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大悟
这段日子,季姨娘一直在想一些问题。
郑七当初为何会和晏谷殊说那些事情?最后导致晏谷殊跑去映月院大闹一场,让人以为是她挑唆的。
晏府上上下下皆知晏谷殊开智比其他人早。
但是开智再早,也不过是个孩子,受不起周围的人蛊惑。
所以宅子里的事情,季姨娘从不让下人告诉晏谷殊。她只盼他好好念书,来日能考取功名。
晏谷殊大骂晏锦后,她心惊胆战的过了几天。
好在小虞氏没有将这件事情禀告晏老太太,不然就算晏老太太不责备她,但是心里对她也会有些疙瘩。
认为她教不好孩子,让会导致孩子胡来。
晏锦再不讨喜,也是晏家的嫡长女。
“当初,我以为怡蓉院里那位不将三少爷的事告诉老太太,是因为郑七是她的人。她怕老太太查下去,会查出什么对晏锦不好的事情。”季姨娘用手指轻敲着小桌子,琢磨了一会,继续道,“可现在想想,这件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何氏闻言,想了想那日的情形,顿时一惊。
“那日,大小姐告诉三少爷,要眼见为实。”何氏想着晏锦的话,“奴婢瞧着,大小姐话里的意思,彷佛是在说……”
她当时没有将晏锦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晏锦万一说的是气话,她们就会被误导,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今日听季姨娘这样分析后,何氏觉得晏锦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季姨娘挑眉,“她说什么了?”
“回姨娘话,大小姐那日话里的意思,是她自己也根本不知,到底是谁推她下听雨台的。”何氏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大小姐出事那一日,我私下去问过陈大夫小姐如何了,当时陈大夫却不肯说。后来奴婢打听到,陈大夫告诉老太太,说大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嘴里却念着六小姐的名字。”
陈大夫虽是晏老太爷请进府的,但是私下却对二房的态度却极好。
季姨娘错愕极了,一双手握成拳,“你的意思是?晏锦昏迷不醒?”
若是晏锦昏迷不醒,那么又怎么会传出,是晏锦亲自指证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的。
难道,因为晏锦嘴里念着晏谷兰的名字,她们便认为是晏谷兰做的吗?
简直荒谬。
季姨娘想起旋氏当时震怒的神色,心里微乱。
“许嬷嬷,是二太太身边的人?”季姨娘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何氏,“是吗?”
何氏不知季姨娘为何要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点头,“嗯,许嬷嬷伺候二太太快十几年了。”
季姨娘苦笑,原来,她做了别人的棋子,且不自知。
她一直都知道,旋氏想要插手东院的事情,她故作不明,是因为想看小虞氏出丑。但是现在,旋氏用计,让她和小虞氏的矛盾激化,好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卑鄙。
“若不是玉堂馆里来了那两个狐媚子,我还当真被她们糊弄过去。”季姨娘恶狠狠地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旋淑云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何氏犹豫着道,“姨娘的意思是?二太太故意挑拨您和怡蓉院那边的关系?然后让玉堂馆里那两位好抓住机会……”
季姨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向来认为自己聪明,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她和小虞氏真的变的针锋相对,那么吃亏的绝对不会是小虞氏。
当年,晏季常有多喜欢大虞氏,她是亲眼看见的。
无论小虞氏做错什么,小虞氏都是虞家的人。晏季常绝对会看在大虞氏的面上,不和小虞氏计较。
可是她……她却会被晏季常厌恶。
到时候,玉堂馆里那两位,绝对会被晏季常瞧上。
季姨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你去告诉管事,将郑七送到外院去,不要让他再接近三少爷。”季姨娘疲惫地说,“还有,六小姐那边,让她注意一下,不许再说大小姐的不是。”
她现在才处境,太过于尴尬了。
那一日,她带着晏谷兰跪在映月院外,是因为她以为真的是晏谷兰推晏锦落下假山的。
晏谷兰性子骄纵,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选择先下手为强,好让晏锦措手不及。可她忙着对付晏锦,却忘记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向妈妈来灌药的时候,她的确震惊晏锦的做法,但是下一刻她便明白,晏锦的药无非都是一些补药,就是喝下一些也是没关系的。所以,她装作柔弱,没有阻止向妈妈给晏谷兰灌下药。
她明白,晏锦做错了事,晏老太太必定会责备她。对她而言,晏锦以后会失宠于晏老太太,可能还不能去沈家的花宴。
晏锦不能去,那么她的女儿自然就替上去了。
在沈家花宴上,无论哪家太太瞧上了自己的女儿,对晏谷兰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后来,她知道了下灌药命令的是晏绮宁,也没有惊慌失措。
晏锦心疼晏绮宁,必定会帮晏绮宁担下恶名。
总的来说,还是晏锦的错。
季姨娘揉了揉眉心,若是晏锦告诉晏季常,不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灌药的命令也不是她下的,那么一切便完了。
她从前做的那些事情,都白费了不说,还会被晏季常怀疑她别有居心。
旋氏真的是害苦了她。
何氏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郑七的事情倒是好处理,可是六小姐……她的性子姨娘你也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听奴婢的。”
听到何氏这样说,季姨娘觉得头更疼了。
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晏季常这些日子不愿多去看晏谷兰了。
晏锦肯定没有在晏季常面前诉苦,说是晏谷兰如何的不好。晏锦不说,在晏季常的眼里,便是晏锦懂事,不愿意责怪庶妹。
但是,晏谷兰却一直在晏季常面前说晏锦的不是,还说晏锦想要害死她。
那天的药,根本不是晏锦下命让向妈妈灌的。
下命令的人,是晏绮宁。
这一切,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了。
晏锦并没有帮晏绮宁揽下责任,两姐妹的感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季姨娘想,那一日必定是晏绮宁推晏锦落下假山,所以晏锦对晏绮宁多少有了一些怨言。
但是旋氏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以为晏锦不会责怪晏绮宁,速度的将推晏锦下假山的事情,怪到了晏谷兰的身上。
季姨娘闭眼,旋氏这次还真的预料错了。
晏绮宁差点害死晏锦,而晏锦又怎么会原谅晏绮宁?
她也被旋氏绕了进去。
“若是她不听,便不要再不允许她出院子。大爷问起,便说六小姐尚在病中,不便见他。”季姨娘的嗓子有些沙哑,“郑家那边,若是哭闹,你再来告诉我。”
何氏点头:“奴婢知道。”
季姨娘知道,这件事情旋氏玩的是阴的,她已经入局,想要抽身,着实有些困难。
但是,困难也必须抽身。
不能再让晏季常厌恶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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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逼紧
何氏处事向来利落。
傍晚时分,郑七便已被送到了外院,再也不允许接近晏谷殊半步。
郑嬷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错愕。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便匆匆忙忙的去找邓嬷嬷。
邓嬷嬷听后,略有些吃惊,急忙询问道,“小七可是犯了什么错?”
“他能犯什么错啊……”郑嬷嬷想了想,又道,“莫非是买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郑嬷嬷不说还好,她一说买药的事情,就立即被邓嬷嬷捂住了嘴。
“你是怕没人知道你和我做的事情吗?小声一些,隔墙有耳。”邓嬷嬷急的愁眉苦脸,声音有些颤抖,“可这会六小姐那边,似乎也没动静啊?”
锦辉苑那边,这几日瞧着季姨娘一直没动静,多少有些焦急。
于是,旋氏吩咐了邓嬷嬷私下买了一些泻药回来,然后让郑嬷嬷找机会放在晏谷兰的膳食中。
等晏谷兰‘病情’加重,季姨娘势必会心疼。
而且,就算季姨娘心生疑惑想要查探,也根本无从查起。
晏谷兰在映月院里被灌喝下的汤药里,的确带有泻药。
病情反复无常,也是很普通的事情。
慈母的心,会让季姨娘盲了眼和心,到时候季姨娘自然会将一切的错误,都怪罪在晏锦的身上。
等这件事情办成,东院势必会起内讧,旋氏便可以趁机插手东院的庶务,郑嬷嬷也会成为东院的管事嬷嬷。
只是,她们没有料到,晏谷兰今日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用膳,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两人还未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便见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邓嬷嬷赶紧将捂住郑嬷嬷的手放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
“呀,邓嬷嬷、郑嬷嬷,你们都在这里呢?”小丫鬟笑着走近,行礼,“许嬷嬷这会正找你们呢。”
邓嬷嬷有些愣住,不解的问,“找我们?许嬷嬷可有说因为何事?”
“这倒未曾,不过奴婢瞧着,多半是玉堂馆那边的事情。”小丫鬟转身,指着内院说,“二小姐吃了六小姐送过去的糕点,这会正吐的厉害,陈大夫已经被请过去了。”
丫鬟的话音刚落,郑嬷嬷脸色煞白。
难道,这放了泻药的糕点,被晏绮宁吃了?
这下,糟了。
彼时,季姨娘却是已经被请到了玉堂馆里。
一进院门,季姨娘见晏谷兰可怜兮兮的跪在雪地上,一双眼睛通红。
她心疼极了,但是又疑惑为何女儿会在这里。
季姨娘还未来得及询问女儿,便听见小虞氏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的吼道,“月季,你安的什么心?”
季姨娘听的一头雾水,她只是将郑七赶出了内院,怎么小虞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太。”窦妈妈挑起帘子走了出来,福身对小虞氏道,“陈大夫说二小姐身子本就虚弱,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是要卧病休养许久了。”
小虞氏闻言,心里的火气更重,她瞪着季姨娘说,“前几日你挑拨殊哥儿去映月院大闹,我念你这些年来带两个孩子辛苦,便没有同你计较这事。我只希望你能悔改,好好的教孩子。可今日,你又唆使兰姐儿将不干净的东西送到玉堂馆来。月季,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们,好早点住进怡蓉院啊?”
季姨娘吓的跪在地上,“太太,你冤枉了婢妾啊……婢妾怎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冤枉?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喊冤枉。”小虞氏气的直哆嗦,指着屋内道,“今儿兰姐儿送来的不干净的糕点,还在屋内放着呢。她原本是要将这些东西给素素吃的。结果,却不小心让阿宁尝了,这会阿宁正难受的厉害,你还敢说你冤枉?兰姐儿今年尚不足七岁,不是你唆使的,难道是她天性恶毒的吗?”
小虞氏的话,让季姨娘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她继续反驳,那么便等于,她也认同晏谷兰生性恶毒。这样,便会传出晏谷兰想谋害嫡姐的恶名,再加上前一次众人都相信是晏谷兰推晏锦下假山,再来一次……这个事情便会变成了铁定的事实。
宅子里的事情,外人虽不知晓。但是晏老太太,势必会为此安慰晏锦,而对晏谷兰有多埋怨。来日,晏老太太又怎么会给晏谷兰一门好亲事?
可她若不辩解,便会被小虞氏说成,是她唆使晏谷兰做的。到时,只会让晏季常更加的厌恶她的存在。
无论解释和不解释,都是她的错。
季姨娘此时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太太,大爷来了。”小丫鬟急忙地跑了进来通传道,“已经到了院外了。”
小虞氏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恶狠狠的瞪了季姨娘一眼,才匆忙地迎了出去。
季姨娘微愣,她赶紧抬起头来,瞧着进了院子的晏季常。
她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晏季常了。
晏季常穿着一身玄青的素面锦缎袍子,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淡漠,高挺的鼻梁上面戴着一具银色的面具。
虽然她早已知道晏季常被毁容,却依旧被他这与世隔绝的气质所吸引。
“大爷。”季姨娘轻轻地唤了一声晏季常,眼眸里却带着欢喜之色,“妾……”
晏季常顿了顿,却没有正眼瞧季姨娘一眼,他的言语十分冷硬,“月季,你便是这样教孩子的?”
季姨娘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晏季常,神色比这冬日的大雪还要寒冷。
在她的记忆中,晏季常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连重话都不曾多言。
可现在……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的陌生。
晏季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地和小虞氏进了屋子。
等两人离开之后,晏谷兰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扑在季姨娘的怀里,解释道,“姨娘,我真的没有在糕点里放东西,我真的没有,你要信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姨娘心里也开始乱了起来,“我不是让你安心在屋子里养病吗?你怎么来玉堂馆里了?”
季姨娘皱眉,她明明已经吩咐了何氏,不许再让晏谷兰出门。
可此时,晏谷兰,又怎么会再这里,还闯下这样的祸事。
“我只是想来瞧瞧大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到底长什么模样,顺便也带了一些糕点过来,给大姐尝尝。”晏谷兰一直哭,一边打着战栗,“姨娘,这些糕点都是小厨房亲自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二姐吃了这些东西,会一直上吐下泻。”
季姨娘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
晏谷兰的吃穿用,一直都是何氏亲自在打理。何氏绝对不会在晏谷兰的糕点里加东西,那么能做这个事情的人,便是在晏谷兰身边伺候的人。
季姨娘琢磨了一会,压低了嗓音又问,“你有没有听清楚,糕点里到底加了什么?”
“他们说……说是泻药。”晏谷兰哭丧着一张脸,委屈极了,“姨娘,我怎么会笨到,在自己送来的膳食里,加上这些东西给大姐吃。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姨娘……你要救救我。”
泻药……
季姨娘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她只要一想到,前几日在映月院外,晏谷兰被灌下去喝的汤药里,也加了不少泻药。
而今日晏谷兰送到玉堂馆里的糕点,又加了泻药,外人会以为,这是晏谷兰在报复。
然,季姨娘知道,若晏谷兰真的想要报复,又怎么会愚蠢到需要自己动手?还要亲自将加了泻药的糕点,送到玉堂馆里来?
可是,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没有晏谷兰反驳的余地。
季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想了许久,才从脑海里找出来一个人。
井月。
井月是邓嬷嬷举荐进府,又送到蕙兰斋当差的人。她当时,只顾讨好和邓嬷嬷的表亲荀嬷嬷,却不想自己给自己设下了一个陷阱。
她当然清楚邓嬷嬷和锦辉苑的那些勾当……
季姨娘撰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镇定。
这件事情,是旋氏做的。
旋氏,想让她早点和小虞氏发生矛盾。
不过,这个糕点怕是原本该是送给晏谷兰吃的。等晏谷兰病情加重,她心疼晏谷兰,便会开始不断的找小虞氏的麻烦。
旋氏希望东院早点乱起来,这样她才可以找好时机,来插手东院的事情。
季姨娘只要一想到,这些糕点原本是要给晏谷兰用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阵的愤怒。
旋氏,当真无/耻。
“姨娘,我们该怎么办?”晏谷兰也是吓坏了,整张小脸没有半分血色,连嗓子也有些沙哑,“爹会不会生我气,不听我解释?”
季姨娘有些恼怒,但是又不忍心责怪孩子,“六小姐别怕,有我呢。”
玉堂馆的屋外,早已点上了防风灯,微弱的灯光照的季姨娘的心,冰凉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被挑起,窦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姨娘、六小姐……老爷请你们进去呢。”
晏谷兰吓的打了一个哆嗦,紧紧的撰住季姨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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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忏悔
季姨娘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拉着晏谷兰的小手,跟在窦妈妈身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屋子内死一般的寂静。
晏季常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低头盯着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反倒是依在软榻上的晏锦,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和大虞氏长的分毫不差,瞧着竟生出几分寒意。
“见过老爷,太太……”季姨娘冷的打了个战栗,和晏谷兰一起跪在了地上。
小虞氏看着摆放在小桌子上的点心,“月季,娘一向器重你,才会将殊哥儿和兰姐儿交给你管教。如今,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季姨娘听了,便忍不住落泪,彷佛她是水做的一般,她对小虞氏磕头道,“太太,六小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小虞氏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这些点心是自己跑来玉堂馆的?是素素和阿宁要陷害兰姐儿?”
季姨娘面如死灰,她赶紧摇头,“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和二小姐向来和善,对弟妹疼爱有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季姨娘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以往沉默寡言的小虞氏,今日说话怎会如此的咄咄逼人,而且她还找不出小虞氏的半分破绽。
尤其是晏锦搬回东院后,小虞氏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般。
季姨娘想到这些,忍不住暗自皱眉。
她若是说点心是被晏谷兰身边的丫头换掉的,那么便证明她识人不清,将恶毒的丫头送到六小姐身边,会让她站不稳脚跟。当然,她更不敢说,这件事情和西院的旋氏有关,因为她没有证据。
如今看来,她只能吃哑巴亏。
季姨娘抬头窥了窥晏季常,只见他依旧没有看她一眼,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
她瞬间明白,晏季常是不会帮她了。
晏季常最心疼的,便是大虞氏留下的这两个孩子。
“太太,婢妾知道,六小姐性子素来温和,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季姨娘心里乱成一团,辩白更是有些单薄,她转身对身边的晏谷兰说,“六小姐,你快告诉太太,这不是你做的。”
晏谷兰早已被周围的气氛吓的崩溃,她哪里还说的出半句话来。
她支支吾吾半响,才道,“爹爹,母亲……我没有在点心里放东西,这都是我平日里吃的东西,我怎么会……会将放了东西的点心,送来……”
“唔?我记得六妹妹说,今日送来的点心,是你特意吩咐祖母小厨房做的。原来,你是诓我们的。”晏锦打断了晏谷兰的话,眉目中带着疑问,“祖母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点心既精致又可口。阿宁也是图个新鲜,才会用了这些点心。”
晏谷兰眼里闪过一丝恼羞成怒,急忙分辨道,“我平日里用的,便是祖母送来的点心。”
季姨娘一听,差点气的晕了过去。
晏谷兰这话,便是等于承认是她送来的点心。而且,她还将这件事情牵扯上晏老太太……
晏府上下皆知,晏老太太对小虞氏多有不满,私下对蕙兰斋季姨娘更好一些。
尤其是近几年,晏锦长大后性子骄纵,更不得晏老太太喜欢。晏绮宁虽然乖巧,但是却依旧不如她的两个孩子受宠。
周围的人虽然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谁也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毕竟,小虞氏才是世子夫人,而季姨娘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
“祖母当真疼爱六妹。”晏锦把目光投向了季姨娘,淡笑着说,“这也难怪,六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说来也是有些巧。
本还在‘病中’的晏绮宁,一天内突然痊愈了,还特意来看她。
晏绮宁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想表达她不想搬回东院,想让晏锦帮忙想办法。
晏锦这几日本就困乏,晏绮宁说什么,她只是点头,也不说什么。
晏绮宁对此,多少有些不满。
在这个时候,晏谷兰气匆匆地挑了帘子进来。
晏谷兰吩咐身后的丫鬟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故作清高道,“今儿真巧,长姐和二姐都在,两位姐姐来尝尝这些点心,猜猜是谁做的?”
“哎呀,瞧瞧我这个记性。”晏谷兰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讥讽道,“我都忘了,长姐和二姐应该没用过这些点心吧?这些点心啊,是祖母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味道很好。”
晏谷兰虽是庶女,却仗着晏老太太喜爱,喜欢同晏锦和晏绮宁攀比。
若是从前,晏锦怕是又要为晏绮宁出气,和晏谷兰大吵一架。
只是如今,她早已不愿再吃晏绮宁那套,所以沉默不语,当做完全没有听见。
反倒是晏绮宁有些沉不住气,笑着道,“这既是祖母的心意,那么六妹应该放在屋子里,好好的供着。”
“你……”晏谷兰冷眼看了看晏绮宁,面容讥诮地道,“这是我送给长姐的点心,长姐喜欢便好。”
晏谷兰的话,让晏绮宁有些气愤。
她想都没想,便拿起点心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气,似乎将手里的点心当做了晏谷兰。
晏绮宁一口气用了不少点心,才转头对晏锦笑着说,“长姐,我帮你用了,可好?”
“嗯,阿宁喜欢便好。”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句。
自从回了东院,小虞氏每日便变着花样的送点心来给她用。她贪吃,所以每次都吃的饱饱的,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当然,她也不敢用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惜命的很。
晏绮宁听了晏锦的话,骄傲的抬起头来,略带一些挑衅的眼神看着晏谷兰。
只是,晏绮宁没有得意多久,便脸色苍白,转身吐了起来。
接着,晏绮宁疼的瘫软了身子,从凳子上跌落,大喊,“疼——”
晏谷兰吓的惊慌失措,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晏锦瞧着晏绮宁的样子,镇定地对屋外喊道,“来人。”
春卉从屋外进来后,也吓的慌乱了起来。
“去请陈大夫,还有……”晏锦瞧了一眼茫然的晏谷兰,便知这个丫头今日也被算计了,便继续道,“记得去请太太和父亲过来。”
她并没有让人去请晏老太太。
因为,她不能让季姨娘失宠于晏老太太。
毕竟,季姨娘是一枚好棋子。
晏锦回过神来,只见父亲脸色苍白,而小虞氏更是满面怒色。
“母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晏谷兰哭的厉害,委屈地说。
晏季常神色冰冷,开口道,“将六小姐送去祠堂,关上三日。”
晏锦听了,有些惊讶。
父亲这样做,是故意的吗?
晏家的祠堂里,放着她的生母,大虞氏的牌位。
“老爷。”季姨娘抬起头来,满脸错愕,“六小姐身子尚未痊愈,在祠堂呆上三日……恐怕……”
“既然她身子尚未痊愈,又怎么还能跑来玉堂馆折腾?”晏季常打断了季姨娘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若教导不好,三日后便将她送到母亲院子里去。”
季姨娘还要开口说话,便见晏季常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咽下去。
很快,晏谷兰便被人带了出去,而季姨娘也退出了屋子。
等两人离开后,晏季常才站起身来,对着陈大夫说,“陈大夫,这几日就麻烦你了,要多来几次玉堂馆。”
“大爷您太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陈大夫赶紧福身,“二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休息几日便可好转。”
晏季常听了,依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晏锦看着父亲担心的模样,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内室。
父亲,对晏绮宁极好。
只是,谁会想到,父亲前世的死,竟和晏绮宁有不少的关系。
若不是晏绮宁怂恿父亲……
父亲又怎么会含冤而死,甚至还落得尸首不全的结果。
每次,晏锦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她便怨晏绮宁薄情。
“老爷,你也乏了,去歇着吧。”小虞氏瞧着晏季常有些头疼的模样,便劝道,“我在玉堂馆守着便好。”
晏锦抬起头来,不赞同的摇头,“母亲,你让爹爹一个人歇着,他肯定又会看一夜的书。”
小虞氏一听,秀眉微蹙。
晏季常忙于公务,很少会自己主动歇息。
今夜,若她不催促晏季常歇下,恐怕真如晏锦说的那般,晏季常又会熬夜批阅公文。
“母亲,你和爹爹一起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晏锦笑着道,“我会陪着阿宁的。”
小虞氏有些不放心,斟酌一会,才说,“我将轻寒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让轻寒来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晏锦点头,认真地说,“我是长姐,我会照顾好阿宁的,母亲你放心吧。”
等小虞氏和晏季常离开后,晏锦才对身边的窦妈妈道,“窦妈妈,你派人去祠堂瞧着,若是季姨娘送衣物棉被过去,便拦下来。季姨娘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大,断然不会和你们发生争执。”
“还有,将我娘亲牌位放前一些,让六妹好好的忏悔。”晏锦眯着眼,季姨娘当初趁着父亲思念母亲喝醉的时候爬上了父亲的床,的确该让晏谷兰代替季姨娘,在母亲的牌位面前好好的忏悔。
窦妈妈一一记下之后,又忍不住疑惑道,“小姐,你说季姨娘会去求老太太宽恕六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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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关照
窦妈妈的话,让站在一边的轻寒面色微冷。
她的主子小虞氏,性子和善又不喜与人相争,所以没少受晏老太太和旋氏的气。
偏偏小虞氏的肚子又不如季姨娘争气,嫁进晏家多年依旧无所出,连晏老太爷提起小虞氏,都是黑着一张脸。
私下,轻寒也找了不少求子的药方给小虞氏用。
可谁知小虞氏对这件事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偶尔还会同轻寒驳道,“谁说我没孩子?素素和阿宁,可不就我的孩子。”
她被小虞氏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轻寒向来都知,小虞氏和大虞氏的感情甚好。
当年大虞氏去世之后,小虞氏整日以泪洗面,还哭着同虞老太爷说,她担心姐姐拼尽性命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来日会在晏家吃苦头。
大虞氏虽然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可小虞氏也不差。上门求亲的贵族,差点踏破了虞家的大门。
谁也没想到,小虞氏会放弃了本该属于她的美好姻缘,不顾一切的嫁给了晏季常做了继室,只是为了护住姐姐大虞氏留下的两个孩子。
轻寒曾经在晏锦和晏绮宁离开东院后,担心地问小虞氏,可曾后悔当年的决定?
小虞氏摇头道,她未曾后悔,能看着两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便已是万幸。
轻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眸瞧着晏锦。
“祖母信佛,平日里的膳食多以斋菜为主。”晏锦想了想,笑着道,“我听闻六妹喜欢肉食,怕是吃不习惯斋菜的。这些年,若不是季姨娘拦着,六妹这会怕是会变成这样了。”
晏锦说完,夸张的比划了一个圆形。
轻寒本来忧心忡忡,听了晏锦说的话,跟着窦妈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和晏家的其他小姐比起来,晏谷兰的确显得有些圆润了。
晏谷兰自小喜欢吃肉食,饭量也不小。但是,京中姑娘以瘦为美,若是吃的太多,怕是很难维持得住体态轻盈的身姿。
季姨娘为了让晏谷兰长的苗条些,费了不少心思。
若是此时季姨娘去找晏老太太,就算她说动了晏老太太出面,最后也不过是晏老太太将晏谷兰带在身边养着。
晏老太太喜欢吃斋,而晏谷兰无肉不欢,让她陪着晏老太太吃斋菜,估计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
而且,这样做或许还会让晏老太太对她多有不满。季姨娘不是傻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晏锦只是让窦妈妈盯着祠堂那边的动静即可。
“我记得看守祠堂那位,是柳家的人?”晏锦想了想,轻声道,“她家里窘迫,怕是需要些银子。窦妈妈,你等会拿些银子给她,让她好好的关照六妹。”
说完,晏锦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老奴知道了。”窦妈妈点头,看着晏锦略带困乏的神色,安慰道,“小姐也累了一日了,想必乏了,您先歇会,二小姐有轻寒照看着呢。”
“也好。”晏锦没有婉拒窦妈妈的好意,毕竟晏绮宁只是吃了泻药,说难听点无非就拉上几天肚子也就好了,无需太多人在这里伺候。
窦妈妈替晏锦掖好了被角,才同轻寒出了屋子。
轻寒瞧了一眼内室,轻声同窦妈妈说,“窦妈妈,您有没有觉得,大小姐……怪怪的。”
“嗯?”窦妈妈正准备去祠堂,听见了轻寒的话,有些疑惑,“哪里怪怪的?”
轻寒琢磨了一会,也说不出个原有,只是依旧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大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的晏锦,不禁对小虞氏没有好脸色,对晏季常也是爱理不理。可这段日子,晏锦不禁主动搬回了东院,还会同小虞氏撒娇、说笑……
“大小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在西院这些年,大小姐看似过的舒适,其实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也瞧见了,宽敞的映月院里,竟拿不出几样值钱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如在自家屋檐下过的舒坦。”
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轻寒和窦妈妈再清楚不过。
晏锦从东院离开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可如今竟瘦了不少。
不过,晏锦会瘦还当真怪不得旋氏,她素来挑食又加上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受惊,胃口也就不似从前那般好了。
若不是及早的搬回东院,她的胃口估计还得一直坏下去。
窦妈妈嘱咐了轻寒几句,便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地赶去了祠堂。
果然,不出晏锦所料,这会何氏正带着几个下人,抱着被子、拧着食盒,正在和守在祠堂外的婆子纠缠。
“我说柳妈妈,你就让我进去吧。”何氏将银子放在柳妈妈的手里,“三日后,我会来取回这些东西,不会让人发现的。”
柳妈妈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她怎么也没想到,守着祠堂这样的苦差事,有朝一日会变成炙手可热的存在。
年关将至,她手头的确有些紧。
季姨娘这次也是狠下心,一口气送过来二十两银子,让人不心动都有些难。
柳妈妈琢磨了一会,又瞧了瞧祠堂的方向,才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呀。”
何氏听了,咬了咬牙,又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柳妈妈你放心,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柳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想要继续婉拒,但又说不出口。
二十五两银子,她得攒上许多年了。
她咬了咬牙,刚要同意,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哟,这不是何氏吗?”窦妈妈缓缓地走了上来,瞧着何氏道,“可真是巧呀。”
何氏脸色煞白,而柳妈妈此时赶紧挣脱何氏的手,退后了一步,急着想要和何氏撇清关系。
窦妈妈瞧了瞧柳妈妈,笑着说,“柳妈妈,大小姐特意吩咐我过来问一声,可有按时给六小姐送水进去?”
晏谷兰虽是被罚关在祠堂里,但是她毕竟是晏家的小姐,总不能渴着饿着她。
柳妈妈闻言,赶紧点头,“我方才已经送了水进去了。”
“老太太信佛,膳食里也喜多用斋菜。”窦妈妈想起晏锦方才的话,眼里一亮,“六小姐素来得老太太宠爱,喜好必定和老太太差不多,你可千万不能忘记了这点。”
何氏一听,气的看了一眼窦妈妈。
胡说八道,晏谷兰怎么会喜欢斋菜。
柳妈妈听出了窦妈妈话中的意思,忙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窦妈妈提醒。”
“嗯。”窦妈妈这个时候才转头看着何氏,然后又瞧了瞧她身后的丫鬟,故作疑惑道,“呀,你居然带着棉被和衣裳,莫非要陪六小姐,在祠堂外歇息?”
何氏咬牙切齿地道,“我就顺便过来看看。”
她自然不敢说这些衣裳和棉被,是拿来给晏谷兰用的。窦妈妈是小虞氏从虞家带来的老妈妈,现在又跟在晏锦的身边,想要和晏季常说上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现在晏季常生了季姨娘的气,连蕙兰斋都不愿再去。若是在被他知道,季姨娘做出这些事情,来日季姨娘的处境,怕是会更可怜。
“想必,你也瞧见了,我家小姐仁慈,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让六小姐受苦的。”窦妈妈打量了何氏一眼,淡淡地说,“可要一起回去?”
何氏低头,不甘心的窥了一眼祠堂,只能轻声道,“不用。”
她转身便带着丫鬟们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柳妈妈。
等何氏一走远,柳妈妈吓的哆嗦,立即就和窦妈妈承认了,“窦妈妈,我没有收何氏的银子,我没有的。”
“我知道,快除夕了,柳妈妈还要在祠堂这边守着,也是辛苦了。”窦妈妈笑的和善,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柳妈妈,“这些银子,是大小姐请柳妈妈吃茶的。”
柳妈妈吓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赶紧跪在了地上。
窦妈妈的地位比她高不上,能放她一马也是难能可贵,现在还要给她银子,这让她如何不心慌。
“我不敢,我知错了。”柳妈妈打着战栗,嗓音颤抖,“窦妈妈,你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窦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慢悠悠地说,“柳妈妈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收何氏的银子吗,又怎么错了呢?”
说完,窦妈妈蹲下身子,将柳妈妈扶起,“我也知你不容易,所以这件事情,我会当做没看见。但是,我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讲,隔墙有耳。”
柳妈妈赶紧点头,“多谢窦妈妈提醒,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禀告老爷的。”
“这倒不用,老爷忙于公务,东院里的事情一切有太太做主。”窦妈妈将银子放在柳妈妈的手里,“这些银子你且收下,我知你用的上。来日,我还有事有求于你呢。”
柳妈妈眼眶微红,哆哆嗦嗦的接过银子,然后点头道,“若有什么能帮的上窦妈妈的,是我的福气。”
窦妈妈笑这点头,然后和柳妈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倒是柳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不接下这些银子。
晏谷兰三番两次想要害晏锦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柳妈妈琢磨了一会,又看了一眼祠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六小姐,老奴要对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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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暗潮
过了两日,祠堂那边便传来晏谷兰摔坏晏家祖宗贡品的消息。
这件事情不止惊动了晏老太太,连晏老太爷听了消息后,都急的差点背过气去。
季姨娘赶过去的时候,晏谷兰已经被旋氏打了几个耳光,哭的嗓子都哑了。
最后,季姨娘同晏谷兰被罚跪在祠堂外的青石板地上忏悔。
晏锦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量眼前的一对九宫鸟。
父亲怕她闲在屋子里闷坏了,便特意给她和晏绮宁买了一对九宫鸟。可惜晏绮宁这会忙着跑肚,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
“恭喜……”
“见过……小姐……”
“发财……发财……”
晏锦笑着给九宫鸟投食,一边逗着它们,一边听它们说话。
这一对九宫鸟全身通黑,不比鹦哥色泽鲜艳,种类繁多。但是,九宫鸟比鹦哥好养活,基本给什么都吃,也不挑嘴。对于晏锦这种没有什么饲养经验的人来说,九宫鸟十分的适合她。
父亲在这点上,倒是考虑的很周全。
窦妈妈看了看晏锦,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对九宫鸟,才道,“小姐,不用去祠堂那边打听一下吗?”
“不用。”晏锦将手里的鸟食放下后,转身对窦妈妈道,“打听不出来什么的。”
晏谷兰虽然一向莽撞,却也不是心无半点城府。如今,晏谷兰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琢磨了很久,又听窦妈妈说旋氏抽了晏谷兰几个耳光后,便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
晏家,也不似她从前看到的那般和和睦睦。
她虽然抓到了柳妈妈的把柄,也给了柳妈妈一笔银子。但是,柳妈妈想要报答她,也绝对不会唆使晏谷兰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麻烦不小,会引火上身。
不过,或许,柳妈妈也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管怎么样,六小姐这次可是自找的。”春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老太太可不会轻饶她。”
晏锦摇头,淡淡地说,“那倒不一定。”
晏锦的话一出,春卉惊的目瞪口呆。
晏谷兰这次犯的可不是小事,怎么可能会被轻饶。连晏老太太一向疼爱的季姨娘,这次也吃了苦头,陪着晏谷兰一起跪在祠堂外。
今儿虽没有落雪,但是屋外却依旧冰凉刺骨。
晏谷兰和季姨娘,也不知会在祠堂外跪多久。
而且,晏季常已经知晓此事了,他还亲自去了一趟松鹤堂请罪,却没有半点为晏谷兰和季姨娘开脱的意思。
不过,晏季常常年在外,管教孩子的事情自然和他无关。所以,晏老太爷只是简单的训斥几句,便让他离开了松鹤堂。
春卉略有些疑惑,“为何?”
“看事情不能总看表面。”晏锦没有太多的跟春卉解释这件事情,而是继续逗弄眼前的九宫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西院最近太过于嚣张,需要打压一下气势。
吃斋念佛有着慈悲心肠的人,自然不方便做这些事情,所以她手下的棋子,倒是会帮她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个晏家,后宅内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这个新年,怕是会过的无比热闹。
春卉见晏锦不愿再说这个话题,便瞧着晏锦逗弄九宫鸟,半响后转移话题道,“小姐当真喜欢这小玩意呢。”
“嗯,瞧着乖巧。”晏锦从前没养过小动物,现在碰到九宫鸟,难免有些爱不释手。
春卉笑着说,“小姐喜欢九宫鸟倒也正常,不过奴婢听说……”
春卉说道这里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靠近晏锦近一些,才继续道,“沈家那几位少爷、小姐,养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晏锦不禁挑了挑眉,这小动物怎么还有奇怪一说。
她倒是有些好奇,转过头来,听着春卉解释。
“奴婢听闻,沈家世子爷养了一对海东青,一只白色,一只黑色,两只没有一点杂色。”春卉说着,神色有些兴奋,“而且,据说这对海东青可神了,能帮沈世子在战场上探查敌情,所以沈世子才会击退精绝一族,让外域的人不敢再犯边境。”
晏锦用手支着下颚,听的津津有味。
她曾无意在一本书上瞧过,传说中的海东青是乌黑的,被人称为神鹰。而现实中,海东青却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黑色的为极品。这沈家世子倒当真是个能人,如此难以寻觅的珍品,居然一养就是一对。
窦妈妈听了之后,没有阻止春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给晏锦添了一盏热茶。
“还有呢?”晏锦前世只知道沈家世代忠良,尤其是在灭藩王的事件里,晋南王领兵一路杀到了京城中,若不是薄后暗中求助了沈家,这大燕朝怕是早已改朝换代。
春卉想了想,神色有些凝重,“还有一位,来日小姐您见到她,可一定要躲的远远的。”
“嗯?”晏锦抬起头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心里的阴影,扑面而来。
春卉想了想,才咬牙道,“沈家六小姐,也就是明惠郡主她……她养了一堆毒蛇。”
晏锦听到明惠郡主几个字后,身子顿时僵住了。
明惠郡主……沈苍苍……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的,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大燕朝曾经的安南将军沈家七爷沈自清唯一留下的孤女,一直都养在定国公府内。
晏锦现在,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她便会想起前世,死前过的最绝望的那几日。
毒蛇……婚房……还有漫无天日的漆黑和恐惧。
她以为自己会慢慢的忘记,可是现在她却发现,有些事情一旦烙印在了心上,便是永生永世不会被磨灭的。
晏锦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春卉以为晏锦害怕,于是赶紧劝道,“沈家花宴上,小姐离她远些便好,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会做什么事情的。”
“嗯。”晏锦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见过小姐……”
“恭喜……恭喜……”
晏锦看着眼前的九宫鸟,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连带着对沈苍苍的疑惑,也试着开始丢在脑后。
那个人,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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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入局
季姨娘看着跪在青石板地上摇摇欲坠的晏谷兰,心如刀绞。
晏谷兰的身子尚未痊愈,又在冰冷的祠堂里被关了两天两夜,现在还要陪着她在祠堂外跪着。
今儿虽然没有落雪,却寒风凛冽,晏谷兰娇弱的身子,又怎么能扛的住。
晏谷兰一直哭着,本来白皙的双颊,此时肿的高高的,刚才柳妈妈悄悄的送水过来,晏谷兰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姨娘,我不想这样做的,是有人想要害我,是他们……”晏谷兰嗓子沙哑,模样可怜极了,“要害我啊。”
季姨娘拍了拍晏谷兰的背,轻声安慰道,“姨娘知道,你是乖孩子,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可是祖父和祖母不信,他们不信我。”晏谷兰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却依旧哭道,“姨娘……你看……”
晏谷兰哆哆嗦嗦的,将藏在袖口深处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哥的字。”
季姨娘一听,心中顿滞,忙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想离开,就砸了祠堂里的那些牌位。
“三哥不会害我的,他让我砸牌位,我不敢……我就砸了那些贡品。”晏谷兰一边抽泣,一边指着纸条说,“姨娘,我不敢给祖母看,我怕三哥给人利用了。”
晏谷兰模样委屈,季姨娘将她搂紧了一些,“小兰,这不是你三哥写的。”
“我就知道,三哥不会这样对我的。”晏谷兰眼皮越来越沉,嗓音也小了起来,“姨娘……到底是谁,要害我,让祖母讨厌我。”
字迹,除了本人写,还可以让人模仿。
晏家嫡长女晏锦,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而且她模仿他人的字迹,惟妙惟肖。季姨娘从前也是亲眼见过,晏锦模仿晏季常的字,然后骄傲的拿给晏季常看,那个样子得意极了。
季姨娘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若说这个人是晏锦,也是情有可原的。
晏锦向来都讨厌她,无论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不愿意给她和晏谷兰半分好脸色。若是从前……她或许真的会信。
晏锦那个本事,旁人是学不来的。
季姨娘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对身边的晏谷兰安慰道,“姨娘,会帮你报仇的,不要哭了。”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柳妈妈瞧了瞧周围,又慢慢地端了杯热水走了过去。
月色下,季姨娘的脸色苍白,而晏谷兰似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快要晕阙过去了。
“季姨娘,用点热水吧?”柳妈妈将热水递过去,“给六小姐也用一些,暖暖身子。”
季姨娘接过杯子,却没用将杯子里的热水饮下,而是搁在青石板地面上。
她迅速的抓住柳妈妈的手,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给柳妈妈戴上,“我听闻柳妈妈家的大丫已经许了人,这个镯子便当做我给她添的嫁妆吧。”
柳妈妈惊的差点软了身子,她赶紧推却道,“季姨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柳妈妈你就收下吧。”季姨娘唇畔的笑意有些冷,“我就想知道,昨儿晚上,你可有发现有什么人来祠堂?”
话音刚落,柳妈妈的眼里便有些慌乱了起来了。
季姨娘的声音依旧平淡,“老太太这会生我气,但是过些日子,她便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情了。柳妈妈,你说对不对?”
晏家上下皆知晏老太太疼爱季姨娘,现在晏谷兰犯了大错,晏老太太也不过是让季姨娘和晏谷兰跪在祠堂外反省,并没有做其他过重的责罚。
年关将至,季姨娘跪不了多久,便能安稳的离开祠堂。
到时候,要对付她这样的一个没背景的婆子,简直别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柳妈妈低着头,手微微颤抖,“老太太向来心疼姨娘,自然不会生姨娘的气。”
“说吧。”季姨娘微微扬眉,“可曾瞧见了什么。”
柳妈妈斟酌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季姨娘,求求你饶了老奴吧……”
说完,柳妈妈便跪在了季姨娘身前,整个人惊慌失措。
柳妈妈的表现,让季姨娘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知柳妈妈可记得秀竹,当年啊她和我都是太太的人,可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样?”说到这些的时候,季姨娘眼里全是不屑,“我是主子,她是奴婢,还是一个卑贱的连内院都入不了的奴婢。”
季姨娘将郑七从三少爷身边赶走的事情,晏府上下皆已知晓。连从前嚣张的郑嬷嬷,近日也开始谨慎了起来,在内院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做事更是小心翼翼。
柳妈妈的皱眉皱成一团,似乎下一刻,便能哭出来。
季姨娘抚摸着晏谷兰的发丝,又道,“柳妈妈,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是那个院子的便好,我不会告诉外人知晓的。”
“是……是……”柳妈妈想到昨日夜里的那个人影,其实她根本没有认出来是谁,也没瞧清楚那个人跑去那个方向了。
只是,那个人被发现后,就匆忙的逃走了。柳妈妈当时追了上去,只见地上丢下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她只认识几个。
明显,有人想要害晏谷兰,所以才会写上这些字。
她正苦恼要怎么报答晏锦,打开纸条后,她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柳妈妈大胆的将纸条丢进了祠堂内,砸在了晏谷兰身上,然后匆忙离开。
此时,若一定要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唆使晏谷兰做的,估计除了跑掉的那个人,还有她自己也该算在其中。
柳妈妈知道,若是自己不说个所以然来,季姨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就如季姨娘那一句,她是主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奴婢,又怎么能和季姨娘对抗。
柳妈妈想了很久,才压低了嗓音道,“她……她瞧见老奴来了,往……往沁芳楼去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缓缓地闭上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妈妈见季姨娘不再问下去,心里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拔腿就跑。
她跑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压低了嗓音道,“老太太吩咐了老奴,要给姨娘和六小姐送热水和膳食,姨娘若你想要什么,唤老奴一声便好。”
季姨娘紧紧的抿着唇,慢慢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柳妈妈这次离去,便没有再折返回来。
季姨娘握着拳头,指甲将她的手心都刺破了,可她似乎感觉不到半分疼痛一半,半响后才睁开眼。
柳妈妈说,那个送纸条的人,被她发现了,最后朝着沁芳楼跑去了。
沁芳楼表面离东院玉堂馆最近。但是,实际上沁芳楼有一条小径,却可以更迅速的走到西院的锦辉苑,只是这条小径略微偏僻一些。
她做下人的时候,倒是跟着好动的大虞氏走过几次。
连晏谷兰都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晏谷殊做的。而晏家有不少人皆知,晏锦模仿字迹的本事不错,甚至送纸条的人还朝着离玉堂馆最近的地方跑去,多么明显的痕迹……
可是越明显,越让她觉得有疑心。
自晏锦失足从听雨台上摔下后,她身边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冲着晏锦去的。季姨娘知道,若是她想对付晏锦,便要先要和护短的小虞氏周旋。
小虞氏当年会屈身嫁入晏家,唯一的目的便是保护大虞氏留下的这对孩子。
只要她和小虞氏发生了矛盾,那么得利的人,永远不是晏锦。
那个蠢丫头,若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会被人当做棋子,在西院一住就是三年。
“沁芳楼啊……沁芳楼……”季姨娘笑的有些狰狞,“当真当我和东院那几位一样,是个傻子吗?”
季姨娘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忍耐下来,来日受伤的不止是晏谷兰,还有她自己和殊哥儿,都会被牵扯进去。
那个人,已经想要把她当做棋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她季月,又怎么会甘心做人的棋子。
季姨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只见手帕上绣着漂亮的紫菀花,她有些怔住。
“姨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冷……”晏谷兰的话打断了季姨娘的思绪,如今的晏谷兰似乎神智已经有些乱了,她的睫毛上的泪珠已经凝了冰,瞧着模样可怜极了。
季姨娘伸出手,将她的泪珠抹去,“兰姐儿,姨娘带你回去,别怕,姨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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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动手
季姨娘和晏谷兰在祠堂外跪了一夜后,晏谷兰体力不支,彻底的晕了过去。
年关将至,晏老太太那边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也松了口。
她吩咐下人将季姨娘和晏谷兰送回了蕙兰斋,又请了陈大夫过去,帮晏谷兰瞧瞧可有留下什么病根。
这件事情,最出乎意料的倒是晏谷殊的冷静。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的时候,晏谷殊居然没有替母亲和妹妹求情。而是依旧乖巧的念书练字,和往日没有两样。
晏老太爷私下也忍不住试探过晏谷殊,问他对此事有何想法。
结果晏谷殊说,既然是晏谷兰做错了事,那么就该被责罚。他是晏家儿郎,理应听从祖父和祖母教诲。
况且,男儿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后宅,而是应该专心仕途。
晏谷殊的话,博得晏老太爷的欢心,所以导致晏老太太那边,也慢慢的松了口。
春卉在茶水房听到这件事情后,急忙的跑回了玉堂馆,却见晏锦瞧着屋子里的梅花,对向妈妈道,“向妈妈,你瞧瞧这才几日,屋子里的梅花,又没香味了。”
春卉有些惊讶,她明明昨儿夜里才同小姐提起,要帮小姐去重新折几枝梅花,放在屋子里。
结果,晏锦当时说,这梅花还未枯萎,就这么放着。
可如今,不过只是过了一夜,小姐便又改了词,说这梅花没香味了。
“老奴这就去帮小姐折。”向妈妈赶紧点头笑道,“小姐您就放心吧。”
晏锦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头,“这会去恐怕不好,昨儿我瞧了母亲送来的群芳谱,输上面说夜里的梅花香味最浓,那个时候摘最好。”
向妈妈有些惊讶。
她不识字,自然更不懂书上讲的那些。
但还是她在晏锦身边服侍了多年,听了这话,便明白晏锦是什么意思了,“那老奴晚些再去。”
“多折几枝回来。”晏锦秀眉微蹙,“这屋子里全是药味,难闻坏了。”
晏锦的腿伤渐渐好转,用的药比往日少了不少。
况且,此时屋内小桌上放着的麒麟香炉里,正燃着檀木香,闻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哪里有半分的药味。
不过晏锦是主子,她说屋子里有药味,那么屋子里就一定有药味。
而且,向妈妈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似从前,她现在在东院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晏锦,她不能违背晏锦的意思,惹的晏锦不高兴。
不过只是,折几枝梅罢了。
甘绿帮晏锦折了几枝梅花回来,便得了一个大大的金镯子,向妈妈这段时间手头也有些紧。若能得到一些赏赐,也是极好的。
每次,向妈妈想到许嬷嬷拿了她本该得到的打赏,心里就难受的像针扎一样。
向妈妈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等向妈妈一走,春卉便有些疑惑的问晏锦,“小姐,夜里折的梅花,当真是最香的吗?”
“我不知道。”晏锦眨了眨眼,俏皮的笑着说,“我诓她的。”
春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刚才晏锦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哪里像是骗人的样子。
她越来越不懂自家小姐,在想什么了。
不过,春卉反而喜欢现在的晏锦,不似从前在映月院的时候那般,刁蛮任性。
“对了,春卉。”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春卉道,“西院这几日,可有什么事?”
春卉想了想,摇头,“二爷得了小姐送的素心兰花,这阵子正高兴呢,那会有什么事。”
“不过……”春卉接着道,“不过,奴婢听茶水房的人说,二爷最近总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甚少去瞧二太太呢。”
春卉说的话,和晏锦想的八九不离十。
晏季文向来喜欢奇花异草,这会好不容易得了一盆素心兰,自然要好好的打理。
尤其是这素心兰娇贵,需要用无根水浇灌,晏季文自然不放心,让下人们来照看。
晏季文不入旋氏的屋子,那么旋氏对晏季文必定有意见。
西院这会看起来平静,实际上早已是暗潮汹涌,一击即发。
晏锦唇畔噙着一丝笑,今儿夜里,希望季姨娘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窦妈妈挑了帘子进来,看着晏锦道,“小姐,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晏锦看了看窦妈妈慌张的模样,轻声道,“窦妈妈,你慢慢说。”
窦妈妈瞧了瞧偏房,眉头皱成了一团。
晏绮宁这几日跑肚,行动不便,便一直住在玉堂馆的偏房内。
结果,今儿晏绮宁的病情稍微好些,晏绮宁便哭着闹着要回蔷薇苑,说不愿意在玉堂馆里继续住着。
晏绮宁是大房的小姐,却一直想要住在二房的西院,这叫个什么事儿。
窦妈妈气的直跺脚,她不好去惊动小虞氏,又怕晏绮宁闹的太厉害,没有办法后才来找晏锦。
毕竟,晏锦同晏绮宁感情一直很好,晏绮宁应该会听晏锦的话。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二小姐这会哭闹着,说想要回蔷薇苑。这……眼看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二小姐再怎么也该过了年,再说这些事情啊。”
晏锦听了,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毕竟,晏绮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晏绮宁讨厌东院的人,所以当年晏绮宁害死父亲的时候,根本连半分悔恨都未曾有过,甚至还觉得是解脱。
晏锦一直在想,小虞氏在她出嫁当日,会选择上吊自尽,是不是也有晏绮宁的原因。
她对于这个妹妹的感情,越来越淡。
其实人的性子,就像是树苗一样。长歪了,用手扶正它还能长好。可是晏绮宁却不同,她的性子已经像是苍天大树一般,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无论外人怎么纠正,都是无法帮到她的。
晏锦前世对晏绮宁无限的纵容和仁慈,结果却换来那样凄惨的结果。
所以这一世,她不打算继续做这个所谓的烂好人。
她要护住的,是尚在人世的父母和虞家。
至于那些想要破坏她幸福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轻饶。
“窦妈妈,你别急。你让阿宁来见我。”晏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琢磨着时辰。往日这个时候,父亲也该来玉堂馆了,于是她继续道,“阿宁,会听我的话的。”
窦妈妈听了,丝毫不怀疑的转身,朝着偏房走去。
结果,晏绮宁在听了窦妈妈的话后,气的抓起茶盏丢在地上,“我不去,我不见她。”
窦妈妈没想到,晏绮宁居然会说这些话。
从前,她以为晏锦刁蛮任性,而这位二小姐不过是被旋氏带歪了,但是骨子里还是知书达理的。可现在,她才知道,一个人表面下的性子,是多么的可怕。
晏绮宁现在就像是一个危险的小兽,看见谁都恨不得咬上一口。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晏绮宁眼里噙着泪水,委屈极了,“你们快让我回去。”
说着,她又开始疯狂的砸东西。
这屋子虽说是玉堂馆的偏房,但是小虞氏因为晏绮宁要住进来,亲手添了不少珍品在屋子里摆放着。
小虞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晏绮宁住的高兴些。
结果,这些名贵的东西,却被晏绮宁砸的稀巴烂。
窦妈妈的心里,像是在淌血一般。
她想起小虞氏挑选东西的时候,皱着眉头怎么也不满意模样。甚至最后,小虞氏还从自己嫁妆里选出来几件名贵的瓷器,摆放在屋内。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没了。
“二小姐,你息怒。”窦妈妈见晏绮宁要砸掉小虞氏最心爱的瓷器,便赶紧跪在地上劝道,“二小姐,等你身子好一些,太太会让你回蔷薇苑的。”
结果,晏绮宁这会哪里还听的进去窦妈妈的话,她拿起瓷器就往窦妈妈头上砸去,”老东西,你给我滚开。”
她这会虽然身子虚弱,但是下手却依旧使足了力气。
“啪……”
瓷瓶砸落在窦妈妈的头上,瞬间碎裂开来,瓷片划破了窦妈妈的头皮,霎时血流了出来。
晏绮宁也没想到自己下手会如此的重,她瞪圆了双眼,有些恐惧。
她……不想这样的。
窦妈妈这会哪里顾得上自己疼痛,她只是捂住了伤口,看着被打烂的瓷器碎开,落在地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虞氏是多么喜欢这几件宝贝啊,可现在……全没了。
窦妈妈觉得,自己愧对小虞氏的信任。
晏绮宁也注意到窦妈妈红了眼眶,她以为窦妈妈因为委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于是她继续对着窦妈妈,咆哮道,“是你这个老东西不放我走的,不能怪我这样对你。是你的错,我要回去。”
因为害怕眼前血红一片,晏绮宁这句话喊的格外真心。
晏季常每日都会来看她,她不想见到晏季常的那张面具。
她觉得晏季常丑陋无比,更觉得晏锦不似从前那样,愿意继续宠溺着她。
要离开这里,回到蔷薇苑去,她还有个二婶。
“你要回去?”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男子低沉的嗓音,“你想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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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恶毒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晏家上下皆知,晏季常是读书人,性子儒雅又温和,很少会对谁发脾气。
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又何况是晏季常。
晏绮宁听着父亲冰冷的声音,知道父亲是生气了。
生了大气。
尽管平日里,父亲待她和长姐晏锦极为的宽容,可今儿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害怕。
“爹……我……”晏绮宁本想解释,可在这个时候,却看到晏季常身边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少女站着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根本站不稳身子,还要身边的下人搀扶着。
但是那双细长的眉下,有一对清澈如海水眸子,十分的撩人。
晏绮宁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那位行色匆匆的人,居然是她的长姐晏锦。
顿时,晏绮宁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冲了上去,抱住晏锦的胳膊,便红了眼眶,“长姐……我怕……”
晏锦的腿伤本就未痊愈,这会不过是被人下人搀扶着,身子勉勉强强能站稳。结果,晏绮宁这么一扑上来,用的力气太大,撞的晏锦摇摇晃晃,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眼看两个人就要跌落在地,晏季常瞧见了,赶紧将晏绮宁推开一些,急着道,“退后一些。”
晏绮宁被推开之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父亲,居然推开她。
只见,晏季常伸出手扶稳了晏锦,声音却已不似刚才那般和缓,“小心一些。”
说完,晏季常放开手,又对春卉吩咐道,“将小姐扶稳一些,切勿摔着。”
晏锦养了一些日子,腿部的骨头早已愈合,适当的下地行走可以活血化瘀,对她腿脚恢复也是十分有益的。
只是晏季常觉得屋外太寒冷,怕冻坏了晏锦,略有些担心。
晏锦浅浅一笑,对晏季常道,“爹爹,无碍的。您快进屋吧,屋外太冻了。”
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处处可见摔碎的瓷器。跪在晏绮宁面前的窦妈妈捂住额头,血液却依旧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晏季常对待晏绮宁虽然宽容,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面色一暗。
平日里乖巧的二女儿,下手居然如此的重。
春卉扶着晏锦,而晏锦的眼神早就放在窦妈妈身上。
她知道了晏绮宁那恶毒的性子无法改变的时候,便想让父亲看晏绮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便是无法更改的。
晏锦算准了父亲要来的时辰,主动提出要跟父亲一起来瞧晏绮宁。
落地略走一会,对她的腿伤有益无害。
晏季常瞧着她固执的样子,也不好驳了回去。
晏锦以为晏绮宁不过是会砸些东西,却不想年幼的晏绮宁早已心生恶意,甚至想动手砸死窦妈妈。她的心里一寒,想起自己从听雨台上踩滑后,腰部被人狠狠一推,最后跌落假山,不止摔断了腿还疼的晕了过去。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是晏绮宁做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晏绮宁便想杀了她。
“窦妈妈,你忍忍。”晏锦从怀里掏出一放锦帕,捂住了窦妈妈的额头,对身边的春卉道,“去请大夫来。”
窦妈妈惊的想要往后退,但又怕晏锦站不稳身子,急的直摇头,“小姐,你可别碰这些这些秽物。”
眼看就要除夕了,晏锦又怎么能碰得她额头上的血,这是十分晦气的。
“长姐,我不是故意的。”晏绮宁看着晏锦的模样,心生寒意,但是表面上依旧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我只是手滑了,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晏锦何至于要这样对她。
晏绮宁脸色煞白,泪珠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嗓音颤抖,“长姐,您别怪我,我只是有些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晏锦的心里,却没有半分不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晏绮宁的性子已经根深蒂固了,她又怎么会再给晏绮宁机会欺她辱她杀她。
“你长姐并未说一句话,怎么你就委屈的不行了?”晏季常瞧着窦妈妈的样子,皱着瞧着晏绮宁,“你方才说,你要回去,你要回哪里去?”
晏绮宁退后一步,眼里全是惊慌的神色,“爹爹,我……我只是想……想去……”
晏绮宁说的支支吾吾,但是蔷薇苑三个字,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再在玉堂馆里住下,她想回西院,回到旋氏的身边。
晏绮宁想着,便伸出手将面上的泪水重重的抹去,然后跪在了晏季常的面前,“爹爹,阿宁错了。”
晏季常弯腰将地上白玉瓷瓶的碎片捡起,放在眼前瞧了瞧。
这个东西,他很熟悉。
他记得,小虞氏很喜欢这些瓷器,因为这些东西贵重还和大虞氏有关,所以一般都放在库房内,很少取出来把玩。
无论是晏锦的玉堂馆,还是晏绮宁如今住的偏房。
屋子的东西,都是小虞氏一件件挑选摆放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却见晏绮宁紧紧的盯着晏锦,似乎希望晏锦能帮帮她。
“你想回西院去?”晏季常的语气很平和,“想回蔷薇苑住吗?”
晏季常用了‘回’这个字。
晏绮宁错愕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爹爹。”
晏季常把玩着手里的瓷器碎片,也不在意锋利的瓷片是否会割破他的手,而是继续轻声道,“若你想回去,便回去吧。往后,你少来东院,免得这些东西碍你的眼。”
晏季常说完,便将手里的瓷片丢在地上。
“啪”
瓷片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晏季常打量了一眼屋内剩下的几件物品,神色依旧淡漠,“二小姐既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们便收拾一下,送到太太的屋内。”
晏绮宁的手直哆嗦,但是却依旧不敢反驳父亲的话。
她可以回西院了……
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可是晏绮宁却觉得害怕,心里没底。
父亲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变了,连笑容都不愿意多给她。
晏绮宁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瞧了一眼晏锦,可那个平日里疼爱她的长姐,此时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
晏绮宁忍不住,终究是哭出了声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窦妈妈身上,眼里带着满满的恨意。
晏季常身边的小厮扶起了窦妈妈,晏锦跟在晏季常身后,一群人慢慢地离开了屋子。从头到尾,晏锦没有同晏绮宁说一句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晏绮宁瘫软了身子,一个人坐在屋内。
她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前些日子,拉着晏锦一起逛院子赏花。
阳光下,晏锦的容貌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晏锦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如梦似幻。
她们走了许久,最后走到了假山上,却在听雨亭内遇见了晏谷兰。
晏绮宁向来不喜晏谷兰,明明是个卑贱的庶出,却总是想着和她们攀比。于是两个人拌了一会嘴,最后晏谷兰说了一句,“二房能养出什么好东西。”彻底的激怒了晏绮宁。
她不喜别人说旋氏的不好,一句也不行。
晏绮宁和晏谷兰发生了争执,随后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晏锦急忙的走了上来,拉住了晏绮宁的手,将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的看着对面的晏谷兰。
晏绮宁躲在晏锦的背后,瞧着晏锦声势夺人的背影,和脖颈处露出来白皙如玉的肌肤,顿时觉得心里一涩。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晏锦都比她出众。
明明,她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晏谷兰似乎被晏锦的话气坏了,她伸出手想要打人,却被晏锦紧紧的抓住,“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晏谷兰挣扎的厉害,对着晏锦大吼,“放开。”
晏锦嘴角轻撇,淡笑,“不放。”
晏谷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晏锦的发丝,却被晏锦再次抓住。
因为她们站的高,而丫头都在假山下,所以没有人来劝架。
晏绮宁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她想上前去帮忙,却始终挪不动脚。
“松开,你松手。”晏谷兰气的跺脚,“不然我把你推下去了。”
晏锦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笑着道,“你敢。”
结果,晏谷兰就真的动手一扯,晏锦不小心踩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若是摔倒,不会太严重。
不严重,便没有人会责罚晏谷兰。
晏绮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厌恶晏锦的容貌,更厌恶晏谷兰的嚣张……于是,她在晏锦的身后推了一下,晏锦本就没有站稳身子,被她这么一推,就朝着假山的台阶摔了下去。
要毁了她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
太刺眼了……
等晏锦大喊一声后,台阶下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那个时候的晏绮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长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晏绮宁回忆完夜里的梦境后,捂住了面颊哭了起来,“都怪晏谷兰,我……我不想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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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中计
怡蓉院内,小虞氏看着眼前被送回来的瓷器,心中微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轻寒,“窦妈妈呢?”
“在玉堂馆里。”轻寒低着头,轻声地说,“太太您放心,小姐已经替窦妈妈请了大夫。”
窦妈妈是她从虞家带来的婆子,这些年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如今窦妈妈出了这样的事,小虞氏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
晏绮宁,怎么就下的了手。
窦妈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的憎恨。
轻寒见小虞氏闭着眼,一脸疲惫的样子,便轻声安慰,“太太,二小姐还小,她定是无意的。您别和她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晏绮宁眼看就要十岁,再过几年便能出嫁了。
她从前总是和窦妈妈说,晏绮宁还小,可是实际上,小虞氏心里却很明白,那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老爷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小虞氏想了想,睁开眼后,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轻寒听了,缓缓地说,“嗯,不过老爷不止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而且老爷还说……让二小姐以后少来东院。”
小虞氏抽了一口冷气,她未想到晏季常居然会说如此重的话语。
她和晏季常成亲已快十年,她深知晏季常的脾气。
晏季常很少会发脾气,但是这不代表,晏季常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从前,她也是见过晏季常发脾气的。
她的姐姐大虞氏难产去世的时候,晏季常怨晏老太爷不守信用,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气的晏老太爷一度想逐晏季常出府。
她虽不知晏季常同晏老太爷之间的事情,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晏季常暴怒的样子。
后来,晏季常伤心极了,一直落泪的看着躺在棺木里的大虞氏许久,才同她说话,“阿秋,你姐姐是不是只是睡着了?”
小虞氏听了,心里一阵心酸。
因为这件事情,晏季常同晏老太爷的父子感情,淡了不少。
还有后来,季姨娘趁着晏季常思念大虞氏喝醉酒的时候,爬上了晏季常的床。
对此,晏季常对季姨娘,总是有不少的芥蒂。之后,晏季常几乎滴酒不沾。
再后来,一向夫妻和睦的晏三爷和三太太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晏三爷跑来找晏季常诉苦。最后拼命缠着晏季常饮酒……可就是这一次,晏锦和晏绮宁却看到了晏季常面具下真实面容,几乎吓破了胆。
晏季常十分悔恨,发誓再也不碰酒,和晏三爷的关系也不似往日。
其实,小虞氏当日也见过晏季常的真容。
若要说面目可憎,却不至于。
只是那些伤痕,丝毫不像是因得了天花留下来的痕迹。
小虞氏揉了揉眉心,轻咬着下唇,“那……便让二小姐回去吧。”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是小虞氏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晏绮宁回西院冷静下。
她害怕,晏绮宁一气之下,会对晏锦动手。
毕竟,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做的出来。
等晏绮宁理智一些,她再同晏绮宁好好的谈谈。
再这样下去,晏绮宁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会越来越淡。
“奴婢知道了。”轻寒愣了一愣,点头。
小虞氏为此愁的柳眉都皱成了一团。
而与此同时,玉堂馆内晏锦听到窦妈妈只是额头破了点皮后,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窦妈妈已经无大碍了。”春卉给晏锦倒了一杯热茶,“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晏锦点头,接过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春卉见晏锦不说话,以为晏锦生气了,便又安慰道,“小姐,您生二小姐的气了?”
“怎会。”晏锦摇头,方才父亲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只是回答自己被吓到了,未曾生气。
晏绮宁做的事,不值得她生气。
会生气,是代表她心里还在乎晏绮宁这个人。
不在乎了,自然不生气。
春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见晏锦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知晏锦这会乏了。
“小姐,先去歇会?”春卉轻声试探着问。
晏锦闻言顿了顿,然后琢磨了一会,才点头道,“也好。”
这些日子,晏锦时不时的犯困,春卉早已习惯。
再过些日子,等晏锦腿脚好些,便要去主院给晏老太太请安了,那个时候怕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随意的睡懒觉了。
如今能多睡一会,便让晏锦多歇一会。
伺候晏锦歇下后,春卉才从屋内退了出来。
向妈妈站在屋外,瞧见春卉出来后,便轻声询问,“小姐歇下了?”
“嗯,刚歇下。”春卉向来憨厚,对于向妈妈的问话,也不隐瞒。
向妈妈眼里带着不屑,压低了嗓音,“小姐近日,一直犯困,估计整个人都快睡糊涂了。”
若没糊涂,又怎么放着机灵的甘蓝和甘绿不用,一直器重春卉这个笨丫头。
好几次老爷来玉堂馆,都是春卉在屋子里伺候。
不过,春卉还真没有听出向妈妈话中的意思,而是依旧老实的回答,“陈大夫说,小姐用了药容易犯困。再过些日子,便好了。”
向妈妈冷哼一声,然后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再过一会,天色便暗下来了。
她还要帮晏锦折梅,哪里还有空再这里陪春卉这个蠢丫头多言。
从玉堂馆到西院多少有些距离,向妈妈陪着甘蓝和甘绿说了几句话后,见天色快要暗下来,才慢慢地朝着西院走去。
西院的下人一见向妈妈来,赶紧都拥了上来。
甘绿和甘蓝两姐妹,是向妈妈举荐进府的,两个丫头不止乖巧聪慧,模样更是生的水灵,堪比从前的秀竹。
尤其是甘绿,不过几日便得到大爷的垂爱,大爷甚至还亲自打赏了金镯子给甘绿,可见那些话,并未全是虚假的传言。
若是这两个丫头里,有一位能被抬成姨娘,那么来日向妈妈在东院的地位,便真是高高在上了。
“向妈妈,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如今可是大贵人了。”一个婆子见向妈妈喜笑颜开,便赶紧跑过来套近乎,“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吧。”
向妈妈心里听的十分舒服,她抬眼看了这些婆子一眼,微微一笑,“那的话,诸位也是客气了。”
“向妈妈今日来是帮大小姐折梅吗?”婆子见向妈妈笑着,眼珠子转了转,又继续奉承道,“大小姐果然器重向妈妈您呢。”
向妈妈十分喜欢上道的人,故作迟疑了一会,才笑着道,“这……我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好几年,自然比旁人更知道小姐的喜好。”
因为知道晏锦的喜好,所以她举荐的人,晏锦都会喜欢。
晏季常向来宠爱晏锦和晏绮宁两姐妹,只要能讨好这姐妹其中一人,便有人在晏季常身边,帮着她们说话。
小虞氏表面上虽是管着东院的庶务,但是实际上西院这边却一直在插手。如今向妈妈去了东院,小虞氏更是有些站不稳脚跟。
为此,向妈妈有些洋洋得意。
从前,西院的人只会讨好许嬷嬷,而现在她们也知道要讨好自己了。
向妈妈同这群婆子寒暄了一些,便去折梅了。
突然,有人指着墙角处说,“向妈妈,二太太说,那边的梅花开的最好。”
二太太?
旋氏这个时候,会找人带话给她?
向妈妈听了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自己现在今非昔比,她被晏锦器重,旋氏对她自然刮目相看。
毕竟,现在的晏锦是住在东院,而不是旋氏的眼皮底下,只有自己才能帮旋氏盯着东院和晏锦的动静。
向妈妈想着,便笑了起来。
旋氏,也有想要求她的时候。
如那个人所言,墙角的梅花,的确开的不错。
但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墙角处又有些偏僻,自然没有人能过来帮一把手。
因为瞧不清,所以向妈妈的动作,比往日里迟缓了不少。
她瞧了许久,才挑选好了几枝梅花。
手里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闻了很满意。
向妈妈本想回东院,但又想到旋氏带话给她,自然是想求她,若是她拿翘反而会被旋氏记仇。
她犹豫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转身朝着锦辉苑走去。
结果,向妈妈还未走出院门,便被身后冲上的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材十分魁梧。向妈妈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瞧清楚了眼前的人,“于管事?”
“正是。”那个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向妈妈这是去哪里?”
向妈妈微微一怔,略有些不悦,“我去哪里,还需同你禀报?”
于管事虽是晏二爷身边的人,一直在晏二爷身边,帮着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但是他性子贪婪,做事又诡异,向妈妈对此人略有些厌恶。
况且,她如今是东院的人,这个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向妈妈不愿说?那么便是心里有鬼了。”于管事笑了笑,便上前拖住向妈妈,“向妈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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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进圈
向妈妈看着自己手中,隐约带着香味梅花,露出一脸不悦的神色。
“于管事,我这可是帮大小姐折的梅花。”向妈妈退后一步,拉下脸来,“前几日大小姐孝敬了二爷一盆素心兰花。二爷一高兴,便亲自吩咐了,小姐若去西院折梅,想要多少便折多少。”
向妈妈怕于管事不知这件事情,还特意强调了一次。
没必要为这件小事和于管事撕破脸面,尽管她有些厌恶此人。
谁知,于管事听了,只是瞥了一眼向妈妈手里的梅花,然后转头看了看身后,“向妈妈怕是年岁大了,糊涂了……这明明是去往锦辉苑的路。”
沿着游廊一路走下去,很快便会走到二太太住的锦辉苑。
但是,这条路却是不通往东院的,自然更不能走到玉堂馆。
向妈妈被人识破之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依旧强硬地说,“我要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大了……”于管事将袖口挽起一些,冷冷一笑,“向妈妈是要我请,还是要你自己走呢?”
向妈妈闻言,缩了缩脖子。
方才于管事伸出手拖着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不能和眼前这个人硬碰。于管事力气不小,又经常在晏二爷身边做粗活,要拖着她走,简直是轻而易举。
向妈妈气的直哆嗦,忍不住威胁道,“小心我同大小姐讲,让大小姐将你赶出去。”
于管事听了,却不屑的哼道,“那也要你有命回去。”
向妈妈听的一头雾水,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会见了二爷,你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管事也懒得继续同向妈妈废话,催促道,“走吧。”
向妈妈有些不解,心里更是气极。但是此时,她又无可奈何,只能跟在于管事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向妈妈便发现,于管事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晏二爷的书房。
廊下白色的风灯在头顶上被风吹着打转儿,橘黄色的光芒让人更觉寒冷。
向妈妈拢了拢衣裳,才慢慢地进了屋子。进屋后,她抬便发现晏二爷正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上,瞧着眼前的花盆发怔。
那盆花,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是前些日子晏锦送给晏二爷的素心兰。
本来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时却有些萎了。
“二爷,我把人带来了。”于管事说完之后,又对向妈妈道,“还不跪下。”
晏二爷视线往向妈妈身上扫了一圈,依旧面无表情。
向妈妈跪在地上,手里握著几枝梅花,身子微微颤抖。
她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晏二爷没有开口说话,她自然更不敢吱声了。
过了一会,旋氏带着许嬷嬷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瞧见跪在地上的向妈妈,微微一怔。
“二爷,您这是怎么了?”旋氏走近一些,想要给晏二爷添一杯热茶,却被晏二爷冰冷的目光,惊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晏二爷瞥了一眼向妈妈,声音尚且温和的问旋氏,“向妈妈从前是你身边的人?”
旋氏面露讶色,却依旧点了点头。
“你可知,她为何要跪在这里?”晏二爷抚摸着茶盏,嗓音清冷。
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有些不解的摇头。
她自然不知道向妈妈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自从向妈妈离开了西院映月院,陪着晏锦搬到了东院玉堂馆后,在旋氏的眼里,向妈妈的存在其实等于一颗废棋。尤其是这段日子,向妈妈还十分的不老实,将和向家那两位眉清目秀的小丫头送到玉堂馆里,分了季姨娘的心。
对她而言,只有季姨娘和小虞氏有了矛盾,那么她便有机可乘。
可是,甘蓝和甘绿长的太过于水灵,像极了从前的秀竹。两个狐媚子住在玉堂馆里,别说季姨娘会因此而不安心,连她都有些不安。
旋氏担心,那一日晏二爷心血来潮去瞧晏锦的时候,会瞧上这两个小狐狸精。
所以,这些日子,旋氏根本没有搭理向妈妈,又怎么会知向妈妈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怒了晏二爷。
晏二爷冷冷一笑,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一边的檀木桌上,“你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旋淑云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旋氏吓的一抖,却依旧强硬道,“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东院的事情。”
“你当真不知?”晏二爷拔高了嗓门,一脸气愤,“你从前便嫌我总是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嫌我不如大哥和三弟有本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你,连你总是和大嫂过不去,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旋淑云,你今日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吗?”
旋氏被气的瞪圆了双眼,她同晏季文成亲多年,夫妻之间虽称不算美满,但也算和睦。尤其是有了裕哥儿后,晏季文对她更是谦让,前段日子若不是为了那盆素心兰,两个人也不会发生太大的争执。
可是今日,晏季文居然说她,嫌弃他。
旋氏被气的红了眼眶,当年若是她真的嫌弃晏季文,又怎么会选择下嫁到晏家来,被娘家的人嗤笑。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么会想着要帮晏季文夺得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子,想要在后宅生存下来,连丈夫都不愿站在她的身后,那么她的路该有多辛苦。
这些年来,晏季文就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却忘记了他还有个妻子。
“你……”旋氏差点站不稳身子,被身后的许嬷嬷扶住,“二爷,你说这些话,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晏二爷轻哼了一声,“你做的事情,何尝不伤我的心?你讨厌大嫂,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也未曾怪过你霸道。但是,这盆花,是素素送给我的,你怎么也……你怎么也下的了手?”
晏二爷说到这里,手指微颤的指着放在眼前的素心兰,“你知道这花多名贵吗?我已经跟昔日的同僚说了,我刚得了一盆素心兰。年后他们便要来瞧这盆花,可是现在……现在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让我丢尽了脸。”
他说完这些话后,抓起放在檀木桌上的茶盏,朝着向妈妈就砸了过去。
茶盏砸到向妈妈的头上,疼的向妈妈弯下了身子,浑身战栗。茶水虽然已不烫,但是却将她浇了个透,此时向妈妈的身上的衣裳,全被茶水打湿。
旋氏听了半响,终于听出来丈夫在为什么发脾气了。
她顺着晏二爷的目光望去,平日里开的娇艳的素心兰,这会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了水分,下一刻将会枯萎一般。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向来都知道。
所以,这些日子,晏二爷一直在院子里的书房里打理这些花草,让她独守空房。旋氏心里虽然有埋怨,但是从不敢发作。
“二爷,你这是冤枉我了。”旋氏站稳了身子,急着替自己辩解,“我从未动过您的这些花啊。”
晏二爷听了语气却愈发冷了下来,“你从未?旋淑云你敢说你从未动过?”
旋氏面露委屈,眼角似有水光,模样有些可怜。
“前几年,庄柔种了一盆菊花赠我,不过三日就被人连根拔起,枯萎而死。”晏二爷脸色铁青,“还有,兰雪赠了我一盆君子兰,结果最后我不过出府几日,君子兰便被暴晒而死。你以为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吗?”
旋氏被晏二爷噎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握住锦帕,心里却苦涩极了。
菊花是薛姨娘送的,至于君子兰则是仲姨娘送的。她会让院子里的下人养死这两盆花,也不过是为了给这两位姨娘个警醒,莫要在她的背后摆弄小动作,哪怕是她们送晏二爷最喜欢的花,她也能把这些花从晏二爷跟前弄走。
她这样做,两位姨娘也安分了不少。
后来,旋氏想了许久,心里也有些怕晏二爷生气,所以私下自己掏了不少银子,又买了一模一样的送给晏二爷。
晏二爷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却没有责备她。
旋氏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她觉得晏二爷是心疼她的,所以才不会怪她做错事。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晏二爷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从未忘记。
旋氏愣了一会,委屈得不行,她从未这般疾言厉色的晏二爷,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许嬷嬷在身后轻轻的捏了捏旋氏的手,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然后慢慢地软了下来,“二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动素素送你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晏二爷听了之后,反而更生气。
他气的又拍了拍桌子,低吼道,“旋淑云你简直不可理喻,对,你的确不会亲自动手来动这盆花。所以,你便叫了这个老东西来碰这盆花,然后又找借口把责任怪在素素身上,我说的可对?”
向妈妈听了之后,忙抬头求饶,“二爷,老奴怎敢动您的东西,老奴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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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崩盘
晏二爷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他不过只是小睡了一会,只是那么一会。
原本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刻却已经萎了下来。
晏二爷起初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花盆里有被浇过水的痕迹。
素心兰和其他兰花不同,它既名贵又难打理,所以这些年大燕朝能被养活的素心兰,屈指可数。
素心兰需要无根水浇灌。
若是换了其他的水,这盆素心兰便再也养不活了。
这些日子,他亲自打理这盆素心兰,连晏锦送来的雪水都未曾用过。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盆花,想要等到年后给那些同僚瞧瞧,他也是能养出一盆娇艳的兰花的。
可是现在……晏二爷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素心兰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若是,花是因为他照顾不周的问题而枯萎,他自然没有半句怨言。
然而,他看到花盆里浇水的痕迹后,气的哆嗦。
这明显是有人想要趁他不注意,‘杀死’这盆花。
“今日你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晏二爷抬眼看着浑身打着颤栗的向妈妈,嗓音压抑不住愤怒,“你若坦白,我便不将你送去府衙。”
因在大燕的律法中有明文,凡奴仆犯了大错,主家是有权杖毙他们的。事后,只需要交给府衙一些银子,便能结案。尤其是像晏家这样的侯门,杖毙一个下人,连银子都不用送去府衙,便能入档结案。
而且,晏二爷和晏季常不同,他性子略有些暴躁,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
此时,显然他的耐心快要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了。
向妈妈委屈极了,她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老奴只是折了几只梅给大小姐。”
说到这里,向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上还挂着茶叶,将手里的梅花递了出来,“二爷你瞧,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折梅要折一个多时辰?还偏偏要选晚上?而且,你方才去的是锦辉苑而不是玉堂馆。”晏二爷站了起来,狠狠地踹了向妈妈一脚,吼道,“你这个老东西,当我是瞎子。”
晏二爷说完话,便对身边的于管事说,“把她拖出去,杖毙。”
于管事点了点头,赶紧走上前。
向妈妈吓的哭了出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跪着抓住站在一边旋氏的裙摆,“二太太,二太太,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
若不是二太太让人放出消息,她又怎么会去锦辉苑。
“放开。”旋氏此时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生气,想要赶紧和向妈妈撇开关系。
向妈妈把心一横,不顾一切的就喊了出来,“二太太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奴,老奴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是你让老奴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顺便帮你盯着大小姐的行踪,是你让老奴跟外人说是六小姐将大小姐推下假山的,是你让老奴……”
“闭嘴。”旋氏打断了向妈妈的话,她没想到向妈妈居然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旋氏本就长的娇俏,平日里一副温婉的面孔,此刻却再无半分温柔。她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于管事,快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旋氏握紧双拳,恨不得将向妈妈砸死在这里。
她所有的事情,彻底败露在了丈夫的面前。
晏二爷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对着旋氏冷笑。
许嬷嬷此时再也顾不得形象,走上前去便给了向妈妈几个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打的向妈妈“啊——啊——”的惨叫,最后更是抓住了向妈妈的头发,朝着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你这个腌臜的老东西,什么脏水都敢往二太太身上泼,简直不要命了。”许嬷嬷用的力气极大,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却依旧不敢停下来。
向妈妈被撞在柱子上后,整个人都傻了。
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向妈妈瞪圆了双眼,看着屋外的帘子似乎有些人影晃动,便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许嬷嬷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以为你私下跟邓嬷嬷说,要将大太太身边轻寒许配给他那个傻儿子的事情,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吗?”向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喊道,“邓嬷嬷是荀嬷嬷的表亲又如何,她敢和郑嬷嬷在小姐的膳食里下药,便要承担起后果。敢杀害小主子,你们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向妈妈的话,让晏二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件事情,居然扯到了他的母亲晏老太太身上。
他向来不屑管内院的事情,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让他觉得厌烦。
但是此刻,听了这些话后,晏二爷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旋氏,像是在打量陌生人一般。
许嬷嬷是旋氏身边的人,没有旋氏的纵容,许嬷嬷没有这般大的胆子。而许嬷嬷做的事,自然是旋氏在背后指使的。
他的枕边人,居然如此的阴险毒辣。
晏二爷觉得有些头疼,然后退后几步。
他想起玉堂馆里的事情,晏锦和晏绮宁的膳食里,出现了泻药。他当时因为忙着照顾兰花,所以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慰问几句。
若这次出现在晏锦和晏绮宁膳食里的不是泻药,而是致命的毒/药,那么后果会是如何?
晏二爷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拖出去……杖毙……杖毙……”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喊了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去反驳这些话,因为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啪”的一声。
很快帘子便被挑开,只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奴婢是听从老太太吩咐,给二爷送燕窝来的,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向妈妈看到小丫鬟后,差点晕了过去。
她以为站在帘子后面的人,会是东院的人。
晏二爷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些,他只是转身抱起放在桌上的花盆,然后朝着屋外慢慢的走去。
旋氏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嗓音轻柔,“文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晏二爷了。
可惜,晏二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犹豫,便走出了屋子。
旋氏瞧着晏二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更是觉得堵的慌,整个人瘫软在地。
于管事见状,便拖了向妈妈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许嬷嬷将她们唤了起来,又亲自叮嘱了几句让她们不要乱说,才让她们退了下去。
等许嬷嬷进屋的时候,旋氏整个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太太,你同那个腌臜的东西置什么气?屋外那两个丫头,老奴已经让她们闭嘴了,您就放心吧。”许嬷嬷将旋氏扶起,轻声安慰道,“太太,二爷向来是个明白人,他不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对您。”
旋氏听了,却只是闭着眼睛,一直落泪。
她自然不会将两个丫头放在心上。
她担心的是晏二爷。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同她置什么气?我是顾虑二爷,他是个口直心快的,若是那日不小心将这些事情说了出去,我可……我可怎么在老太太身前站稳脚跟。今儿的事,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生气?”
晏二爷不止性子暴躁,更是个口直心快的。
当年,她愿意下嫁到晏家,也正是因为看中了晏二爷这点。
这个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所以来日根本不会欺骗她任何事情。
然而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前认为晏二爷的优点,如今在某些方面,却也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二爷不是糊涂人,定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太太的。”许嬷嬷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她和邓嬷嬷的那些事情若被传了出去,小虞氏必定会找她的麻烦。
轻寒跟在小虞氏身边多年,既乖巧又懂事,一直被小虞氏当做左右手。
可谁知,邓嬷嬷那个老东西,一眼便相中了轻寒,想让轻寒给她做儿媳妇。
她家那个傻儿子,又怎么可能配得上轻寒。
许嬷嬷对邓嬷嬷的选择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始终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毕竟,邓嬷嬷在外院的地位,对她们而言,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许嬷嬷犹豫了很久,才应了邓嬷嬷这件事情。
只要旋氏能插手东院的庶务,她将一个丫头许配出去,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年大虞氏的陪嫁丫头秀竹,还不是被旋氏设下圈套,许配给了郑七。
只是许嬷嬷怎么也没料到,邓嬷嬷没有管住她那张嘴。
事情还未办成,便私下同人炫耀,她家那个傻儿子要娶的人会是内院的一等丫鬟。
“这件事情,定有古怪。”旋氏过了一会,慢慢的睁开眼,对身边的许嬷嬷道,“不会一切都那么巧合的,许嬷嬷你去查查,今儿那些人到了院子里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旋氏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多年的布置的棋局,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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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缘由
向妈妈被晏二爷杖毙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玉堂馆。
平日里原本有些张狂的甘蓝和甘绿,听到消息后,吓的差点当场晕阙过去。
向妈妈虽在晏锦身边伺候,但是晏府上下皆知,向妈妈从前却是旋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
晏二爷杖毙了向妈妈,等于狠狠地抽了旋氏一个耳光。
尤其还有人传,晏二爷近日都住在两位姨娘的院子里,并未回旋氏的锦辉苑。
晏锦同晏绮宁自小便喜欢旋氏,众人皆在猜想,这两位小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
所以,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玉堂馆和蔷薇苑的动静,更有好事的特意去问窦妈妈,晏锦这几日的动静。
窦妈妈面目表情的瞥了一眼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众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慢慢地热络劲儿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一早,又有人来试探春卉,问晏锦和晏绮宁的事情。
春卉对着那个人‘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开。
春卉回了玉堂馆,咬牙切齿的挑帘进了屋子,却见自家小姐,正笑着逗眼前的九宫鸟。
“小骗子……小骗子……缺心眼……”
九宫鸟的话有些难听,晏锦听了也不恼,抓了一把食在它面前晃悠,引诱着九宫鸟,“啧,叫一声好小姐,快叫,不然不给你吃,饿坏你。”
“好……缺心眼……”
晏锦挑眉,继续诱/惑道,“好,小,姐。”
九宫鸟盯着她手里的食,然后像是献媚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扯着嗓子试着喊,“好,小,姐。”
晏锦满意的眯了眯眼,将手里的鸟食喂到九宫鸟的嘴里,“真乖。”
晏绮宁离开玉堂馆的时候,晏锦亲自吩咐下人,将父亲送的一对九宫鸟中,体型略小的那只,送到蔷薇苑去。
漆黑如墨的九宫鸟到了晏绮宁那边几日后,又被晏绮宁送了回来。
晏绮宁说,她怕自己养不好,所以希望晏锦帮她养着。
晏锦抚摸着九宫鸟,眼里噙着笑意。
晏绮宁让人将这只小东西送回来的时候,小东西已经有些萎靡了。她这几日好吃好喝的养着它,结果这个小东西一张嘴就冲着她喊小骗子,缺心眼。
到底谁才是小骗子,谁才缺心眼?
晏锦懒得和这个小东西计较。
九宫鸟虽没有鹦鹉华丽的外表,但是九宫鸟比鹦鹉更擅长学人语。尤其是它们成年后,不止会学声,还会学调,更能模仿尖锐的女声,和浑厚的男音。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晏锦知道晏绮宁不喜欢这只九宫鸟原因,是因为这是父亲送她们的东西。
东院的东西,除了银子,晏绮宁一概不想碰。又何况,是本不值几个银子的九宫鸟。
晏锦琢磨了一会,她自己留着的那只体型稍大一些九宫鸟,她给它取名叫大黑,她瞧了瞧眼前的小东西,又笑着道,“唤你小黑可好?”
“好,小,姐。”被唤作小黑的九宫鸟,像是瞬间通了人性一样,亲密的用头来蹭晏锦的手。
晏锦唇角微微一挑,高兴的唤了一声,“小黑。”
春卉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外面都想看玉堂馆这边的笑话,结果自家小姐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整日逗弄这对九宫鸟。
她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在春卉犹豫不决的时候,窦妈妈挑了帘子走了进来,面露笑容对晏锦说,“小姐,老奴打听到了。”
“嗯?”晏锦将手里的鸟食放下后,又让人将九宫鸟送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窦妈妈和春卉后,晏锦才慢慢地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窦妈妈轻咳了一声,轻声道,“那一日,邓嬷嬷曾去过西院,还同向妈妈说了会话。”
春卉略有些诧异,“难道是邓嬷嬷搞的鬼?”
窦妈妈听了,有些无奈,“邓嬷嬷那一日也是去找许嬷嬷的,在西院同许嬷嬷说了会话后,后来又遇见了向妈妈。两人说了几句之后,邓嬷嬷便离开了。”
春卉听了,不禁咂舌。
邓嬷嬷和许嬷嬷关系匪浅,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贴身婆子。这样一来,更是能坐实,是旋氏动了那盆素心兰了。
窦妈妈瞧见春卉的脸色后,又接着道,“不过,前几日三少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书,说是上面写的全是关于梅花的诗。三少爷好奇书中描写的景色,便同何氏一起去西院瞧了梅花,还当着二爷吟了几首。二爷一高兴,便邀三少爷去西院多坐坐。向妈妈去的那一日,何氏同三少爷也去过了。”
晏锦听了这些话后,不禁眉头一挑。
她知道,这一切不会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简单。
私下,晏二爷早已同晏季常说过,素心兰被人浇灌了其他的水,已经枯萎了,可能救不活了。
而这个歹毒的给素心兰浇水的人,便是向妈妈。
所以,他生气便杖毙了向妈妈,希望晏季常不要为此生气。
向妈妈不过只是一个婆子,没了便没了。
晏季常当然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况且向妈妈本就是二房的人,晏季文想要责罚向妈妈,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晏季常唯一担心的,便是怕晏锦委屈,所以这几日都会来瞧晏锦。
晏锦笑着告诉父亲,说自己没事。
但是晏锦知道,给素心兰浇水的人,绝对不是向妈妈。是她设了圈,让向妈妈走了进去。
她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二叔会杖毙了向妈妈。
不过,晏锦只要一想到,前世小虞氏和她被向妈妈奚落,甚至小虞氏死还和向妈妈有关,她便觉得向妈妈的死,并不会让她内疚。
晏锦不想再过从前那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日子。
春卉听了有些好奇的问道,“窦妈妈你是说,三少爷同何氏?”
“嗯。”窦妈妈点头,对晏锦解释,“老奴打听过了,晌午的时候何氏同三少爷去过西院,同二爷说了一会话,又在园子里看了一会梅花。”
春卉撇了撇嘴,“在哪里赏梅不好?怎就一定要去西院?咱们东院又不是没有园子。”
窦妈妈听了,却是淡淡一笑。
西院的梅花的确开的好,但是正如春卉所言,要赏梅花在东院又不是瞧不见,又何必要跑去西院?
东院和西院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睦,但是私下却早已僵硬。
晏谷殊和何氏厚着脸皮去西院,定是有目的的。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跪祠堂之后,一直在蕙兰斋里哪里都没有去,尤其是季姨娘更是抄写了不少佛经,想再次博晏老太太欢心。
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同季姨娘的确无关。
实际上,关系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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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果断
旋氏这次丢脸丢大了,虽然宅子内事情,不容易传出去。
但是对于向来喜欢争强好胜的旋氏而言,此次依旧是致命的打击。
有什么事情,比丈夫认为自己的妻子是恶鬼更可怕?
若是旋氏不喜欢晏季文,往后的日子咬咬牙或许还能继续凑合着过。
奈何,旋氏的心里却装着晏季文这个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这些事情……”晏锦伸了一个懒腰,琢磨了一会,才轻声地问,“二婶那边,也知道了吗?”
窦妈妈微微一笑,点头,“老奴既然都能打听到这些,想必二太太,更是早已知晓此事了。”
晏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直都认为季姨娘是个十分的有手段的人,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博得晏老太太喜爱。
而今,晏锦才知晓,季姨娘不止有不错的手段,还有不小的胆量。
外人不会怀疑何氏和晏谷殊,连她的二叔晏季文,估计都不会怀疑到晏谷殊和何氏的头上。
可是,旋氏却会。
旋氏向来都知道,东院里最狠的角色从不是小虞氏,而是住在蕙兰斋的季姨娘。
所以,旋氏当初才会暗中帮助季姨娘将秀竹除掉,让季姨娘直接和小虞氏针锋相对。
如今,旋氏会怀疑季姨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姨娘也知道旋氏会怀疑她,所以她做这件事情,才会露下不少蛛丝马迹给旋氏知道。但是这些,却又根本不能被旋氏当做证据。
季姨娘,是想警告旋氏,想旋氏知难而退。
可惜,季姨娘却是警告错了人……
旋氏的母亲向来宠/爱旋氏,自小对旋氏便是百依百顺,所以旋氏的性子不止霸道,对想要的东西更是非得到不可。
当初众人皆不看好旋氏同晏季文的亲事,连旋家的人,也瞧不起晏家。
可是到了最后,旋氏却依旧能说服父母,让自己下嫁到晏家。由此可见,旋家的人对旋氏,非常的纵容。
季姨娘现在给了旋氏羞辱,旋氏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小姐……”春卉小声的唤了晏锦一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窦妈妈,犹豫道,“老太太当真什么都不管吗?”
春卉有些难过。
自从晏锦从听雨台上摔下来后,东院就没有一日是真的安宁过。她瞧着晏锦比从前消瘦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窦妈妈的神色也露出了一丝担忧。
晏锦瞧了,笑着安慰,“信佛之人有着慈悲的心肠,小事能闭一只眼,自然会装作什么都瞧不见的。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呢,又何况是普通人。前些日子,我虽然伤着了,但是在祖母的眼里,也有我的不是,若我不同妹妹拌嘴,也不会摔下假山。”
“可,可也不能……”春卉气的红了眼眶,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的。
小虞氏肚子终究没有季姨娘争气,不能为晏季常生下一儿半女,更重要的是,小虞氏对晏家的人有些冷淡。所以,晏老太太偏心季姨娘,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情。
二房的旋氏表面温柔贤淑,实际上却是个霸道的人。而且,旋家又是贵族,比起商贾户出生的小虞氏,自然更获晏老太太喜欢。
春卉不明白,为何就连出生最差,门第最低的三太太,都比小虞氏在晏老太太面前得宠。
小虞氏如今的地位,早已有些尴尬。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过了一会又慢慢地舒展开,继续道,“我伤着了之后,阿宁也被伤着了,如今还闹出向妈妈的事情。祖母不喜欢宅子里乌烟瘴气,再过几日,院子里便安静了。”
她向来不如晏绮宁会为人处事,所以自然也得不到晏老太太疼爱。
她摔下听雨台的事情,被季姨娘那么一闹,晏老太太便让旋氏来处理,而没有亲自出面。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晏绮宁也出了事,连带着晏二爷也被后宅的事情,扰乱了心思。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若晏老太太再不给个说法,那么晏老太爷对此便会有意见了。
所以,晏锦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晏老太太的做法不让晏二爷和父亲满意,那么这件事情便没有彻底的结束。
晏锦觉得,往后,倒真的有些意思了。
这段日子,晏家却不似往年那样安静。
几天后,如晏锦所言的那般,晏老太太终于有动静了。
晏老太太出手,事情就简单了不少。
晏老太太不止杖责了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荀嬷嬷,还将荀嬷嬷的表亲邓嬷嬷赶出了晏家。连带从前洋洋得意的郑嬷嬷,也被送到了庄子上。
最后,晏老太太更是同小虞氏讲,她让理一理东院的下人。
这几个嬷嬷私下和旋氏都有不少利益关系,更是和不少嬷嬷丫鬟们沾亲带故。晏老太太这次出手迅速,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大有断其根基的意思。
一时,和这几位嬷嬷交好的下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些年,她们做事虽然小心翼翼,但也并不是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纰漏。
小虞氏想要找她们的错误,简直轻而易举。
渐渐地,有不少人不愿意坐以待毙,但是又苦于没有门路,开始躁动了起来。
此时,玉堂馆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心动的消息。
向妈妈曾经举荐的两个丫头甘蓝和甘绿,哭着和晏锦求情后,晏锦居然同意了不将她们送去庄子上。更是在小虞氏面前,替她们说了好话。
只是,甘蓝和甘绿毕竟是向妈妈的人,以后也不便留在玉堂馆了。
晏锦念在她们和许嬷嬷有亲戚关系,便将她们送到了晏二爷的身边,希望和许嬷嬷有个照应,也算尽了一场主仆情分。
晏锦还担心晏二爷不收下她们,又亲自送了一本群芳谱给晏二爷的手中。
晏二爷对晏锦本就有愧,又看到晏锦送来的群芳谱里有些救治素心兰的方法,对晏锦更是感激。
当即,便收下了甘蓝和甘绿。
这些人知道消息后,便开始找机会接近窦妈妈和轻寒,想要让晏锦也帮一帮她们。
窦妈妈依旧同从前一样,只是笑着,并没有允诺什么。
反倒是春卉松了一口气,对着窦妈妈便道,“这次,一定要将这些拜高踩低的东西们弄走。”
东院里,有不少旋氏多年布下来的眼线。
可是因为这些事情,东院的局势却被瞬间打破。
旋氏以后不能再插手东院的事情,连带旋氏和晏季文的感情,也不似往日那般和睦。
而小虞氏这次却成了最大的受益人,她不止彻底的拿回了处理东院庶务的权利,和晏季常的感情比从前更好。
因为,每次晏季常来瞧晏锦的时候,晏锦总会让人将小虞氏找来。
一家三口,过的其乐融融。
小虞氏和晏季常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夫妻的感觉。
“哪有那么容易?这得看小姐的意思。”窦妈妈听到晏老太太吩咐后,又瞧着小虞氏最近满面的笑容,也是打心里的高兴。
她连做梦都没想过,小虞氏会等到如今的局势。
春卉笑着点头,赶紧跟在窦妈妈身后,进了玉堂馆。
晏锦已经能落地行走了,只是不能行走太久。
春卉进院子的时候,便瞧见小虞氏扶着晏锦,笑着问道,“可觉得哪里还疼?”
“不疼。”晏锦的面上也带着笑,“再过几日,我便能给祖母请安了。”
小虞氏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晏锦抬头见到春卉同窦妈妈站在远处,赶紧招了招手,“窦妈妈,你去忙什么了?”
窦妈妈走近一些,福低身子,“太太说,过些日子,要给小姐挑几个丫头上来伺候。”
夏茗在映月院的时候,就被调走了。而向妈妈一出事,甘蓝和甘绿又被送到西院,晏锦身边的春卉再过几年,也要许配人了,现在需要添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在晏锦身边。
“唔,窦妈妈可有人选了?”晏锦想了想,轻声地问道。
窦妈妈笑着回答,“从前院子里几个老嬷嬷虽然同二太太走的近,但是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却很听话,可以送到东院来当差。”
这些人一直跟窦妈妈求情,而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年纪小又如同一张白纸,窦妈妈觉得这些丫头想怎么调/教都是可行的。
晏锦听了,却是摇头,“不行。”
晏锦的话,让窦妈妈有些疑惑。
她有信心可以调/教好这些丫头,为何晏锦不同意。
“有些人可以原谅,有些人却是不可以原谅的。”晏锦耐心的跟窦妈妈解释,“从前这些人一直没有规矩,那么我们也不用顾虑她们的以后。杀鸡儆猴,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一些。”
窦妈妈听了,立即明白了晏锦的意思。
晏锦这是,想帮小虞氏出气。
这些婆子从前喜欢踩在小虞氏头上,若小虞氏原谅了她们,来日她们更会盛气凌人。
所以,晏锦要斩草除根,让以后来东院的人,都有个警醒。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小虞氏不敬。
窦妈妈暗暗佩服晏锦的果断,但是又有些疑惑,晏锦前些日子的仁慈。
于是她问道,“小姐,为何又要饶过向家那两个小丫头?”
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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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失态
甘蓝和甘绿,口中虽说着感谢晏锦的大恩大德,可谁又知她们私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窦妈妈觉得,晏锦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
晏锦站稳了身子,眼里噙着笑,“饶过?窦妈妈这话要从何说起?”
窦妈妈听了,面露讶色。
这,还不算饶过?
晏锦将好不容易觅得的群芳谱送给了晏二爷,只是希望晏二爷既往不咎,能收下甘蓝和甘绿。
毕竟,她们两个是向家的人,和许嬷嬷又有点亲戚关系,在西院过的日子,至少会比在东院被人落井下石的好。
晏锦的举动,太过于仁慈。
所以,窦妈妈以为晏锦想要放这些人一马,才会接受其他嬷嬷提议,说要将家里的丫头送来东院的事情。
只是现在,窦妈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晏锦,她好像会错意了。
小虞氏扶着晏锦朝着屋内走去,走过廊下的时候,听见有个声音在喊。
“好……缺心眼。”
“好小姐……缺心眼。”
小虞氏停住脚步,皱着眉头,忍不住看着笼子里的一对小东西。
“是父亲送来的那对九宫鸟,阿宁说怕养不好,一起放我这里了。”晏锦挑眉瞧了瞧那对小东西,忍不住解释,“挺乖的。”
小虞氏无奈的看了一眼晏锦,这对小东西还叫乖?
这对小东西,除了会喊晏锦小骗子,还会对晏锦喊缺心眼。
这几日似乎有了些长进,会喊‘好小姐’了,可是每次喊完,却要加个小骗子或者缺心眼上。
不过,晏锦似乎很喜欢这对小东西,小虞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是晏季常送晏锦的东西,晏锦喜欢便好。
晏锦见小虞氏扶额,便对着放在笼子里的九宫鸟做了一个喂食的举动,本来吵闹的一对鸟,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虞氏看着晏锦的动作,有些诧异。
这才多少日子,这对小东西,居然如此听话。
她还以为,晏锦纵容它们,会让它们更无法无天。
小虞氏瞧了一眼笼子里的九宫鸟,又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晏锦,才慢慢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窦妈妈便给晏锦和小虞氏端了一杯热茶。
晏锦满足的啜了一口茶水,才接着刚才的话说,“窦妈妈,快到除夕了吧?”
窦妈妈走近一些,不明晏锦为何会问这些,但是还是点头,“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
年关将至,所以小虞氏准备年后,再挑些丫头进东院来伺候。
不过,小虞氏还是想听听晏锦的意思,所以才迟迟没有做决定。
“二哥快回来了吧?”晏锦低头,眼里带着一丝笑,“从太学归家了。”
窦妈妈听了之后,忍不住微怔。
眼看就要除夕了,二房的嫡子晏宁裕快要从太学归来了。这些年来,晏宁裕十分的出色,让晏季文和旋氏引以为傲。
而且,晏宁裕长的俊朗,又有才学。京城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早已对他上了心。
可惜,晏宁裕的眼光颇高,所以亲事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
这次,晏宁裕归来,最欢喜的人自然是旋氏。
晏季文再厌恶旋氏,也会看在她生育晏宁裕的份上,不再多作计较。而旋氏现在虽被打压了,但等晏宁裕回来之后,她又能站直了身子,在晏家横行。
窦妈妈想到这个之后,眼里不禁有些担心。
“那……二少爷会不会……插手东院的事情?”春卉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东院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不能因为晏宁裕的归来,再次变得暗潮汹涌。
晏锦笑着点头,“想必会吧。”
在晏锦的记忆中,她这个二哥不禁有才华有谋略,而且还继承了旋氏霸道的性格。
只是,晏宁裕和旋氏唯一不同的是,旋氏的霸道显而易见,而她这个二哥的霸道,却是不易被人发现。
犹记得小的时候,她同晏绮宁在院子里扑蝴蝶,晏宁裕便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晏锦累的气喘吁吁,终于扑到了一只浅蓝色的蝴蝶。
她小心翼翼的将蝴蝶放在掌心,生怕伤了它。
晏宁裕看着她,浅浅一笑,“素素喜欢这只蝴蝶?”
晏锦低头,瞧着手里的蝴蝶,点头。
她是很喜欢这只蝴蝶,因为这个蝴蝶的颜色,像极了她的眼眸。
晏宁裕似乎也瞧了出来,他伸出手,对晏锦说,“二哥也很喜欢,能不能让二哥也瞧瞧?”
晏锦想了想,便递了过去。
谁知,晏宁裕接过蝴蝶后,迅速的将蝴蝶的一对翅膀给扯了下来。他的动作太过于快速,让晏锦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止。
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她觉得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晏宁裕笑的温柔,却让晏锦觉得冰冷。
晏宁裕瞧了瞧蝴蝶,才对她道,“既然素素喜欢,就不要让它再走了。你看,把它的翅膀扯下来,它就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喜欢,所以要活活的扯掉蝴蝶的翅膀,让它再也不能飞走。
晏锦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却再也不敢去接晏宁裕递过来的蝴蝶。
她喜欢的,是这只蝴蝶的翅膀,像她眼睛的翅膀……
可是现在,翅膀没了,蝴蝶也不能飞走了。
晏宁裕见她不接蝴蝶,无奈的摇头,“既然素素不喜欢,那么便丢了吧。”
说完,他将蝴蝶丢在地上,转身便离开院子。
晏绮宁看着晏锦发怔的神色,安慰道,“长姐,二哥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蝴蝶不能飞了,一直在这里呢。”
晏锦当时觉得有些苦涩,这种滋味有些怪怪的。
那个时候的晏宁裕,不过九岁。
等后来,她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晏宁裕就是那样的人,对于有兴趣的东西和人,不止要得到,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
毁掉了,便没有兴趣了。可以当做废物一般,丢弃。
所以,晏宁裕的归来,对旋氏的确是个好消息。
窦妈妈想了一会,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晏锦说,“小姐,您说没有饶恕的意思是……是因为二少爷回来了吗?”
晏锦回过神来,点头,“嗯。”
晏宁裕是旋氏的依靠,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让旋氏失望。
甘蓝和甘绿骨子里本就是不安分的,她们一定会在这些日子里,对晏季文引/诱,而晏季文又不是柳下惠,面对两个娇滴滴的丫头,自然会心动。
尤其是这段日子,晏季文同旋氏,还有了不少的隔阂。
为了气旋氏,晏季文也会做出这些事情。
旋氏现在不能拿甘蓝和甘绿怎么样,但是等晏宁裕回来之后,便不好说了。
晏宁裕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却惹晏锦瞧多了几眼。
“窦妈妈在担心什么?”晏锦抬头对着窦妈妈道,“向家那两个小丫头,若是安分也不会怎么。而且,她们本就是许嬷嬷的亲戚,失和不失,又有什么区别?”
晏锦的话,彻底的点醒了窦妈妈。
甘蓝和甘绿虽是玉堂馆的人,但是她们实际上却是向家的人,更是许嬷嬷的亲戚。就算晏宁裕责罚了她们,丢的不过也是许嬷嬷的脸面,和玉堂馆没有半分关系。
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人。
晏锦这样做,或许会让旋氏对许嬷嬷有隔阂。
这下,连小虞氏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伸出指头,捏了捏晏锦的小脸,“你这个丫头。”
晏锦越来越懂事,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多年不喜言笑的晏季常,这几日脸上也有了笑意,连朝中的同僚瞧见了,都有些惊讶。
小虞氏是个懂知足的人,她很满足现在的情况,若是晏绮宁有晏锦一半,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且,后宅里又怎么可能有安宁的时候,小虞氏不惧那些陷阱,只要丈夫和女儿在她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虞家,能保护这两个孩子。
她作为母亲,亦能。
晏锦握住小虞氏的手,撒娇道,“母亲,饿了。”
小虞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小桌上放着的几个碟子,“方才你用的是什么?”
晏锦将头低一些,噘嘴,“不记得了。”
轻寒做的糕点味道很美,她吃了之后总觉得没吃饱。不过奇怪的是,她用再多的膳食,身子却依旧慢慢地瘦了下来。
小虞氏担心她,所以每次她只好吃的更多一些。
“去小厨房把剩下的点心给小姐取来。”小虞氏对窦妈妈道。
她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一般都会做成两份。
一份送到玉堂馆来,一份送到蔷薇苑去。
只是,晏绮宁依旧不用她送去的糕点,所以每次糕点都会剩下不少。
每次,被晏绮宁送回的糕点,几乎都入了晏锦的嘴里,也没有浪费。
过了一会,轻寒才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轻寒笑着将食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小虞氏道,“太太,奴婢方才听到一个消息。二少爷这次回来,据说还带了个同窗来府里小住几日。”
小虞听了之后,问道,“谁?”
“好像是苏家的公子。”轻寒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了碟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晏锦露出恐慌的神色,喃喃地问,“你是说,苏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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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苏七
“呀,素素这是怎么了。”小虞氏紧张的抓起晏锦的手,仔细的瞧了瞧,“还好没伤着。”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小虞氏摇头,“没事。”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能从容不迫的去面对这些人。
可是如今,只是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她的脑海里,便成了一片空白。
那些藏在她心底的伤口,其实早已溃烂,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苏家……苏家……
晏锦反复的问自己,和晏宁裕交好的人,怎么会是苏家的少爷。
前世这个时候,她因为摔断了腿,又和父亲闹矛盾,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映月院内,自然也就不知苏家公子来了晏府做客。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些日子,晏绮宁很少来瞧她,偶尔来院子里同她说话,也是打扮的精致夺目,却来去匆匆。
她以为,晏绮宁是去了东院同父亲说话,可如今想来,见父亲又何必打扮的那样出众,晏绮宁怕是为了接近苏家的人吧。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晏绮宁便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了。
而她,却浑然不觉,依旧认为自己有个好妹妹。
小虞氏瞧见晏锦脸色苍白,有些担心的说,“是不是这些糕点不合胃口?”
“母亲,不是,这些点心很美味。”晏锦眸光微闪,将杂乱的思绪收拢,“明儿一早,我便同母亲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可好?”
她已经能落地行走,晏老太太那边想必也得到了消息,毕竟陈大夫是晏老太太的人。
若再拖着不去,便是对晏老太太不敬了。
而且,晏锦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尽管她的腿脚不能走太久,但终究还是能走几步的。
只有再次面对所谓的至亲,她才有机会知道,昔日父亲和母亲为何会被逼迫成那样。
小虞氏点了点头,放开了晏锦的手,“也好。”
她虽然对晏老太太有些膈应,但是这次晏老太太,终究是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她,她也不能在不明事理,再给晏家的人脸色。
虽然,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姐姐大虞氏的死,和晏家的人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没有证据,所以这些年来,只能隐忍。
小虞氏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从玉堂馆里退了出来。
出了玉堂馆之后,轻寒才将刚才的疑惑说了出来,“太太,方才小姐听到苏家公子后,便有些失态了。”
她故作不问,是不想让晏锦尴尬。
小虞氏又如何不知,她秀气的眉皱了皱,“莫非……素素她……”
小虞氏说到一半,便紧张的看了看院子周围,见没有人才轻声接着对轻寒道,“她对苏家那位公子,有意?”
过了年,晏锦便已有十岁,差不多也可以寻觅一个好人家,给她订下一门好亲事了。
只是,这京城不少贵族公子,小虞氏都瞧不上眼,所以才想等年后回虞家,让父亲虞老太爷帮忙瞧瞧。
晏锦和晏绮宁虽是晏家的人,可是终究不如其他房的姑娘得宠。
“奴婢瞧着,怕也是。”轻寒琢磨了一会,才道,“也不知小姐,可否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小虞氏站稳了身子,摆了摆手,“她那时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而且,父亲同母亲,最不太喜欢和苏家的人接触的。父亲常说,苏家的人,心毒。”
“从前,大小姐也不喜欢。”轻寒撇了撇嘴,轻声道。
小虞氏听了,垂眸,半响后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轻寒口中的大小姐,说的并不是晏锦,而是她已故的姐姐大虞氏。
她的长姐大虞氏,同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一样,不喜欢苏家的人。
偏偏,虞老太太看人,还特别准。
所以当年苏家的人曾对晏锦和晏绮宁有意,也被晏季常因为顾及亡妻的意思,而婉拒了。
“小姐不记得也好。”轻寒扶着小虞氏,朝着怡蓉院走去,“不过奴婢打听过了,这次来府里的,是七少爷。”
苏家七少爷的年岁和晏宁裕相差不大,这几年又和晏宁裕走的很很近,所以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道来的是谁。
小虞氏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若是七少爷,我便可以放心了。”
苏家出色的少爷不少,而这位苏七少爷,却是最不出众的一位。
这样的人,小虞氏想着,晏锦就算碰巧遇上了,也是不会心动了。
她时刻都记得父亲的话,若是见到苏家的人,定要走的远远的,更不要和他们说话。
小虞氏和轻寒,在担心苏家的人,而晏锦此刻也不例外。
她依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思索着,苏家的事情。
苏家……
若仔细的算起来,晏老太太同苏家三房的那位古氏太太,是堂姐妹。
苏家人来晏家,也不是无缘无故。
苏家同晏家一样,都是大燕朝的新贵。但是苏家如今的地位,却比晏家高了不少,苏家的女儿是当朝的贤妃,而这位贤妃如今颇为得宠。
若是苏家少爷来晏家小住,晏家自然要巴结这位少爷。
晏锦以为年关将至,晏老太太想要整顿府里的下人,才会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小虞氏。现在,看来,却不全是。
因为苏家的人要来,所以晏老太太已经分了心,想要将晏家那些尚未出阁的姑娘,送到这位少爷的面前。
这是众人所不耻的行为,可晏老太太却做的不亦乐乎。
在晏老太太的眼里,孙女不过是个标了价格的物品,用来换取金银和晏家人的地位。所以当年,晏老太太才会那般果断的让她代替晏绮宁出嫁。
她在晏老太太心里,终究是个价格颇低的物品,毁了便就毁了。
“春卉。”晏锦睁开眼,对屋外唤了一声。
春卉赶紧挑了帘子走进来,走上前问道,“小姐,您是不是饿了?”
晏锦听了,神色里带了一丝尴尬。
这几日她用的点心不少,所以唤春卉的时候,大多是饿了肚子。
“没有。”晏锦坐稳了身子,笑着询问,“这次,跟二哥回来的人,是苏家那位少爷?”
春卉面露诧异,但是依旧回答,“听闻是七少爷。”
“七少爷?”晏锦想了想,才从脑海里将这位七少爷的名字找了出来。苏家七少爷苏长渊,性子和善很会为人处事。
从前,她便无意听人说起,说苏家的少爷很优秀。而这苏七少爷,似乎是里面,最普通的一位。
她当时听了,只是笑笑。
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苏家的少爷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被逼上绝境。
春卉瞧着晏锦眼里复杂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老爷和太太,似乎不太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说的直接,却让晏锦愣了愣。
“不喜欢?”若不是方才春卉提起,她根本不知,原来父亲同母亲,不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瞧了瞧屋内没有其他人,点头又道,“小姐可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太太不喜欢奴婢多嘴。”
晏锦听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父亲和母亲,为何不喜欢苏家的人?”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春卉无奈的摇头,“奴婢也是无意听窦妈妈说起的。”
窦妈妈是小虞氏从晏家带来的人,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晏锦抚摸着手上的白玉镯,心里却有些疑惑。
前世,无论是晏季常还是小虞氏,皆未曾在她面前提起对苏家的态度。后来祖母欲将她嫁去苏家,父亲也只是阻扰,却没有说原因。
她以为,是自己厌恶那个人的缘故。
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些缘由在其中。
晏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小虞氏便来玉堂馆寻晏锦,同她一起去荣禧院给老太太问安。
晏家虽是侯门,但是晏家的府邸在众多的侯门中,却显得有些寒酸。连风水布局,也称不上极佳。在她的母亲大虞氏尚未嫁入晏家的时候,晏家人的生活多少有些拮据。
后来,母亲大虞氏和父亲定了亲,晏家被重新修缮了一番,才有了如今富丽堂皇的模样。
祖父清平侯如他的封号一般,清贫如洗。
因为,修葺府邸的银子,是虞家出的。
这几日虽然未曾再落雪,但是屋檐上依旧可以看到未曾消融的积雪变成了寒冰。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虞氏扶着晏锦,走的极慢。一路上,小虞氏时不时的会瞧着晏锦的神色,怕走的太快,让晏锦觉得不适。
入了荣禧院的前庭,便再也瞧不见冰雪的痕迹了。
“长姐……”
晏锦同小虞氏站在院外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
晏锦停下脚步,转身瞧了瞧身后。
只见晏绮宁精神奕奕站着,眼里带着纯善的笑,“母亲偏心,同长姐一起,也不唤我。”
晏绮宁的话,让晏锦不禁多瞧了她几眼。
来给晏老太太问安,还要相约么?
而且,方才,她这个不喜小虞氏的妹妹,居然唤了小虞氏母亲。
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