,晏老太太又嘱咐了晏锦几句话,才放她们回院里去。
刚走出荣禧院的大门,晏锦便瞧见晏惠卿站在远处,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晏锦慢慢地走了上去,露出一个笑容,“四妹可是在等我?”
“长姐……”晏惠卿看了看周围,才拉着晏锦的手,疾步朝着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去。
晏锦有些诧异,但是却依旧没有阻止晏惠卿的动作。
他们两人走到假山内,晏惠卿让丫鬟们在外面等着,然后才轻声道,“长姐,我已经吩咐人出去买了雄黄。你把你的香囊给我……我晚上把雄黄放进去……”
说完,晏惠卿便要动手去找晏锦身上的香囊。
晏锦阻止了晏惠卿的动作,笑着摇头,“我身上没有带香囊。”
晏惠卿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然后慢慢的慌了起来,“可是长姐,明惠郡主养了那么多毒蛇,若是咬伤你可怎么办?你……”
晏惠卿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全是担忧,“上次花宴,你去梨院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明惠郡主?所以,她才邀你去沈家?”
晏锦看着晏惠卿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轻声的安抚,“没事的,不用怕。我只是和她见面说了几句话而已……至于雄黄,我回去装一些在身上就好了。你瞧瞧你,都快哭出来了……要变小花猫了。”
晏锦握住晏惠卿的手,感觉到冰凉的气息。而晏惠卿的脸色一直发白,似乎真的是吓坏了。
她的眼里,全是满满地担心,看不出半分虚假。
蛇怕雄黄,所以晏惠卿才想着要在她的香囊里放上雄黄。
可晏锦知道,她当真不怕那些毒蛇。
她被关在陆家屋子里的那几天里,她和这些看似恐怖的毒蛇过了一日又一日。尤其是那条小白蛇,似乎怕她饿坏了,还抓了一些老鼠丢在她的面前,让她食用……
它们的想法就是那么的纯粹,丝毫不带恶意。
虽然,它们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用那些所谓的‘食物’。
此时的晏惠卿小小的身子,躲在假山后的阴影里,眼里依旧露出恐惧的神色。
她过了半响才缓缓地说,“长姐,你别丢下我……”
说完,她便用了很大的力气,抱住晏锦的胳膊。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晏惠卿这样做,搞的她们要生离死别一样。
她又安抚了一会晏惠卿,准备亲自送晏惠卿回院子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
“四小姐呢?”婆子的言语里带着一丝愤怒,“她这是疯了吗?居然要陪大小姐去沈家,就算她再喜欢大小姐,也不能这样啊……快说,四小姐去哪里了,我要带她去老太太面前,婉拒了这件事情。简直……她简直不要性命了!”
晏惠卿在听到婆子的声音后,脸色更是白的厉害。
她放开晏锦的胳膊,疾步从假山后绕了出去,对着婆子就道,“蓝妈妈,不要说了。”
被称为蓝妈妈的婆子,见晏惠卿身后慢慢走出来的晏锦,立即便闭上了嘴。
她似乎没有想到,晏锦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蓝妈妈福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晏锦颔首,笑着道,“蓝妈妈你来的正好,你等下送四小姐回去好好的歇息。若是明儿四小姐身子不适,记得来告诉我一声便好,我会同祖母说的。”
晏惠卿听了,便急的走上前,“我身子好着呢,长姐……我得陪你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坚定。
但是晏锦依旧看出来了,晏惠卿的眼里,全是满满的不安。
她似乎很怕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固执的要跟着她一起去。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也好,你记得带上那个东西。”
说完之后,晏锦又嘱咐了蓝妈妈几句话,才带着香复缓缓地朝着玉堂馆里走去。
她们走了一会,香复才悠悠地说,“小姐,四小姐待你可真好……不过,小姐,为何你不同四小姐说,其实郡主也没……没那么可怕。”
“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晏锦的嗓音极轻,“有些东西一旦根深蒂固的在心里,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改变不了的。而且,惠卿也只看到表面的东西……”
晏锦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只看表面……日子久了,接触久了……便会全部水落石出。”
香复听了虽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香复才道,“小姐,你说这次去沈家……会遇见沈家的少爷吗?”
111:虞家送礼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微微一怔。
她明白,香复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
只是,晏锦觉得香复考虑的太多。
那些事情,她到现在还未曾想过。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概,不会……”
香复听了,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锦今年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岁数了。
可是在香复的心里,晏锦太过于完美。
香复很敬畏晏锦,所以她也不知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来日的姑爷。
香复没有再问下去,而晏锦也没有再说话。
她们慢慢地走回了玉堂馆,而此时窦妈妈从屋子内走了出来,见到晏锦的时候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窦妈妈赶紧迎了上去,“太太让老奴送了一些新茶过来,说是让你尝尝。”
晏锦颔首,轻声地问,“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窦妈妈听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身子是无大碍了,可……”
窦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晏锦也大概猜到了小虞氏现在的情况。
身子是没什么大碍了,可心病终究是留下了。
晏绮宁做的事情,太伤小虞氏的心了。那一日小虞氏气急攻心的晕了过来,醒来之后胃口也极差,她父亲这几日担心小虞氏的身子,每一日都会去陪小虞氏用膳。
晏季常这样做,无非是希望小虞氏早日痊愈。
可心病,哪有那么快就恢复。
越是在意的人,伤的越深。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对窦妈妈说,“我记得再过几日,小舅就要回来了?”
窦妈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晏锦,回答,“三爷前段日子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晏锦挑了挑眉,有些迷茫,“难道,我记错了日子?”
她记得她的小舅虞非每年二月初都会带着商队去西域,五月中旬才从西域赶回来。前世,小舅从西域回来后,总是会带许多的珍品送到晏家了。那时,晏绮宁总会抱着上好的螺黛和香料,在她面前笑眯了眼。
这些东西,有些是拿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窦妈妈笑着摇头,“小姐没有记错日子,只是今年三爷比往年回来的早一些。这次的茶叶,就是三爷从卑陆带回来的。”
晏锦听窦妈妈提起卑陆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记得,十三先生当年便在卑陆游历过。每当他说起卑陆的时候,嘴里念叨的总是那边的姑娘如何的漂亮……当真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可这些话从十三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却不让觉得有半分的轻浮。
卑陆——
晏锦不知,她这一世是否还能见到十三先生。
于是,她想了想才道,“窦妈妈,你去告诉母亲,等她身子好一些,我们便回去看外祖父。而且,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小舅了。”
窦妈妈听了晏锦的话,微微一愣。
晏锦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去虞家的话……这着实让窦妈妈惊讶。
在窦妈妈的记忆里,晏锦是十分不喜欢去虞家的。
虽然,虞老爷和虞老太太,都对晏锦极好。
尤其是虞老爷,嘴里虽然总是念叨晏锦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可私下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晏锦和晏绮宁。
不过很快,窦妈妈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老奴这就去告诉太太。”
“嗯。”晏锦眯了眯眼,又道,“我明儿去定国公府的时候,你便不要告诉母亲了。她需要好好的歇息,这些事情会让她烦心。”
沈苍苍的名声,在京城之中的确不太好。
若是被小虞氏知道她要定国公府见沈苍苍,小虞氏怕是会阻止她,更担惊受怕。
虽然,沈苍苍的确不坏。
可现在她和沈苍苍还不熟,不能邀沈苍苍来见小虞氏。
等过些日子,小虞氏便会明白,沈苍苍和外面谣言里传的,是不一样的。
晏锦话音刚落,窦妈妈神色里便带着一些担忧,“小姐,您能不能,不去见明惠郡主,她……她不好。”
沈苍苍毕竟是郡主,又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窦妈妈也不好说她的不是。
但是,窦妈妈的心总是向着晏锦的,她怕晏锦这一去,就会出事。
“窦妈妈,她不坏的。”晏锦试着辩解,“郡主人挺好的,外面的谣言不可信。”
窦妈妈见晏锦的神色坚定,也不好再反驳,只好道,“郡主人是好,可那些蛇……那些都是带有剧毒的蛇,小姐,你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啊。”
晏锦无奈的撇了撇嘴,“嗯,我会带雄黄在身上的。”
晏锦也明白,一时让窦妈妈她们接受沈苍苍,似乎有些太难了。她得慢慢改变身边的人对沈苍苍的看法……
每次,晏锦想到沈苍苍,都会想到那一箱纸条上的字迹。
字迹时好时坏,但是写来写去,都是那么几个字。
救救我……
晏锦比谁都明白沈苍苍的那种绝望,因为她也是从那种绝望的境地里走过来的。她想试着改变沈苍苍的命运,就如同想护住父母一样……
上苍既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若她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不等于辜负了上苍对她的垂爱吗?
“嗯,老奴等会让人多送些雄黄过来。”窦妈妈知晏锦的性子,一旦晏锦下定决心的事情,无论外人说什么,晏锦都不会去改变。
固执,却不任性。
晏锦点了点头,同窦妈妈又说了几句话,才慢慢地走进屋内。
“小姐,奴婢去给你沏壶新茶过来?”香复听见窦妈妈说,虞家又送了上好的茶叶来之后,便想让晏锦尝尝。
晏锦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依在软榻上,拿起放在一边的诗集。
她看了一眼,便又丢了回去。
平阳的这位庄生,太让她在意了。
晏安之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过去,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他们的动作也十分的缓慢。尤其是这几日,她的三姑夫将五万两银子还给赌坊后,庄家的人出现的次数,便更少了。
晏锦估摸着,庄家的人怕是吃了大亏。
旋大爷会出事,晏锦知道这并不是意外,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旋二爷还给赌坊的五万两银子,也被人抢走……
赌博没有太追究,是因为庄家的人,似乎有忌惮之心。
所以这次,庄家人吃了大亏。
想到这些,晏锦勾起唇角,她突然明白,为何庄生身后那位,想要将旋二爷当做棋子了。
她的三姑夫做任何事情,都丝毫不马虎,而且还让人找不出破绽。最让晏锦对旋二爷刮目相看的,便是这次争夺大理寺卿的位子。
苏行容是苏家的人,他这个人向来记仇,而旋二爷居然有手段,让苏行容不得不去刑部。
苏家,居然也妥协了。
这当真是让晏锦觉得意外……
晏锦想着,再过一段日子,她的三姑母腹中的孩子就要落地了,她估摸着到时候要送些什么东西过去走贺礼。
香复沏好了茶,放在了晏锦的面前。
顿时,屋内茶香四溢。
晏锦握住茶盏,闻了闻茶叶散发出来的清香的味道。晏锦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喉,让她觉得味道十分的甘冽。
晏锦不是一个会品茶的人,但是她却感觉到了,这次的茶叶,的确是罕见的物品。
虞家送来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是差的。
等她从沈家归来后,她便筹划一下回虞家的事情。
小虞氏如今的情形,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将心病治愈。若想早日让她的心病被治愈,那么只有多出去走走,最好是去小虞氏最熟悉的地方。
晏锦想了很久,她觉得让小虞氏最放松、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虞家。
当然,她还有那么一些小小的私心。
她想问她的小舅虞非一些事情。
到了第二日,晏锦起身的时候,便瞧见窦妈妈将她那几件华丽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晏锦不禁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选了一件白底绣折枝玉兰花长裙,外面则穿了一件月白色对襟褙子。
这套衣裳素雅,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于寡淡。
毕竟,她今日是去见沈苍苍的,无需穿的太过于华丽。
窦妈妈还想将另一件略显华丽的衣裳递给晏锦,却见晏锦早已转过身,不再看着她抱出来的衣裳了。
窦妈妈无奈,只好听了晏锦的建议。
今儿,依旧是香复陪着她去沈家。
一大早,窦妈妈便对香复千叮万嘱,让香复一定要照顾好晏锦。
香复乖巧地听着窦妈妈的话,一直点头。
晏锦同窦妈妈说了几句话后,便瞧见朱妈妈带人来了玉堂馆。
她笑着道,“大小姐,四小姐已经在院外等着您了。”
晏锦颔首,便跟着朱妈妈朝着院外走去。
等晏锦见到晏惠卿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晏惠卿今日穿着大红色印花对襟褙子,白底绣花的马面裙,头饰也略显华丽……这套衣裳,竟比上次去参加沈家花宴还要华贵一些。
晏惠卿似乎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而是赶紧走了上来,挽住晏锦的手,撒娇道,“长姐,我可等你好久了。”
晏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在晏惠卿的眼里,看到一丝迫不及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