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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裙全文阅读

作者:璞玥     绿罗裙txt下载     绿罗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下药(2)

    那满脸凶相的大汉见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小胖子呆在那里,当即眯了眼,看来这个新来的小胖子是没尝试过他的厉害的。于是,他阴测测地一笑,手里举着一个大勺,朝青桃走去。

    那些散去的人见到这幅景象,全都停了脚步,躲在稍远的地方,讪笑着,全都等着看青桃的好戏。人性薄凉在阶级社会中的最下一层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叫你走开!没长耳朵吗?”那大汉挥舞着大勺,在青桃面前耀武扬威。

    青桃并没有畏惧,只是甜甜一笑,好言好语道:“这位大哥,我是伺候冷小姐的青桃,冷小姐因为前些日子吃了王爷请的宴席,对各位大哥们的手艺赞不绝口,一直惦念着什么时候能再尝尝……”

    青桃话还没说完,性急的大汉便打断了她的话,趾高气昂道:“我们的手艺都是做给王爷吃的,那个冷小姐就算喜欢也必须要得到王爷的同意,赏赐了才能吃到!”

    青桃一边点头,一边急忙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日来也只是想看看,学上一两招,到时给小姐做了尝尝,图个新鲜也好。”

    青桃陪着笑脸望着那大汉,那大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当真只是这样?”

    “这位大哥,当真就是这样,就麻烦您行行好,让我进去看看行吗?”青桃殷切恳求着。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青桃半响,觉得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怀不轨丫头,但是厨房重地,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若是当真发生点什么事,他可是吃不完兜着走啊,于是,仍旧摇着头:“不行,厨房重地怎么能随便进入?不可以!”

    “大哥,求求您了,冷小姐是王爷的贵客,想来王爷也不会介意的。”

    大汉听这话,心底有些动摇,皱着眉,思量了半响,这才勉强同意:“看可以让你看,但是只能在窗户这里看!”

    若是只在窗户看,那岂不是失去了意义,这么远的距离,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把药放入膳食之中。

    青桃想着那金闪闪的金光大道,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偷偷塞入那大汉手中:“大哥,外面看不如里面看得清晰,您就发发善心,行个好行吗?”

    大汉手中掂量了一下那银子,看了一眼青桃,在心中权衡半响,最后牙一咬,点头答应道:“行,就让你看一回,不过你必须保证只能站在一旁看,不能动手动脚的,知道吗?王爷的厨房,可是重地,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都小命不保!”

    “好,好,好!只要让我进去看看,我什么都听大哥的安排!”青桃忙不迭地点头,跟在那大汉后进了膳房。

    膳房外不远处一群围观的下人见青桃非但没有被责怪,还进了膳房,当即是又嫉又恨,捶胸顿足,银牙咬碎了一地。

    大汉领着青桃进入膳房,找了一个空地让她老实地呆着,自己则拾起菜刀继续手下的活。

    “那个小胖是你相好?”膳房内的一名离大汉比较近的厨子偷偷地指了指青桃那个大三圆,挤吧着小眼睛,嘴角的笑意带着暧昧。

    “去!胡说什么呢?你嫂子那个河东狮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哪敢啊!再说了,就算要找相好的,也不是这么一个圆葫芦啊!”那大汉瞥了青桃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不敢想象,夜半三更,巴山云雨之时,一头猪骑在自己腰间上下跳动的模样。

    “那她是……”另外一名厨子也在大汉领着青桃进来时就时刻关注着消息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更加好奇起来。

    “她说她是伺候冷小姐的奴婢,说冷小姐上次吃了王爷赏赐的宴席,夸我们手艺好,想再尝尝,但没有王爷赏赐,她是不可能再吃到的,所以只能让她的丫头来偷师学艺了。”那大汉见这么多人误会,急忙扯着嗓子声明,这样的误会怎么了得,若是不幸传到自家河东狮的耳中,只怕晚上一顿好受不说,还要掉一层皮啊!

    众人听他一番解释,总算有些了然。

    再看青桃,只见她站在膳房中,认真地看着如同流水线一边的各道工序。尤其是上火炒菜的工序看得最为认真,一边看着,胖嘟嘟的小嘴还一边默默地念叨着,仿佛是在仔细地记忆。

    看到此,那些膳房内的人总算是确定青桃是来学手艺,于是,全都放了心,认真地做着手中的事,没人再搭理青桃一眼。

    青桃站在膳房中约莫半刻钟,见膳房中的人全都埋头做事,似乎并没再注意到她的存在,于是,她悄然地向一旁已经备好的膳食挪近了几步。

    见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她再继续往一旁挪了几步。眼见最近的菜几乎就在她的手边,青桃突然感到紧张起来,她心虚地抬头四下望了一眼,见没人在意她,于是,悄然地从袖带中拿出那包药,偷偷在袖子里打开,倒在手中。接着,她将包药的纸揉成团,紧捏在手里。

    青桃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悄然张望四周,捏着药粉的手则缓缓地移动到菜的上方,接着,迅速一松手,一把药粉便全都落入了菜里。

    迅速收手,她这整个过程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她悄然移动回原来的位子站好时,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站在膳房中,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大厨精准迅速的翻炒动作,好似真的在学艺一般。那大汉偷空望了她一眼,很满意这小胖子的勤学态度,对她那身材上的缺陷而引起的心中不屑淡了几分,必经现在想她这般勤恳的青年少了很多啊。他有考虑看看,等冷嫦曦走人之后,将小胖调道膳房来帮忙。

    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在大厨的手下逐渐出了炉,掌厨的最后一个收尾,大喊一声:“上菜!”之后,一群等候已经的下人便端着食盘进了膳房。

    当那些菜色一一端放在食盘中,被下人带出膳房时,青桃眼底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

落入陷阱(1)

    暮色再次深沉了几分,僖王府内已经逐渐地上了灯火,红彤彤的一片。

    僖王在书房内挥毫洒墨,寥寥几笔,一副八骏图便跃然纸上。画画能让人沉静下心思去思考,令人头脑清晰,所以他一向喜欢一边画着图,一边去想一些深沉的问题,正如同此刻这般。

    自从昨晚郭婉柔来过僖王府之后,他便再没入睡。郭婉柔的心思他自然是懂的,面对情敌除之而后快。若他赵家只是一般大户,这妻妾争宠之事,他也懒得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而去。但,他的瑗儿注定不会只是一名普通的王爷,能坐上瑗儿身边那个位子的女人,不但要有家室,有手段,有气魄,还要有容人之量,才能让瑗儿无后顾之忧,

    显然,郭婉柔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就连一名小小的冷嫦曦她都容忍不了,那今后如何治理更大的后宫。除去一个冷嫦曦,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冷嫦曦,难不成要一一除去,那他的瑗儿岂不是后宫无人?这是他决不允许看到的。

    再说她郭婉柔的手段,但凡有些脑子的女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到未来公公家闹事,即便真要铲除,至少也要等到以后,时机成熟,而不是如此莽撞地上门要人,这不是明摆着向他昭告,她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吗。

    这次冷嫦曦的事件,总所周知,是秦桧那大奸臣在背后掌的舵,若郭婉柔当真在其中参了一脚,必定是许了秦桧极大的好处。两人才得以狼狈为奸。虽然他僖王是野心勃勃,但是非好歹那也是能明辨的,秦桧这人不能留用,长久必定会成为朝堂的毒瘤。若是郭婉柔当真同他搅和在一块,那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这么一想,僖王更加心寒几分,原本因为她的家世而对郭婉柔的一些好感,顿时消匿得无影无踪。他眼底寒光乍现,顺手抽了一张宣纸,洋洋洒洒地给赵瑗写了一封信,接着装作信封中,用他专属的蜡印将封口封好:“来人。”

    “王爷有什么吩咐?”听到僖王的呼声,门外候着的人推门而入,谨慎地敛眉低头。

    “去叫李伯过来。”僖王的面容不怒自威。

    “是。”那人领了命退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李伯便跟在那人身后,急冲冲地来到僖王的书房。

    “王爷,有何吩咐?”李伯恭敬地低头。

    僖王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信递到李伯手中道:“你现在立刻将这封信亲自送到瑗儿手中。快!”

    “现在去?”李伯有些讶异。

    “对,现在就去。”僖王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伯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在衣襟中,转身离开。

    半响,趁着深沉的夜色,一匹快马从僖王府后门疾驰而出。

    见李伯带着信离开,僖王面容稍霁,突然想到还被他囚禁在西厢房中的冷嫦曦,正要叫人唤她过来之际,门上传来一阵叩门的轻响:“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妥当,请您先行用膳。”

    “嗯!”僖王点了点头,想起上次宴请冷嫦曦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李伯的回报——据说那厮吃得一桌狼藉,仿佛从灾区过来的难民一般。顿时打消了在晚膳前将她叫过来的冲动。

    僖王移步膳厅,一桌子精致菜肴早就摆放在了桌上,没有没有二十也有十八,样样都是精雕细琢。一盘肉炒胡萝卜,硬是在盘边用白萝卜雕出一只白兔,活灵活现地望着一盘胡萝卜。

    见他入座,一旁伺候的婢女端过一盆清水,让他洗了洗手,随后帮他擦干,另外递上一杯茶水,给他漱口用。

    “王爷,这些菜都是厨子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菜色,您尝尝看,不知道您喜不喜欢。”一旁伺候的女婢恭敬地将筷子递到他面前。

    僖王看了一桌子的菜色,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似乎没有多少。于是,抬起筷子随便指了其中一道菜:“那个。”

    “是!”一旁的试菜人先行吃了一口,觉得没问题后,在将菜夹入僖王碗中。

    僖王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这道菜不错,叫什么?”

    “回禀王爷,叫做大雁南归,是用大雁肉做成。”

    僖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指了指另一道菜:“那个,给我尝尝。”

    “是。”

    在试菜人再次将菜入口之后,才又夹入僖王碗中。

    得了那道大雁南归开胃,僖王突然有了吃的兴致,于是,也没等那试菜人说没问题,便自行将那菜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就在此时,突然那试菜人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七窍流血,瞪大了眼睛,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王爷,有毒!”之后,便倒地断了气。

    事发突然,僖王骤然变色,大怒,一把掀了一桌宴席,大喊:“来人!来人!……”

    才刚喊了两嗓子,僖王突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迅速喷出,接着,他浑身抽搐,倒在地上,不甘心地瞪圆了眼睛。

    “王爷,王爷!”闻声冲入膳厅的赵管家急切地扑通一声跪在僖王面前,惊恐万分地喊道:“来人,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那赵管家也是在僖王府内服侍了三十多年的老管家,算得上僖王的心腹,也能独当一面。府中王妃去世得早,无人主持大局,李伯奉命去给赵瑗送信之后,现在这个挑起大局的担子便落入了他一人的肩上。

    他迅速镇定下来,一面吩咐人将僖王移到榻上,一面吩咐人请大夫,另外还吩咐了一名侍卫,让其快马加鞭进京通知赵瑗。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夫便被抓进了僖王府,那老大夫战战兢兢地站在僖王的床前,一脸惨白。

    “愣着干嘛,快去看看!”赵管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大夫什么也没有问清,便被士兵抓来,直到他冒着冷汗往榻上望去,瞧见一脸青白的僖王,这才知道是出大事了。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僖王的气息,接着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倏地,面如土灰,“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落入陷阱(2)

    “究竟怎么回事?”一见那大夫的神情,赵管家心中不好的预感便逐渐增大,他一把拉过大夫的领子,急声问道。

    “王爷,王爷,他,他,……”大夫已经怕得口齿不清了,僖王出事可不是一般的大事啊,搞不好他一个不查便会被拖去灭口。他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稚儿,若是他真的不幸丧命,这一家子该怎么活啊!秀州这么多大夫,他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呢!

    “王爷,怎么啦!快说!不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赵管家恶声威胁。

    大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张老脸欲哭无泪,最后只得期期艾艾道:“王爷,王爷他,他驾鹤仙去。”

    大夫一句话,顿时让屋中所有人都慌了手脚,纷纷神情哀伤地落了眼泪。

    赵管家身形晃动,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浑身轻颤着,面容惨白。抓着大夫衣领的手紧紧的,不曾松开:“王爷,王爷是如何去的?”

    “是,是中毒!”大夫闭了眼,小声地说出了检查的结果:“是砒霜,砒霜的毒。”

    霎时,赵管家如同五雷轰顶,居然有人敢给僖王下毒,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这件事一定要彻查,但又不能声张,于是,赵管家深吸一口气,稍稍稳了稳心神,道:“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半点,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的风声,你们所有人都要给王爷陪葬,知道吗?”

    “是!”众人忙不迭地点头。

    “若是有人问起这事,就宣称王爷旧疾复发,稍稍稳了病情,还在休养期间,一律不见客!府内人员若有人私下嚼舌根的,一律处斩!至于大夫,要烦请你先住在府内了,等瑗公子回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你再出府!出府之后,该怎么说话,希望你能明辨!”赵管家接连下了几道死令,让众人全都禁了口。

    “大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望大人到时开恩,让小人离去啊,小人一定一辈子管住这张嘴,什么也不说!”那大夫听闻将他留在府内,最后一点幻想都破灭了,当即冷汗淋漓地哀求着赵管家。

    赵管家挥挥手:“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会要你的命,切记,小心你的嘴,府内任何人向你询问病情,一律都说王爷是旧疾,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那大夫得了赵管家的保证,当即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只要让他活着,叫他说什么都行。

    “来人!将大夫带下去休息!”赵管家叫人领走了大夫。

    与其说是让他下去休息,不如说是看管比较好,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

    那些看到事实的下人都被赵管家找了一个理由看管起来,其余的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下人,当着只当僖王是旧疾复发。

    挨近僖王寝房的侍卫,全都换成了赵管家的心腹,在赵瑗回来之前,这个秘密必须要保守。

    事情发生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赵管家便前后安顿妥当,唯一剩下的便是暗中寻找下毒的人。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僖王的饭菜中下毒,赵管家便暗自发誓绝不轻饶,定当让那人诛九族。

    他在僖王府三十多年,同僖王同岁,年轻时曾在落难之际得僖王施以援手,进入赵家做管家,得僖王信任,不至于穷途末路。他曾发誓效忠僖王一辈子,偿还这份恩情。可现在,他的主子却被人陷害,中毒身亡,凶手未知,让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来人,把今日准备膳食的所有厨子,以及端过菜盘的所有丫头,还有今晚在膳厅当值的所有人都给我带入膳厅!”既然是菜里下毒,那脱不了这几个环节,他赵管家要一个一个的审问!

    “是!”士兵得令离去。赵管家随后来到膳厅。

    因为事发突然,那膳厅压根就没有人去打扫,桌子翻在一旁,碗盘摔碎一地,狼藉一片。之前那名被毒死的试菜人的尸首还摆放在厅中原来的位子,没有被移动过。那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眸泛着血光瞪得圆圆的。赵管家不忍心,上前一步,徐徐将他的双眼阖上。

    半响,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几名士兵押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进了膳厅。

    那些原本还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的下人,一见膳厅中那名试菜人的尸首,顿时便懵了头,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脚下打颤,一个个全都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再不懂事的人,面对此景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你们所见,今夜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赵管家站在众人面前,声音森冷威严:“有人不想要命了,居然敢在王爷的膳食中投毒!幸而发现得早,王爷并无大碍,只是诱发了旧疾,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听说王爷并没出事,众人心中免不了松了一口气,若是僖王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相关人员弄不好全都要丢了性命。

    中毒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件大事。即便知道僖王无大碍,但众人还是依旧战战兢兢。

    “投毒这件大事,暂时由我来进行调查,你们都是接触过王爷膳食的相关人员,都算是嫌疑犯,在洗脱自身嫌疑之前,那里也不许去!”赵管家冷睨着他们,企图从他们那一张张惊惶的面孔中瞧出蛛丝马迹。

    众人爬跪在地上,浑身轻颤,头低低地贴着地面,冷汗顺着额角一滴滴地滑落。听闻自己成了嫌疑犯,全都心中没了底,就怕查不出了来,僖王一个怪罪,宁愿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将他们全都斩了。

    赵管家缓缓踱步,走到他们面前,他眯着眼眸,站定在一名今晚在膳厅中当值的女婢面前:“今晚在王爷没来之前,膳厅中是否有异样?”

    “回,回赵管家,没,没有异样……”被点名的女婢浑身轻颤。

落入陷阱(3)

    赵管家听闻回答,眯起眼眸:“那有没有谁接近过膳桌?”

    “没,没有……”那婢女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管家走到另一名女婢面前:“今晚是你们端的膳食是吗?”

    女婢被吓得满脸都是眼泪,慌忙点头。

    “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赵管家声音听不出波澜。

    “没有……”她摇了摇头。

    接着,赵管家那一地狼藉面前,脚尖指着其中一道还能看得出一点原形的菜问道:“这道菜今天是谁端的?谁做的?”

    众人悄然抬眼望了一下赵管家脚边的残羹,都瑟缩了一下,默不作声,却都异常整齐地同时望向一名女婢和一名厨子。

    生命危急关头,人性的自私显露无遗,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须要找出罪人,一个人死好过所有人陪葬。

    那红衣女婢见众人望向她,突然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说着:“不是我,赵管家,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端了菜之后只是盖了盖子,什么也没做,真的不是我……”

    赵管家什么话都还没问,那红衣女婢就哭成了这样,顿时令赵管家感到心烦:“行了!别哭了!是不是只要经过调查就能知道!若你是冤枉的,我赵长宽也不会陷害你!”

    “望赵管家明察……”红衣女婢一个劲地磕着头。

    赵管家挥了挥手:“先将她带下去!”

    “是!”侍卫迅速地拖着那红衣女婢消失在膳厅中。

    接着,赵管家来到那浑身颤抖的厨子面前:“这道菜可是你做的?”

    “回,回赵管家,是,是小人做的。”那厨子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哭腔,他真是冤枉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可知,就是这道菜里下了毒?”赵管家声音清冷威严。

    “小人,小人不知啊!”那厨子也跟着喊冤。

    “那你在做菜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这些厨子都是在府中呆了多年的,做事自有分寸,因此赵管家也不相信他们会犯下如此不知轻重的的杀头重罪。

    “没,没有……”那人摇了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有急急忙忙地点头道:“有,有,今天膳房确实有点不一样。”

    “说!”赵管家听说有线索,当即严肃了面容看着他。

    那厨子,指了指先前带青桃进入膳房的大汉道:“在做晚膳时,山子他带着一名姑娘进入膳房。”

    被点名的山子一听便慌了神,赶紧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只是一名女婢,说,说是想看看怎么做菜的,所以,所以……”

    赵管家走到山子面前,眯着眼望着他,严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要不然就把你当成同伙处理!”

    山子一听要将自己当成同伙,心底更加慌乱不堪,这个事是绝对不敢有人沾边的,谁跟这个事沾了边,谁就不得好死。丢了自己的性命是小,一个弄不好还会丢了一家人的性命呢!他山子家里的河东狮虽然凶悍了些,但也对他挺好,给他养了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刚刚出生。若是就这么丧了命,他怎么对得起一家人。

    于是,他从头至尾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个明白:“今日酉时,冷姑娘房中那名叫做青桃的丫头来王爷的膳房,趴在窗外偷看厨子们做菜。我本想将她赶走,但她却央求我,说是那冷家小姐上次尝了王爷赏赐的宴席,夸我们做的菜好,一直念念不忘。可王爷赏赐的宴席不是随便能吃到的,因此这才来王爷的膳房偷师学艺,想着学上几招,到时给那冷小姐换换口味。于是,我就同意让她趴在窗口看看。谁知,她不满足,说是窗口看不清,希望能进入膳房。小人看她实在不像坏人,又那么恳切,于是便让她进了膳房,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

    “冷小姐的侍女青桃?”赵管家眯了眼,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青桃是僖王亲自挑选的一个丑丫头,当初他和李伯还奇怪为何王爷要把这么一个丑丫头给冷嫦曦做女婢,结果僖王却说是为了让冷嫦曦认清自己的身份有点自知之明。

    “是的,她说她是青桃,是冷小姐的侍女,她进去的时候很乖巧地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厨子们做菜。他们都瞧见了!”山子急得满脑都是汗,他随手指了指大伙。

    赵管家移步到另一人面前:“当真?”

    “是啊,那丫头一直很安静地站在角落。”那被点名的厨子也急忙出声。

    就在赵管家眯了眼,在心中暗自思量之时,突然一个很小的声音轻轻地传来:“赵管家,那个,我,我看见青桃,她,她似乎,好像,没有,没有一直站在原地……”

    “什么意思?”赵管家听他这么一说,口气冷冽了几分。

    那人一直想着,只要抓出真凶就同他们没有关系了,于是,壮着胆子将自己所看到的说了出来:“当时我在烧火,当我抬头的时候发现青桃站在做好的菜旁,当时也没多在意,过一会再看,她又回了原地。我只当她是想看看那做好的菜长什么样子,因此也没多上心……”

    那人的话越说越小,赵管家听他这番话后,当即心底有了七八分判断,于是怒气冲冲地喊道:“来人去把青桃给我押过来!”

    看着地上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下人,赵管家也让人领他们出去了。虽然大部分人已经洗脱了嫌疑,但在彻底水落石出之前,对这些人,赵管家还是多了一个心眼,让人全都看了起来。

    西厢房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冷嫦曦,正兀自欢蹦地吃着桌上的事物,暗自盘算着时间,等着陈少煊来营救他的信号。

    忽闻院外嘈杂,冷嫦曦不解地抬头望向青桃:“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婢去看看吧。”青桃低眉顺眼地说道。

    “嗯,去看看吧。”冷嫦曦点头,心底估摸着可能是那药见效了,正要去找大夫。正好,她把青桃打发走之后,自己就可以背着背包溜人了。

落入陷阱(4)

    可是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响,但却不及现实来的残忍,只见青桃还未走出屋门,一队侍卫便门也不敲地冲入了屋中,说了一句:“奉命将青桃带走!”之后,便迅速地撤离了西厢房。

    冷嫦曦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在腾升,她试着打开屋门,结果却发现门口屹立着两名侍卫,见她要外出,便将长矛交叉,挡在她身前道:“赵管家有令,让冷小姐呆在屋中。”

    “赵管家?”冷嫦曦不解地望了那侍卫一眼,但对方什么也没说,径自将她赶了回去,关上了屋门。

    冷嫦曦在屋中来回踱步,仔细思量,这个赵管家她之前有听青桃说过,似乎是同李伯一样,在僖王府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很受僖王的器重。

    只是,为何今晚将青桃带走的是赵管家而不是僖王?按理来说,她也算得上是僖王的客人,若是有什么事,也应该是奉僖王的命,而不是赵管家的命才对,除非是僖王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冷嫦曦惊了一身冷汗。

    膳厅中的一地狼藉依旧没有收拾,赵管家背对着门站在那试菜人面前,看着他满脸的青白,心中复杂。他在府内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任何大事,这次的事件来得如同暴风雨一般猛烈,让人难以招架。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赵管家的手紧成拳头,背在背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心中的担子重重的压得他有些喘过气来,李伯又被僖王派去送信,偌大的王府中,他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期盼赵瑗能尽快赶回来。

    “赵管家,青桃带来了。”奉命带青桃的侍卫走到赵管家身边回禀。

    赵管家闻言,随即收敛心神,这个时候,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一星半点的脆弱。换上一张严肃冷峻的面容,赵管家沉声道:“带进来。”

    青桃被带进膳厅,她身后的侍卫往她肩膀上使劲一压,她“扑通”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你就是照顾冷小姐的青桃?”赵管家的声音冷冷的。

    “是,是,奴婢,奴婢就是青桃。”青桃胆子本来就小,突然被这些侍卫不明所以地抓到这里,就已经几欲吓破了胆子,再一听赵管家的口气,更是全身抖如筛糠。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诛九族的重罪?”赵管家一开始就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

    一听那诛九族三个字,青桃整张脸骤然变得惨白惨白的,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惊慌失措,语无伦次道:“赵,赵管家,青桃,青桃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赵管家饶命啊,赵管家,青桃,不知道,诛九族,什么诛九族,奴婢不知道……”

    青桃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喊着饶命,不知道之类的话。

    赵管家瞧她的模样似乎并不像刻意装扮的,于是,当即心下起疑,不过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冷哼一声:“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想抵赖!”

    青桃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惊惶地稍稍抬了头,这才注意到满地的狼藉。她一一顺眼扫了过去,在望见那躺在地上的试菜人的尸首时,她吓得哆嗦了一下,往后跌坐在地上,双腿发软,这可是她第一次见死人啊,还死得如此地恐怖,七窍都在流着血,阴森森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赵管家眯着眼森冷地望着她。

    “奴婢,奴婢,奴婢,奴婢不知道,这个,这个……”青桃被恐吓得泪流满面,神智变得都有些不清晰起来。

    “来人,带证人过来。”赵管家见青桃还是不说,以为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让侍卫将那几个厨子带了过来。

    “赵,赵管家……”几名刚刚被放回去的厨子气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又立即被提溜了过来,全都胆战心惊。

    赵管家没看向他们几人,只是远远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瘫软在地上的青桃:“看清楚,可是这个女人?”

    几名厨子闻言,皆战战兢兢地转头望向青桃。

    “对,对就是她。”

    “是她,今晚进膳房的就是这女人!”

    “赵管家,没错,她就是青桃。”

    …………

    为了尽快洗脱嫌疑,所有人在瞧清青桃的面容时,忙不迭地点了头。

    赵管家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将这些厨子带下去。

    随后,他踱步到青桃面前,恶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管家,奴婢,奴婢,奴婢真不知道,他们,他们……”青桃被这阵势弄得更加心惶,也更加迷惘。

    “有人在王爷的晚膳中下毒,索性发现得早!”赵管家索性挑明了真相,指了指地上的试菜人,意思很明显,这个幸运的人做了僖王的替死鬼。

    “下,下毒!”青桃闻言瞪大了眼睛,这个不用说她也知道是重罪啊!

    “有人瞧见你今日酉时进了王爷的膳房,并且在膳房中鬼鬼祟祟,刚刚那些厨子都是证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从实招来!”赵管家怒瞪着青桃。

    青桃被他这么一吓顿时魂不附体,这下毒可是开玩笑的,就算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于是急忙辩解道:“赵管家,冤枉啊,冤枉,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那你下午鬼鬼祟祟地在厨房做什么?”赵管家的声音再次冷冽几分。

    “下午,下午……”青桃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了自己放的那一包药,倏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慌意乱。

    赵管家一直紧迫地盯着她,将她面容的变化瞧在眼底,顿时眯了眯眼:“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快说!”

    “是,是……”青桃咬着下唇,期期艾艾,不太敢开口。

    “还不说?想要你家人都跟你一起陪葬不成?”

    “陪,陪葬……”青桃惊惶地瞪着一双眼睛望向赵管家。

    “给王爷下毒者要诛九族!”赵管家一字一句地说道。

落入陷阱(5)

    一听赵管家的这句话,青桃再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便心底一横,什么都招了:“是冷小姐,下午的时候,冷小姐给了奴婢一包药,说是一种能延年益寿的补药。本来想要献给王爷,但怕王爷不高兴,不愿接受,于是让奴婢放在菜肴之中,等王爷吃出了效果之后,一个高兴,兴许就能给她赏赐。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要是知道,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赵管家,还希望您明察,给青桃向王爷求个情啊!奴婢真是冤枉的,冤枉啊……”

    青桃口中喊着冤枉,但赵管家却无心去听,此刻他的心底沉甸甸的,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跟冷嫦曦有关。

    于是,他又再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个药真是冷小姐给你的,而不是别人给你的?”

    “青桃确定,真是冷小姐给青桃的!”青桃一面磕着头,一面说着。

    赵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他静静地思索着青桃的话。

    如果这个药并非如同青桃所说,从冷嫦曦手中得到,那兴许冷嫦曦并不知情,那事情可以简单一些。可若当真是她给的,那这个事情恐怕就很麻烦了。

    且不说冷嫦曦是冷家的小姐,又是僖王的客人,就说这冷嫦曦的另一个身份吧,他多少听僖王说过一些,很可能是僖王未来的儿媳妇,虽然不太可能是正室,但地位也不低。

    僖王不待见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他自然知道,但赵瑗却将她宝贝得不得了。可眼下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即便是赵管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赵管家挥挥手:“将青桃先关入地牢,等瑗公子回来了再做定论!”

    青桃一听要将自己关起来,慌忙喊道:“赵管家要为奴婢伸冤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冷小姐的话去做的!赵管家,奴婢冤枉……”

    青桃的声音喊得凄厉,却也让赵管家听得皱了眉头,这个事情他本来就是在秘密调查之中,现在牵连到冷嫦曦,更是不能大张旗鼓。若是放任青桃这么喊下去,恐怕不到半日,府中各种揣测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于是,他不耐地上前两步,一个手刀敲在青桃脖子背后,让青桃顿时昏迷了过去:“将她拖下去,关入地牢,看紧点,在瑗公子来之前的这几日都不许任何人接近,听明白了吗?”

    “是!”侍卫们齐声点头。

    “还有,今日在这里听到的所有话,如果有人胆敢泄露半句,那就是死罪!”赵管家的话威严森冷,令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全都正了色,齐声道:“是!”

    “来人。”当侍卫全都撤下,赵管家瞧了一地狼藉一眼,唤来几名下人。

    “赵管家有什么吩咐?”

    “把这里清理了。这试菜的人是谁,你们认识吗?”赵管家看了一眼那试菜人问道。

    “是阿财。”其中一名下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小声地说道。

    赵管家点了点头吩咐:“找一块好点的地把他下葬了,看看他家中还有什么人,若是还有老人孩子媳妇的,就给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后半生好生活。”

    赵管家也是苦过来的人,知道一家人中若是失去了经济的支柱,这一辈子的生活恐怕就只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当初他在最难的时候能得僖王收留,直到现在还记得这份恩情。僖王去世了,他无以为报,只能打着僖王的名号,做些善事,为僖王积点阴德。

    带下人将膳厅全部收拾妥善之后,已经是将近子时了。

    天高而远,朗朗乾坤,无一丝云霞,空中的皓月亮如银盘,漫天星斗点缀着苍穹。夜风徐徐吹过,唤醒了沉睡的花蕾,秋菊在清朗的月辉下妖冶地绽放。

    赵管家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皓月,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凄楚。

    他跟在僖王身边几十年,在僖王年轻时,他就一直做他的心腹,伺候着僖王。僖王待他不薄,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兄弟和朋友。

    年轻时,他仗着会一点拳脚功夫,喜好在乡中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乡绅。乡绅派人将他抓了起来,硬是给他按了一个罪名,企图屈打成招,谁知他宁死不屈。那乡绅便将脑子动到了他家人的身上,先是抢占了他的结发妻子,爱妻不忍受辱,悬梁自尽。后又强行买走他才半岁的儿子,以至于儿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家中老母亲遭此变故,一病不起,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却依旧无法挽留母亲一命。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就在他看透了世态炎凉,想要一心寻死之际,巧遇僖王,僖王救他一命,为他报了仇,至此他便一直留在僖王身边。

    僖王偏好游历江湖,他便跟着僖王天南地北的闯荡,一起落过难,一同享过福,可谓是过命的交情。

    僖王婚后定了性子,他便安安分分地做着他的管家,同李伯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打理着僖王府的一切。赵瑗出生后,为僖王府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他和李伯这两个算得上是伯伯辈的人,总是宠着赵瑗,因此还被僖王说过几句。

    这些往事一幕幕清晰地在赵管家眼前飘过,就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可才这么一个眨眼,那位他跟了几十年的人便已经躺在了榻上,先他一步离去。他离去得太仓惶,太匆忙,太残忍了,让赵管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赵管家心中空空的,仿佛自己曾经的信仰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一般。他的世界崩塌了,找不到方向。越想,他心中越凄哀,于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良久,他抽抽噎噎地止了声,深吸一口气,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望着天空,喃喃自语:“王爷,你一路走好,我赵长宽一定为王爷找出真凶,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要替王爷报仇!”

    现在,能支持他的便只有为僖王报仇这一个信念了。

    这么想着,赵管家望向冷嫦曦住的西厢房,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落入陷阱(6)

    暗夜墨浓墨浓的黑,月冷天高,带着一丝诡秘的静寂。

    子时已过,冷嫦曦丝毫睡意也无。想起看守在门外的侍卫,她心底沉甸甸的。

    青桃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就连一丝音讯都没有,让人有一种难以揣测的心慌。

    她稍稍思量片刻,披了一件外衣,往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那两名守卫依旧兢兢业业地守在门口,见她开门,面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长矛交叉。

    冷嫦曦不慌不忙,干脆将整个房门都打开来,自己则靠在门边,丝毫出去的意思也没有,闲闲地望着那两名侍卫,徐徐开口:“两位大哥,都在这站了几个时辰了,怎么不见有人来给你们换班呢?”

    那两名士兵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如同兵马俑一样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手中的长矛依旧紧紧交叉。

    “这么久都不吃不喝的,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有一些点心,一起来吃点?”冷嫦曦转身入屋,从桌上拿了一盘桂花糕,又靠回门边,盘子递到两人面前。

    可那两人依旧纹丝不动,像木偶人一般。

    冷嫦曦见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径自抓起桂花糕,“吧嗒吧嗒”地吃了起来,那声音在静寂的夜晚被放大了几倍,甚是响亮。

    “咕噜——咕噜——”几声奇怪的响声从两人身上传来。

    冷嫦曦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微抽了抽,随即继续往嘴里塞东西,那声音更加响亮几分。

    “咕噜——咕噜——”仿佛两个声音在较劲一般,一个比一个响亮。

    冷嫦曦淡淡瞥了两个木偶人一眼,默不作声,只管“吧唧吧唧”地吃着,心中冷笑:叫你丫不开口,看你丫能忍耐到何时。馋死你!

    良久,眼见一盘桂花糕即将见了底,那两个侍卫依旧沉住气,不吭一声,冷嫦曦反倒有些急了起来,于是她一面吃着桂花糕,一面口齿不清地火上浇油:“两位大哥,这桂花糕很好吃,真的不尝一点?味道香浓,入口即化,那可不是一般酒家能尝到的,王府的桂花糕啊,你们就不想来一点?”

    冷嫦曦端着盘子往两人身边挪了挪,若不是因为天黑,想必她一定能瞧见那两名侍卫黑了一半的脸。

    两名侍卫依旧不置一言。

    而冷嫦曦也只得自言自语:“话说回来,我还真是挺佩服两位大哥的,这么几个时辰了,东西没吃算了,怎么就连茅厕也不想去?还真能憋啊!”

    眼见桂花糕已经见了底,冷嫦曦两手一摊,撇着嘴把空盘子放回了屋内。

    少了她那馋人的“吧唧”声,两名侍卫的肚子这也才跟着歇了声。本以为她的闹腾就此结束,谁想,这口气还未来得及松开,就听那无良女土匪靠在门边,口中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嘘——”!

    霎时,两人的脸黑了个透,隐没在夜色中,绝对找不到。

    “嘘——!嘘——!”冷嫦曦吊儿郎当地依在门边,口中发出的声音简直能令人崩溃和发指。

    两人心中若是有牙,早就咬得“咯吱咯吱”响了,这个无良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这种哄小孩尿尿的声音她都能发得如此自然而然!

    虽说这招贱了点,不过还是比较好用的,冷嫦曦这才“嘘”了不到一会,就见两名侍卫纹丝不动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摆起来,尤其是腿部的动作幅度最大。

    打铁要趁热,于是,冷嫦曦笑眯眯地道:“两位大哥,若是内急,不妨赶紧去解决,憋久了可是会出人命的!对我,你们尽管放一百个心,这僖王府守卫森严,我怎么也逃不出去不是?若是当真不放心,不妨你们两人一个一个的去,如何?”

    兴许是火候未到,那两人还是不理不睬。

    冷嫦曦兀自冷笑一声,将嘘嘘事业进行到底。

    若是之前冷嫦曦还藏着想要偷偷去看看陈少煊有没有来接应自己的花花心思的话,此刻,早就在青桃去而不复返的现实中被打消了。她此刻就只想从这些侍卫口中打探出一些消息,他就不信,这些原本被命令寸步不离的侍卫,当着她的面擅离岗位,回来还能对她守口如瓶。

    眼见那两名侍卫,似乎真的有些因为忍受不住,有了一些心动,其中一名士兵甚至稍稍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嫦曦急忙开口:“去吧,去吧,我一定不会说的。”

    就在此时,一声清冷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去哪?”

    一听见那声音,两名侍卫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立刻收了回来,憋死是小,获罪是大。

    眼见自己功亏一篑,冷嫦曦心底长叹一声,淡然地望向那名缓缓朝她走来的老者。

    只见那名老者青衣长衫,一脸老成严肃,岁月在他脸上碾出了深刻的痕迹,却不曾影响他挺拔的身姿。

    那人走到冷嫦曦面前,冷冷开口:“你就是冷小姐?”,语气中不带一丝恭敬。

    冷嫦曦沉默地望向他,在她的眼底,她似乎发现了一丝竭尽全力去隐藏的愤恨,这抹愤恨让她心惊。

    “请问你是?”冷嫦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两名侍卫见他走进,纷纷将手中的长矛竖起,那人缓缓走入屋内。

    “赵管家。”他出声回答,接着一个顺手将门关上。

    冷嫦曦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看来这个赵管家来者不善。

    “赵管家来此有何贵干?”冷嫦曦唇角一挑。

    赵管家冷冷地盯着冷嫦曦,企图看透她那装模作样的虚伪:“你说呢?”

    “赵管家带走了我的奴婢青桃,到现在都还没有让她回来,我没问赵管家怎么回事,赵管家怎么倒先问起我来了?”冷嫦曦打着太极将他那句话挡了回去。

    但那赵管家绝非省油的灯:“青桃都已经全招了出来,冷小姐还想装糊涂吗?”

    “赵管家,并非是我冷嫦曦装糊涂,而是真的给你弄糊涂了。青桃招了什么?”冷嫦曦不动声色。

    “那包药是否是你的?是否是你亲自给青桃的?”赵管家见冷嫦曦不肯承认,干脆直截了当地将话挑开。

    听赵管家提起那包药的事,冷嫦曦突然心底打了一个突,想必是那药的事情被揭穿了,第一个想法便是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是陈少煊的主意,于是,她想也没想地点了头:“对,是我的。”

檫肩而过

    赵管家见冷嫦曦毫不犹豫地承认,脸上一丝愧疚也没有,心中顿时怒火翻腾:“你!你!你遭人追赶之时,王爷救你一命,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你!……”

    “什么恩将仇报?你是什么意思?”冷嫦曦突然有些被他弄糊涂了,不过就是下了一点泻药,有必要弄得好像跟下了毒似的吗?

    赵管家见冷嫦曦没有悔改之意,还在那跟他装模作样地打着哈哈,顿时,阴鸷的眼中迸射出森冷,一股浓烈的恨意萦绕在他周身,令冷嫦曦瑟缩了一下。

    冷嫦曦突然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一包泻药吃出什么问题来了?

    “赵,赵管家……”正要怯怯开口询问之际,那赵管家拂袖转身,沉重着步伐走出屋门,吩咐:“好好看住冷小姐,不准离开半步,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唯你们试问!”

    赵管家金口一开,那还想去如厕的两人顿时夹紧了大腿,哭丧着一张脸,心底哀怨连天。

    冷嫦曦坐在软榻上,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似乎跟她之前所想的有很大的误差。青桃被带走,王府戒备森严,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府中的气氛凝重,仿若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本想去门口探个口风,却又被挡了回来。

    若是先前自己是被僖王看管了起来,那么现在她就是真真正正地被赵管家软禁了,关在屋内哪里也不能去,如同坐在一所华丽的牢房中一般。

    她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起身推开窗户,趴在窗棂上,望着空中那轮圆月,心中划过淡淡的念想。

    如今的日子,跟在冷家想必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想当初,她在冷家就是众人手中的一块宝,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都行,即便老爹心有不满,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是冷家的霸王,嘉州城的土匪。就算她闯了一篓子的祸,也有人心甘情愿地为她收拾。

    而如今,龙搁浅滩,动弹不得,身在僖王府,却只能望着月亮遥想自由,心中的酸楚自是不用说了。

    “白雪公主等白马王子的那个吻等了一百年,莴苣姑娘等王子的解救也等了好多年。赵瑗,你个厮的,要是也让我等这么多年,老娘我可要自力更生了,到时可别怪我不要你啊!”冷嫦曦心底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于是,愤愤地低声喃喃自语,那莫名其妙的话听在门口两名侍卫的耳中,皆引起一阵庆幸——这脑子有问题的姑娘果然霸气得与众不同,幸好不是我家的。

    入秋时节,甚少下雨,天气干燥了些。秋风刮过,扬起路上飞沙走石,带着卷落的枯叶能走好远。

    李伯出了秀州城已有三日,因为年纪大了些的缘故,所以脚程并不算快,大部分都是白天赶路,夜晚来临前便到下一个村子找地方住下。

    即便这样,骑马三天下来也将他一身老骨头折腾了够呛,呆在府中许多年,他已经很少这样折腾了。

    日头高照,秋阳烈如火,晒得他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李伯牵着马走在一座小镇中,已经人疲马乏,他找了一间茶棚坐下,将马拴在柱子旁,要了一碗凉茶径自喝了起来。

    “小二,给我的马上些口粮,拿些干净的水。”李伯唤来小二,往桌上丢了七八个铜板,那小二顿时数着铜板乐颠乐颠地转了身去置办。

    茶棚中坐着一些农家汉子,喝着凉茶,

    “哎呦,这日子真难过啊,今年的收成不好,没法过下去了!”

    “是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办啊,还要上缴粮税,哎!”

    李伯听着众人的的议论,心中也微微有些感慨,他也曾是个庄稼汉子,这粮食收成关系着一家人的生计,可是重大的事情啊。

    “驾!驾!让开,快让开!”一批快马载着一个年轻男子飞快地从街上掠过,扬起一地的沙尘,城中百姓皆皱起了眉头。

    由于,李伯正想事情,想得入了迷,因此压根就没留意,同他擦身而过的这匹快马上载着的年轻男子正穿着僖王府内的衣服。

    一盏凉茶下肚,暑气解了大半,李伯钱付了两个铜板之后,又再次牵着马徐徐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擦身而过,成了今后所有事端的起源,将许多人的命运就此改过。

    自从史浩将僖王的手信交给赵瑗之后,赵瑗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文德殿中,第二日起便一直称病,抱恙不能上朝。高宗来探望过一次,之后派了御医,却都被赵瑗以想要静养一一挡了回去。久而久之,文德殿中更加清凉。

    而此刻,就在空旷的文德殿中,一抹精瘦的身影被冷展宸领着进入了赵瑗的卧房。

    “赵瑗,僖王府内来人,说要见你。”冷展宸轻敲屋门,还未待里面有回应,便径自推门进入屋中。

    只见本来应该抱恙躺在榻上的人,正端坐在书桌旁,手握一只毛笔,正在写写画画,甚是有些闲情逸致。

    “父王?”看着冷展宸仔细地关了门,赵瑗挑眉望向眼前精瘦的男子。

    那人一见赵瑗,便急忙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瑗公子,是赵管家让我来通知您的。王爷遭人下毒,命在旦夕,问瑗公子是否能回去一趟。”

    “什么!”一听这消息,赵瑗顿时如同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他手微微颤抖,毛笔从手中滚落,弄毁了一副精致的字画。

    冷展宸迅速一把拽过那名男子:“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事情一发生,赵管家便让我日夜兼程地赶来通知公子了。”那人急声说着。

    冷展宸缓缓松开他,同赵瑗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先下去休息吧。”赵瑗迅速恢复了冷静:“小豆子。”

    “瑗公子有何吩咐?”小豆子恭敬地推开门,他现在已经荣升为赵瑗的心腹。

    “带他下去休息休息。”赵瑗指了指精瘦的男子。

    小豆子得令领着他先行退出。

相见不相识

    冷展宸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眼线之后,仔细地关了门,走到赵瑗的书桌旁,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中毒可是大事,你现在要怎么处理?”

    “必须要回去一趟。”赵瑗坚定地望着冷展宸。

    “可是出宫的话……”冷展宸欲言又止,意思很明白,他赵瑗现在正在闭门思过兼生病期间,若是无故失踪了,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可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不能轻易向高宗回禀,弄不好,就会被误会有谋逆的嫌疑。

    “我这几日装病可不是白装的,你瞧文德殿中最近不是清静了许多吗?我跟你互换身份,你只需要呆在寝房中,不需要出门,不需要上朝,让小豆子帮你做掩护,十天半月,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对此赵瑗早就胸有成竹。

    “原来,你早就在计划这事了?才一直装病不肯出门!”冷展宸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说病倒就病倒,弄得他措手不及,后来知道他装病,也只当是他不想上朝的借口,却没想到,他心思如此深沉,早就在计划离宫的事了。

    “不能一直将小宝儿放任在父王府中,我不放心,无论如何都想要解决这个事情,本想再拖两日就告诉你的,孰料计划没有变化快!”赵瑗面色严肃深沉,眉头紧皱。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宫?”冷展宸知道阻止不了赵瑗。

    “今晚就走。”赵瑗坚决地点头。

    “一路顺风!”这是冷展宸唯一能对赵瑗说的话。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不需要言语便能心意相通,所以,赵瑗轻轻地拍了拍冷展宸的肩膀,而冷展宸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握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当夜,月黑风高,乌云笼罩,一匹黑马疾驰到丽正门,守卫检查了一下腰牌,确定是文德殿中的冷展宸之后,便放了行。

    那黑马一出宫门,便撒开四蹄,拼命向郊外跑去。

    赵瑗出宫已经两日,一直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秀州赶。由于从临安到秀州的路他从未走过,所以也只能一路询问。幸好他的坐骑是一批千里名驹,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速度还是很快,两日就走了一半的路程。

    这日正午,天空灰蒙蒙的,自从入秋后就很少落过雨的天空,竟然淅淅沥沥的落下了豆大的雨点。这场雨来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赵瑗骑马飞奔在郊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顿时被雨水浇了个透。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这才远远地瞧见一个茶棚,于是,急忙策马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茶棚中早就因为这场雨而坐满了过路的行人,在没有其他空座。赵瑗将马牵到茶棚的屋檐下,刚刚好遮住滴落的雨点。接着他从怀中掏出手绢,细心地为马擦着雨水,反倒是自己身上的湿淋却置若罔闻。

    巧合的是,从秀州出发的李伯,也正好赶上了这场雨,不过他先赵瑗一步进了茶棚,所以并未被淋湿。他坐在角落中喝着凉茶,看着赵瑗的一举一动。

    这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从一进来便抓住了他的眼球,让他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番。再见他如此爱惜自己的坐骑,于是想到了年幼的赵瑗。李伯记得赵瑗小的时候就爱马,曾有一次外出淋了雨,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先给马擦干,从而导致自己生了一场病。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距离两人分离将近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李伯再未见过赵瑗,而赵瑗在他的记忆中依旧还是那个六岁的孩子模样,这次僖王让他去送信,其实也是找了个借口让他一解思念。

    在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李伯居然产生一种这个人兴许就是赵瑗的荒唐想法,随即,他摇摇头,笑笑,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毕竟赵瑗现在在宫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遇见。

    即便这名眼前的年轻人不是赵瑗,但也不可否认赢得了李伯的好感。

    于是他起身走到赵瑗身边:“这位年轻人,我见你赶路匆忙一身都湿透了,这场雨又急又大,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再上路。我那还有一个空位,如果不嫌弃,不妨过来我这里坐坐,如何?”

    赵瑗突然听闻有人同自己搭话,于是转头温文尔雅地露出一抹笑意:“这位老伯,您太客气了。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倒是愿意过去坐坐。”赵瑗看着眼前的李伯,只觉得有些亲切,却也没有认出来,毕竟二十多年前的人影早就在自己脑海中变淡得只剩一抹影子了。

    将马栓在柱子上,确定不会淋雨之后,赵瑗同李伯坐到了桌前。李伯望着他感慨:“年轻人,你贵庚了?”

    “二十有四。”赵瑗客气地回答。

    李伯听闻他二十四,叹了一口气,心中更加感慨,这名年轻人的年纪跟赵瑗一样啊。

    “老伯为何叹气?”赵瑗瞧着李伯亲切,见他叹气,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老人家曾经也有一个儿子,同年轻人同龄,只是六岁时失落了,至今没再见到,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天南地北的打听,所以见到年轻人便忍不住感慨啊。”出门在外,李伯对谁都多了一个心眼,并未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么多年了,杳无音讯,老伯如何打听呢,再说时间变迁,恐怕您的儿子都变了样,还如何去找呢?”赵瑗听他失落了儿子,不免为他感到可怜。

    “实不相瞒,老人家我这次去临安,就是因为听到了儿子的音讯,所以特地去看看的。”

    赵瑗听闻点了点头,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偷偷放入李伯手中:“老人家,找儿子很重要,可若是这次去临安找不到,不若就找个地方好好安定下来吧。”

    李伯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恩惠受宠若惊,急忙想要推脱:“不行,年轻人,这个无功不受禄我老人家是懂的。”

    “老伯,你收好了。谁说你没功的,我想请你告诉我到秀州如何走?这个就当是谢礼。”

    “你要去秀州?”李伯愣了一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回去

    李伯刚从秀州来,而碰见的这名年轻人又正好要去秀州,让李伯觉得巧合,于是,他禁不住问了一句:“年轻人,你去秀州做什么?”

    “老伯,我去秀州看个朋友。”赵瑗也并未说真话,毕竟自己身份特殊。

    李伯点了点头,给他清晰地口述了去秀州要经过的地方,最后他还是想把银子还给赵瑗,但赵瑗却如何都不收。

    因为拧不过赵瑗,李伯最终只能将银子揣入了胸襟中。

    茶棚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的小了很多,那豆大的雨点已经变成了牛毛细雨,最后纷纷洒洒过一阵便歇了脚,黑压压的天空顿时雨霁云开。

    茶棚中的人纷纷落了铜板,逐渐开始又上了路。雨后的路变得更加的泥泞,很多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溅得裤腿上全是泥。

    赵瑗望望天,起身向李伯抱了拳:“老伯,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希望你能找到儿子。”

    “年轻人,路上小心,一路顺风!”短短的相处,李伯竟然有些舍不得赵瑗,他朝他挥挥手道别。

    就在赵瑗即将策马奔腾之际,李伯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年轻人,你高姓大名?有机会我登门拜访!”

    赵瑗唇角微微一笑,两腿使劲踢了马肚子一下:“驾——”一声走远,半响,茶棚才隐隐传来他的声音:“老伯,不用了,后会无期!”

    李伯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本想着若是知道这位年轻人的大名,等他回秀州之后差人去打听看看,若是能找到他,就将银子还回。

    虽然这不过是赵瑗在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一个转身便能忘之脑后,但却在冥冥之中将他的命运往另一个轨道上牵引而去。很多年后,他曾回想过多种可能,若当初认出了李伯,及时看到了自己父亲的那封亲笔信,那么这一切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又是两日匆忙的赶路,赵瑗终于来到了秀州。

    六岁之前,他曾在这里度过一段还算是愉快的童年。府中那些可以算得上是他叔叔伯伯的下人们曾经带着他满城跑,糖葫芦,甜面人这些孩子的甜嘴总是偷偷摸摸地藏着给他偷吃。

    而自己的父王,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位严肃的父亲,虽然偶尔还是会对她放纵,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将他看管得很严的。很多年不曾再见过自己的父王,僖王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淡得只剩一抹模糊的影子,若不是临安定都,父子两人远远地见了一面,恐怕他都要记不起僖王的模样了。

    来不及过多的感慨,赵瑗匆匆穿过集市,往僖王府奔去。

    “谁?僖王府岂是你能随便乱闯的?”多年不曾回来,那守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压根就没有人认识他,因此,一把拦住了脚步匆忙的赵瑗。

    赵瑗现在心中如同烧了一把火一般焦急,压根就没想好好解释,急声高呼:“我是赵瑗,快给我开门!”

    “管你是赵圆还是赵扁?赶紧滚,僖王府可不是你能嚣张的地方,若是在这样无理,小心我叫侍卫了!”那守卫压根就不知道赵瑗是谁,听他口气嚣张,态度更加不好起来。

    赵瑗沉了脸,周身肃杀:“去叫李伯出来!”

    “李伯不在!”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

    赵瑗眯了眼:“赵管家呢!叫他出来,就说赵瑗回来了!”

    “你算老几啊,我们赵管家是你想见就见的?”守卫不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由于连着几日日晒雨淋地赶路,赵瑗的下颚上长出了细密的胡茬,衣服也脏了几分,将他周身的贵气遮盖了一半,也难怪那守卫狗眼看人低。

    赵瑗一听这话,当即心中一股火气穿了上来,他一把上前抓住那人的衣领,冷声威胁:“若是耽误了事情,你小心一百条命都赔不起!还不赶快去找赵管家!”

    那人一见赵瑗这副模样,顿时被吓傻了眼,他衣领被赵瑗揪着,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来气,一张脸憋得通红,他转头望向另一名守卫,寻求帮助。

    另一名守卫见状急忙跑回了府中,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赵管家便匆匆忙忙地从府里赶了出来。

    他一见赵瑗,顿时心中五味繁杂,有着多年不见的欣喜,有着见他成长成人的感慨,有着见到他松一口气的感觉,还有着因为他即将面对生父过世的噩耗的酸楚。

    “瑗公子……”赵管家一开口,眼中一抹晶莹闪过。

    赵瑗一把推开手中的那名侍卫,向着他迎了上去:“赵管家!”

    “瑗公子,快进来!”赵管家抬手抹了抹眼角。

    “赵管家,我父王怎样?”赵瑗急切地开口询问。

    “进来再说!”赵管家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令赵瑗心底打了一个突。

    而之前嚣张的那名守卫一听赵瑗对僖王的称呼,顿时明白自己闯了大祸,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赵瑗跟着赵管家进了府中,见赵管家并未将他领着去见僖王,反倒是将他先领入了中厅,心底滕然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赵管家,为何不带我去见父王?”赵瑗疑惑问道。

    赵管家左右看看,仔细地关了门,一脸凝重地转头望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赵瑗焦急了几分:“赵管家,是不是我父王出了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问,赵管家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顿时老泪纵横道:“瑗公子,我对不起你啊!瑗公子……”

    “怎么回事?”赵瑗被他的行为下了一跳。

    “瑗公子,我没有守护好王爷,王爷他,他,他……”赵管家这几日的悲伤积累仿佛到了一个极致,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哭得哽咽。

    赵瑗不需听完他的话,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身形有些动摇。

    良久,他轻轻出声问道:“如何去的?”

    “中毒!”赵管家眼中迸射出一股恨意。

    赵瑗一听心中一颤,居然敢有人下毒,面色骤然变得森寒,从牙缝中挤出:“是谁?”

    “冷家小姐,冷嫦曦。”

心中哀恸

    中厅因为赵管家的一句话而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一种几近诡异的静谧能将人的每一根神经都一一摧毁。

    赵管家先前的满腔愤恨,也在这样的静谧中渐渐化为乌有,心底腾起一股淡淡的惧意。

    赵瑗浑身轻颤,良久,他徐徐开口,但却并未问及冷嫦曦:“父王现在在哪?”

    “王爷在卧房中。”赵管家有些诧异,却并未多言。

    赵瑗的隐藏在袖中的双手拳头紧握:“带我去看看。”

    赵瑗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想要竭尽全力稳住的心神。

    赵管家看在眼中,叹在心底,眼角一抹晶莹滑过,默不作声地开了门,领着赵瑗往僖王的卧房走去。

    僖王卧房周围服侍的人全都被赵管家找了理由撤换了下去,守在周围的都是一些谨慎的护卫。

    他们见赵管家领着一名男子往这边走来,当即都心知肚明,全都一一低下了头。

    “赵管家,瑗公子。”那些侍卫都是赵管家一手调教的,最忠于僖王的人,见两人走进都恭敬地招呼着。

    “可有人来过?”赵管家的脚步在一人面前停了停。

    “没有。按照吩咐,没让任何人靠近。”

    赵管家点了点头,继续领着赵瑗往里走。僖王那栋庄严壮丽的小楼逐渐跃入赵瑗的眼帘,远远地望着这栋小楼,儿时的片段一点点地回放在眼前。

    曾记得,他总是拿着写好的诗词,跑到楼中,在僖王面前炫耀,若是僖王觉得好,他便能高兴上一整日,若是被批评了两句,他也会闷闷不乐好一会,直到李伯偷偷拿着一些糖果放在他面前,他才露出孩子般的笑颜。

    “这个消息没走漏出去吧?”赵瑗面色深沉。

    “没有,这是大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这才通知了瑗公子来处理。”赵管家如实禀报。

    “那就好,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继续封锁所有消息,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赵瑗眼底腾起一股阴骘,他深吸一口气:“至于父王的死因,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赵管家沉声应下,心中为赵瑗感到疼痛,一面是挚爱,一面是至亲,如何取舍,何去从何。

    两人交谈间,已然来到小楼门前,这里依旧重兵把守,在赵管家的示意下,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同时也退出了十步远。

    赵管家推门入内,屋中只有一名哑女,在赵管家的示意下一直僖王卧房内守候,每日三餐,说是给王爷送的,其实都是给她送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下去吧。”赵管家挥挥手,哑女识相地弯着腰默默后退,直至门前,才转身出了屋,接着又回身将门关好。

    赵瑗站在花厅中,身子隐隐颤抖,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不敢往前走,想见见父王的容颜,却又害怕见到他的容颜。

    终于,再慢的脚步,还是走到了内室,远远望见榻上那个魁梧的身躯,僵直地躺着,丝毫也感受不到生气,赵瑗心底的悲凉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地腾然而起。

    “父王……”他怯怯地叫了一声,这声父王他从六岁之后便没再当着僖王的面叫过,上次定都大典,父子两人为了避嫌,也只是远远相望,并未说得一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瑗着一声颤抖的父王一出口,两眼润润的,全被泪水模糊了,他踉跄两步,扑倒在榻上,看着躺在榻上一脸青黑,了无人气的僖王,悲恸欲绝:“父王!父王!孩儿来迟了!父王!……”

    赵总管站在一旁,忍不住心底酸涩,背过身去偷偷地摸着眼泪。

    屋中萦绕着一种浓烈的哀伤,让人觉得心酸。

    赵瑗握着僖王的手,望着他苍老的容颜。这张脸依旧如同年轻时那般威严,只是岁月的雕刻,让他不复年轻时那般俊朗,反而更增添了几分老成。

    这么多年了,僖王一直在他身后为他做了许多,虽然有些事,并不是他乐意的,但他却知道僖王这样做是为他着想。然而,大业未成,父亲却先自己一步离去,怎能不让他心中不甘,不让他难过。

    看着赵瑗哀伤,赵管家心有不舍,于是,擦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慢慢走到赵瑗身边,一双满是茧子的老手,按在赵瑗的肩膀上,安慰道:“瑗公子,王爷仙去,你要节哀顺变。王爷身前总是念叨着你,总是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被丢在冷家受苦,直到上次进京,亲自远远瞧见你俊朗伟岸,这才将心中十多年的担忧放下。你可千万别因为哀伤,弄垮了身子,对不起地下的王爷啊!”

    听闻赵管家的劝,赵瑗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深吸一口气,徐徐将悲痛藏在心底,一脸坚决地起身,屹立在僖王榻边,看着僖王青黑的脸,徐徐开口:“赵管家,我父王中的是什么毒?”

    “回瑗公子,是砒霜。”提到中毒之事,赵管家眼中就不禁滑出一抹怨恨。

    “难道没有试菜人?”赵瑗想到以前在府中的生活,每顿饭菜必然是要由试菜人试菜,这是僖王一贯的习惯,若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会立即被察觉。

    “有,试菜人也中毒身亡了。”想起那名无辜的试菜人,赵管家心中又冷了几分,他想:冷嫦曦可不是只杀了王爷一人,还杀了一名无辜的下人。

    闻言,赵瑗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砒霜毒性极强,入口即死,如有试菜人还会等到我父王中毒?”

    “关于这点,我也一直心有疑惑,不过后来找来大夫查看了那下了药的菜后,大夫确定是砒霜无疑,只是这砒霜中惨了其他的东西,延缓了药性,可见……”至王爷于死地之心昭然若揭,赵管家这后半句话并未说出口。

    但赵瑗却已然明了,他心狠狠地抽痛着,星眸微张似闭,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良久,才徐徐开口:“确定吗?是她下的毒?”

    那声音听不出温度,也挺不错喜怒,因此更让人惶恐。

质问

    赵管家见此,心酸不已,失了之前的武断和嚣张,将实话和自己的猜疑说出说出:“王爷中毒后,我曾审问过负责王爷膳食的厨子,他们都一致口径说,冷小姐的婢女青桃曾在晚膳的时候进入过厨房,似乎还鬼鬼祟祟的。后来,我将青桃带来亲自审问,她说冷小姐确实给了她一包药,还告诉她是延年益寿的补药,让她放入王爷的膳食中。后来我当面询问了冷小姐关药的事情,她并不否认药是她的,也没否认她让青桃下药的事实。”

    赵瑗听闻赵管家的话,心底禁不住地颤抖,颤得整颗心都疼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小宝儿是如此狠毒之人,他知道她爱玩,有时会捅出一些篓子,但不至于不知道分寸,更不会轻易拿人命开玩笑。可是,事实又摆放在眼前,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深吸一口:“她现在在哪里?”

    “西厢房。”赵管家回答,末了还补充一句:“因为事实并未查明,所以让人看了起来,暂时没准她离开半步,就等瑗公子回来处理了。”

    赵瑗徐徐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良久睁眼,眸色决绝:“带我去看看!”

    渐入深秋的夜晚,凉意更甚,黢黑的夜空没有一丝星辉,月亮在乌云下藏了脸,徒留一地静寂。这样的静寂带着一种鲜为人知的诡秘在蔓延,让人感到心底发慌。

    冷嫦曦从榻上悠悠转醒,却不知为何,再也睡不着了。

    被囚禁在西厢房的这几日,冷嫦曦的睡眠总是断断续续的,稍有风吹草动便从睡梦中惊醒,有时即便睡着了,都会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惊醒过来。

    她叹了一口气,徐徐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却没想到入眼的竟然只是一片漆黑,苍穹失去了银辉的点缀,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发酵。冷嫦曦的手缓缓捂上了胸口,她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无论她如何拍打着胸口,都无法消除心底的那股不好预感。

    “赵管家。”门口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

    传入冷嫦曦耳中,让她不禁蹙了眉头,她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除了第一日晚,赵管家曾来问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话后,便一直不见踪影,每日除了安静送饭的丫头,让她总算觉得自己没被人遗忘以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怎么今日这么晚,赵管家突然会到这里找她?

    “开门!”赵管家冷淡的声音让她立即明白来者不善。

    冷嫦曦收拾心神,既然知道有人前来,那也不用装什么睡觉这类矫情的事情,干脆大方地将屋内的烛火点亮。

    “吱呀——”的门响从她身后传来。

    冷嫦曦唇边噙着一抹防备的冷笑,徐徐转身:“赵管家,不知道这么晚前来,有何……”

    话才说了一半,冷嫦曦便望着眼前一直只是漂浮在脑海中的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中带着诧异和惊喜:“瑗哥哥……”

    冷嫦曦轻唤一声,那一直萦绕在梦中的声音如此真实地传入赵瑗耳中,令他心底一颤的同时,滋生出几分酸涩和痛苦。

    赵瑗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但那声“小宝儿”却如何都叫不出口,两人不过才离开月余,为何会有种物是人非的无力感。

    冷嫦曦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没发现他眼底的异样,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只当是他正等着自己上前,于是,冷嫦曦唇角绽放一抹甜美的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赵瑗身前,双手高抬,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瑗哥哥——!”

    然而,冷嫦曦的拥抱却落了个空,只见赵瑗一个迅速地闪身,躲过了冷嫦曦的拥抱。

    直到这时,冷嫦曦这才缓缓发现赵瑗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瑗哥哥,你,怎么了?”冷嫦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然而,赵瑗却依旧没有开口,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这样的赵瑗她是第一次见到,心底打了一个突,惶恐不安在心中蔓延。

    赵管家是个灵通的人,见两人如此,觉得自己不便打扰,于是一言不发地默默退出了屋子,并且为他两人将门关上。

    “瑗哥哥……”见赵管家离开,冷嫦曦再次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只是这次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确定,直觉告诉她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恐怕这事跟她关系匪浅。

    冷嫦曦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想了想,赵管家将她关在这里这么几天不管不问,之后,本来应该在深宫中的赵瑗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对她的态度还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若不是出大事,她还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赵瑗身形微微一颤,他深吸一口气,徐徐闭上眼,当在睁开时,眼中浓浓的难过和失望几乎要让冷嫦曦窒息:“小,小宝儿,说,不是你,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

    赵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带着浓浓的沙哑,听着竟然让人有种心酸的感觉。

    冷嫦曦心底的不安在扩大,她不确定地咽了咽口水:“瑗哥哥,你让我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宝儿,这件事并非如同你以前那些拙劣的恶作剧一般好玩,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赵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着。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要问什么!”看着突然变得有些狂躁的赵瑗,冷嫦曦越发的不安。

    “好,你不知道,那我问你,那药到底是不是你让人下的!”赵瑗的口气变得极其地怨怼。

    一听这话,冷嫦曦心中“咯噔”一下,又是药的事情!

    看来这所有的问题真的是出在这药上,可是她明明给青桃的就是泻药,最多青桃放的分量多了一些,让僖王连着拉肚子罢了,为何他们所有人质问她的神情犹如她反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这么想着,她一张檀口张张合合,好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是。”

下狱

    顿时,赵瑗失望了,他缓缓松开冷嫦曦,面色变得越来越冰寒,眼底竟然一闪而过一丝恨意,令冷嫦曦心惊。

    药有问题,冷嫦曦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可是药是陈少煊给她的,她坚信陈少煊定然不会陷害她。

    看着赵瑗越来越冷的面容,冷嫦曦心底发慌了,她急忙解释道:“瑗哥哥,你听我说,那药只不过是一般的泻药而已,而且我让青桃放的分量不多,所以请个大夫就行,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那个,也是……”

    冷嫦曦越解释越乱套,赵瑗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冷冽。

    最终,赵瑗冷笑一声:“泻药?我就问你一句,那药你是从哪里得得来的?”

    听着赵瑗口气中的不屑,冷嫦曦如同掉入了冰窟之中。

    药的来源是陈少煊,但这个时候她是决计不会开这个口的,事情未明之前,她不希望将陈少煊拖入这趟浑水中。

    “是我在路上买来防身的。”冷嫦曦只能这么解释。

    一听这药是冷嫦曦自己的,赵瑗更加心寒,他冷笑两声:“小宝儿,你就这么容不得他吗?我答应过你的事,从未失信过,你就这么害怕吗?就因他用你来逼迫我娶郭婉柔,所以你就要给他下砒霜吗?”

    赵瑗一声声的质问重重地砸在冷嫦曦心底,顿时令她呆若木鸡。

    “什么?砒霜!”冷嫦曦脑中骤然一片空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耳边嗡嗡作鸣,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眸,身形在剧烈的颤抖。

    冷嫦曦轻轻地摇着头,惊恐地睁着一双眼眸,嘴里念念有词:“不,不是的,不是的,不应该是砒霜……”

    在愚蠢的人也知道,毒害一朝王爷的下场决计不会好过,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真做这样的事情。药是陈少煊给她的,她脑海中猛然飘过一种可能性,却又随即被她打消了。她想起陈少煊为了她挨刀时的场景,那份用心不是装出来的,既然他如此拼命的救她,那么就不会害她!她对陈少煊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绝对信任。

    可若不是陈少煊,那又会是谁呢?

    脚下的步伐踉跄地退了两下,冷嫦曦伸手扶住桌子边缘。她心中的打击,不仅仅是这带砒霜造成,还因为赵瑗的那句“就因他用你来逼迫我娶郭婉柔,所以你就要给他下砒霜吗?”

    原来僖王的目的竟然是如此,他心思深沉地,一面用怀柔政策让她退让,一面控制着自己去逼迫赵瑗。而赵瑗呢,却又如此地不相信她。

    “不是砒霜,那是什么?药是你的,也是你让人下的!你说不是砒霜,那是什么?!”赵瑗紧握拳头,声音几近咆哮。

    “瑗哥哥,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不是我,你就相信吗?”冷嫦曦心中划过一抹凄哀。

    “可你不是都说是你做的吗?你还让我怎么相信?”赵瑗双眼通红,带着痛意。

    “瑗哥哥,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吗?”冷嫦曦蹙紧的眉头上染了几分无奈和酸涩。

    “你叫我如何相信?”赵瑗徐徐转身,不再看她。

    “僖王,他,如何了?”冷嫦曦自嘲一笑,艰涩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其实,答案她心中早就有数,如果不是出了事,赵瑗一定不会回来,一定不会如此质问,而僖王却直到现在都未现身。

    “我父王他死了,被你毒死了,满意了吗?”赵瑗的声音带着痛苦,带着一丝冷嘲。

    虽然早就猜到结局,但冷嫦曦还是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闭上眼,合上眼中的一抹挣扎。

    “如果我说,我是被陷害的,你相信吗?”良久,冷嫦曦的声音飘渺地传来。

    令赵瑗心底微微一动,可是当他想到躺在榻上那句僵硬的尸身时,愤怒将理智吞没:“陷害?那证据呢?”

    “证据?”冷嫦曦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她微微一抖,唯一能证明她的人便是陈少煊,可是现在情况未明,若是贸然将陈少煊说出去,不仅不会让她洗脱嫌疑,甚至可能会将陈少煊一起拉下这泥潭:“我不知道。”

    这是冷嫦曦现在唯一能回答的,但听在赵瑗耳中却极其的讽刺,自己心爱的女子杀死了自己尊敬的父亲,最终一句被陷害,难道就想让他心平气和地去接受吗?

    “没有证据,你拿什么辩解你的清白?”赵瑗心痛着,此刻,他正接收着父亲死亡的噩耗,已经挚爱可能是凶手的双重打击,因此,一向清明的脑子竟然也糊涂了起来,理智被亲情和爱情彻底击垮了。

    “瑗哥哥,我知道你难过,可是请你清醒一些,我真的是被陷害的!”冷嫦曦越加的着急,却愈发的无力。

    “是不是被陷害,等我彻底彻查以后再说吧!”赵瑗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冷:“来人!”

    一身威严的呼唤,门外两名守卫立即推门而入:“瑗公子,有什么吩咐?”

    “把冷嫦曦关入地牢!”赵瑗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声音不冷不热,不带一丝感情。

    冷嫦曦闻言,心中五味翻杂,她知道赵瑗是被丧父之痛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定然会彻查此事,可是,她心底还是隐隐作痛,为赵瑗的不信任而痛着。

    那两名士兵走到她身后,那架势好似要将她拖走,冷嫦曦甩开两人的手,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直直望向前方,沉气冷声道了一句:“我自己会走!”

    接着,她毅然迈步离去。在经过赵瑗身边时,她脚步一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一眼中承载的东西太多,似失望,似想念,似责怪,似理解,似安慰,似难过,似委屈……

    赵瑗始终没有睁眼,因此没瞧见她那一眼。而她,一顿过后,再次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当赵瑗再次徐徐睁眼,只来得及瞧见那抹坚毅的背影,他心中抽痛,双拳紧握,颤抖着:“小宝儿,小宝儿……”

    那一声声的低喃,似控诉,似思念,不远处的赵管家瞧着,忍不住抹了眼角。

暗流

    就在僖王府中暗波逐流之时,僖王府外的轩家客栈中阴谋弥漫。

    “什么?你说瑗公子来了秀州,还进了僖王府?”郭婉柔听这眼前人的回报,惊怒交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据府内的眼线回报的。”那人不卑不亢的回答,语气中带着恭敬。

    “那还有些什么消息?”郭婉柔沉声追问。

    “府内多日严阵以待,自从下毒事件之后,便没有再见到僖王,下人们听到的消息是王爷受惊,引发旧疾,在屋中静养。但是据眼线回报,那日晚膳在膳厅中伺候的所有见到事实的人,全都被赵管家找人看守起来,王爷的卧居附近,所有的侍卫全都换人了,包括那眼线也都被撤离,所以具体的消息没有探听到。三个时辰前,瑗公子匆忙进了僖王府,一个时辰前,他去了冷嫦曦的西厢房,没有多久,便见冷嫦曦被关入了地牢之中。”

    那下人巨细无遗地回禀,让郭婉柔原本惊怒的面容上渐渐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看来是得手了,否则,瑗公子不会如此匆忙赶来,更加不会让冷嫦曦下狱。”

    “小姐的意思是……”那人眸色闪烁,心底一阵发虚。

    “僖王定然是死了。被砒霜毒死了!并且还是冷嫦曦下的毒!”郭婉柔的声音中带着得意,带着怨恨,带着要将之置诸死地的决心。

    她的这句话令趴在屋顶上偷听的一抹人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禁不住狠狠地抽了一口气,顿时引起了屋中人的警觉。

    “谁在外面!”那下人也是一个高手,细微的声响都无法逃脱他的耳目,听闻屋顶声响,当即一声厉喝。

    同郭婉柔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飞身跳出窗户。

    而屋顶上的人影早在察觉暴露行踪之后就急忙逃之夭夭,因此当那下人跃身出来时,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样?”郭婉柔见他回来,急声追问,他们刚刚那番对话是决计不能泄漏半句,否则那便是死罪一条。

    “没有人,可能是小人听错了。”那人眼中闪着疑惑,但却只能这么回答。

    “最好是没有人。”郭婉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令他瑟缩了一下。

    “小姐,既然这件事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回临安吧,若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那小人出声劝道。

    郭婉柔一听也是这个理,思量片刻,凉凉出声:“明日一早就启程,你去提醒一下做事的人,告诉他们这次做得不错,记得把脏水都泼到冷嫦曦身上,死咬住她,即便是死都要说她是主谋!”

    “是!”那人得令退出了房间。

    郭婉柔眼中乍现一抹精光,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自语道:“就算所有人都不帮我,我一样可以让你冷嫦曦死无葬身之地!”

    佛晓将至,陈家交子铺内一片狼藉。

    自从李雪烟这祸茬子去而复返之后,在后院安安单单地呆了两日后,那坐不住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但无论是灵善灵风还是陈少煊,都无暇顾及她,只得将她丢之一旁,自身自灭。而这丫果然不负众望,硬是从无聊的等待中寻找到一条康庄大道——缠上灵风。

    当初她本是计划缠着陈少煊的,让陈少煊带着她办事,好过她独自一人留在后院中打酱油。

    但跟了一次,被陈少煊如同扔破布一般,忘在茫茫人海中之后,她就只得摸着鼻子悻悻地独自回到交子铺里。这年头,女人比师妹重要啊!

    当在灵风和灵善两人之间做选择时,李雪烟想都不想,直接挑了灵风,且不说灵善是个女孩子,一块做事打不起精神,就说她俩一见面就因为冷嫦曦而结下的梁子,那是至今都还存在着一条裂缝。因此,李雪烟又怎么可能选择灵善呢。

    所以,倒霉的灵风就被这祸茬子个盯上了。

    “喂!我看你日日往外跑,怎么就没见你有点成效?”李雪烟和灵风两人刚一进屋,祸茬子便忍不住抱怨开来,这几日光跟着他往外跑,可是除了知道僖王府不知为何现在戒备更加森严之外,其余一点消息也没有。昨晚,她跟在灵风身后去僖王府蹲点,想要探查消息,却还是一无所获。

    灵风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暗自郁闷。

    “害我天天跟你一块出去,累死累活的!”李雪烟着黑白颠倒的功力跟冷嫦曦那土匪一比,是不相上下啊。

    “我没让你去,你可以不用去。”灵风呛了她一句。

    李雪烟顿时吹胡子瞪眼地紧盯着她:“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哼!若不是为了帮你,谁才会管那骗子的死活!死了活该!”

    李雪烟的话踩到了灵风的痛脚,顿时,他瞪圆一双眼,死死地望着她,看得李雪烟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瞪什么瞪,再瞪你眼睛也没我的大!”

    “收回你刚刚的话!”灵风可以容忍她的吵闹,容忍她无理取闹,容忍她闯祸,却容忍不了她说一句冷嫦曦的不好。

    “哪句?”李雪烟这会开始装死了。

    傻子才会轻易承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也没有痕迹。

    “你说呢?”灵风咬牙切齿,这祸茬子有足够摧毁他冷静的威力,功力跟冷嫦曦不相上下。

    “我说了这么多,哪知道你说的是那句?”李雪烟嘿嘿一笑,装傻。

    “就是不管她死活,死了活该那句!”被她这一激,灵风这话便脱口而出。

    而李雪烟听闻却乐了,一脸幸灾乐祸道,一副看吧,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表情,顿时令灵风差点七窍生烟。

    灵风横竖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孩子心性还没完全脱离的时候,以前总是整日装个小大人,可一碰见李雪烟这祸茬子,就被她三言两语给逼到破功。

    被李雪烟这么嘿嘿两声意味不明地一笑,灵风掌中带风,不管不顾地朝她迎面袭来。

    估计这几日李雪烟已经对这厮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习以为常,所有在感知掌风之时,便一个后空翻顺当地躲了出去。

出事了

    “干白活的,整天跨着脸,还不是一无所获!”李雪烟是被这样的气氛闷坏了,虽然心底也担心冷嫦曦,可却不想表现出来。在灵善,灵风和陈少煊三人当中,她唯一有胆子敢挑的就是灵风。

    “你个祸茬子,走哪就是祸端,难怪你三师兄也不想带着你!”灵风被她这么一说,也气得口无遮拦。

    “你才祸茬子!”李雪烟最讨厌别人说她是祸茬子,这个名号让她总觉得自己无用,灵风这句话是生生踩上了她的痛脚,于是,她恼羞成怒,一个飞身朝灵风扑来,掌中蓄力,狠狠地向他连环拍去,嘴里絮絮叨叨:“你就是一呆头驴!你姐姐是呆头驴,你娘是呆头驴,你全家都是呆头驴,还有你那小姐更是个呆头驴!”

    李雪烟骂一句出一章,灵风灵巧避过她的掌风,却听闻她不仅骂她,还连自己家人和冷嫦曦一块都骂了,心底那股火气更加旺盛,就要出手还击之时,突然感知身侧传来一丝异样风动,他急忙闪身,只见一抹淡绿色的身影硬生生地接了李雪烟一掌,顿时两抹身影都退后了一步。

    “你才全家都是呆头驴!你个祸茬子!注意你的嘴!再乱说话小心我撕了它!”来人正是灵善,她堪堪将李雪烟那最后一句话听在了耳中,几日来一直查无所获的郁闷情绪顿时被她挑出了一个宣泄口,当即不管不顾地上前接了她一章。

    “姐……”灵风耸动了,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灵善,在他印象中,姐姐一直都是比较教条,比较啰嗦的,这么耸动的话一般都只有冷嫦曦那厮才会口出狂言,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句名言,在他姐姐身上充分地体现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李雪烟一见灵风有了帮手,还这么嚣张地威胁自己,当即看了看灵风又看了看灵善,顿时豁出去了,脚一跺,拔剑就往前冲。

    就在两方即将打起来之际,一抹黑影掠过停在两人之间,一把拉住李雪烟的手:“够了,都别闹了!”

    “五师兄!”见自己人来,李雪烟忙不迭地先告状:“他们联手欺负我!”

    灵善见是陈少煊,也急忙收了手,同灵风一起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按身份来说,他们是下人,同李雪烟动手,确实莽撞了些,于是,灵善稍稍低了头,准备听陈少煊的责骂。

    不过陈少煊究竟是个明理的人,自己家的祸茬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心中清楚,月余的相处,他对灵善和灵风也甚是了解,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主动挑事的人,若不是真的给李雪烟逼急了,也不至于动手。

    于是,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李雪烟说了一句:“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想要留在这里,就别闹事!”

    李雪烟一听,就连陈少煊都不向着她,心中顿感委屈,值得憋着一股气,愤愤转身,甩了门进屋。

    “陈公子,我们……”灵善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些,正要道歉,却被陈少煊抬手打断了:“不用,雪烟的性子一向如此,我了解,过一会就没事了。这两日灵风带着她着实也累了许多。”

    陈少煊向灵风望了一眼,灵风撇撇嘴,把头歪向一边,他做不到像灵善那般八面玲珑,能伸能屈,尤其是对李雪烟。

    陈少煊见灵风的态度,再想起李雪烟这两日的找茬,脑中一抹精光闪过,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并无过多苛责,由着这两人去打闹。

    “陈公子,你那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这两人的打闹不过就是一个插曲,转身就能叫人抛诸脑后,灵善目前最关心的便是冷嫦曦在僖王府中的消息。

    陈少煊听她这么一问,也是一脸一筹莫展,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僖王府给人的感觉挺奇怪的,守卫加强了许多,进出的盘查也巨细无遗,府中暗哨众多,除非知道她所在的具体地点,否则冲忙翻墙入府只会打草惊蛇。”

    听陈少煊那边也没有消息,灵善骤然感到一阵绝望:“我那边也是一直没有探听出任何消息,只是听闻,昨晚有人匆匆忙忙进入僖王府,但具体来人是谁,却如何都无法探听。”

    “我总觉得,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晚那名女子来了之后开始的。恐怕查清那名女子的身份便是一个突破口。”一直站在一旁的灵风皱着眉头,徐徐开口,说出自己心中的揣测。

    “可是那名女子自从进入轩家客栈之后便不曾见她出来过,我也曾找人去轩家客栈打听,却找不到任何异样之处。”陈少煊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派人去跟踪,可是毕竟这里是秀州,离他的势力范围还是太远了一些,即便临时调来手下盘查,也是束手束脚的。

    正在此时,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丁掌铺急忙从前厅来到后堂,远远瞧见陈少煊,便急忙开口:“大公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众人一听有消息,立即精神抖擞,面露喜色。但凡他派出去的人,探听到任何消息,都是同丁掌铺联系,留下手信给陈少煊。

    “快,给我看看!”陈少煊率先激动地结果丁掌铺手中的纸条。

    然而,当陈少煊看完了纸条之后,骤然变色,胸口一股愤懑急欲寻找宣泄口,整颗心生疼生疼的,眼中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后悔。

    “怎么回事?”灵风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陈少煊紧紧拽着手中的纸条,沉重地说了一句:“小宝儿出事了。”

    这张纸条让人一喜一忧,喜的是终于能探听到她的消息,而忧的则是这个消息并不尽人意。

    “五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之前摔门入了屋的李雪烟在听到丁掌铺说有消息传来时,便迫不及待冲到了院中。

    陈少煊将纸条揉成一团,死死地捏在手中,良久,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急切地注视下才缓缓开口:“小宝儿下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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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404/ 第一时间欣赏绿罗裙最新章节! 作者:璞玥所写的《绿罗裙》为转载作品,绿罗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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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小相公?一场车祸,芭蕾界的巅峰舞者冷嫦曦,一个跟头栽回了南宋,面对8岁的童养夫赵瑗,冷嫦曦彻底凌乱了。不过,这个小相公还不错啦,时时宠她,处处让她。可惜好景不长,韦太后为了牵制赵瑗的生父僖王,一道懿旨把他拖进了宫。“你真的会回来娶我吗?”“宝儿,我宠着你长大,也会宠着你变老!等我回来!”岂止言犹在耳,翻脸却已无情,他终是牵起了郭婉柔的手的。这都不叫事!她冷嫦曦是谁?她是芭蕾界的巅峰舞者!拾起舞裙:赵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舞惊天下,动摇了赵瑗,却也惊起一池春水,秦桧的算计、完颜亮的纠缠还有...陈少煊,跨越千年,原来竟是只为与你相见。舞绝天下,亦只为一人翩跹。且看乱世红颜。绿罗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绿罗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绿罗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