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退追兵(1)
在这危机时刻,冷嫦曦反而冷静了下来,一个计策突然上了心头,她想也没想,迅速解开自己的衣衫,仅留了一件肚兜和一条底裤。
陈少煊见她动手扒拉衣服时,就已经面色通红,血脉喷薄。此刻,瞧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转过了身子。
陈少煊的手在微微颤抖,脑中一片空白,门外那些追兵的声音似乎在渐渐远去,他只闻自己那鼓噪的心跳,厉如雷霆。
冷嫦曦压根就没多想陈少煊的那点小心思,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才转了身。
其实,她也就只有嘴上花哨了一些,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让她在男人面前这么主动的更衣,这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情形紧急,只怕她现在也羞到地缝里去了。
当性命和脸面同时摆在天平的两端时,这个不公平性便显示了出来。
冷嫦曦红着脸,跳上了陈少煊里屋的榻上,将被褥拉了过来,遮在身上,同时揉乱了榻上的单子。
一切准备就绪,见陈少煊还愣愣地背对着她站在厅中,冷嫦曦急声道:“还不赶快脱了上来,愣着干嘛?”
闻言,陈少煊霎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但还是禁不住浑身一颤,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比他第一次杀人还让他感到紧张。
见陈少煊似有不动,为了性命着想,冷嫦曦银牙一咬,急忙冲到他面前,动手就开始为他宽衣解带。
她一张笑脸羞得娇红欲滴,第一次干这事,手心里全是汗,抖得厉害,那衣襟怎么都解不开。最后,冷嫦曦索性拽着衣襟往两边一拉,“嘶——”一声,陈少煊一件上好的袍子就给毁了。
瞧着她窘迫的神态,陈少煊之前心中的那份羞怯淡了许多,心底的悸动依然,却也同时生出几分戏弄之情。
“小宝儿确实很有女土匪的资质啊!”
陈少煊的笑意中略带几分痞意,引来冷嫦曦一个白眼。
冷嫦曦被陈少煊这么一笑,,脸通红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顿时恼羞成怒,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肩膀,再踩了他一脚,转身钻入被子中,将头也埋在了里面。
陈少煊被冷嫦曦的花拳绣腿收拾了一通,虽然不痛不痒,但还是忍不住“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那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陈少煊顾不得许多,急忙上了榻,放下帷幔。
冷嫦曦裹着薄被,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榻边的地容身。
帷幔放下,圈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这个空间中肆意滋蔓。
冷嫦曦用薄被捂着头,一言不发。陈少煊睡在榻边,左手肘枕高了头,右手轻轻地搭在薄被上,冷嫦曦浑身一僵,半响才缓缓软了下来。
他一双柔情似水的星眸贪念地望着眼前的薄被,也只有这个时候,在她瞧不见他的时候,他才敢将自己的情愫肆意宣泄。只是为了怕给她造成困扰。
那急切的脚步声已经近在门口,玉枫尽责地拦住那些追兵:“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想要擅自闯入我们公子的房中!”
“劝你快滚开!我们是大内侍卫,奉命搜查要犯!”那领头的侍卫言语甚是嚣张。
“搜查要犯为何要到我公子房中?”玉枫不知道房内的情形,只当是在为两人争取时间,好让冷嫦曦能藏身。
“每个房间都要搜查!不想你公子背上窝藏的罪名就赶紧给我滚开!”那侍卫一把推开玉枫,命人撞开那房门。
玉枫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杀机,但终究是隐忍着没有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门被撞开的刹那,陈少煊一个翻身,将冷嫦曦压在身下,头埋在她的颈间。而冷嫦曦也极为配合地伸处一双玉臂缠绕上他的颈脖,雪白如藕的脚丫子踢开了薄被,底裤微微上掀,抬起一节纤细白嫩的小腿,若有似无地在陈少煊的腿上勾画着。
陈少煊猛然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不是为那些追兵所流,反倒是被这妖精给折磨的。身子绷得紧紧的,隐隐有些作痛。
他声音暗哑低沉,缓缓在冷嫦曦耳边吐着热气:“小宝儿,你真是懂得如何折磨男人!”
此刻,冷嫦曦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些追兵身上,压根就没想到两人之间着暧昧的气息,更加不曾考虑到陈少煊的心情,突然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瞬,瞪着一双清灵无辜的眼神望进了陈少煊那双被欲色染深的眸子中。
陈少煊脑中最后一根弦断了,他发了狠地倾身覆在冷嫦曦身上,重重地将她的红唇含在口中,细细啃咬吮吸。
冷嫦曦吃痛地皱了眉,张口轻哼了一身,陈少煊便趁机进入了她口中的泽地,满足地吸取她的甘霖。
“嘭——”地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
陈少煊喘着粗气,不舍地离开冷嫦曦的红唇,稍稍抬起身子,半真半演地怒吼道:“什么人!竟敢乱闯本公子的房间!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侍卫先前在闯入房中搜查时,没少打断别人的好事,因此怒吼谩骂是听多了,也无所谓了。
“我们是奉命搜查要犯的,还希望公子配合!”那侍卫长理直气壮地站在厅中隔着帷幔对陈少煊说道。
危机关头,冷嫦曦顾不上和他计较些什么,当即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帷幔外的动静。
陈少煊给了冷嫦曦一个安心的眼神,缓缓起身,从帷幔中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一脸的狂佞森然,让那些侍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配合?”陈少煊狂妄一笑道:“如何配合?”
“我们要彻底搜查屋子!”那侍卫长仗着有秦桧给自己撑腰当即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了许多。
“你们未经我允许,擅自闯入我的屋子,惊扰了本公子的好事!”陈少煊似笑非笑,一双凤眼透着冰寒:“最重要的是你们惊吓了我的宝贝!”
他若有似无地往床榻处望了一眼,众人顿时明白了这个宝贝指的是谁。
“搜查,可以。”陈少煊的话风轻云淡,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同腊月寒风。
“但若是查不出个什么人的话,你们可都要小心了!别仗着有秦桧给你们撑腰就无法无天,别忘了秦桧就算再大,也大不过天!”陈少煊那个天字说得极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险退追兵(2)
那侍卫长听陈少煊这么一说,倏地,心底犯了怵,他之所以这么嚣张,确实是仗着秦桧可以给自己撑腰,朝中的人见到秦桧都会礼让三分。当突然遇见这么一个胆敢直呼其名,还敢威胁他的人时,这侍卫长便慌了神。他摸不准陈少煊的身份,怕真是得罪了皇家的人,那就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如何?”瞧着那侍卫长犹疑不定,陈少煊不轻不重地丢下两个字。
一干侍卫都眼巴巴地望着侍卫长,就等他一声令下,思索良久,那侍卫长觉得还是小心些妥当。于是,命了两个人,在屋中草草走了一圈,没发现异样后,便对陈少煊恭敬地说道:“公子,小人多有得罪,也是不得已,还烦请公子掀开帷幔,让小人确定一眼。”
陈少煊眼底一沉,嘴角露出森冷的笑意,他正要出声训斥之际,只见一只光溜溜的藕臂伸出了床幔,轻轻地拉开帷幔。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一声娇柔的呼唤,顿时酥了众人的心,光看这一只玉臂,便能想象那榻上的美人是多么的销魂。
一众侍卫咽了咽口水,陈少煊霎时黑了脸,两步急走到榻前,咬牙切齿地将那帷幔从冷嫦曦手中夺下,急忙合了起来。
“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子行个方便!”那侍卫长是不瞧见冷嫦曦的容颜便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少煊森寒着一张脸,沉思半响,这才缓缓松了手,徐徐将床幔往一旁拉开。
榻上的冷嫦曦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头乌丝散开,搭在胸前,一双玉臂紧紧地抱着被褥,待到瞧见那一干侍卫的瞬间,装作惊恐的模样,娇柔地叫了一声“啊——”之后,急忙拉着薄被遮盖住自己的身子,顺便也将脸遮盖了一大半。
一双裸露在外的玉足不知所措地在榻上蹬着,身子轻轻地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那侍卫长见她的模样,便知是这芙蓉暖春的姑娘,再一看那一床的凌乱,心下更加明了了几分。
“可以了吗?”陈少煊语气森寒,让人经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
“可以了,可以了!”那侍卫长一面陪着笑,一面点头哈腰,若眼前这位是其他人兴许还好办,可这人身份不明,还说了那样一番话,他担心当真得罪了皇家的人,只怕是个秦桧也保不住他的一个脑袋啊!
“那都给我滚出去!”陈少煊放下帷幔,语气淡然。
那侍卫长出去时还不忘了给两人把门关上,瞬间,屋中恢复了宁静。
待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冷嫦曦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没发现,这些人还真是嚣张啊!”
“有秦桧那个老贼撑腰,如何不嚣张!”陈少煊一面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面冷哼道。
由于衣服已经被某个女恶霸给撕毁,陈少煊只得穿了裘裤,光着上身去二楼衣柜处拿衣服。
之前情况危急,没有多少时间让冷嫦曦感到尴尬。此刻危机解除,冷嫦曦不免想到先前两人在榻上的种种,顿时面红耳赤,尴尬至极,想要起身穿衣服,却发现衣服都在帷幔外的地上,因此只能裹着薄被呆在榻上。
直到听不见陈少煊的声音,冷嫦曦这才悄然地探出头来,急忙下地捡衣服。
谁想她才刚刚下了榻,便同从二楼下来的陈少煊打了照面。只见陈少煊光着精壮健硕的身子,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外袍愣愣地站在楼梯口处望着她。
冷嫦曦身上仅着一件绣着牡丹花开富贵来的大红色肚兜,将她整个身子映衬得更加的皎白。
这两人一对眼,霎时双双急忙转了身,冷嫦曦一个跟斗栽回了榻上。
陈少煊心底的躁动更加的肆意,他缓缓深吸几口气,用以平复自己那颗跳动不已的心。一想到之前在榻上的那个绮丽的吻,他便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一个在榻上不置一言,红着脸羞得无地自容;一个在楼口处默声屹立,轻颤着身子心跳如雷。
静谧在两个人的沉默中爆发,缓缓的蔓延,徐徐地变了味,带着一丝暖暖的暧昧,将两人捆绑。
良久,陈少煊不闻冷嫦曦的动静,真怕她会羞死在榻上,这才急忙穿戴整齐,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榻边,缓缓开口道:“小宝儿,听声音,那些追兵撤了。应该没事了,明日一早我就替你去望城亭。你先在我这芙蓉暖春住几日,安全了我就送你去秀州。”
“嗯!”半响,帷幔中才冒出一句轻哼。
陈少煊摸着鼻子,瞥了一眼她脱在地上的衣服,轻轻地蹙了蹙眉:“这衣服太过清凉了些,我让王嬷嬷给你送一套过来。”
冷嫦曦听陈少煊的话,似乎挺正常的,并没有为了之前的那些事感到有什么不自在或者是尴尬,反倒是自己,一个劲的想着先前那两幕,倒显得好像是自己太过于纠结了一些。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打算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清了清嗓子,徐徐开口:“我要新的,别给我穿过的!”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陈少煊挑眉,不知她这想法从何而来,怎么就会认为自己会拿旧衣服应付她?
“嗯哼!”冷嫦曦鼻子朝天冷哼了一下:“小不小气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某人连十几年前的事都还要斤斤计较!”
“啊!”陈少煊听她这似嗔似怨的口气,顿时喜笑颜开,拳头轻轻砸在手掌中道:“小宝儿,多亏你提醒!今日我救了你一命,但你却撕了我一件衣服,你看这……”
“不就一件衣服吗?赔给你就是了!”帷幔中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
“可是,这件衣服独一无二,跟之前你毁掉的那件袍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陈少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讪笑,却不禁让人轻松。
“陈少煊!”冷嫦曦从牙缝中挤出他的名字。
陈少煊闻声哈哈大笑。
在两人的调笑中,那暧昧的气氛淡了许多。他们俩对此事都只字不提,仿佛不过一场梦一般。但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可以淡忘,但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却会深埋心底,成为日后的导火索。
天罗地网
第二日,天蒙蒙亮,破晓的浮光带着淡淡的雾气在临安城中四处荡漾。
冷嫦曦在榻上打了一个滚,薄被裹在她身上,随即她一个抬腿将被子夹在两腿之间,熟睡的娇颜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一张樱桃小口“吧唧吧唧”的,仿佛在梦中尝到了什么好滋味的东西一般。
睡在隔间软塌上的陈少煊早就起了身,此刻正贪慕地望着冷嫦曦娇憨的睡颜。
“小宝儿?小宝儿?”轻声唤了两句,陈少煊见她蹙了眉头,于心不忍,决定让她好好休息。
于是他轻轻拉开屋门,走到门外。
尽责的玉枫早就在他起床前便已经守候在门外。
“玉枫,吩咐王嬷嬷准备一些衣服,还有吃的东西,一会送到房中。”陈少煊望着泛白的天边,淡然地吩咐。
“公子可是要留冷小姐在这住几日?”玉枫闻言突然想到昨晚冷嫦曦的眼神,不禁背脊有些发凉,面色蒙上了一层乌黑。
陈少煊挑挑眉,淡淡瞥了一眼玉枫。
玉枫从来都是八面来风皆不动的,陈少煊何曾见过他这般神情?想到定然是玉枫昨晚带冷嫦曦入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当下,陈少煊便对冷嫦曦的能耐感慨万分。
“嗯,这几日外面不太平,她会在这住几日。让王嬷嬷的嘴管严了。”陈少煊同情地忘了一眼玉枫,接着道:“过几日,我要送小宝儿去秀州,人多不便,你先一步去秀州,安排好一切。”
“是,公子。”玉枫听闻不用长期同冷嫦曦相处,当即落了一口气。
“我出去一趟,你守着,若是她醒了就叫王嬷嬷过来。”陈少煊简单地落了一句交代便出了芙蓉暖春。
虽然天才微微亮,但街道上已经开始显露了一日的喧嚣。
晨起摆摊的小贩们不遗余力地将挑着的担子摆放在街边铺展开来,大声地吆喝着。
显然,昨晚的那一番搜查并没有大张旗鼓,此刻,城中表面上看去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想来也只有西市的勾栏院一带被搜查而已。
但在这片宁静之下,只要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波动。
陈少煊缓缓地从集市中穿行而过,一路不动声色地打量观察着人群,发现今日一早的小贩特别的多,并且一半都是生面孔。那些在集市中闲逛的人,看似懒散,但仔细一瞧却发现都是练家子。
看来,这城中的搜查,到了天亮便由明转暗了。陈少煊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往城外走去。
这越到城外,猫腻的东西就越多,来往商客络绎不绝,乞儿四处流窜,守城的盘查也严格许多。压根就没想过这一大早的这么热闹,太过反常了些。
陈少煊暗自冷笑,径自往城外走去。
天色再白了一些,朝阳如利剑一般刺破了层层雾霭,洒在大地上,金灿灿的一片。
出了城门,陈少煊往南面的望城亭走去,那个亭子建筑在一座小山包上,风景秀丽,平时人来人往的,也是好不热闹之地。
按理来说,才将清晨,那望城亭中自然是没有那番热闹的景象的。但当陈少煊到了望城亭时,却发现,四周稀稀疏疏地散落着几个游人雅客。
他眯了眯眼,在人群中寻觅着自己的目标。
果然,在亭子正中,瞧见两抹人影,正是灵善和灵风。
显然,那两人也是察觉到了周围的埋伏,因此装作彼此不认识一般,站在亭中眺望远方。
陈少煊不紧不慢地缓步夺入厅中,手里的扇子“刷——”一下打开来,风雅至极地轻声低吟:“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真是绝妙啊,绝妙!”
闻言,灵风眸色一紧,微微侧目,在瞧清陈少煊的面容时,装作互不相识一般,笑道:“公子是外地来客吧?好文采啊!”
“哪有,在下也不过是借了别人的诗句罢了!”陈少煊淡然一笑,转身望着灵风,向他悄然眨了个眼,顿时,灵风通透地明了了他的意思。
“这诗句人人都会借,可也要借得恰当才不会辱没了人家的心血啊!听公子这两句,便知道公子是个儒雅之人!”为了掩人耳目,灵风特意将剑收了起来,换了一身书生装扮,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唰——”一下也打开了来。
“呵呵,这位公子见笑了,在下姓张,刚从外地来这临安城才一日。因早就听闻朝眺望城亭,这才起了个早来着望城亭中一览城景。”陈少煊淡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啊!”
“在下姓风,也是才来临安城的。没想到与张兄这般有缘啊!”灵风合着扇子朝陈少煊抱了抱手。
“既然是缘分,不若我们一起喝上一杯?人生难得知己,把酒问清风,甚是惬意啊!”
陈少煊的提议立马得到了灵风的附和:“我也正有此意!若是张兄不嫌弃,不若去我落脚的李家客栈小坐一会,我们饮上杯?”
“好!”陈少煊朗声笑道,接着率先走出了望城亭。
灵风的那句李家客栈是说给灵善听的,早在陈少煊入亭之时,她便已经认出了他。但陈少煊非但没有同他们打招呼,还和灵风玩起了初识的游戏,这中间的猫腻顿时让灵善肯定此事跟冷嫦曦脱不了关系。于是,她静站着,继续扮作一名急切等待情郎的女子。
在这满街都是眼线的情况下,陈少煊不敢在街上贸然开口,只得一路跟着灵风往李家客栈走去,有说有笑的,丝毫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到了李家客栈,两人点了一壶酒,一盘牛肉,一盘卤花生,当真一副把酒言欢的模样。
待到小二撤下,陈少煊一边拿着酒壶给灵风的碗里装满酒,一边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说道:“小宝儿在我的芙蓉暖春中,放心。”
闻言,灵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陈少煊的心思,但就凭着冷嫦曦曾救过他的命,他相信陈少煊不会忘恩负义,因此,冷嫦曦在他那定然能安全。
“这几日走不了,满城都是盯梢的人。”灵风端起酒杯敬了陈少煊一本,将杯子放在唇边后轻轻开口。
“知道,小宝儿特地让我赶来交代你和灵善一件事。”陈少煊唇角的淡笑依旧,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你好这口?
清晨的客栈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散坐在四周,小二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拿下挂在肩上的抹布便往桌子凳子上擦去。
陈少煊和灵风进了店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张靠墙的桌子,既能瞧清外面的动态,又能避免有人偷听。
此刻,灵风在听闻陈少煊的这句话时,面容一正,神色严肃了几分。
“什么交代。”
“小宝儿让你和灵善先往秀州走。过几日,待到城中守卫松懈后,由我带着她往秀州走。”陈少煊淡然道。
灵风闻言骤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调虎离山计,由我和灵善将那些人的视线引开,然后你趁机带着她离开!”
陈少煊轻轻地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如此沉稳,今后若是长成只怕又是一名有勇有谋的英雄人物。
“不过,我不太明白,既然是调虎离山,为何要往秀州走?不往冷家的方向去?”灵风淡然将心中疑问问出。
“这便是她这计策的妙处所在。”陈少煊将扇子打开,手中一碗酒尽数入了吼,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轻言道:“你想想,那些追踪着你而去的人若是发现是个调虎离山计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灵风闻言恍然大悟:“去秀州是假,去冷家是真!调转方向,往冷家去!”
“真亦假来,假亦真!”陈少煊笑弯了眉眼:“虚实难辨!”
“这真是她想得计策?”灵风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也带着一丝复杂。
“别太小巧了你家那位小姐,她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陈少煊这么说着,便想起了这女土匪曾在四岁时便将他耍得团团转的事,唇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还带着一丝宠溺和淡淡的无奈。
灵风淡淡地瞥了一眼陈少煊,正好将他那抹笑意望进眼底,神情带着几分复杂,心中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第一次,他突然有些讨厌起自己的身份来,若是当年冷嫦曦没有将他们母子三人带入府中该有多好,那他就不会是她的侍卫。
可若不曾入府,那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冷嫦曦,更别提这呆在她身边的机会了,这么一想,他又万分的庆幸起来。
之后两人并未再多言此事,只管装模作样地吟诗作对一番,吃饱喝足后,摆摆手,就此作别。
陈少煊走后,灵风将就在李家客栈开了一间客房,等着灵善的到来。
芙蓉暖春这边一早上也没少折腾人过,在陈少煊走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冷嫦曦被周公气急败坏地推入悬崖,从梦中跌醒。
起身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裘衣裘裤,完好无损,当即松了口气,暗自道了一句:“陈少煊这厮果然君子。”
谁想,这话虽然说得极轻,但还是依然被站在门外的玉枫听了去。他嘴角抽了抽,牙齿咬得死紧,他突然怀疑起陈少煊的眼光来,这个女人究竟哪点能让他家的公子入了眼,就这么让他心心念念的。一听说对方来了临安城,便日夜兼程地赶到临安,一住就是两个月,暗中四处打听她的情况。
这都算了,他玉枫原本以为能将陈少煊迷成这样的姑娘定当是个倾国倾城,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谁料,这幻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遥远的。
“冷姑娘醒了吗?”玉枫深吸一口气,冷声问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听声音,冷嫦曦便知道是昨晚上那个被她误会了的人,察觉自己的喃喃自语被他听了去,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醒了!”冷嫦曦回了一句:“你家公子人呢?”
起来便不见陈少煊的身影,冷嫦曦好奇之余多少有些不安,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她唯一认识的人除了陈少煊外便没有别人了,因此或多或少地对他有了些依赖。
“公子说他出去办事,一个时辰后定然回来。让小姐你在房中等他。”
玉枫的话让冷嫦曦放了心,她想起昨晚同陈少煊说的那番话,心中顿时明了,陈少煊一定是去帮她办事了。
起来简单地收整了一下,门外便传来叩门地轻响。
“谁啊?”冷嫦曦警惕问道。
“小姐,我是王嬷嬷,公子让我给你送几件衣服和早点过来。”王嬷嬷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嬷嬷推门进入,她望着冷嫦曦,就如同望着摇钱树一般,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上笑出了无数个褶子。
冷嫦曦不明所以地悄悄退了半步,那王嬷嬷显然是个有职业后遗症的人,此刻她瞧着冷嫦曦精神抖擞地站在屋中,顿时便忍不住扒拉了两句:“小姐真是好精神啊!一晚辛苦还能这么有精力。”
“王嬷嬷,我睡得挺好的。”冷嫦曦一时没听明白这王嬷嬷话中的意思,顺着就接了口。
“哎呦喂,难怪阁主喜欢了,小姐一晚折腾,这才小睡一会便恢复了精力!”王嬷嬷一边惊讶地掩嘴低笑,一边满脸欣喜地叫到:“不像我们后院的这些姑娘,当真一晚折腾,第二日就甭想干活了!”
这下,冷嫦曦再蠢也听明白了王嬷嬷的意思,脸当即黑了一半,正要解释,就听问门边传来一阵低低笑声,循声望去,竟然是玉枫,这下脸全黑了,还黑中透着红。
冷嫦曦一把抢过王嬷嬷手中的衣服,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那王嬷嬷正要离开,突然听闻身后一声不可置信地尖叫:“这是什么衣服?”
她转身瞧去,只见冷嫦曦双眼大睁,左手提着一件类似肚兜的罗裙,右手提着一件轻如蝉翼的广袖纱衣,一张檀口张张合合,半响没出一个字。
“哎呦,小姐,这你就不知了吧,这衣服可是阁主最喜欢的样式!”那王嬷嬷笑开了嘴,转身往屋里走了两步,接着从那些衣服中又挑出一件更加清凉的,放在冷嫦曦的手里道:“这件阁主也喜欢,还记得有一次,有个姑娘穿着这衣服进了阁主的屋中,出来都已经残破不全了。”
闻言,冷嫦曦嘴角颤了颤,目光缓缓从王嬷嬷身上转移到门口,她似笑非笑地戏谑道:“没想到,你好这口!”
闻言,门口的人满脸黢黑,王嬷嬷顿时僵在了现场。
陈少煊缓缓踏入屋中,冷冷睨了一眼王嬷嬷,顿时王嬷嬷浑身一颤。
“王嬷嬷,她不是楼中的姑娘,你可要记住了!还有管好你嘴!”陈少煊森寒的话,令王嬷嬷如沐腊月寒风一般。
“是,是,是!”她忙不迭地点着头。
“这些衣服都拿走!”陈少煊一脚踢开地上的衣服:“找几件合她穿的男装过来!”
待王嬷嬷走远,冷嫦曦终于忍俊不住,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少煊无奈轻叹,唇边一抹淡笑,无力解释道:“你别听她乱说,我没有……”
“对对对!你没有!”冷嫦曦讪笑,一副了然的模样瞧着陈少煊,让他终于苦叹一口气,甩手上了二楼。
楼下经久不息的笑声,脆生生地,直击他心底,令他禁不住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五师兄
换了一身月白色勾金丝圆领长衫,手中握着一把题诗折扇,冷嫦曦俨然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但当陈少煊从二楼下来时,瞧见她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怎么?不好看吗?”冷嫦曦双臂大张,在陈少煊眼前转了一个圈,扇子“刷——”地一下打开,一下一下地扇着,颇有些风流倜傥的韵味。
“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陈少煊嘴角挂着柔柔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冷嫦曦一时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顿时愣在了他眼前,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将陈少煊的魂都给勾了去。
陈少煊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击中,半响,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别开眼,不疾不徐道:“你这张脸就是个祸水!你见过那个男子像你这般漂亮的吗?大街上全是眼线,你就这么出去,那不是自投罗网?”
经陈少煊这么一提醒,冷嫦曦顿时恍然大悟,一副了然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脸蛋,嘴里不忘了念叨两句:“那是,这么漂亮的脸,世间可是绝无仅有啊!”
闻言,陈少煊禁不住闷笑出声,眼底浓浓的尽是宠溺。
“我上次给你做的那张皮呢?带了吗?”
脸皮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用的。
“带了,带了,随身带着呢!”冷嫦曦说着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那张皮。
这张脸皮她一直贴身带着,即便是离宫,她都未曾将这张脸皮放到包袱中。不仅仅是因为怕弄丢了,还因为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见冷嫦曦这么宝贝自己送给她的这张脸皮,陈少煊心底一阵暖流划过,带着浓浓的满足。
“带上吧,出门在外,带着它就可以放心了。”陈少煊合拢了扇子,轻轻地在她脸上敲了一下。
他接过冷嫦曦手中的脸皮,一边仔细地打开,一边吩咐道:“坐到椅子上!”
陈少煊轻轻将脸皮放在水盆中浸湿,那脸皮顿时变得光泽弹性,带着微微的透明。
他将脸皮拿到冷嫦曦面前,见她一双水眸睁得大大的,他无奈好笑道:“小宝儿,闭上眼睛。”
冷嫦曦缓缓闭了眼。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凉,犹如面膜覆盖在面庞一般。人们常说,五感是相互的,若是眼睛瞧不见了,那感觉就会更加的灵敏。此刻冷嫦曦就能清晰地感到陈少煊的青葱玉指正在自己的脸庞上游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弄疼了一般,他的呼吸如此之近,灼热的气息扫在她的面容上,痒痒的,带着一丝让人心怯的暧昧。这一刻,冷嫦曦突然微微晃了神。
陈少煊的手指感受着冷嫦曦娇柔的肌肤,如丝般爽滑,每一次轻轻地触碰都能激起他心底的惊涛骇浪。为了将面皮贴得更加的完美,陈少煊的头缓缓地下,仔细着每一个角落。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夹杂着冷嫦曦身上那诱人的芬芳,这芳香如同一双调皮的小手,在他心底挠着。
他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良久,当他微微颤抖着手离开她的面庞时,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暗哑:“好了。”
冷嫦曦缓缓睁开眼,一双水眸没敢瞧向陈少煊,屋中缓缓荡漾着暖暖的气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最终还是陈少煊先行开了口,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这都收拾妥当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来了临安之后还没好好逛过吧?”
“嗯!”一听逛街,冷嫦曦便来了精神,将之前心中的那半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收纳到了心底。
昨晚只顾着逃命,冷嫦曦压根就没仔细瞧过这西市到底长了什么样,闭着眼就钻入一家青楼,好在运气不错,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找到了陈少煊。若是昨晚进入的不是芙蓉暖春,冷嫦曦有些不敢想象这个后果如何,只怕是即便没被追兵抓住,也少不了在青楼中被吃上几口豆腐吧。
这么想着,冷嫦曦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出了芙蓉暖春的大门,冷嫦曦这才将西市瞧了个清楚。
这条街道不长,却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两边林立的小楼不是赌场便是青楼,一些姑娘们倚在楼栏上,妖冶地挥着手,调笑着过往的书生公子。赌场喧嚣,免不了口舌争吵,更勉强不了拳脚相向。
“这里这么混乱,难道没有人管吗?”冷嫦曦轻蹙着眉头,忍不住将心底疑问问出。
“虽然是在皇城脚下,但西市这个地方甚是复杂,一向都是约定俗成的三不管地带。所以这里小偷多,江湖人也多,朝廷人一样还是多。”陈少煊压低了声音,小声地为冷嫦曦解释着。
这下冷嫦曦算是明白了,原来从古至今城市中总是有这么一两块特殊的地方不再管理范围内的,不是不想管,而是无力管。黑得至极,便会将不会再黑。
“我带你去东市逛逛吧!那边都是一些小商贩,有很多新鲜的玩意,还有很多特色的小吃。”知道冷嫦曦的喜好,陈少煊不吝啬对症下药。
一提起吃,冷嫦曦双眼便光芒万丈,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陈少煊淡然一笑,领着她缓缓往东市走去。
换了装的冷嫦曦依旧是美男一枚,再加上有陈少煊在一旁,两人顿时形成了临安城中的一道风景线,引得众家闺女瞧红了脸。
东市,果然如陈少煊说得那般热闹,毕竟是在皇城脚下,这东市比嘉州的集市要大上许多,满街都是小贩的吆喝声,买什么的都有。
这是陈少煊和冷嫦曦第三次逛集市,他瞧着冷嫦曦一双好奇的眼眸四处不停歇地望着,便觉得她可爱得紧。
冷嫦曦会在每个摊子面前停留上片刻,摸摸看看,即便是不买,也会高兴上好半天。若是遇见那些卖小点的摊子,她势必会将土匪的能力充分发挥,捡上几个吃的便走人,留下陈少煊无奈地为她给银子善后。不过瞧着她开心,陈少煊这份差事便也做得甘之如饴了。
两人正走得欢畅,突然人群中一声脆生生的叫喊响起:“五师兄!”
桃花开
话说,冷嫦曦在人群中穿梭得正欢蹦着,难得后面跟个付账的,不要自己掏银子,真是享受了一把女王级的待遇。突然听闻这声叫唤,忍不住便寻声望去。
在喧闹吵杂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于是,这声极其清脆的“五师兄”便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众人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清丽女子站在人群中,一身淡黄色的衣衫将她粉嫩的小脸衬托得更加的娇艳。女子左手握着一柄剑,一瞧便是走江湖的人。右手高高举起,大幅度的挥摆着。
“五师兄——!”女子再次喊了一声。
这次,冷嫦曦算是瞧清了,那女子是冲着她这边喊人的。这女子极其的陌生,定然是不是找她的,那这声“五师兄”不言而喻,肯定是叫陈少煊了。
冷嫦曦侧头望了一眼陈少煊,只见陈少煊放下手中摆弄的一个玉簪子,闻声望去,骤然蹙紧了眉头。
那女子显然是知道陈少煊瞧见自己了,于是欢蹦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面前,两手一下就扒到了陈少煊的胳膊上,娇声道:“五师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呢!”
“雪烟,你怎么来了?”陈少煊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将这女子的手从胳膊上扒拉下来,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爹让我下山跟着师兄长长见识!”女子笑得阳光灿烂,娇俏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闻言,陈少煊挑高了眉头,口气稍有些不悦问道:“你是偷跑下山的吧?”
他这个小师妹,陈少煊最为清楚了,那也是一枚让人头疼的祖宗,在从小就不受师父的管教,一有机会便往山下跑,但凡师兄师弟下山,总是都要小心地背着她仓惶夜逃,就怕被逮个正着,到时拖个油瓶办事,事倍功半。
“五师兄——”眼见谎言暴露,女子撅着嘴,一副可怜的模样,又拉起了陈少煊的袖子撒娇道。
一旁带着一丝兴味看戏的冷嫦曦本以为能瞧出陈少煊的一些八卦来,可一看这半大不小的女娃撒着娇,而陈少煊则一脸的不耐烦,心下又泛起了疑惑——这两人看着不像有奸情啊。
于是,冷嫦曦踱步走到陈少煊身边,扇子“刷——”一下打开来,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冲着那女子笑弯了眉眼问道:“少煊,这位姑娘是谁啊!怎么不介绍介绍?”
冷嫦曦笑得甚是风流倜傥,殊不知,她这一倾城之笑给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在今后的岁月中甚是苦恼。若是早知今后,她此刻定然是一张冰块脸了。
“她是我的小师妹,李雪烟。”陈少煊看似并不想将李雪烟介绍给冷嫦曦,那口气听着极其的敷衍。
“雪烟姑娘,在下姓冷。”既然是扮公子,冷嫦曦当然是尽责地将戏份演到底了。
直到此刻,李雪烟才注意到陈少煊身边多了一位翩翩佳公子。这位公子看着气质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风流,英俊的面容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狂肆,仿若天地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李雪烟愣愣望着冷嫦曦,红唇微张,满眼的惊艳。听冷嫦曦突然向自己开口,骤然间,面上飘过两片红霞,心底“砰砰”直跳,厉如雷霆。
“冷公子,幸会了。”李雪烟缓缓松开拉着陈少煊袖子的手,头低了下来,一脸的娇羞。
见状,陈少煊顿时黑了半边脸,他那小师妹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如何不好猜?想要告诉李雪烟关于冷嫦曦的身份,又觉得不妥当,依照李雪烟的性子,必定会刨根问底。她这小师妹就是一个祸茬子,若是稍有不慎,漏了口风,只怕会给冷嫦曦带来杀身之祸。
这么想着,陈少煊便将含在口中的话全都吞回了肚中,暗自盘算着,等一会逛完集市便将这祸茬子打包送走,绝不心慈手软。
陈少煊这厢想着如何息事宁人,冷嫦曦那厢却在煽风点火,只见她剑眉一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冲着李雪烟微微一笑:“雪烟姑娘,幸会。少煊也真是的,藏着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小师妹,从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怕我抢了去?”
冷嫦曦这么说着,一面朝陈少煊眨巴眨巴眼睛,一面用胳膊推了一下他。
这话霎时让陈少煊黑了脸,眼角微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径自背着手往前走去。
李雪烟听闻这话,脸色顿然通红,小女儿的娇态显露无遗。
“冷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我可是从来就当五师兄是大哥哥一般。哪有什么抢不抢之说?”李雪烟的声音越说越小。
冷嫦曦想着这古代女子一向都是如此,同男子说话便会臊红了脸,因此也没怎么往心中去,径自跟在陈少煊身后,顺便招呼了李雪烟一路往临安城中最好的酒楼走去。
“几位公子小姐,要吃点什么?”醉仙楼是临安最好的酒家,每日人来人往,不乏一些富甲商贾官二代之类的人,这些人都不是平民百姓能随意得罪得起的,因此那小二见他三人衣着得体地进了醉仙楼,便殷勤地跑上前招待起来。
“你们这儿的招牌都上一份。”陈少煊豪爽地开口,冷嫦曦那胃口,他早在这女霸王四岁时就已经见识过了。
“雪烟姑娘想吃点什么?”冷嫦曦将绅士的品格发挥了十分,望着李雪烟淡然一笑。
李雪烟自小就跟着师兄们一块长大,扎在男人堆中,那脾性甚是豪爽,见惯了师兄们吃饭从来不相让的情景,自己也不觉得应当被让上几分。
现在突然有人如此客气地询问她的意见,她反倒有些别扭起来。说到底,这男子待自己还真是温柔,师兄们成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没见哪个带着一星半点的柔情对她说过一句话。因此,这一下山便遇见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李雪烟的整颗心都落了进去。
“不用了,什么都好!”李雪烟一双手紧捏着剑,不知道该往哪放好。头垂得低低的。
坐在雅间中,冷嫦曦一面啃着排骨,一面瞧着眼前早就放了筷子的两人,心中暗自纳闷:都说一个师门出的人,怎么感觉还这么陌生呢?莫不是这中间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八卦?
冷嫦曦压根就没把这根源的问题追究到自己身上来,一门心思地研究着两人之间的猫腻。
她寻思,既然都一块出来了,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率先开了口:“少煊,这的菜跟金玉满堂相比还真不差呢!尤其是这红烧排骨,简直一绝啊!”
陈少煊听冷嫦曦这么一说,心中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拿起筷子,从盘子中夹起一块东坡肉放入冷嫦曦碗里道:“尝尝临安的特色菜,东坡肉。这可是在金玉满堂中吃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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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豪华的宴席中,东坡肉是最馋她口的菜色,肉质鲜嫩,肥瘦相当,非常的爽口。
这么想着,冷嫦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脸垂涎地将那东坡肉悉数塞到了嘴中。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令她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才是正宗传统的东坡肉啊,比那杭州的五星级宴席还要滋味上几分。
“这味道真是不错!太妙了!”冷嫦曦一双眼眸放着金光,让陈少煊瞧得闪了眼。
“雪烟姑娘,你也尝尝看!”冷嫦曦本着好东西大家分享的心态,往李雪烟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也没多想什么。
结果,这一筷子下去,陈少煊才缓和了几分的脸色又黑上了。冷嫦曦这厮顿时有些明了了:敢情这是五师兄单恋小师妹的戏码啊!
冷嫦曦这花花肠子走了歪路之后,陈少煊就少不得要头疼一阵了。
生活因为八卦而完美,冷嫦曦可是将这话活生生地融入了骨子里的,这厢才暗自揣测了陈少煊的心思,那厢便开始玩起了小手段。
“雪烟姑娘,你也是第一次来临安吧?”冷嫦曦的俊颜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瞧的李雪烟怦然心动。
“是啊,听说五师兄在临安,我没来玩过,所以就跟着五师兄过来了。”李雪烟低着头,扒拉着碗中的东坡肉,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我也是第一次来临安,这下可好,若是雪烟姑娘不嫌弃,我们可以结伴同游临安城!”冷嫦曦虽然口头这么说着,但眼角却扫向了陈少煊,只见他的面容再黑了几分,冷嫦曦心底高歌:有戏,有戏,真有戏!
听闻冷嫦曦主动邀约自己,那李雪烟当然是高兴,随即一张清丽的容颜笑开了来:“好啊!雪烟求之不得,如何会嫌弃呢?”
陈少煊眼角的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满脸冰然:“不行!”
“如何不行?”冷嫦曦满脸的兴味,眨巴这眼睛望着陈少煊,心想:果然吃醋了啊!
“五师兄!”李雪烟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亲近冷嫦曦的机会,她可不想就这么放过,说不准,这次偷跑下山还能给自己觅段姻缘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雪烟今日天黑之前就要回去了!”陈少煊的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听说陈少煊要赶自己走,当即李雪烟便不乐意了,什么娇羞的姿态通通都被抛诸脑后。
她“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瞪着一双眼睛,向着陈少煊喊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要留在临安!”
冷嫦曦一瞧李雪烟的神态,顿时双眼一亮:哎呀,原来这不是单相思,而是两情相悦互不知啊!
霎时,冷嫦曦玩性大起,想着自己好像很多事都做过了,唯独这红娘的事从来没尝试过。于是,心下开始盘算起来。
“少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大老远的来找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让人家玩就急急忙忙地将人家撵走呢!路途遥远,两人见上一面不容易啊!”冷嫦曦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暧昧地数落着陈少煊。
陈少煊如何瞧不出她那几分花花肠子?但想要解释,却不能开口,真真就是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刻,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望着冷嫦曦,巴不得自己能狠下心来将这女土匪给撕了。
“小宝儿,你给我闭嘴!”陈少煊此刻更加坚定了要将李雪烟送走的决心,他无法想象一个祸茬子碰上一个女土匪,会是何种惊天动地的景象,他小命就一条,折腾不起!
“五师兄,我这次虽然是偷偷下了山,但也是给你带了消息来的,你不能这么赶我走!”李雪烟为了不让陈少煊赶走她,她可谓是无所不尽其极啊。
但陈少煊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的,当即坚决道:“你要是不走,我就通知师父亲自过来一趟!”
显然这枚祸茬子的命门就是自家老爹!一听陈少煊要通知她爹,李雪烟顿时蔫了气焰,将强硬政策改成了怀柔政策,哀求道:“五师兄,雪烟从来没有来过临安城你就让我玩几天吧!就玩几天我就乖乖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胡来坏了你的事!”
“不行!”陈少煊的口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少煊,雪烟姑娘也是有分寸的,不过就是呆几天,何必呢?反正我们也是要过阵子才能走的啊。”冷嫦曦曲解了陈少煊的意思,她以为陈少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如此坚决,因此一个劲地帮着李雪烟说话,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红娘没当成,当了这打鸳鸯的棒子可就不好了。
陈少煊厉眸向着冷嫦曦射来,仅仅一眼,便让她乖乖地摸着鼻子闭了嘴,只管低头吃饭。
“五师兄,你这次才一出山便遇上了这样的麻烦事,就没想过为什么?”那李雪烟见陈少煊软硬不吃,只得咬着牙,抛出鱼饵,企图钓住陈少煊。
谁知陈少煊仅仅只是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必须今晚离开!顺便给师父带个信!门户我代他老人家清理!”
闻言,李雪烟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手头是一张牌也没有了,只得悻悻地低着头,享受着这最后一顿午餐。
冷嫦曦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两句话,心底暗自咋舌,对陈少煊又更加好奇了几分。但她深知,若不是他主动开口,就算她问也是白问的。
一顿饭下来,只有冷嫦曦是没心没肺地吃了个欢蹦,陈少煊一直黑着的脸就没有舒畅过,而李雪烟则满脸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连饭也没好好吃上几口。
待到分手在即,冷嫦曦不免为这两只相思鸳鸯感到惋惜,正想着等李雪烟走后自己要如何好好教育教育陈少煊之际,突然耳边传来李雪烟的声音:“冷公子觉得雪烟可好?”
“好!当然好!”是姑娘都喜欢听好话。
李雪烟一听冷嫦曦赞叹自己,顿时一张脸更加的羞红。她将手中的剑紧紧地握住,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冷嫦曦,一脸坚定地道:“冷公子,我喜欢你!我们后会有期!”
接着,李雪烟转身迅速没入人群中,独留冷嫦曦如同当头一棒,怔然地立在人群中,彻底凌乱了。
抹黑
陈少煊望着李雪烟远去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再一瞧冷嫦曦那张石化的脸,霎时便咬了牙,心中暗叹:雪烟啊,你果然对得起祸茬子这名号!
良久,待冷嫦曦缓缓从震撼中觉醒时,已经见不到李雪烟的背影了。她木讷地缓缓转了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少煊,结结巴巴地问道:“她,她,说什么?”
“她看上你了。”陈少煊一脸幸灾乐祸。
“那,那怎么办?”冷嫦曦欲哭无泪。
“你活该!”陈少煊鼻子轻哼一声,若不是这女土匪一个劲的扯后腿,对那祸茬子温柔似水的,闹出这些幺蛾子,那祸茬子又如何敢这么大胆对着一个女人表白?此刻,陈少煊对冷嫦曦是一星半点的同情都没有的。
“少煊,我没想到你师妹居然有这嗜好……”冷嫦曦这话说得甚是无辜,但听在陈少煊耳中却黑了半边脸,他深吸一口气,语句从牙缝中挤出,森冷森冷的:“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装扮是男人?”
冷嫦曦恍然大悟,望着陈少煊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她摸着鼻子悻悻地跟着回了芙蓉暖春。
被李雪烟这祸茬子闹了这么一出,陈少煊几日都不肯再带冷嫦曦出门,理由很简单——这厮最好什么都不做,哪里都不去,她去哪哪有灾,做什么都惊天动地。
闷在芙蓉暖春两日,冷嫦曦是哪里也去不得,陈少煊这两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冷嫦曦虽然好奇,却也没过多询问,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隐私。
没事找事做是冷嫦曦的长项,之前闷在文德殿中,都能捅出点篓子来,这呆在芙蓉暖春,又如何不会制造些茬子?
古时的青楼是每个城镇都会有的配套设施之一,小一点就相当于现代的红灯发廊,大一点的就相当于夜总会,再高级一些,像芙蓉暖春这种级别的,就可以算是北京的天上人间了。
不过这古今还是有差别的,青楼可是光明正大的作业,而现代那些红灯坊可是套了一个马甲的。
前世,冷嫦曦的身份跟那档子地方是压根不沾边的,所以就算好奇,也没敢真的把脚踏进去——谁知道有没有闪光灯盯在她背后呢?现世,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如何会轻易放过?
熟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冷嫦曦这厮就典型的是猴子,陈少煊一外出,那王嬷嬷就俨然成了她跟前跟后的小手下。
碍于青楼人杂,不免有很多眼线,所以冷嫦曦都是男装示人,而王嬷嬷得了警告自然是不敢乱说话的,因此,芙蓉暖春的姑娘们对这名突然到来的俏公子是感到万分好奇的。
“王嬷嬷,这楼中的姑娘一共多少?”冷嫦曦摇着一把扇子,在前厅缓缓穿行,俊俏的模样引来无数姑娘的侧目。
“一共是六十三位姑娘。头牌都在后堂,一共十为,其余二十三为都在前厅,另外还有一些小婢。”王嬷嬷如实的汇报着。她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但就凭她纵横青楼多年的只觉,光看阁主对她的态度,便知这女人不简单,不是她能得罪的主。
那晚冷嫦曦犀利的出手,直到现在都还深深印在王嬷嬷的脑海中。她见过狠的人,却没见过像她这般狠的女人,做那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想着都令人打哆嗦。
“啧啧,难怪生意这么好啊!不但质量高,服务好,人数还多样化!”冷嫦曦一边四下望着,一边口头自言自语。
她这话听在王嬷嬷耳中甚是奇怪,有些听不懂,因此也没搭话,只是闷着头跟在她身边。
“王嬷嬷,这姑娘都是你挑的?”一名清丽的姑娘冲着冷嫦曦掩嘴一笑,水淋淋的眼睛似勾魂一般向着她眨巴了两下,冷嫦曦顿然想起了李雪烟来。
敢情是李雪烟的后遗症让她现在竟然有些害怕起这身招惹桃花的打扮来。
“前厅的姑娘由我亲自挑选,后堂的则是要阁主参与评选的。”王嬷嬷对自己的眼光一向甚是自信,挑的姑娘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一技压身,温柔似水,唯一的一次看走眼,便是拜眼前这厮所赐。
这么想着,王嬷嬷便忍不住偷偷瞥了她一眼。
“唷,王嬷嬷,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在两人各自换揣着心思之际,一声娇柔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这声音娇媚如同醉人的美酒,是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酥了心,但冷嫦曦听闻,却是忍不住悄然退了半步。
果不其然,美人转了个弯便来到冷嫦曦面前,一双勾魂水眸欲言又止,一张小巧檀口笑意莹然。
“秋水,不得无礼!”王嬷嬷瞧见来人轻浮,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冷嫦曦的性别,别人不知,但她王嬷嬷可是心里有底的。
“王嬷嬷,怎么带了这个俊俏的公子也不跟姐妹们介绍介绍?”这青楼姑娘的作风一向大胆,在加上秋水的性子开朗些,所以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况且她这话说得可是大家的心声啊。
“秋水!”王嬷嬷正了色,正待要训斥两句,冷嫦曦却开了口:“久闻秋水姑娘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两句经典的话什么时候说都不会错的。这个时候,冷嫦曦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王嬷嬷强加阻拦,只怕会让着芙蓉暖春中的眼线察觉有异。
“公子眼生得紧,是第一次来芙蓉暖春吗?”秋水见冷嫦曦主动开了口,于是上前两步芊芊玉手搭在她肩上。
冷嫦曦脸上的笑意一僵,稍稍侧了身,挪掉秋水的手道:“是啊,第一次来前厅。”
“原来公子以前都在后堂,难怪不曾见过秋水。”秋水的话中带着一股酸味。这前厅和后堂的差别可不止是待遇问题,就连接的客人也是天差地别的。
“秋水,别乱说,冷公子是阁主的人。”那王嬷嬷一时心急,这话便脱口而出,压根就没注意过这话的歧义。
但显然有心人还是有的,只见秋水笑意一僵,正准备再次向冷嫦曦伸出的手缓缓地缩了回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公子同阁主住一块?”
闻言,冷嫦曦挑了挑眉,一丝邪恶缓缓爬上了心头,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随即,刚踏入芙蓉暖春的某人彻底黑了脸。
把我赔给你
秋水那话一落,全楼都静悄悄的,姑娘们一个个竖着耳朵细听着冷嫦曦的回答——八卦难求,尤其是上司的八卦,那更是难得。
不光是姑娘们,就连窸窸窣窣地几个客人也都停了手中的酒水,断了调笑声,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向冷嫦曦。
只见冷嫦曦轻轻一个点头,听闻一声“嗯”,不知换来多少了然的眼神——难怪阁主对姑娘们总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就算是最美的姑娘也一样吃了陈少煊的闭门羹。原来啊原来,阁主是断袖!
然,不偏不倚,正主此刻却踏上了门,将将把冷嫦曦那声脆生生的“嗯”字听到了耳中,再一瞧周围人的眼神,似曾相识——在嘉州城被这厮冤枉成断袖时就见过了。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腾起,眼角微抽,脑中一根弦快速地拨动着。
“冷公子是阁主的朋友,当然同住!”王嬷嬷及时出来打了个圆场。
将信将疑间,秋水悄悄地往她怀中倚去,开口试探:“既是阁主的朋友,怎么不见冷公子来玩玩呢?或是冷公子看中的是后堂的姑娘?”
“冷公子什么身份,当然是在后堂……”
这王嬷嬷的圆场话还未落音,冷嫦曦便“唰——”地一声将扇子合拢,轻轻地挑开了秋水的身子,脚步后退半步,声音不轻不重道:“我不喜欢姑娘。”
霎时,前厅静寂一片,满楼的人竟然听不见一丝声响,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随后,一脸了然地望向芙蓉暖春的大门口。
陈少煊深吸一口气,黑了眼,算是大开眼界了,对这厮不出门也能弄出点事来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见冷嫦曦似乎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于是,他急忙提气,一个飞身跃上二楼,二话不说,掳人就走。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众人虽然只来得及瞧见一抹身影,但却已是了然于心。
不消半日的光景,芙蓉暖春阁主是断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小宝儿!”飞身回到后堂的小楼中,陈少煊这才将冷嫦曦放下,瞧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有气无处发,最终只能仰天长叹。
“少煊,我无意的,无意的……”冷嫦曦笑得狗腿,嘴上说着无意,但心中却丝毫不觉自己需要反省。
“无意也能说出那样的话?”陈少煊眯了眼,朝冷嫦曦迫近两步。
冷嫦曦往后退了两步,两手一摊,整一个土匪样:“那你说怎么办?说都说了。”
“怎么办?小宝儿,我的名声全给你败坏了!在嘉州没有姑娘敢嫁给我,现在在临安估计也没姑娘敢跟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陈少煊缓缓再向前走了几步,一直将冷嫦曦逼到墙角处,他的语气轻柔,似带着一丝挑逗,眼角弯弯的,带着戏弄的笑意,唇角缓缓勾起。
他两手撑在墙边,同身子形成了一个小空间,将冷嫦曦禁锢其中,两人的距离之近,令冷嫦曦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他的气息。
这样的氛围带着一些暧昧,让冷嫦曦无所适从,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意全都僵住了。她不敢往深处去想陈少煊的心思,既然他曾经说过只是朋友的话,她也没有道理再因为感觉而做出什么唐突的事来。
陈少煊缓缓俯下身子,面庞就停留在她耳侧,他的每一个呼吸都灌入她的耳中,搔得耳窝子痒痒的,让冷嫦曦忍不住侧了头,借着这个动作,一把推开陈少煊,眼睛四处游移,却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要不我家灵善给你好了!”
陈少煊借力往后退了两步,两人之间这才得了空闲,冷嫦曦暗自悄然地舒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陈少煊则瞧着她有些微微发红的脸,眼色深了几分。
“是你捅出的篓子,难不成还要别人给你善后?”陈少煊眼角一挑,似笑非笑,心底不免为灵善那丫头掬了一把同情泪。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我赔给你吧?”冷嫦曦这不经过大脑就出口的话,带着几分娇嗔,几分暧昧,一说完便后悔了,直想将舌头咬掉。
“这个……”陈少煊蹙起眉头,状似沉思,随后才缓缓开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这个祸事精,我当真要了去,少不得要少活好几年。”
闻言,冷嫦曦横了一眼陈少煊,状似口无遮拦道:“不用考虑了,你就算考虑也是白搭,本小姐名花有主啦!”
常言道,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何况这说者还是有意的,以陈少煊的聪明,如何听不出来冷嫦曦这句话听似玩笑,实则警告。
他状似洒脱的笑意中带着几分苦,却轻易被掩盖了:“你的主现在还在宫中呢!”
陈少煊这话将冷嫦曦的思绪牵到了赵瑗身上。
冷嫦曦还记得,在初入皇宫之时,高宗曾告诉她的那句话——不准你走,你就不能走。他将自己弄入宫中无非是要牵制赵瑗,但她就这么匆匆忙忙的逃离出宫,还用的是赵瑗的腰牌,高宗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追究下来,怕是赵瑗讨不了好处。
这个想法在冷嫦曦脑中发酵,越来越让她感到后怕,之前事发突然,她糊里糊涂地便相信了赵瑗的话,放放心心的逃出宫来,现在仔细一考虑,却觉得事情不会简单了结。
于是,她正色望向陈少煊道:“少煊,我希望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宫中的情况。”
陈少煊闻言身形微微颤了一下,但随即却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情况我早就打听清楚,这两日出门便是为了此事。宫中这几日传出的消息甚少,但多少还是探听到一些。”
“如何?”冷嫦曦急问。
“具体情况不是特别明确,只知道高宗令赵瑗在文德殿中反省,一直没有出来,其他并无大事。毕竟只是出走一名本就不是宫中的女子,只要赵瑗咬死说是你要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高宗也无理阻拦。”
陈少煊的话让冷嫦曦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中。
“那灵善和灵风那边如何了?”
“果然是有追兵,但发现你不在之后,都通通往冷家方向追去。所以,我们明日一早就能启程了。”
冷嫦曦眉头稍稍松了松,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门大衰
入了秋,夜晚微微有些凉意,虫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有声无力的。
乌云半遮着银盘,星斗寂寥。
夜深人静,冷嫦曦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脑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画面从前世一直流淌到今生,一副一副的,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一般。
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前世二十几年的生活渐渐在今生十几年的岁月中被一点一点的磨灭,那些曾经有时远得仿佛天上的星星,有时又近得如同昨日。
别人婴孩时代的记忆全都是空白,她冷嫦曦的记忆则满满当当的都是赵瑗,这么多年相处,除了一岁多时两人离开月余外,这还真是俩人第一次分开。
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临安了,这一走,又离赵瑗远了几分,心中不免牵挂。身边一直习惯的一个人突然不在自己身边了,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虽说赵瑗一再保证,自己不久就会亲自去秀州找她,但冷嫦曦心底还是隐隐不安。
长叹一口气,冷嫦曦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顿时,夜风徐徐吹入怀中。
入眼便是连天的荷叶,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微风拂过,似波涛一般,层层叠叠。月影映照在水面,明晃晃的,轻易便将人心底的相思之情勾了出来。
冷嫦曦翻身坐在窗棂上,仰望着天空的银月。
殊不知,在她望着月亮之时,在二楼的陈少煊亦悄然地开了窗,负手而立,低着头,满眼柔情地望着她。那眸子中隐藏了太多的情绪,有压抑,有心痛,有欣慰,有爱恋,有满足……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在银月的洒照下,各自怀揣着心思——冷嫦曦想着赵瑗,陈少煊望着她。
直到月上中天,冷嫦曦才缓缓有了些困意,她翻身落下窗棂,关上了窗户,将一眼美景拒之门外,之后上了榻缓缓入睡。
陈少煊一直站在窗边,直到听闻楼下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序,他才悄无声息从二楼下来,静悄悄地立在冷嫦曦的床边,贪念地望着她熟睡的容颜。
陈少煊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眉黛轻轻地皱了起来,似乎很不安稳,那模样瞧着竟让人有些心怜。
于是,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眉眼,缓缓抚平她的眉头。然而,当冷嫦曦的睡颜平缓后,陈少煊的手却再也舍不得移开分毫了。他修长的手指悄悄地划过她的面庞,细细地描绘着她精致的五官。
一声喟叹从他口中缓慢地溢出,陈少煊的眸色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小宝儿,如果你的幸福不能是我给的,那我一定会把你送到他身边,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一缕晨光照射进窗户,照在熟睡的娇颜上,冷嫦曦一双修长的眉睫如同扇子一般,迅速地扇动着,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
突然袭来的亮光,让她在迷迷糊糊间似乎瞧见一个人影,背后一片金光灿烂,这个人影瞧上去是那么的孤单,令她心底猛抽着疼。
仿佛幻觉一般,这景象转瞬即逝,当冷嫦曦再眨眨眼时,哪里还见什么孤单的人影,瞧见的只是一脸戏谑笑意的陈少煊。
“非礼勿视,不懂吗?”冷嫦曦揉揉眼,从榻上爬起。
“当真勿视可就要耽搁行程了。”陈少煊挑挑眉,伸手指指天。
冷嫦曦这才突然想起今日一早计划要离开临安城的事。
“怎么不早叫我?”冷嫦曦一边从榻上翻滚下来,一边数落着陈少煊。
“我实在是做不来那缺德的事。”陈少煊装腔作势地猛叹了一口气,顿时引得冷嫦曦一阵好奇:“什么事?”
“我从不打扰人家用膳。”陈少煊说着这话,还淡淡地瞅了一眼冷嫦曦。
冷嫦曦听着他这话更是陷入了云里雾里,什么情况都不知。
“你刚刚梦见什么了?”陈少煊瞧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心底突然兴起一股调笑的欲望。
“记不起来了。”冷嫦曦仔细地想了想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你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陈少煊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却被冷嫦曦给忽视了。
“没有了……”冷嫦曦努力回想了半天,依然不知道陈少煊在说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不过就是瞧着你一张小嘴张张合合,还不停地说着好吃,好吃的,我怀疑你正在用膳呢!”陈少煊的笑意憋在胸口,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冷嫦曦将信将疑道:“不会吧,我真说了?”
“那还有假?你口水可是趟了一脸呢!”
陈少煊这话才落,冷嫦曦便急忙伸手拉住袖子就往嘴上擦着,陈少煊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霎时,冷嫦曦手顿了下来,明白自己是被某个无良人士给诓了,当即狠狠地剜了一眼陈少煊。
接着,他笑意盎然地转身回了二楼,将一楼的空间让给冷嫦曦梳洗着装。
这一笑,便将陈少煊积蓄了一个晚上的愁绪笑淡了很多,他依旧可以心痛地面对着喜欢赵瑗的冷嫦曦。
为了路上方便,冷嫦曦带的东西是极少的,不过一两套应急换洗的衣裳,剩下的便是揣着一把银票了。这世道,只要有钱,走到哪里都可以轻装上阵。再说,身边跟着的陈少煊,那就是一活脱脱的取款机,哪个城镇都有陈家的交子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个时候,冷嫦曦才突然感到陈少煊的伟大之处,她忒想牛气哄哄地喊上这么一嗓子:“爷不差钱!”
“收拾妥当了,我们就走吧,玉枫我已经让他昨天就先我们一步出发了。”陈少煊瞥了一眼冷嫦曦那个瘪瘪的小包袱,顿时将她那点小心思全都瞧进了心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一笑。
两人出了芙蓉暖春的大门,正要左拐之际,突然听闻后方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五师弟!”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找陈少煊的,这本来也没什么,但紧接着一声娇柔的“冷公子”,却让冷嫦曦麻了头皮,一张笑脸硬生生僵在脸上,心底大呼:“出门大衰啊!”
搬石头砸脚
冷嫦曦闻声加急了脚步,不忘提醒陈少煊一句:“城外等你!速速搞定!”
但,天不从人愿啊,冷嫦曦的脚步才往前迈进了三步,背后就硬生生地挨了一个巴掌。
来人一巴掌拍在冷嫦曦的后肩处,紧接着往前跳了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冷嫦曦值得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雪烟姑娘,好久不见啊。”
瞧着李雪烟,陈少煊也经不住揉了揉额角,本以为那日一别之后,她俩就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这才没多想着如何善后的问题。谁知,时间不过才短短几日,那祸茬子竟然带着三师兄找上门来了。
“三师兄,怎么回事?你和小师妹怎么一道下山了?”几日前,陈少煊才把李雪烟撵走,怎么这回自己的三师兄反倒是跟着她一块出现?若说只有三师兄一人,他倒也不会大惊小怪,但事关祸茬子,那就是重大的!
“师父让我下山办事,顺便给你捎个信。”陈少煊的三师兄杨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陈少煊手中,接着道:“没想到半路碰上偷偷下山的小师妹,听闻我要给你送信,死活赖着要来,想躲也躲不了,想甩又甩不掉。”
杨戬无奈地摊摊手,这个小师妹,在师兄弟中是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在众多师兄的宠爱下长大,霸道惯了。虽然皮得令人头疼,但也没人真的舍得对她视而不见。
“没给师父去信吗?”一般甩脱李雪烟的办法只有他们师父亲自出马,通常只需要一封信就能将那祸茬子召回,比太上老君的符咒还好用。
“去了!”杨戬无奈苦笑:“但师父却回信说是随小师妹的愿,让我们看着,不出大事就行。”
霎时,陈少煊明白了估计这祸茬子在山上捅了什么篓子,就连师父见到她都头疼了,这才将这事端丢给了徒弟。
陈少煊同情地拍了拍杨戬的肩,说道:“三师兄,以后辛苦你了。”
不愿独自带走李雪烟的杨戬,眼见陈少煊就要不仁不义地走人,急忙叫住了他的脚步:“五师弟,你们这是去哪啊?”
“去秀州。”陈少煊简洁地回答之后又加了一句:“办非常紧急的事。”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这祸茬子你带好了,我可不管。
“五师弟,真是巧啊!”闻言,杨戬哪管什么兄弟情意,当即爽朗一笑,重重地拍了陈少煊几下道:“我们同路啊!我要去锦州,正好路过秀州,不若我们一块上路吧!”
陈少煊正要拒绝,一旁耳尖的李雪烟当即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蹦达到陈少煊面前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走!冷公子,说怎么样?”
人家师兄弟都讨论好的话题,拿来问你一个外人怎么样,你难不成还要反驳一番?李雪烟这话分明就是将冷嫦曦逼上了梁山,只能赶鸭子上架地点了点头。此刻,冷嫦曦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整一个活该了得。
陈少煊见冷嫦曦点了头,无奈下,只得长叹一口勉强答应了。
一路穿过闹市,李雪烟一直围在冷嫦曦身边转悠,既然表白都说出了口,她李雪烟也用不着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胆子肥了一圈,什么都敢做,那倾慕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
杨戬瞧清了这祸茬子的心事,这回可高兴了,敢情这厮不是追着自己来的,而是追着姓冷的小子来的,看来自己离脱离苦海的日子不远了。
四人晃晃悠悠地来到城门口,望见排了一队想要出城的人,冷嫦曦便和陈少煊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绝大部分的追兵都被诱导往冷家的方向追去,但城中的戒备依旧森严,出门盘查也是丝毫不敢松懈的。尤其是对女子的盘查,更是谨慎。
但凡出城的百姓皆被分为两列,男女各占一列,对男子的盘查紧紧只是一眼,而对女子的盘查则不然,非要手中拿着一张图,一个一个仔细对着,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带着,弄得城门处乌烟瘴气,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百姓哭喊连天。
来到列队处,冷嫦曦谨慎地往男队站去,而李雪烟只得悻悻地站到了女队。
队伍前行的速度不算慢,不一会便盘查到了冷嫦曦。
冷嫦曦稍稍压低了头,企图遮住自己没有男性特征的脖子。那名士兵望了她一眼,觉得这男人虽然长得美,但同画像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于是便抬手放了行。
正待冷嫦曦暗自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一声吆喝让她的心紧了紧:“你站住!等等!”
冷嫦曦悄然抬眼,发现那名侍卫看向的正是她,于是,她心底大惊,但面上却依旧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一脸不解地望着那侍卫,压低了声音道:“我?”
“对!就是你!”那侍卫一瞧就知道是这些侍卫的小队长,只见他一脸凶相,瞪着一双圆眼睛,虎视眈眈地朝冷嫦曦走来。
跟在冷嫦曦身后的陈少煊拳头紧了紧,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一脸谨慎地望着那人,打算稍有不慎就强行冲过去,就算是拼命他也要保住冷嫦曦安全。
“大人,不知道小人犯了什么事?”冷嫦曦见他站在自己身前,展开画像,仔细地对比,又是蹙眉,又是怀疑的,紧张得背后的冷汗全都流了下来,就怕这厮再多看两眼会瞧出她女扮男装,到时就算容貌不一样,也脱不了关系,被抓是必然的了。
“你一个男子,怎么会长得如此细皮嫩肉?”那队长眯着眼,再朝冷嫦曦凑近了几分。
陈少煊见状身形微微一动,就要上前之际,突然身后一只手伸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微微侧头,只见杨戬一脸正色地给了他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
“小人一直都是如此。”冷嫦曦刻意压低了声线,向那队长憨然一笑。
“一直都是如此?”那队长围着冷嫦曦转了一个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边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一边开口道:“只怕是女扮男装才会一直如此细皮嫩肉吧?这身板子怎么看怎么都有股女人味啊?”
惹事
那队长一双眼睛几乎都要贴到了冷嫦曦的脸上,冷嫦曦的笑意僵在脸上,她谨慎地悄然退了半步,就怕距离太近,脸上这层皮给他瞧了去,那可就坏事了。此刻,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脑中一片空白,背上的汗液浸湿了衣衫,眼底微微有些慌乱,但却又不敢太过明显,否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陈少煊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凸绽,若不是杨戬拉着他,恐怕现在他已经冲了上去。
“这位大人,您真会开玩笑,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说我是女扮男装?您这不是侮辱小人吗?”冷嫦曦一张脸因为紧张而显得通红,这下她蹙着眉头佯怒,便有了几分真意。
他这话一出,不禁让那队长又起了些疑惑,怀疑是不是自己疑虑太多,但毕竟是上头交代下来的大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于是,他冷哼一声道:“那就验明正身……”
那个“身”字才落,冷嫦曦骤然变色,往后退了两步。陈少煊眼色一沉,就要出手之际,突然听闻女队那边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地喧闹。
“你凭什么抓我?放手!”
“罗嗦什么!赶紧带走!”
“放开你的狗爪,小心我砍断你的手!”
那队长听到争执声,紧皱了眉头,往后退了一步,顿时冷嫦曦稍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那队长扭头望向那个方向大声喊了一嗓子。
听他这么一问,立即跑来一名侍卫,站在他面前恭敬地回道:“我们发现一名可疑女子,但那女子甚是泼辣,她拒绝被带走,还威胁大伙的性命。”
“什么人这么大胆?我去看看!”那侍卫说着就要离去,一旁拦着冷嫦曦的侍卫有些为难地叫住了那队长,瞥了一眼冷嫦曦后问道:“队长,这个人怎么办?”
那队长深深地看了一眼冷嫦曦,随意说了一句:“放行!”之后,便大步流星地朝那乱事的源头走去。
闻言,冷嫦曦三人皆松了一口气,感到万幸的同时,不忘了感激地往女队望去,若不是有人闹事,她冷嫦曦现在已经被抓了。
可是这一看,众人心中皆凉了半截,那乱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祸茬子李雪烟。当即,陈少煊同杨戬交换了一个眼神,杨戬悄然点了点头后便消失在队伍中,往回走去,而陈少煊则同冷嫦曦先行出了城门。
“怎么回事?”队长一脸凶相,双眼泛着凶光地死死盯着李雪烟。
但她李雪烟可不是被吓大的,她毫不畏惧地狠狠瞪了回去,道:“你的人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就凭你是嫌疑犯!”那队长本来就横行惯了,见李雪烟如此嚣张,当即就上了火气。
“什么嫌疑犯?你的狗眼张头顶上了吧?”李雪烟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从小她就没受过什么气,听那队长这么冤枉自己,心底的那股子的气一下就撒了出来。
她一把抢过一旁侍卫手中的画像摊开来放在自己脸侧,同自己的容貌做着对比,呛声道:“睁开你狗眼看看,我同这画像哪点长得像?”
那队长一向被底下的人给捧惯了,怎么受得了有人这么侮辱他,一听冷嫦曦这话,顿时睚眦欲裂,生了向将她往死里弄的心。
“就算不像,你辱骂官兵,也是犯罪!来人!给我抓走!”队长一声吆喝,顿时围上来一群喽啰,手中皆是长矛大刀。
李雪烟见状气红了眼,一双眼睛瞪得圆圆地死死地望着那队长。她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心底积蓄着一股恶气急欲发泄。她看了一眼向她围上来的侍卫,当即左手抬起,右手握住剑柄,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那些侍卫见李雪烟亮出剑,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将她围成了一个圈,长矛对准她。
李雪烟谨慎地望着这些侍卫,手里的剑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
“住手——”就在两方的对峙一触即发的时刻,突然插入一声制止。
只见一抹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飞掠到李雪烟面前,他一把按住李雪烟的手,将她抽出一半的剑推回了剑鞘中。
“三师兄!”李雪烟瞧见来人,微微有些惊讶,紧接着一脸的愤恨望向那些侍卫,冲着杨戬道:“三师兄,你来得正好,这些人仗势欺人,他们想要抓我!”
杨戬皱了眉头,出门在外跟官兵的瓜葛能避则避,这是师父一直交代他们师兄弟的话,怎么这祸茬子就是忍不住她那脾气呢!
杨戬无奈,默叹一口气,赔着笑脸对那队长说:“大人,这是我小师妹,初次下山没见过世面,无意间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原谅,别跟她一般计较。”
“哼!她冲撞我倒还不打紧,但她现在冲撞的可是朝廷!什么小师妹不小师妹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们现在奉命抓捕逃犯,你这个小师妹有嫌疑,我们难道就不能带走询问?”那队长就是不肯买杨戬的帐,一门心思要将李雪烟抓走。
“大人,我这小师妹确实才从山上下来,初入临安的,定然不是你要找的嫌疑犯。”杨戬眼见李雪烟被当成是嫌疑犯,心底也有了些着急。虽然自己这小师妹是个祸茬子,但好歹也是他们师兄弟们疼着长大的,出门在外保她安全那是基本。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这小师妹跟着画像有几分相像,就要带走盘问!”那队长话说得理直气壮,摆明了就是要带人的。
“丫丫的呸!几分相像?你是瞎了狗眼了吧?也不瞧瞧这样的画像到底像几分啊?”李雪烟将那画像展开放到杨戬面前,让杨戬看:“三师兄,你说这些人是吃设么长大的?抓了这么多人,到底这些人都跟着画像像几分?啊?”
李雪烟一面说着,一面望向身后的妇孺百姓,那些亲戚被带走的百姓脸上还挂着泪痕,一个劲地点着头。
“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抓走!”李雪烟这一番话顿时让队长下不了台,双眼凶光毕露,牙齿紧咬,手一挥便让手下抓人。
眼见侍卫一拥而上,杨戬心紧几分,正打算出手相拼之际,突闻身后一声厉喝:“住手——”
瞎狗眼
这声音划破长空,顿时令喧嚣骤歇。
那士兵看清来人,纷纷将长矛大刀收回立在身侧,往两边让道。就连那横行肆意的队长也都低了头,两步上前。
杨戬伸手稳住李雪烟,让她将剑收回,接着转身面对。
只见来人一身宫装,面容森冷,他正是那日追踪冷嫦曦的侍卫长,也难怪那队长如此诚惶诚恐,必经人家是宫里头当差的,比他这守门的级别高上许多。
那名侍卫长在经过李雪烟身边时,留心望了她一眼。接着便开口问那队长:“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抓到一名嫌疑人,但她却拘捕不从,还想向我们大打出手!”那队长恶人先告状,指着李雪烟。
杨戬瞧那队长对此人毕恭毕敬的模样,顿时便了然,此人不是一般的侍卫。于是心底不免多了几分担忧,若是连这个人都要将李雪烟抓去,那他要如何营救。
李雪烟就是个直性子,听那队长这么污蔑自己,当即上前两步就要开口,谁想杨戬却在背后狠狠地拉了她一把,警告地叫了一声:“小师妹!”
李雪烟随即将话吞回了肚子中,但却依旧不甘心地狠狠瞪了一眼那队长。
“你说的嫌疑人可是她?”侍卫长淡淡地瞥了一眼李雪烟,李雪烟轻哼了一声,硬气地将头撇向一边。
“是!”队长连连点头,有侍卫长撑腰,他还怕拿不下一个女人?
孰料他正想得美之时,那侍卫长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顿时令他蒙了头:“大,大人……”
“混账!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女子哪里跟画像相像?”侍卫长怒目瞪着队长。
“大,大人……”变化太快,队长一时适应不过来。
“让你办个事情都办不好,这几日送来的女子没有一个跟这画像像的,你的狗眼长到哪里去了?”因为见过冷嫦曦的只有侍卫长一人,因此带来的人都要给他过目。
这几日一直抓不到冷嫦曦,他频频受到秦桧的责骂,压力很大,结果这队长还一个劲地给他送来一些连边都沾不上的女子,他如何能不生气。
一旁的李雪烟听闻这话觉得耳熟,不就是自己骂的那两句吗,当即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队长一听这笑声,整张脸骤然变得青黑。
侍卫长淡淡地瞥了一眼李雪烟,杨戬怕这祸茬子再惹事,当即拉着低头赔笑道:“小师妹不懂事,还望大人海涵。若是没我们什么事了,大人可否放行?”
这个时候离开才是关键,千记不能再惹事了。
侍卫长看了一眼杨戬之后,轻轻地点了头。
杨戬见他首肯,如获大赦般拉着李雪烟便朝城外走去。
城门外的小路口,冷嫦曦一直有些担心地张望着。虽然她对这姑娘是有些避之惟恐不及,但短短相处,她知道这姑娘心肠不坏,性格也爽朗,再加上还是陈少煊的小师妹,所以多少也觉得她可爱的紧。
“怎么这么久啊?少煊你要不要去看看?”冷嫦曦在那些从城中出来的人里寻找着,有些焦急的容颜露出几分女儿的娇态,手不自觉地拉住了陈少煊的衣袖。
“不用担心,有三师兄在,放心吧,没问题的。”陈少煊低头望了一眼冷嫦曦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心狠狠地悸动了一瞬,明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她这般拉着自己实在不雅,但陈少煊还是不舍得让她放开。
“来了,来了!”冷嫦曦的脸顿时亮了起来,瞧见杨戬终于平安地将李雪烟带了出来,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拉着陈少煊袖子的手也松开来。
陈少煊望着空空的袖子,顿时感觉心中仿佛掉了什么东西似的,空空的。
“冷公子,让你担心了吧!”李雪烟一蹦一跳地走进冷嫦曦,两手倒是很自觉地攀上了冷嫦曦的胳膊,率先向着她开口,一旁的陈少煊倒成了摆设。
“雪烟姑娘,你没事吧?”冷嫦曦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李雪烟手中扒拉出来,退了半步,立在陈少煊身边。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李雪烟见冷嫦曦关心自己,心底暖暖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我还将那臭士兵狠狠地训了一顿呢!”
李雪烟不过才十四岁的光景,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她洋洋自得地矜夸着自己的功绩,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活灵活现的,让冷嫦曦瞧着就觉得可爱,这姑娘她是分毫也讨厌不起来的。
突然,李雪烟的后脑吃了一个爆栗子,只见她嘟着嘴,捂着头,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人嗔怒道:“三师兄!”
“你这祸茬子!还好意思说!今日若不是我在场,只怕你早就被关入大牢了!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那些士兵是你能轻易得罪的吗?你是将师父的交代忘到天边了?要不要我给师父写封信好好表扬你一番?”杨戬咬牙切齿地怒瞪着李雪烟,刚刚那一幕他回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那些是官,他们是民。若他们当真要走,这些士兵都不再话下,可这潇洒地走了之后,从今往后落下一个通缉之名,恐怕就再难生存了。
李雪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老爹,这一听杨戬要写信,当即变了脸,一副谄媚的模样,讨好地拉着杨戬的袖子撒娇道:“三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不敢了,你别给爹写信好不好?”
“哼!”杨戬挥手拽出衣袖,双手背在背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那要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谢谢三师兄!”李雪烟听他这话意思就是不追究了,当即又乐开了花,拽着冷嫦曦的胳膊就往走:“冷公子,我们走吧!”
冷嫦曦无奈地眨巴着一双眼睛小嘴张张合合,最后求救似的望了陈少煊一眼,谁知陈少煊竟然刻意将脸瞥到另一边,表情甚是风轻云淡,瞧得冷嫦曦牙痒痒。
出了城的几人一路笑闹着,却都未曾察觉山间一双眼眸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眼底滑过浓浓的杀意。
皮掉了
百姓常说秋老虎,指的就是秋日的烈阳。晌午将近,日头渐高,晒在身上有些辣辣的。冷嫦曦一张小脸都晒得有些通红起来。陈少煊见着,不禁有些心疼,于是提议休息一会。
一行人在山间找了一块树荫地,毫不讲究地往地上一坐。
冷嫦曦热得满头是汗,打开扇子大力地扇着,依旧解不了热。
因为要穿男装的缘故,她不得不用裹胸布将胸口部分缠绕起来,而背上的汗却早就透过了裹胸布将衣衫湿透,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又闷又热。
“小宝儿,喝口水凉快一下吧。”陈少煊见她这幅模样着实心疼,于是坐到她身边,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冷嫦曦也不客气什么,接过来就直往口里灌,但却任然还是热。
“冷公子,你热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李雪烟见冷嫦曦不断摇着扇子,于是急忙从口袋中掏出手绢,企图给她擦擦汗,谁想这手绢才刚递到冷嫦曦的额头上,却诧异地发现她脸虽然红彤彤的,但却没有一点汗液。
“冷公子,你脸上不流汗吗?”李雪烟放到现代,说白了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枚,哪有什么心眼,见冷嫦曦的脸这般奇怪也没多想便惊讶地问出了口。
闻言,冷嫦曦急忙躲开她的手,一面身子往后挪了几分,同她拉开一些距离,一面应付着胡乱点点头。
由于脸上覆着一张皮,透气性实在太差,因此即便热得满脸通红,那脸上还是光森森的,一点汗液也没有,那些汗全顺着边上渗出,流到了脖子根。所以冷嫦曦一个劲地捏着袖子往脖子上擦去。
李雪烟没注意到这些,但不代表杨戬没注意到。他谨慎地眯着眼,望向冷嫦曦,良久,似乎心下了然。他朝陈少煊望去,只见对方一脸正色似望着自己,两人同门多年,早就心有灵犀,这下杨戬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揣测——这个冷嫦曦就是城中要找的那名女子,更是他这五师弟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杨戬选择相信自己的师弟,于是默不作声地将头转了过去,顺便也将祸茬子叫到一旁:“雪烟,好好休息一会,冷公子他也累了。”
鉴于之前得了杨戬的警告,李雪烟自然是不敢轻易顶撞他的,于是只得悻悻地转身坐回一旁。
天气太热,冷嫦曦擦着汗的手就没停过,然而擦着擦着,便突然感到耳边的一块面皮居然翻翘起来。
她手一下顿在耳边,没敢移开,就怕被一旁的李雪烟瞧见。冷嫦曦用手悄悄使劲按了半天,但那皮非但没有粘回脸上,反而脱落的面积更大了些。想必是因为太热,汗水太多的缘故。
情急之下,冷嫦曦只得望着陈少煊,口出惊人道:“少煊,我想去茅草深处小解,你陪我一块吧。”
杨戬闻言,一口水刚喝到嘴里,便被呛得全喷了出来,咳嗽不止,心中暗叹:这女子真乃奇货也。
就算是已经身经百战的陈少煊也免不了在听到这话时抽了眉角。不明白这厮又要弄出什么花招,只见她一个劲地朝自己眨巴眼见,陈少煊只得暗叹一口气,起了身:“走吧。”
两人顺着小路往草丛深处走去,直到瞧不见杨戬他二人的身影,陈少煊这才讪笑地开口:“小宝儿,你不会真要我陪你去小解吧?”
冷嫦曦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陈少煊道:“真让你去,你敢去吗?”
陈少煊闻言被噎得目瞪口呆,无奈下轻轻摇头,暗道:这厮真是语出惊人得可爱。
“说吧,怎么回事?”陈少煊挑眉望向冷嫦曦。
冷嫦曦左右看了一遭,确定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皮掉了。”
“皮掉了?”陈少煊一时没会意她什么意思,还当是太阳太大把她给晒伤了,于是一脸焦急地将她拉到身前,仔细瞧了一圈,还不忘将她一双纤纤玉手拾起,放在手里前后翻看。
冷嫦曦一双小手突然被陈少煊拉起,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紧张,她突然臊红了脸,急忙将手抽走,白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脸道:“脸皮!”
陈少煊瞧见那翻起的脸皮,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刚刚自己情急下的本能反应,不觉有些尴尬。怕冷嫦曦多想,生疏了两人的关系,陈少煊轻咳一声,一脸惋惜道:“这么厚的皮居然没被晒掉,真是可惜了……”
陈少煊这话又换来冷嫦曦一个白眼,也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尴尬。
那面皮掉落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冷嫦曦捂着脸急声道:“怎么办,快点,要掉了!”
“估计是天太热,汗液太多。”陈少煊轻蹙眉头,左右看了看道:“我记得这附近有条小河,要先去把脸洗凉快了,重新贴皮才行!”
陈少煊一面说着,一面领着冷嫦曦钻入草丛,按照记忆中的小路在草丛中穿梭。他由于太过专注,而没发现隐匿在身后树梢上的一抹人影。
潺潺的流水在山间涌动,清澈见底,水中的游鱼有的在嬉戏,有的匍匐在圆润的石头上晒太阳。人在极其热的情况下能在山间见到这么一汪清凉的小河,那是万分欣喜的一件事。
因此,冷嫦曦在还只闻流水声时,便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待两人来到小河边,冷嫦曦欢呼一声,将矜持抛诸脑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捧起清凉的河水便往脸上扑去。
陈少煊一向知道这厮豪放,在她身上找不到大家闺秀的影子,但突然见她毫不避嫌地将胳膊挽起,他还是愣了一瞬,随即左右细看了一遭,确定没人之后,才宠溺轻笑,随她而去。
冷嫦曦不断用手撩拨着河水,溅起漫天的水珠,晶莹碧透,她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地在山间回响,一下一下地狠狠撞击着陈少煊的心门。
陈少煊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冷嫦曦转身朝着他灿烂一笑道:“少煊,快过来帮我弄脸皮!”他才回过神来。
湿了水,陈少煊缓缓将贴在她脸上的面皮撕下,露出绝色的容颜。然而就在两人都未曾察觉的地方,一双惊讶地眼眸将冷嫦曦的容颜望进了眼底。那双眼睛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最终,一抹阴狠的笑意划过眼底,接着屏息提气,转身消失在林间。
口无遮拦
面皮透气性太差,长期戴着确实不舒服,一旦撕了下来,冷嫦曦立马赶到脸上一阵清凉。她长吸一口气,憋住后将整个脸都埋入了水中,那种透心凉的爽快顿时浇灭了她心中燥热的火气。
“好舒服啊!”冷嫦曦从水中抬头,一脸愉悦。
陈少煊接过她手中的面皮浸入水中稍稍清洗一番后,拿出放到冷嫦曦面前。
好不容易才透了一口气的冷嫦曦无奈地吸吸鼻子,闭上眼睛,将整张脸凑到陈少煊眼前。
陈少煊望着眼前的倾城容颜顿时晃了神,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拿着脸皮覆在她面容上。
为了让自己分神,陈少煊主动挑了一个话题:“小宝儿,雪烟你打算怎么办?”
“你那个小师妹啊……”一听陈少煊提到李雪烟这名祸茬子,冷嫦曦就不禁皱了眉头。
“别皱眉头!”面皮因为她这个皱眉的动作而挤到了一块,于是陈少煊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事端就是你挑起的,说来你也活该!”
“我怎么知道你小师妹存了这份心思,我还当你俩是相互单相思的苦情鸳鸯,还想着做点善事,撮合撮合你俩的呢!”冷嫦曦这话说得大言不惭。
陈少煊听得眼角微抽,虽然早就料到她存的是这份心思,可听她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来,心底总有些不舒服,仿佛就是在计较她心中没有一丁点自己的位子。
“我心里不会再装别的姑娘了。”陈少煊口气淡然地说着,在心底补了一句:除了你……
但冷嫦曦哪知道他的心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戏,当即一脸兴味地追问:“难道你心里有人了?”
看着冷嫦曦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陈少煊心中就不是滋味,不想多说,淡淡地嗯了一声。
“谁啊?什么时候带给我瞧瞧?”冷嫦曦一旦起了兴趣就会追根究底。
但显然陈少煊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敷衍了一句:“再说吧。”便又把话题拉回了李雪烟身上。
“我小师妹那边恐怕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等师父气消了,想她了,我和三师兄再给师父写封信,让他把雪烟叫回去。对付雪烟,也就只有师父才管用了。”陈少煊一边细致地为冷嫦曦贴着面皮,一边说道。
“什么?还要装?”冷嫦曦一听这话骤然炸毛:“就不能直接将实情告诉她吗?”
她冷嫦曦可不是百合!每次李雪烟用那种赤裸裸的眼神望着她时,她就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就我那小师妹的性子,若是直接告诉她,恐怕就出大乱子了。”陈少煊不咸不淡地开口:“雪烟她从小性子就直爽,爱憎分明,她现在对你正是着迷之时,若是将你女儿身的事告诉她,那不等于是狠狠地笑话了她一次?她哪肯善罢甘休,只怕到时会惹出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还是先这么伪装一段时日,等到师父将她带到山上,你恢复了女儿身之后,自然就找不到冷公子这个人了,久而久之她就会渐渐死心了。”
“那还要装多久?”冷嫦曦不死心地追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贴好面皮,陈少煊宠溺地捏了她的脸一把,幸灾乐祸道:“谁叫你偏偏惹了这个祸茬子?你活该!”
听陈少煊这么一说,冷嫦曦瘪了嘴,一巴掌拍掉陈少煊的手,起身便往回走。
两人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来,李雪烟早就有些坐不住了,远远瞧见冷嫦曦的身影,便从地上跳起,跑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冷公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等少煊……”冷嫦曦身子往后靠了靠,稍稍提着自己的胳膊,企图将胳膊从李雪烟手中救出。
“等五师兄?”李雪烟紧抓着冷嫦曦的胳膊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刨根问底地望着陈少煊。
陈少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警告性地唤了一声:“小宝儿!”
谁知,这警告还是没能堵住冷嫦曦的嘴,只听她大言不惭道:“你五师兄便秘!”
霎时,李雪烟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回杨戬身边。
陈少煊脚步一顿,咬牙切齿,面色黢黑。
翻过临安城外的小青山,走到路的尽头处,远远便瞧见一名挺拔的男子手中正牵着两匹马,等待在树下。
陈少煊率先走了过去,从男子手中接过缰绳,微微点头道:“玉枫,辛苦了,你先行一步,路上尽量别耽搁。”
“是,公子。”玉枫稍稍低头,依旧一脸寒若冰霜。接着,他径自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如急箭般飞奔而走。
因为陈少煊未曾预料会遇见杨戬和李雪烟,因此只让玉枫牵了他的黑煞,另外再帮冷嫦曦准备了一匹枣红色的好马,然而,现在多了两个人,这骑马都成了问题。
显然,在陈少煊苦恼之际,李雪烟已经径自欢喜地将这个问题解决了。只见她从陈少煊手中牵过那匹枣红色的马,走到冷嫦曦面前,笑意莹然地望着她道:“我和冷公子骑这匹马,三师兄就和五师兄骑那匹马好了。”
冷嫦曦闻言一脸僵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一双眼睛游游荡荡地不断瞥向陈少煊,那求救的信号甚是明显。
陈少煊嘴角轻轻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率先翻身上了黑煞的背,接着调转马头,一个弯腰将冷嫦曦捞到马背上,丢下一句:“你和三师兄骑那匹!”之后,便疾驰而去。
“五师兄……”李雪烟瞧着迅速走掉的陈少煊,不甘心地撅着嘴,狠狠地跺了一脚,接着不甘不愿地跟在杨戬身后翻身上了马。
陈少煊的手臂紧拉着缰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将冷嫦曦围住,冷嫦曦坐在他的身前,背紧靠着他的胸膛,令他唇角的笑意愈发温柔。
风呼啸地吹着,撩起冷嫦曦鬓角的一缕发丝,在陈少煊的面颊上划动,轻轻痒痒的,一直麻到心底,让他的心鼓噪不安,但马背上却显得如此的宁静。陈少煊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这一刻,他觉得冷嫦曦似乎就是属于自己的,令他希望这一条路永远都不要到尽头,他可以带着冷嫦曦一辈子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