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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轩辕山老     出路在哪里txt下载     出路在哪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答陈

    凌晨两点,大地沉睡,万籁俱寂。

    何东垚睁着困乏的双眼,微感眩晕。他尚未从刚刚的厉妖之梦中完全挣脱出来,心悸阵阵。

    淡薄宁静的他一直以来自诩睡眠不错,但今晚却不知怎么的,少有地做了个惊梦。

    回忆起梦境的点点滴滴,何东垚不由得觉得好笑。

    小时候,他住在浙北一个人口稠密、巷弄纵横的水乡村庄。这个村庄夹在一道大江和一条小运河之间。他家处于靠近运河这端。

    曾几何时,这条运河还是清水涟涟,碧波微漾,家家户户淘米、洗衣服都在这里解决。但到了他总角之年(十二三岁)的时候,运河已经沦落为人们倒垃圾、洗马桶的地方了。他也是众多“破坏份子”中的一员——每天到河里为年近八旬、行动不便的爷爷洗刷便盆。

    可能当初这个活干多了,心里已留下“深深烙印”;也可能如今身居显位,忧心环境问题了。这不,今晚“一不小心”居然“回到”了洗便盆的时光。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金乌已经西坠,天空有些发红。和往常一样,他闭着呼吸把粪便倒入河边的粪缸后,就踩着还堪入脚的石阶下到最靠近河水的地方。先将盆出了一次水,河面飘起了泛白的脏物,然后重新装水开始洗刷。看着便盆里旋转的水,他暗暗“庆贺”:当日的“必修功课”即将完成。突然,他刷不动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哎呀,我的妈呀,那些随水旋转的污渍突然间变成了黑色的小精灵——像小蝌蚪一样的长条状物,并迅速长大、扩展,眨眼间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河道,十分腻心。

    他大叫一声,扔下所有东西掉头就跑,但发现岸上也铺天盖地地被这些东西所占领,层层叠叠,状不忍睹。脚下却不慎一滑,居然掉入了河中,但……没有沉下去。啊!那些东西的密度太大了。他软绵绵地躺在上面,却惊出一身冷汗。梦……也醒了。

    这是何意啊?对《周易》稍有接触的何东垚想着解梦。

    难道是忧国忧民、担心环保?何东垚轻轻摇摇头:总不至于吧。

    要么是……崔建琪的出现?想到这里,何东垚微微紧了下眉。虽说自己并不畏惧他,但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或者是因为……基因计划?不知从何时起,他对“精机局”两大计划之一的基因计划有了点莫名其妙的兴趣,但摄于组织纪律,平常也不敢主动打听,最多拾取些别人的牙慧而已。然而,人的潜意识可能会更关注对自己来说很神秘的东西,并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去影响人的思维。

    “嗯……也许正是平常对基因计划的不经意的臆想才‘营造’了今晚的畸梦吧。”何东垚自言自语,算是作出了结论。

    他重新闭上眼睛,尝试着再次入睡,但头脑越来越兴奋,怎么也睡不着了。看了下手机:两点一刻。刚想把手机放下,意识到上面好像有个未接来电。

    “哎呀,好像是局保卫处的。”何东垚辩认一番后,不禁一声轻呼。

    这么多年来,从来未在晚上接到过这样的电话,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何东垚回拨了电话。

    “喂……值班处吗?我是何东垚。”

    “啊!?哦!何司长,您好,呃……”对方显然还在组织语句。

    “慢慢说。”何东垚恢复了坚定的语气。

    “何司长,是这样的……大概一点钟的时候,监控室发现您办公室的‘能聚I型’报警器有启动迹象,就迅速派人进行查看。别墅内倒没发现异常现象,但在绿化带中出现了一些杂乱的足迹。呃……我们怀疑有人潜入‘精机局’。事关重大,一方面报告了保卫处处长,另一方面就……向您及时汇报下。”

    “辛苦了。我……过来看看吧。”何东垚挂了电话后,不禁怒从心头起:一定是崔建琪,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匆匆穿戴完毕,何东垚唤来司机火速驱车前往“精机局”。

    进入办公室,他关掉“能聚I型”报警器,然后细细道道察看起来。办公桌、保险箱、电话机等都未发现有触碰迹象,还是不放心,吩咐保卫处带来“探测狗”进行反窃听检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那……他们来干什么呢?难道手脚比较慢,还未展开实际行动,就被报警器吓得落荒而逃。还是……”何东垚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

    没有任何损失,他心中一宽,疲倦感随之而来,就两手交叉、靠着椅背假寐起来。

    也不知迷迷糊糊过了多久,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叫醒,一看窗外,天色已明,旭日东升,应该到了上班时间。

    “喂,你好!”何东垚看到是局办来电,就语带谦和。

    “东垚啊,我是顾飞宇。”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充满磁性。

    “啊……是顾局您啊。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嗯。估计我们要谈的是同一个事情。电话里讲不清楚,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好的。”

    搁下电话,何东垚有些踌躇:记忆锦囊的事上头可不知道啊,该怎么说呢?

    一路思索,一路慢走,不一会儿来到局长的办公别墅楼。

    何东垚原以为这会儿局长的办公室里定是“高朋满座”——至少保卫处、侦查处、工程处等相关处室的人员业已报到——一起来协同分析此次事件。

    但一推门,发现豪华、宽畅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现任局长顾飞宇,另一个……却很意外——是上任局长罗志军(目前退居二线,被聘为调研员)。

    略一愕然,何东垚迅速恢复正常神色,向两位领导致敬。顾飞宇示意他关好门,并坐到罗志军对面。

    “东垚,昨晚受惊了吧。”顾飞宇叼着烟,口齿有些含混,手中之笔不停,像在写些重要的东西。

    “让顾局忧心了。”何东垚尚不清楚局长的意图,只有捡些不重要的汇报,“我那边该查的查了,该检的也检了,倒是没有异常发现。唉……若不是警报器有启动,我都怀疑他们没进来过。”

    “哈哈,不可大意啊。”顾飞宇熄灭了烟头,两眼如利剑般直视何东垚,续道,“我已从相关处室了解了基本情况,有这么几个结论:第一,有人潜入确凿无疑;第二,对方是从电缆井经配电房进入的;第三,他们对我们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说到这里,顾飞宇停了下来,转首看看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罗志军,像是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打个招呼。罗志军一副沉思状,未有所表示。

    顾飞宇继之又有些戏谑地道:“东垚,我想……我们首先要搞清楚昨晚究竟是谁‘光临’了‘精机局’,是吧?没有好好招待他们,是你我的失职啊!”

    何东垚有些莞尔,不过不敢萌生一丝笑意。他明白局长此话含义:既然对方光顾了全勤司,那么全勤司应该对此有个说法吧。

    “顾局,我想应该请侦查处的同志分析一下监控录像……”

    顾飞宇摇摇头,打断了何东垚的话,苦笑着说:“我已经了解过了,监控视频没能拍下任何有用画面。你也知道,要让这种设备趴下是不难做到的。”

    何东垚思飞如电,在这里的几分钟里,他已打定主意绝不透露记忆锦囊的事情,其他的则可全盘“供述”。

    “顾局!其实从凌晨接到值班战士的电话起,我就在思索这个问题。我怀疑……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崔建琪。”何东垚略带犹疑地陈述,眼睛一直凝视着顾飞宇。

    顾飞宇微微一笑,好像何东垚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有依据吗?”,他轻声地问。

    何东垚张嘴待言,顾飞宇却自顾自地在往下说:“其实我也判断是熟人所为,所以我请了罗局来帮忙。呵呵,毕竟初来乍到,有些人物还不熟悉啊。”充满诚挚地向罗志军行个面礼。

    “顾局,自家人无需客气。只要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的,任凭差遣。”罗志军往前探了探躯体,显得很是谦逊,接着沉声对何东垚说:“小何,此事不同寻常。顾局摒弃他众,独召你一人,一则为了保密,二则也是对你的信任啊。你可要全力支持新领导,不允许有保留!”

    “是。”何东垚坐直身子——老局长的积威仍在嘛。

    “是这样的。昨天我回去早,大概四点钟左右就到家了,在准备晚餐的时候,无意间透过厨房窗户看到对面公园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后来回味起来,像极了崔建琪……”何东垚说这番话时下巴向左微微上扬,似在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

    顾飞宇双目渐渐闪现精光;罗志军则有些愁眉紧锁。

    何东垚喝了口水,舔舔嘴唇,继续叙述:“我也感到非常意外和震惊,还和小女提及此事了呢!不想当晚就发生这样的状况。是我的疏忽啊……”

    “不必自责。”顾飞宇摆摆手,双眼向上翻了翻,作回顾状,“我记得……当初崔建琪出逃,你们调查一番后认为是……投奔‘世新会’,是吧?”像是直接在问何东垚,又似兼询罗志军,因为那个时候“精机局”还是罗志军主政。

    “是的,因为在追踪崔建琪的过程中,发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活动痕迹,人数在十人左右——这是根据当天泥泞道路上杂乱的脚印估计的……”

    何东垚还未说完,罗志军就补充进来:“这十几年一直有‘世新会’在附近行动的迹象,我们确定该组织的目标就是我局的两大救世计划。现在还不清楚崔建琪掌握了多少机密,但他现在必在‘世新会’无疑。也许……他根本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嗯。好。东垚啊,还有一个问题,你对崔建琪此行的具体目的作何思考?”顾飞宇问到点子上了。

    “这……顾局……这个我可说不大好。唔……崔建琪作为全勤司办公室主任,对本司的绝大部分情况了若指掌,唯一不掌握的是我亲自负责的‘精机局’设备技术配置、人员层次分布等内容,这些虽然重要,但似乎和‘世新会’的目标没有直接关系。”何东垚似乎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世新会’的举动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精机局’里的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也许你认为没关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至宝。今后可要加倍注意啊。”罗志军显然不满意何东垚的回答,语带轻微的批评。

    “呵呵,东垚做得……还不错。‘世新会’乃是大敌,我们都需小心应对。”顾飞宇不想轻易指责部下,出来圆场。

    他顺势看了下表,慢慢合上了笔记本:“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要到部里去开个会。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罗局了,东垚也去补个觉吧。”

    何东垚让罗志军先行,自己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顾飞宇的关切之声:“东垚,‘世新会’此次失利,应该还会有后续动作,自己要小心啊。”

    “是。谢谢局长关心。”何东垚缓缓碰上了门。看着顾飞宇渐渐在眼前消失,何东垚数念蹁跹:他到底是怎样一位局长?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有对付“世新会”的办法吗?……

第十七章 闺房

    一整个晚上,王越辗转难眠,内心惴惴不安。

    和何岚的北京一日游显然让徐一敏不开心,否则她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何岚的小车面前。虽然估计她没有被撞伤,但毕竟还是放心不下。

    昨晚前去探望,却被薛中元客气地挡在门外,说什么非常时期,尽量减少见面,有事电话联系云云。可是不论他怎么拨电话、发短信给徐一敏,都似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她到底是否无恙?为什么对自己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暴风骤雨?

    唉,这个徐小姐就是小心眼,没有何岚来得落落大方。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言不虚,南、北双方的人还是有差别的。

    算了,不管他,自己又没做错的地方,可以问心无愧。王越想抛开一切杂念,安然入睡。但长期的孤身经历,使得他始终做不到提得起放得下,始终摆脱不了患得患失的心态。不禁有些感慨:“想当年,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曹操对英雄的定义:‘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我堪称鸿鹄之志,但器量明显不足。看来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还需不断砥砺和磨练啊。”

    到得后来,王越愈想愈远,其实早已身心俱乏,可就是无法入睡。甚至觉得:能做一遍那个十几年来一直如影随形般的噩梦也好啊。

    也不知翻了多少次身,忽然感觉街上人声渐隆,王越无力地睁开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发现曙光微露,碧空万里。

    又是一个好天气!

    嗯,今晚是中秋之夜了。以前都是在孤儿院度过,今天喜有徐一敏相伴——她再怎么闹别扭,到了晚上应该好了吧。思及此处,王越内心稍涌暖意。

    但现在还和她处在静默战当中,要和她讲和,还是自己主动找上门去为好。至于薛中元的禁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一句话说得好,“走得太远,别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出发”。自己是因为喜欢徐一敏,一心想得到她才参加了这次所谓的寻宝行动。最终若只是得到了宝藏,但失去了徐一敏,那不是事与愿违,不要追悔终生了吗?

    王越一个翻身,迅速穿戴、洗漱完毕,看着镜子中充满倦意的面容,咧嘴一笑——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出了房门,打量一下四周,静悄悄的,应该没什么“监视危险”,就信步走到对面,轻轻敲起门来。敲到第四、五下的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里透了出来:“怎么了,小王?”薛中元似乎也没睡好,声音怪怪的。

    “看到是我还不开门,跟防贼似的,有这个必要吗!”王越一宿未眠,虚火上升,脾气有些变坏,反感、不满等消极情绪在身体内乱串。但他不敢发泄出来——对方是长辈嘛。

    “薛叔叔,让我进去吧,我找一敏有点急事。”王越违心地软语恳求道。

    “呃……她还没起床呢,等一下好吗?”薛中元虽然说得温和,终归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事的,我就跟她说几句话。”王越强硬起来,同时心跳加快——人家少女还未起床,闯到其闺房内,意欲何为?

    但薛中元似乎未觉察到里面的尴尬,只是说给她打电话吧。

    “可她不接我电话啊……薛叔叔,就一会儿。”王越坚持“阵地”。

    “嘎吱”,门打开了,薛中元虽然没有板着脸,但感觉是勉力装出来的。

    “呵呵,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他不敢开罪我,否则我拍拍屁股走人,那他不是前功尽弃,一切要从头再来。”王越找到些开心的元素。

    这套房子王越只进来过一次,但里面结构不甚复杂,他当然记得徐一敏睡在哪里。刚要推门进去,手伸到一半停住了,王越觉得似有不妥:万一徐一敏正在穿衣服或者其他什么的,将怎么看待他的为人?先敲敲门吧。

    “嗯?”徐一敏还有些迷糊。

    “一敏,是……是我。”王越朗声道。

    “啊?!你……你来干什么?我……我不想见你。”

    徐一敏的冷漠出乎王越意料之外。王越心下大恼:哼,我怎么了,头上长疮了,今天你就是变成只母老虎,我也要进来。

    不快归不快,王越还顾及斯文,先将门挤开一条缝,一股芬芳扑面而来。王越狠狠地吸了几下:女孩子的房间就是香啊!

    只见徐一敏深藏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乌黑的秀发散在枕头两边。她瞪着王越——但不是愤怒,更像是哀怨。

    “发什么愣啊,说吧,有什么要紧事,我还要睡觉呢?”语气不冷不热。

    “昨天……那个……你没事吧,我很是担心,可怎么联系你……你都不理。”王越可怜巴巴地说。

    “你希望有事是吧!嗯……这样就没人管你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王越知道她是这么个脾气,并未生气。“一敏,你不要这样。我是真心来看望你。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徐一敏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但嘴上不肯示弱:“是吗……也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某个人。”

    王越长叹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现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不满足啊?”徐一敏继续挖苦。

    “一敏,我发誓,我对你一心一意。请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如果你不放心,我现在就出去跟薛叔叔说,退出行动。”说到最后,王越斩钉截铁。

    “退出行动”似乎是徐一敏的致命弱点,她咂咂嘴,不说话了。

    “那……今天又有什么安排啊。”过了良久,徐一敏转移话题,打破沉默。

    “没有,今天就陪你,陪你一起过中秋佳节。”

    “中秋节是和亲人过的。你……是我什么人哪?”徐一敏扭过了头去,似乎觉得不好意思。

    王越看到徐一敏“温度”回升,满心欢喜,想要趁热打铁。

    他心生一计,慢慢移向她的玉榻。

    “你……你干什么。”徐一敏以为王越心生歹意,不禁有些害怕。虽然她对王越是一见钟情意相投,但深受传统观念的“禁锢”,断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袭击”。

    “哈哈,看你被子裹得那么严,定是冷得紧了。我来帮你焐焐。”王越嘻嘻哈哈,装模作样要脱衣服。

    “啊!你敢。”徐一敏不由得娇喘连连。

    王越不理她,外套已经脱掉,接着要脱裤子。

    “好……哥哥,你……你要怎么都行,就是不要进来,我求你了。”徐一敏看来也是外强中干。

    “那你说,还对不对我爱睬不睬,横鼻子竖眼睛的了?”王越发动反击了。

    “我……没有,我……不敢。”徐一敏已经完全“失守”。

    “好,先放了你。以后不许不接电话,不许无缘无故吃醋。OK?”

    “OK!”

    再也忍不住,王越捧腹大笑。徐一敏也意识到王越是在故意调侃她,但她没有生气,只是嗔怪:哪里学来的坏脑筋。

    “好了,我都答应你了。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徐一敏害羞道。

    王越点到为止,不再得寸进尺,微笑着退到外间。

    他没有浪费时间,在客厅里把昨日的情况向薛中元做了简要汇报。薛中元不时问些问题。不一会儿,徐一敏打扮一新出来了,粉嫩的脸都能掐出水来。她朝王越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一切愁云都消散了。

    “嘟……嘟”,突然,王越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短信。他拿出来瞄了一眼,心道:不好。脸色也变了。这一切都被徐一敏看在眼里。霎那间风云变幻,刚才还浅笑盈盈的美人,脸上已经罩上一层严霜。

    “怎么了?”薛中元察觉到王越的异常。

    “是……是何岚的短信。”

    “哦。说什么?”

    “呃……她叫我……晚上吃饭。”王越都不敢去看徐一敏的眼睛。

    “义父,我头晕,进去……歇会儿。”徐一敏似乎要哭了,有些踉踉跄跄地进了“闺房”。薛中元严厉地盯了徐一敏的身影一眼。

    王越待要跟进,薛中元拦住了他,和颜悦色地说:“小王,一敏是小孩子心性,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机会难得,你赶快答复何岚。”

    “薛叔叔,我答应一敏今天要陪她的,那边吃饭我不去了。”王越气呼呼,这个义父财迷心窍了,完全不顾女儿的感受。

    “小王啊,我知道你怪我不通情理。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年轻过,你的感受我清楚。”薛中元对王越阐述起大道理,“你不是池中之物,终究想一飞冲天。可如果整日为儿女私情所羁绊,那将会一事无成……你是熟读过历史的,了解的典故比我多得多,这些浅显的道理本无需我来班门弄斧。”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王越面部表情的变化,话锋一转:“一敏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她沟通好……这样吧,等下过来一起吃中饭,保证还你一个神采奕奕的徐一敏。如何?”

    王越默默点点头,退了出去,他也希望徐一敏不要老是小题大做,过分敏感。

第十八章 桃源

    返至住处,王越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手机,回复给何岚短信:“谢谢盛情。不过现下正忙……等到中午再答复你好吗?”

    是啊,整个事件里面,毕竟只有她是无辜的,千万不能慢待了她。另外,王越对薛中元的如簧之舌也有信心,认为徐一敏必将“深明大义”,在态度上来个峰回路转。因此,暂时必须先敷衍一下。

    “哦。好……你忙吧。等你好消息噢。天凉好个秋……注意保重身体。”王越触摸着手机屏幕,里面似乎显现了何岚含情脉脉拨弄按键的娇姿。

    但蓦然间如山般沉重的困扰却重重地袭上他的心头,连呼吸都感觉吃力起来。

    毋庸置疑,徐、何两个姑娘都对他暗生情愫,但他总不能鱼和熊掌兼得,奢享齐人之福吧。

    确实,认识徐一敏在先,自己对她也是情深意重,如果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那么定是“执徐之手与其偕老”。可何岚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荡,怎么排斥都无济于事。有时也在深刻反省: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刻意对她设置心理防线?现在倒好了,防着防着防出问题来了——无形之中何岚已经成了他心底一道无法抹煞的风景线。

    “食色,性也。原本古人就要诚实地多啊!”王越由衷发出感慨,思绪不由自主地跳跃到了金庸的小说《倚天屠龙记》,“人家张无忌比我厉害,和四个女孩子纠缠不清。可最后:一个做了圣女教主,一个变得疯疯癫癫,一个从此性情大变。唉……她们两个以后会怎么样呢?”

    “还是赶紧搞定宝藏,然后闪人……所谓快刀斩乱麻嘛。况且我也没碰过何岚,没承诺过她什么,这样做应该不算对不起她。”王越似乎找到了出路。

    ……

    不知不觉间,时间飞快流逝,一上午“蒸发”了,王越腹中唱起了空城计。薛中元很是守信,不早不晚地发来了短信——叫王越去享用午餐。

    王越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房门——害怕徐一敏还在气头上。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过来开门的竟是徐一敏!而且是笑靥如花的徐一敏!

    王越像针一般地盯着她的脸,但看不出她有丝毫勉强的迹象。神了!薛中元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人民解放军的政委的本领也不过如此吧。

    “王越哥哥,进来啊……发什么愣啊!”徐一敏吐气如兰。

    “你……这个……那个……”王越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变化。

    徐一敏咯咯咯笑了起来:“王越哥哥,是我不是啦!经常发些小脾气让你们担心……但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没事了。”说话之间丁点未露委屈的痕迹。

    虽说这个结果是王越想要的,但效果明显超出了预期,王越一边入内一边沉思:徐一敏是否受了她义父的威逼?或者打骂?

    “我从小爱使小性子……这两天来冷落你了,对不住啊。”徐一敏好似洞悉了王越的心思,既道歉又自责,“刚才义父给我讲了一番大道理,我算是醍醐灌顶了。以后全力支持你啦!”

    看着徐一敏向自己认错,王越心头大乐:“呵呵……那晚上那边吃饭的事……”

    “这次吃饭和我们的计划大有关联,你当然要去。”徐一敏果然变得大方得体了。但她紧接着呢喃道:“只是……只准吃饭……可不许干其它事情!”

    王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他什么事情啊?”表情相当诚恳。

    徐一敏却以为王越在有意作弄她,红着脸,举起粉拳,作势欲击。

    “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薛中元阻止俩人“滑向”打情骂俏,把筷子递到王越面前,目不转瞬地说,“小王啊,为了我的事情让你和一敏受苦了!我们一鼓作气把它搞掉吧。之后……带你们去个世外桃源,无忧无虑地过小两口的快乐生活,好不好?”

    王越和徐一敏同时面红耳赤,俩人目光微一触碰,便即散开。王越注意到徐一敏两眼熠熠生辉,显然很是憧憬。

    世外桃源?陶渊明喝多了酒随便写写的,哪里真有这种地方?王越觉得薛中元是抛了个诱人的“画饼”。话虽没出口,但脸上写得一清二楚。

    薛中元睨视着王越,把一盅酒一饮而尽,有些傲然地说:“小王,你不要不相信,这世上好的地方、神奇的东西多着呢。你见过能以三栖方式生活的人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百病不侵?……以后你和一敏在一起了,我会慢慢带你去见识见识的。”

    看到薛中元郑重其事,王越不得不改容端坐,但心里多了个念想:如果他不是在吹牛,那他就不只是个商人。

    “小王,给何岚的短信回了吗?”薛中元酒还没喝多,猛然提醒道。

    “呀?!是……马上!”

    王越赶紧掏出了手机……

第十九章 宴谈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

    月圆之夜,何岚家古朴、典雅的餐厅里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宴。

    王越正举杯感谢何东垚的盛情款待。

    在刚才过来的车上,他了解到此次宴请提议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何东垚,不由得又惑又忧又喜。

    惑的是:何东垚官位不小,居然主动折节下交,简直有些不敢想象。难道自己真的是鲲鹏展翅,一旦脱离了国企这个“樊笼”,就光芒四射,人人瞩目。呵呵,人生本来无常,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多的是,不日飞黄腾达也说不定啊——王越如是陶醉。

    忧的是:观何岚神色,此次饭局基本是一次“把关”会——何东垚替女儿对王越进行“甄别”。这样一来,无形中压力大增,这次宴会的重要程度迅速上升,在王越内心,它就等同于汉代的鸿门宴、清代的千叟宴。好在有先见之明,今天下午美美地补了个觉,一扫疲倦而精神焕发。另外为了改善气质,他对着镜子也操演良久,现在虽然称不上天日之表、龙凤之姿,但气宇轩昂应该没有问题。嗯,一定能通过何东垚对自己的“摸底考”。

    喜的是:听何岚口气,她已向何东垚“隆重”介绍了自己的博古通今和非凡见识,何东垚对此大为欣赏。这是王越的强项。他满怀信心:不拍问得多,就怕你不问。

    “哈哈,小王啊,我听岚岚说起你们在火车上的际遇,实属有缘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薛警官,是他让你们结识的,以后……碰到了倒要好好谢谢他哦!”何东垚开怀大笑,好像想象到了那个滑稽的一幕。

    王越感受到何东垚的诚挚和爽朗,但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种不太读不懂的东西。唔……可能所有的大官都一样的吧——莫测高深。

    王越眼尖,看到何东垚举杯子的那个手的手腕处套了一层薄薄的东西——想起前几日何东垚到北京南站接何岚时好像也有这个。

    “何叔叔,您的手受伤了吗?”王越忍不住问了一句。

    “唉,上了点年纪了,到健身房锻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有点酸胀。因此买了个进口护腕。嗯……效果还不错。”

    “爸,您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啊……让我看看。”何岚撅着嘴,可能放心不下,作势要去检查何东垚的手。

    何东垚却轻轻地挡开了:“这种小事,爸爸应付得来的。等到以后我动不了了,那你就责无旁贷了。”说这话的时候,眼光却全在王越这边,好像王越也逃不了这个责任。王越不禁脸上一热。

    何岚可能注意到了个中尴尬,笑逐颜开地改变话题:“今天干了些什么?大作家。”

    “啊?哦!你又来取笑了。我……只是个三流作家。靠写点网文过活而已……”王越大窘,挠挠鬓角。

    “呵呵,现在很多作家都是从写网络小说开始的。唔……我觉得网络上面的小说其实还可以的……对了,你写过什么?我……一直不好意思问。”何岚像是试探。

    但王越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之所以敢冒充作家,原因是他确实不久前在网络上发表过一部小说。虽然可以理直气壮,但他还是谦虚地说:“呃……是一部历史小说,叫《梦古笔记》……”

    “哦!又是历史啊,这个我不懂啦……不过跟我爸倒是可以谈一谈的。”何岚一边说,一边左右转头看看王越、看看何东垚,像是在牵线搭桥。

    既然何岚已经开了“战端”,王越也不能中途退缩,就向何东垚娓娓道来:“小说以历史事实为主线,经过大胆的想象、扩充,采用主人公做梦的这种写作手段,将中国古代几千年的历史进行了一个浓缩。唔……我感觉脉络还算清晰……”

    “小王,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你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这部小说的难写程度。看来你浸淫史学的时日不在少数啊……有空一定拜读大作。”

    看着何东垚都在“恭维”王越,何岚更是对王越充满仰慕之情,就像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小王,你……你对古往今来的人类灾难怎么看?”何东垚冷不丁地抛出一个老大难“考题”来。

    这个题目有点大,不过也难不倒我。王越有点遇强则强的味道,略一整理思路,就开始发表鸿篇大论:“不可否认,迄今为止的人类灾难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自然因素,一个是人为因素。说到自然因素,我认为只要科技足够先进,总归有避免的办法。但人为因素,有点不太好说……。”

    王越看了一眼何东垚的表情,继续道:“中华五千年历史,可以从不同层面进行概括。如从统治者的角度,那就是‘成王败寇’四个字;而对芸芸众生来说,则可用‘苦海无边’来形容……”

    “啊?!”何岚一声惊呼,显然不能理解。

    何东垚则始终含笑,未置可否。

    “周云成康、汉言文景,唐宗宋祖、康乾盛世,这几个差不多算是古代最值得称颂的好日子时代,可加起来还不到两百年,且历史从来由当权者编写,也不知这中间有没有水份?因此,我认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广大老百姓只是作为一枚旗子,取之即来、丢之即殁,没有地位,苦不堪言。这,就是最大的人类灾难——纯粹人为因素引起的。”王越一口气把憋在心中许多年的“研究成果”倾泻而出。

    “如果……我是说如果,从古到今所有的帝王都是贤明的,你的观点会有所改变吗?”何东垚极其认真,就像在研讨学问。

    王越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光是帝王贤明还不够。整个世界的行为是所有人相互作用的合力的结果。只要人心不齐,还是会变乱不断,还是达不到预期目的的。”

    “哦?我……听不懂哎!”何岚大概不甘心被边缘化,出来插科打诨了。

    “呵呵……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皇帝真的是天的儿子,是君权神授……一旦时机成熟,想要取而代之,成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人比比皆是。又譬如……”王越轻轻咳嗽了一下,接着道,“纳粹希特勒上台的时候,凭借其出众的鼓动能力,全国万众一心,自然所向无敌。可是时间一长,随着人心各异,最终不免覆亡。”

    “小王,你的讲解很有新意,我听了深受启发啊……哈哈哈”何东垚一番赞赏后,不想又出个新题,“现下全球变暖势不可挡,极端气候频频出现,地震海啸接连不断,甚至还有小行星撞击地球之虞,最关键的是我们人类社会内部也矛盾重重、危机四伏,这些都有可能……导致世界末日啊,你觉得怎样才是……出路所在?”

    “啊?!”王越有些惊讶:何东垚在考虑世界末日!

    其实这个问题对王越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何叔叔,您说的这个情况我倒也常常念及,只是……乏有对策啊。”

    王越转念一想,这样回答太草率了些,于是又补充道:“听说……现在在搞诸如末日方舟、地外殖民、近地天体防御以及世界种子库等等计划,这些应该能避免人类全部灭绝吧。可是人类内部的龉龃……我想只有等待社会慢慢地进步了。”

    何东垚点点头:“你说得很好。但那些方舟计划什么的实施起来无不旷日持久,且只能拯救兆民于万一,我不认为有太大意义。还是要……自强不息啊。”

    “啊?”王越感到后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何东垚却未作进一步解释,相反闭上了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

    “贾谊……《汉书•贾谊传》!”王越像是条件反射般地冒出一句。

    旁边的何岚眼珠乱转,不清楚俩人打的什么“游击战”。

    何东垚倏地睁开眼来,精光大盛,兴奋道:“小王,我对你真是应该刮目相看啊!不过,你知道我念那一段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王越老老实实回答。

    “信仰!只要建立统一的信仰,形成整齐划一的意志,就无所不能。”何东垚像是在呓语。

    “这个……怎么做得到啊?每个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信什么以及对信仰的坚贞程度取决于外部的物质条件、自身的经历和性格等等多方面因素,要想一刀切怕是……不太现实。”王越也似喃喃自语。

    “放心,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这句话说得太好了。科学可以影响一切,包括……人的意志。”何东垚作出了最后的定论,虔诚地像个信教徒。

    王越保留了意见,不再说话。

    何岚在旁边虽然很少有机会能插进嘴来,但她蜜到了心头:父亲和王越共同语言甚多,应该能喜欢上王越的,这样原本‘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就可以抛在一边了……

    今晚何东垚似乎特别健谈,还意犹未尽:“听岚岚说你爱好天体物理。还有其他类似的爱好吗?譬如化学、生物抑或……数学什么的?”

    “呃……数学还可以吧。我从小对数字……有一种特别的灵感。”王越有些颤抖——六岁时候的那个噩梦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怎么了?不舒服吗?”何岚和何东垚同时关切地询问。

    “啊……不是……没什么。”

    “好了!爸爸,不要再谈这些末日、信仰、爱好之类的了。多沉重啊,你让大作家吃点东西嘛。”何岚心疼道。

    何东垚和王越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第二十章 秘笺

    酒阑灯炧,王越踌躇满腹:接下来是起身告辞呢?还是继续“扩大战果”?

    时间尚早,现在回去固然可以博得徐一敏的欢心,但也失去了一个绝好的熟悉何家的机会。

    来吃饭前,薛中元就反复交代:尽量要摸清何东垚家里的情况。言下之意,必须为以后可能的“秘密造访”做好准备。

    “难道回去告诉薛中元只知道有一张什么样的餐桌,以及有几把椅子?那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再说了,这回若不好好利用,下一次还不知何时再能蹭到饭。对……不能入宝山而空回!”王越下定决心。他估计何岚必会留客。

    但这次却算错了!

    何岚别有打算:“哎,王越,今天正好有一部美国大片上映,等下……陪我去看看吧?”

    王越大急:他已在徐一敏面前信誓旦旦,总不能转眼就食言吧。

    他希望与何岚以“缓歌慢舞凝丝竹”般的节奏来发展俩人之间的关系,这样既不耽误“工作”,又能兼顾徐一敏的感受。而看电影就不同了,极有可能形成“银瓶乍破水浆迸”般的迅速,一个把持不住,那就害人害己了。

    何岚提的真不是时候!王越暗自嘀咕。

    “嗯?”何岚催促道。

    “啊?电影啊?我……”。王越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岚岚啊……”何东垚突然横插一腿,“王越再借给我一会儿好吗?我和他还要再畅谈畅谈。”

    王越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绝妙,就是不知道何东垚是看到了自己有些勉强而出来打一下圆场呢,还是确实“酒逢知己”了。

    何岚则想到另一方面去了:爸爸看到我青睐王越,难道要和他谈谈我的终身大事?

    两个年轻人都不表示反对。

    “小王,我看到我的书房去吧。”何东垚发出了邀请。

    “好,请何叔叔指教。”王越愉悦地接受。

    何东垚的书房面积较大,配两面书架,书放得满满当当,但不甚齐整,看来他绝不是好摆设之流,而是实实在在的勤读博学之人。靠着其中一面书架处还搭了一张床,被子叠放地整齐、干净,估计常在这里歇宿。

    “这……也是我的卧房啊。”何东垚的话证实了王越的猜想。

    何岚乐悠悠地端着茶水进来了,却接到了何东垚的差事。

    “岚岚,你替爸爸去一趟王府井闵记茶室,好不好?”

    “啊?现在?我……不去。”何岚显然不高兴这个时候被支开,拒绝得干净利落。

    “我今天预定了一些上等茶叶……等一下小王拿点去。”何东垚似乎在解释缘由。

    王越刚要婉拒,何岚的态度已然陡转——既然是送给王越,披点星戴点月当然没什么问题,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看着何岚像只欢乐的小鸟,王越感到很是内疚,何东垚则笑吟吟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小王,客套话呢我也不说了。留下你……我是有事拜托啊。”何东垚开门见山地道,面色转为凝重。

    王越不免意外,他原以为这次还是谈古论今、指点江山。

    “啊?我……能帮得上您的忙?”王越诧异地道,颇有些信心不足。

    何东垚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的工作吗?”

    王越当然忙不迭地说不知道。

    “我在‘精机局’工作,负责一个司……”何东垚观察着王越的面部变化。

    王越竭力装出吃惊的样子:“司……那这个级别……比地委要高吧?我……我……”

    “哈哈哈,我跟你相交只论缘分,不论身份。”

    “谢谢……何叔叔抬爱。”

    何东垚收敛了笑容,缓缓道:“咱们言归正传吧!”

    王越使劲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精机局’首任局长……于十几年前身遭不测,出事前留给我一个锦囊……”何东垚压低了声音,“它关乎一个……惊天之秘。但,锦囊内的内容我始终参不透。因此,想请你帮助。”

    王越是第一次感到因神秘而产生的紧张,他摇摇手:“何叔叔,既然是机密。让我知道……不太合适吧。再说……我‘纸上谈兵’还可以,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却不足啊。”王越是真的害怕,不想接这个活。

    其实何东垚何尝不知道个中利害呢?但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世新会”都已经快把手伸进口袋了。

    “我有我的苦衷。我相信你也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何东垚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本来也没这个打算,但今晚吃饭时候的一阵闲聊,让我有了这个破迷的冲动。”

    “你说你天生对数字有异禀,而这锦囊内就是一堆数字,所以就想请你……”何东垚说出了他的想法。

    “何叔叔,我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不请专家……”王越虽然喜欢挑战数字游戏,但眼前这个事情还是能推则推。

    何东垚有些急切地打断了王越:“私下请人看过一部分内容,但毫无头绪。另外……由于很复杂的原因,我不能公开组织人员来研究这个锦囊。现在……唉……很多人不能相信了。”

    看着何东垚一脸正气,又略带痛苦,王越的心软了下来。经过这几次接触,他觉得何东垚夙夜在公,是一个好人,应该要帮助他。

    “那……何叔叔,让我试试看看吧。”

    何东垚好像松了口气,把脖子上的挂链摘了下来,下端是一个很小的盒子一样的东西,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锦囊吧。只见何东垚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张纸片,递了过来,手稍稍抖动,显出内心的起伏。

    王越发现这是一种特殊纸张,特别耐磨、耐折,虽然由于时间关系略微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楚整齐、遒劲有力。

    纸上面写满了数字,大概有二十行之多,每行数字个数一样。王越粗粗过了一下,就排除了用裴波纳契级数、大衍数列、莱布尼茨数列等著名数列来解释这些数字的可能。

    看来遇到难题了。

    何东垚也显得焦急起来。

    “何叔叔,不好意思,我……一下子也找不着方向。您看,如果放心的话,让我……抄一份回去研究研究吧。”

    “这……”何东垚好像有些为难,但很快作了决断,“这样吧,小王,你抄两行回去……不是我信不过你,就怕万一落入不法人员手中,极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啊。”

    王越也认为还是这样稳妥。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何岚兴冲冲回来的样子似乎正透门而入……

第二十一章 多思

    何东垚收起锦囊,示意王越今后要注意保密,然后一个箭步上去打开门锁保险,差点被何岚撞个满怀。

    “爸,你们聊什么呢?还关着门!”何岚拎着一个礼盒,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户外的冷秋所冻,还是由于兴奋导致。

    “唉,爸爸老了,有点怕冷啊……”何东垚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指着王越道,“你回来了,我就把小王还给你了,要不……你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是完璧归赵?”

    何岚和王越两个人都被逗笑了。

    “呃……小王啊,从现在起,你可归岚岚支配了喽!呵呵,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个。”何东垚指了指何岚手中的东西。

    “这……何叔叔,我实在不敢当,我……无功受禄,心中有愧啊。”王越客气道。

    “什么话?刚才你伴我……唠嗑了半天,接下来还要陪岚岚。寸金寸阴啊,难道这几个小时还抵不上一包茶叶?”何东垚似乎略有责备。

    “哦。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何叔叔。”王越想到帮何东垚解析数字也算正事,就从容接受了。

    何岚呢,一把拉上王越跑到自己闺房,也来个“封闭待客”。

    她的房间不是此次“考察”重点,王越进到里面思想上也就变得相对轻松了些。

    “啊。好香啊。你们女孩子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话一出口,王越就暗自抽自己嘴巴。

    “你……进过其他女孩子的房间?”何岚侧着头问,目光稍不转瞬。

    “哦。是……这样的。我以前……到一个同学家去玩,他有个妹妹,她的房间也是满室馨香——我是……随意进去参观的。”情急之下,王越编制谎言的速度也不慢,但稍嫌不连贯。

    “咯咯……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不会在意的。”何岚掩口笑道。

    王越傻傻地咧了咧嘴。

    何岚叫王越坐到床沿上,拿出很多小玩意来让他欣赏——有珍藏相册、秘本图书、稀有古玩……

    听着何岚一一讲解,王越犹如在欣赏天籁之音……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将近深夜十一点了。王越一方面想着奇怪数字的事,另一方面也怕被徐一敏过分“惦记”,就同何岚讲了归意。

    何岚虽有不舍,但总不能叫王越留宿在此。

    宽畅的马路上,车流已经不大,何岚的“座驾”却跑得不快。一路上,她东一搭西一搭,没个消停。

    “王越,你真坚强,这么多年就一个人挺过来了。”何岚了解了王越的身世,对他充满敬佩。

    “这没什么,换做是你也行的。呃……对了……我其实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王越有些期盼地说。

    “嗯。”

    “你妈妈……”

    何岚出乎意料地打断了王越:“这个事情……今天不谈好吗?我以后会告诉你的。”话语间竟透着一种悲凉。

    “哦!好的。”王越爽快地应道,以排除已造成的尴尬。

    唔……可能她也是幼年丧母,这是心中永远的痛啊。王越感叹同命相连。

    “王越,跟你说个笑话……”何岚拢了拢头发,仿佛为了轻松一下气氛,“小时候,爸爸只会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我听多了,有时半夜梦魇,都在高呼‘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呢,我见到了很多很多的宝藏,有金、有银……”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何岚接下去说了些什么,王越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个可怕的意念将他重重击打了一下,几乎休克。

    这……发生在何岚说到“宝藏”两字的时候。

    今天何东垚谈到锦囊之时,他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不知哪里不对。现在完全明白了:“薛中元的宝藏和何东垚的机密……会不会是同一个事儿?”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复杂了。”王越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假设何东垚是对的,那么薛中元一直在骗我,他就是个不法分子,而自己若不及时刹车,定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但徐一敏呢?她会害我?打死也不信!再假设薛中元的故事是真的,那么何东垚的形象将彻底颠覆……”

    “王越,怎么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何岚讲了笑话却得不到回报,有些不解。她看不清黑暗中王越的表情。

    王越还在“翻江倒海”:“难道徐一敏和何岚两个中至少有一个被其父亲利用了?嗯……薛中元几次三番不顾徐一敏的感情,倒是有这种可能。何东垚君子风度,应该不会。对……薛中元是坏的。”

    但紧接着,王越又摇摇头:“当初是我主动请缨,薛中元才同意我参加此次行动的,并非强迫啊。退一步讲,即使他利用徐一敏摆了一个局诱我入彀,但为什么非要找我呢?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唔……如果非要说特别,也就对数字有那么点喜好,但这个事情我从来没有在他和徐一敏面前吹过。不像今天晚上,在何东垚面前说漏了嘴,结果‘祸从口出’,接了一票活过来……”

    “王越,你没事吧!”何岚焦急的呼唤在耳边急促响起。

    “啊?哦。我……我……刚才听了你的笑话入神了,正在构思一个奇妙故事呢?”王越不愧天资聪颖,眨眼间就编造出一个美丽的谎言。

    “嗯……真是……三步不离本行啊,呵呵。”何岚心安了。

    王越把所有细节重新过滤了一遍,最终确认:自己的设想在逻辑上站不住边,一定是疑神疑鬼、多思多想了。遂长长舒了口气。

    路再长也会有尽头,尽管何岚慢慢地开,一个小时下来,目的地出现在了眼前。

    王越看着何岚清纯的面庞、濡湿的樱唇,真想上去一亲芳泽。

    何岚哪知道他在打这种鬼主意,半开玩笑地说:“怎么?舍不得啊?那再去溜一圈!”

    王越赶紧下了车,怕自己会冲动起来。

    “回吧。今天开了三四趟车,应该累了,好好休息。”王越真心地劝慰道。

    也许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在她面前销声匿迹,到时她会是怎样的痛苦啊?唉,作孽啊!

    何岚甜甜一笑:“外面冷,早点进去,电话联系哦。”

    目送何岚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王越忽然鼻子一酸,两行清泪蹦了出来。哽咽着自语:“何岚是真心喜欢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第二十二章 眉目

    回到卧房,王越心乱如麻。

    闭目躺在安乐椅上良久,才稍稍平静,但全无睡意。

    忽然记起口袋里那张抄了怪异数字的纸片。嗨,有事做了!

    “对爱因斯坦来说,方程比政治重要;对我来说,数字比什么都重要。”王越迅疾地打开纸张,他想马上投入研究,争取整出些眉目来。

    纸上的数字严格按照原件抄写,就连空格都照搬不误。数字共计两行,每行八个,每个数字都在0~9的范围里。

    25102496

    25370818

    难道是银行保险柜密码?

    不可能,这里只誊写了两行,剩余数字还有十几行呢,要说是银行密码,委实有点夸张。王越否定了这个“空前绝后”的想法。

    难道是经纬度坐标?也不像,没有这么复杂的经纬度表示。

    王越绞尽脑汁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母本!”王越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对,假如这些数据是一种密码,那么必须要有密码本才能破译,否则脑袋想炸了也想不出来啊。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顿悟庆幸,王越又泄气了:“这个东西专家都看过了,不会连这一步都想不到吧?如果有明确密码本,还轮得到我来滥竽充数?”他不禁一通苦笑,一番自嘲。

    唉,都是这个什么狗屁局长在作弄人!他不会在玩周幽王戏举烽火的游戏吧?嗯,可能某日,他坐在办公室里实在无所事事,确确百无聊赖,就突发奇想,顺手写下些数字,然后故弄玄虚地对属下说这是天字第一号秘密,其实啥也不是。他呢,则端坐在上面大看笑话。王越的思维天马行空,上跳下跃。

    可是这个局长居然不久就撒手西归,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遭了报应?

    ……

    王越的老毛病又犯了,越想越远,最后竟稀里糊涂睡着了。幸好屋子里暖气畅流,倒也舒适惬意。

    也许今年这个中秋节过得确实挺累,不久,他鼾声渐起。进入梦乡的王越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六岁时候的某一天。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玩数字排列,竟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把“0~9”十个数字按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次序均匀地分布在一个表盘上,那么这些数字之间的间隔就有两种表达方式。譬如“0”和“8”,按一般逻辑,这两个数字的间隔为“8”,但如按表盘模式,这两个数字之间其实只隔了一个“9”,因此也可以说它们的间隔为“2”。这样,“0”因为在“9”的下一位,因此也可以当作“10”来看待,而“9”因为在“0”的上一位,因此也可以当作“-1”来看待。以此类推至其余数字的变化。

    那一天,王越还用这个方法将一组两位数转换为一组三位数。具体是:待转换的数组里的两个数字先求和,若和值超过了“10”则按表盘模式进行处理,由此产生新数组的第一位;然后待转换数组的前一个数字减后一个数字,出来新数组的第二位;最后待转换数组的后一个数字减前一个数字,出来新数组的第三位;当然,相减过程中遇到有负数的则按表盘模式进行正数化处理。这个“研究成果”还获得爸爸特别嘉奖了呢!

    太妙了,就用这个方法试试。

    在梦中也在和数字战斗不息的王越霍然睁开双眼,充满着兴奋之情。他很快将原来两行数字“翻译”成以下数字。

    773119682537

    773064828937

    “接下来该怎么办?嗯,要大胆想象、小心求证。”王越自己给自己打气。

    为什么两行数字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呢?王越首先对此迷惑不解。

    啊!记起来了,昨天看到的那个原件的所有行数字的第一组好像都是一样的……

    “对啦……这估计指的是母本。至于是什么母本……到时再和何东垚探讨。反正……和‘773’有关。”王越似乎很肯定,尽管这是一厢情愿。

    “那后面的是什么意思呢?几乎没有规律可言。”王越又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突然,灵光乍现,王越敲打了一下桌子,低声欢呼道:“我知道了!后面的不就是页、行、位吗?”

    “嗯……第一个字位于母本的‘119’页‘682’行第‘537’个……”还没验证完,王越又呆若木鸡了。

    什么书一页有“682”行,一行有“537”个字?不对!不对!

    再次构想了好久,可灵感已经“呼呼入睡”了。

    “要么……后面表示行数、位数的是采用三位数字的和值……”最后,王越没辙,打算妥协了。毕竟,现在一切都是猜想,只有看到母本才能确认这个算法是否正确。

    王越有些沾沾自喜,对何东垚有交代了嘛!

    “嗯!就算找不到所谓的‘773’母本,何东垚也定会为我的这番奇思妙想而折服。哈哈!”

    王越心头的天空晴朗不到三分钟,却飘起了一朵乌云,让他不寒而栗。

    “万一……这个方法是正确的,那……”王越不敢往下想。

    难道十几年前已经定下的东西竟和自己的“异想天开”不谋而合,没有比这个更诡异的了!

    可是计算一下时间,这个锦囊不正是自己创立这套算法前后出来的吗?

    还有,自己老是做的那个噩梦中,爸爸居大宅、配警卫,俨然大官模样,莫非……莫非……就是何东垚提及的那个“精机局”首任局长?王越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但为什么自己会不停地流浪?还有,如果梦是真的话,在那个梦里,自己分明被一个只露出眼睛的蒙面人撕裂了,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

    乱了!乱了!王越有些陷入死循环,既咬手指,又抓头发,痛苦不可名状。

    如此折腾了有一个小时,天将破晓,王越才安静下来。他暗暗吃惊:我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老是这样?看来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第二十三章 背影

    一大早,“精机局”局长顾飞宇匆匆出门,他要去主管部长方荣那里。昨天,他已经和方部长通了电话,简要汇报了此次“精机局”遭人“惠顾”的事件,方部长很是重视,安排他今天上午面谈。

    到了部长办公楼,他被带领至九号会议室。顾飞宇有些纳闷。

    他听说这个会议室面积很小,但是个保密会议室,各种防声音泄漏、防电磁泄漏、防窃听、防窃照等措施一应俱全,保密性极佳。若非极为重要的事一般不会启用这个会议室。就连他,虽已入主“精机局”三个月,但也无缘得窥其“庐山真面目”。

    会议室门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过道,走在上面就像进电影院一般。约莫行进十几米,通道偏向左转,面前出现一个面积约二十平米的小厅。

    “呵呵,这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神奇的会议室了吧!也不过尔尔嘛!”顾飞宇心中嘀咕,对今天这般隆重其事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会议室就像个圆形碉堡,无门无窗,密不透风,但并不感到空气浑浊,想来里面蕴藏了不少科学含量。

    厅中间位置有一张棋盘状石桌,周遭四、五把石椅。从色泽上判断,这些桌椅的材料可能是汉白玉的。顶房一盏水晶灯,璀璨耀眼。

    椅子上空无一人,顾飞宇挑了个位置先行落坐。

    部长真是忙人啊!唉,不知道要等多久?

    突然,顾飞宇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在这个掉一根针都能耳闻的地方,这不啻于一声响雷。

    刚才工作人员不是出去了吗?哪来的人啊?顾飞宇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都吊到嗓子眼上去了。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但什么也没有啊!

    “方部长……是不是想调节下气氛,先跟我开个玩笑?要么……是我听错了?”顾飞宇有些手足无措。

    “咳!”正在顾飞宇心不在焉之时,一阵咳嗽声清脆异常地传入他的耳朵。

    “哎呀,我的妈呀!今天撞到鬼了!”顾飞宇霍得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

    就在扭头的瞬间,他看到了角落里的屏风后面有了变化。

    原来,他刚进来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屏风,但它的后面好像空空如也。而现在呢,有一个影子正投射在屏风上,似乎刚从地底爬起来一个人。

    难道是方部长?屏风后有暗道?

    “方……方部长,是……你吗?”顾飞宇有些哆嗦。

    没有回应。

    “是不是方部长有任务要委派,先试探我一下?”顾飞宇这样想着,胆子稍稍大了些,脚步也不由自主地移向屏风。

    “不要过来。我不是方部。”屏风后面确切响起了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嗓子似乎不适。

    “你是谁?”顾飞宇沉声喝到。只要确定对方是个人,他又浑身是胆了。

    对方却不说话了。

    “好吗,居然对我爱理不理。今天除了部长,就是我最大。看我怎么把你揪出来,让你装神弄鬼。”顾飞宇不禁勃然大怒,大踏步走向屏风。

    “不得无理!”一声低沉的断喝让顾飞宇缩回了脚步。

    不知何时,方荣部长已经站到了他身后。

    “啊?方部长……这位是……?”

    “飞宇,既然我安排了屏风,就是想要保密,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是自己人。”

    “哦。”

    本来顾飞宇还要责问那人究竟是怎么出来的。但想了一下,他可能一开始是蹲着的吧,自己没看到也怪不了人家。

    方荣示意顾飞宇坐下。屏风后面的那个人也转动了一下身子,一个背影赫然出现在屏风上。

    哼,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怕我暗中偷窥你啊。顾飞宇有些愤愤不平。

    “飞宇啊,一切都是工作需要,不要有想法。”方荣似乎进到了顾飞宇的内心。

    顾飞宇的脸微微一红,正色道:“方部长,请让我先将昨天的情况复述一编。”

    方荣点点头,拿出笔记本。

    顾飞宇就把那晚造访“精机局”的“贵客”从何处进入,在何处图谋不轨以及相关报警情况、各处室分析结果等进行了原原本本的陈述。”

    “飞宇啊,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把你这个原来搞统战工作的调‘精机局’吗?”听完汇报,方荣若有所思地问。

    “嗯,记得。上任之初,部长您介绍了‘精机局’的历史沿革,说现在精机局的水有点深,让我这个门外汉去接手,更多的是为了麻痹那些大鱼,好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我的任务是多看、多听。可是……”顾飞宇转入了自责,“我没做好本分工作啊,非但没发现内鬼,在短短时间内又出了岔子了。”

    “哈哈,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今天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其实,你做得还不错,慢慢来。”方荣安慰了一下,接着笑道:“你的事先到这里吧。我还要跟屏风后的同志讨论呢。切记!今天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要绝对保密。”

    “是。”顾飞宇行了个礼,就转身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屏风后的人晃了下身子,大概想要出来了。

    “精灵,非常时期啊,为了保险,我们就这样隔屏交谈吧。就是……你辛苦些。”方荣及时制止。

    他也真够小心的,在密室中还唤着对方的绰号。

    “哦。我倒没什么,就是对部长不敬了。”精灵看来很尊敬方荣部长。

    “精灵,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精灵沉吟了一会,一字一句地说:“对方是‘世新会’无疑。崔建琪也确实投敌了。”

    “你相信何东垚的猜测?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方荣谨慎地问。

    “没有理由反对。何东垚说的话在逻辑上都经得起推敲。”精灵语气非常肯定。

    方荣微微颔首,放低了声音道:“精灵,你看这次的事情和我们的‘海针’计划有关吗?还是完全是一个意外情况?”

    “这个现在不好说。但如果……确实是鱼儿在吞饵,那这条鱼将是非常难钓到的。”精灵同样压低了声音,好像用手掩着嘴,“‘鬼怪’已经五个月联系不上了,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世新会’可能正在进行一个大的举动。精灵,我们时间紧迫啊。”方荣没有正面回答。

    “方部,那个孩子……”精灵忽然想到了什么。

    “放心,在掌心里攥着呢……哈哈。”方荣好像想到了开心的事。

第二十四章 初吻

    “笃”、“笃”、“笃”……,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酣睡中的王越惊动了。

    扭头一看时间,哎呀,都上午十点了,太阳快晒到屁股了。

    敲门的会是谁呢?嗯,应该是对面住的那两个吧。

    打开一看,果然是徐一敏,似笑非笑,幽香袭人。

    “方便进来吗?”徐一敏诡秘地笑笑。

    “啊?”王越不解:自己又不是只穿个裤衩,有什么不方便的?何来此问?

    “没有金屋藏娇吧?”徐一敏作势左顾右盼。

    王越恍然大悟,调笑道:“你来晚了,她刚刚回去。不信……进来嗅嗅,还有余香呢?”

    也许王越的玩笑开过头了,徐一敏柳眉倒竖,叱喝道:“你敢?”

    王越吐了吐舌头。不能得罪这只小老虎啊。

    所谓关心则乱,徐一敏对王越的胡说八道好像听进去了几分,近了屋内东瞧瞧、西望望,期冀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为什么一直不回我短信啊?”徐一敏虽然没有收获,但她余怒未消,对正在洗脸刷牙的王越一顿诘责。

    “啊?什么短信?哦……我不一直在睡觉吗?你是早上发的吧?”王越嘴巴里含着牙膏沫,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你以前不是说睡眠质量一般吗?怎么今天就‘春眠不觉晓’了呢?”其实本来没甚大事,但徐一敏恼王越作弄她,步步紧逼。

    “昨晚有点事,睡得晚了些。”王越漱了一口水,怕徐一敏误会,马上纠正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早,后来自己想了些事情,一直到五点左右才睡的。”

    “在想你的……宏图大业了吧?”徐一敏咯咯笑了出来,“嗯……听义父说,这边的事情快了,我想很快我就可以全力‘辅佐’你了。”

    王越突然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他做个手势,脸露惊愕之色。徐一敏以为身后有什么异常,急速转身。却被王越从后面一把抱住,脖子都能感受到王越下巴坚硬的髭须。

    “啊!你……放手!”虽然和王越相处近两月,但徐一敏一直矜持含蓄,从未被王越如此亲热过。她挣扎着,想从王越的“铁钳”中逃脱。

    “我就亲一下。不干其他的,好吗?”王越在她耳边低语,似在商讨,又像在恳求。

    徐一敏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不知不觉中,她的身子开始发热,逐渐放弃了抵抗。

    正当四片火热的嘴唇要紧紧贴到一起之时,“笃”、“笃”、“笃”……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王越、徐一敏相视一笑,王越的笑充满无奈、苦涩——今天敲门怎么就扎堆了呢,老是来坏事?徐一敏的笑则还带有点庆幸——感谢这个敲门声,让她保住了初吻。

    进来的是薛中元,他审视了一下徐一敏,好像看到了她的衣衫有些褶皱、不整。徐一敏不由得低下了头,似乎在找有无地缝可钻。

    “小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昨晚战况如何?”薛中元单刀直入,眼神中略显焦急。毕竟王越一直未和他联系。

    王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字不滞地说:“昨晚就是吃饭聊天。何东垚对我的印象应该还可以,信不信任我现在还无法判断。去过他的书房,那也是他的卧室,但没有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保险箱,您说的那个遗言我猜不出放在哪里。当然也没询问这个事情。”

    “小王,你做得很好,这已经足够了。”薛中元表扬了王越,但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又看了一眼徐一敏,继续对王越道:“小王。我想这个事情我们不要迁延太久。一则夜长梦多,二来也是为一敏考虑啊。”

    徐一敏闻言抬了一下头,似有感激之色。

    “薛叔叔,您的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本来用这个‘美男计’就是在伤害两位姑娘,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可是……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截了当问何东垚有没有那几张纸吧?”王越皱着眉,他不得不把难题踢给薛中元。

    “这样,小王,我们来个主动出击吧。”薛中元似乎已经深思熟虑,信心满满地说,“你呢,不妨在他面前吹点牛,说什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都知其梗概;再编个谎言,不露声色地称自己是解谜高手。几次三番下来或许他就会把那个东西给你过目一下。你看了之后设法记住,那就功德圆满、一切OK了。”

    王越有点吃惊,薛中元的想法好像暗合何东垚的习性:何东垚不正是因为听了自己对数字天赋的一番吹嘘之后才把那个“精机局”的不世之秘“泄漏”了一二出来吗。薛中元是真高手呢还是另有隐情?

    “薛叔叔,这个遗言的内容是几句话呢还是其他什么形式,譬如……一堆数字?”王越有意试探一番。

    “这个……我倒真不知道。”薛中元的表情看来不似有假。

    “好吧。我尽力而为。”王越找不到心中疑惑的答案,只有先应承下来。

    “嗯。那我还要去安排一些事……一敏,你留下来陪陪小王吧。”

    王越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今天是月落东山日西升了,薛中元居然大发慈悲,大大方方地把徐一敏“贡献”了出来。

    可徐一敏却做不到大大方方,当王越不怀好意地看她之时,她已缩到墙角去了。

    “呵呵,到手的猎物,岂能……”

    正当王越想入非非之时,脸上“啪”的一下,挨了个耳光。

    “你别想着欺负我。你要敢乱来,我……”徐一敏又退了开去,眼圈有些发红。

    “是你义父为了犒劳犒劳我,要我卖力做事,才叫你……”王越嘻嘻哈哈,流里流气。

    “犒你个头。哎……你不要过来。”徐一敏看到王越靠近,不禁花容失色。

    “要求也不高。刚才被你义父破坏的事总要做完吧?半途而废不太好。”王越说这话时一脸认真,让人忍俊不禁。

    “噗哧。”徐一敏还是笑了出来。

    王越乘机一把擒住,抱入怀里。这回王越不再磨磨蹭蹭,两片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徐一敏的小嘴。徐一敏好像瞬间被雷电击了一下,有些瘫软,但更多的是陶醉。

    俩人被初吻的幸福淹没了……

第二十五章 验证

    中午时分,王越跟何东垚进行了单线联系。这也是昨日两人结束谈话时候的约定:数字问题一有眉目,立即会同讨论。

    电话中,何东垚声音高亢,显得比平常要激动些,可能觉得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将要得偿。

    但见面的方式有点出乎王越的意料。本来,王越设想:何东垚会叫何岚来带自己,共进晚餐之后再谈正事。

    但何东垚并没有提及吃饭的事,而是在挂掉电话约一刻钟后,给王越发来一条短信:龙山宾馆508号房间,晚上七点。

    “嗯,应该是想要刻意避开何岚吧。”

    王越对何东垚的敬佩更进了一步:机密大事,无关之人,概不透露——即使亲如父女。

    在指定时间,王越到达指定地点。何东垚已经先到一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反衬出灯光的明亮。

    “小王,辛苦你了。”看到王越,何东垚站起身来,神色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想不到你的动作这么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破解了困惑我多年的难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何东垚语似恭维。

    王越难为情地笑了笑:“何叔叔,您要这么说,我就诚惶诚恐了……能为您办点事,我感到很荣幸。我这个……思路不知道对不对还呢……。”

    “没事。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

    王越随即拿出那张纸,详细介绍起来:“何叔叔,根据我的研究。这些数字应该是每一行代表一个字……。”

    何东垚听的很仔细,就怕一不小心有所漏掉。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这让王越的底气增加不少。

    “每一行数据分四组,其中第一组都是一样的。因此……我猜测这一组代表这些密码字所在的母本……”王越说到这里,盯住何东垚,想吃透他的反应。

    “母……母本?”何东垚有些惊愕,更多的是困惑,脸上的兴奋劲也似乎减退不少。王越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估计走上歧路了。

    “嗯……继续往下说吧。”何东垚虽然感到意外,还是迅速调整了情绪。

    王越变得不太自信了,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第二组数字表示第几页,第三组数字表示第几行,第四组数字表示第几个字。”

    “呵呵……有点意思。”何东垚以手抿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最关键的是关于那个母本……”王越想要直截了当进行验证了。

    “等等……”何东垚打个手势,指着纸上“96”这个数字对王越说,“就这张纸上的数据来看,第二组表示页数、第三组表示行数还说得过去,可是第四组表示一行中的第几个字似乎有些牵强。一行能有‘96’个字以上?”

    王越微微得意:就这么两下子,我也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何叔叔,我还没说完呢。”王越胸一挺,头一端,“我有一种算法,可以将这些数字进行变换。”

    王越一边讲解自己的“发明”,一边把纸张反过来——背面写着变换后的数据。

    自始至终,何东垚表情平静,不再波澜起伏。

    王越一直把自己关于变换后数据怎么形成行数、位数的构想阐述完毕,何东垚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在努力消化王越的奇思妙想。

    “何叔叔,这里最关键的是关于母本的猜测……”王越小心翼翼地说,“请您好好想想,有没有一本和‘773’有关的书啊什么之类的。如果有,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如果没有……”

    何东垚闭上了眼睛,示意王越不要打扰,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王越紧张万分,感到呼吸困难,他看不出是何东垚是喜悦还是失望。房间内安静异常,连时间的“滴答”声都几乎能感受得到。

    过了约莫三分钟,何东垚结束了“坐禅”,徐徐睁开双眼,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小王,可能让你……白忙活了,你的算法独具匠心,也有一定道理。但……我刚才脑中搜索了很久,也没有关于‘773’的线索。唔……还是……没找到方向。”

    他的话似一个重锤在王越的内心进行了一次深度撞击,王越面色发白,半晌无语。

    倒不是因为解密失利而感到无颜见“江东父老”,而是自己原本抱一线曙光的身世之谜现在又石沉大海了。

    “还是要谢谢你。昨晚估计弄到很晚吧。”何东垚拍拍王越肩膀,安慰道。

    王越回过神来,只有苦笑。

    “你很棒。”何东垚以为王越难以下台,就顺口表扬了一句。王越咀嚼着这句话,感觉回味隽永。

    “这个事情就到这里吧,以后不谈它了。”何东垚话锋一转,“今天既然聚在一起,机会难得,我想和你谈谈岚岚的事情。”

    “啊?”王越的心怦怦乱跳。他最想回避的就是这个问题,一直是能拖则拖。但今晚看来……。

第二十六章 身世

    “岚岚的事?”王越显得很惊讶,表情中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你觉得岚岚怎么样?”何东垚竟然单刀直入。

    “美丽大方,聪明伶俐……还有……人见人爱。”王越感觉何东垚的目光像针一样,但他也是据实陈说。

    “你……有意中人没有?”

    王越想不到何东垚这么直接。

    “该来的总要来的,唉……最可怕的问题!”王越呼吸有些急促,心念电转,“该怎么回答呢?说没有,那太对不起徐一敏,今天还“无耻”地占有了她的初吻呢!说有,那……前面所做的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自己在何东垚父女眼中又将是怎样的一种人?”

    可何东垚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难道被监视了?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和徐一敏的事情?

    手心不禁出汗了。

    但王越再仔细一想,觉得应该没这个可能:这几天一直是比较规矩地遵守薛中元的严明纪律,没有和他们同进同出,怎么会被发现?除非何东垚有通天本领。

    “嗯……这个事情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还是先撒个谎吧,过了今天这关再说,以后的事情他娘的谁知道啊。”王越打算硬扛到底。

    “还有,大丈夫处事,当不拘一格,不能陷于死板的道义。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行军打仗,哈哈……孙子兵法不是也说了吗:兵者,诡道也……”王越总算为自己的言行找到了理论依据。

    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何叔叔,我……年方弱冠,刚走上社会,还未结交女朋友呢。”

    不料何东垚却轻声说:“撒谎。”

    王越脸色大变,一时间天旋地转。心想:这回彻底完蛋了,一举一动尽在人家掌握中不说,还当场被他揭穿老底。真的情何以堪?更天真、更可笑的还是薛中元,妄图鼓动自己在何东垚面前大吹大擂。何东垚说不定已经埋伏好了人手,只等一声令下,摔杯为号,刀斧手一齐涌出,将我砍个稀巴烂……

    王越又有点进入梦游状态了。

    “小王,你……怎么了?”王越觉得何东垚在假惺惺地问。

    “啊?我……不明白您刚才说的‘撒谎’是……什么意思?”王越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何东垚哈哈笑道:“我是说,你难道……不把岚岚看成女朋友?”

    王越大出一口气:啊呀,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啊,乖乖隆滴咚,小心肝都快被吓死了。

    只好低下头笑笑,几分害羞,几分尴尬。

    “岚岚的身世……你清楚吗?”不料何东垚又爆出个“惊天动地”的问题。

    王越这回是真的懵了:“身世?她……还有什么身世?难道她……”

    何东垚一字一句地说:“岚岚,她……不是我亲生女儿。”

    每一个字入到王越耳中,都如电闪雷鸣一般。

    “啊?”

    他有些目瞪口呆,认识的两个女孩子都不是亲生父亲养大,怎么回事?难道现在流行这个?

    “这个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何东垚望了望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你还记得昨天跟你说过的‘精机局’首任局长身遭不测的事吗?”

    时隔才一天,王越自然记忆犹新。他点点头。

    “当时的实际情况是:该局长酒后调戏了秘书赵良正的漂亮媳妇,结果赵良正不甘心受辱,一时冲动,当场刺杀了局长,然后……可能因为害怕吧,逃之夭夭了。至今未归。”何东垚说得很是流畅,估计这个事情经常萦绕在他心中。

    王越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既好奇,又迷惑。

    何东垚继续讲道:“赵良正的妻子受不了这个冲击,不久之后自杀弃世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

    “就是……岚岚吗?”王越意外地打断了何东垚,他情绪开始有些激动。

    “嗯。根据事后调查,赵良正极有可能投靠了一个专门和‘精机局’作对的极端组织。唉……这样可就苦了小孩子了,谁也不愿意收养她。就在组织上考虑把岚岚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我把她要了过来。”何东垚说到最后,眼睛湿润了。

    他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下眼角,像是在作进一步解释:“关于我呢,你可能知道得不多。我年轻时是个工作狂,也由此失去了最心爱的人,至那以后就无心家室了,但对于这个孩子,我是说不出的怜惜。因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养了她,并让她……跟着我的姓了。”

    这才是真正的伟大!王越从内心由衷地发出这个声音。

    “那……岚岚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瞒她。”

    王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觉得何岚太不幸了,像极了林黛玉:可怜自幼失亲娘,孤苦伶仃实堪伤,又无兄弟共姐妹,似一枝寒梅独自放……

    何东垚任由王越的感情奔泻千里。

    哭了良久,王越才从泪眼婆娑中“解放”出来。

    何东垚拍拍王越的手,严肃地说:“我一直认为那次‘精机局’内讧不是很简单的事,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首任局长给我的锦囊可能和这个事情有关,所以才要不遗余力地去破解它。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可以为赵良正……洗刷冤屈。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吧?除了你数学上有天赋,其实主要原因是我把你当作岚岚未来的托付人看待,你替岚岚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王越不住地点头。

    何东垚继续说:“锦囊这个事情,我从来没有对岚岚讲过,主要是希望她快乐,不想再揭她伤疤,你明白吗?所以……今后你也不要对她透露半个字。”

    “嗯。”王越坚定地回答。

    何东垚专注地看了一眼王越,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小王,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瞬间而已。大丈夫若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我十分看好你,今后如果有时间,可要多帮帮我啊!我……也会关照你的。”

    “谢谢何叔叔。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何叔叔尽管吩咐。”王越口头上客气地表着态,心里却感到有些糊涂: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要让我加入“精机局”啊?

第二十七章 远足

    一连两天,王越情绪低落。独坐房间之时,每每想起何岚的身世,不免一阵黯然。

    徐一敏来过好几次,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既心疼又迷惘,在她逼问之下,王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有骗她说:出师不利,心情不好。薛中元听闻后,过来安慰了一通。

    何岚也见不到了——她发短信来说这几天都要陪老爸。原来何东垚在休年假,何岚本来想邀请王越跟他们一起度过,但后来考虑到有老爸夹在中间会多有不便,因此还是决定作罢。

    掌灯时分,徐一敏蹦蹦跳跳进来通报一个好消息:薛中元要给大家放假了——出去远足。

    “王越哥哥,这几天把你给累坏了,义父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因此建议调节一下身心,来个劳逸结合,你看可好?”徐一敏稍微解释了下,又像是最终征求王越意见。

    看来薛中元还是比较善于管理“员工”的心态的。

    王越也确实厌烦了整天呆在这个斗室之内,能出去散散心呼吸下新鲜空气也好,毕竟生活需要多姿多彩。

    徐一敏一下子欢呼雀跃了,她这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终于有机会活动青春的筋骨了。

    “那……你义父已经选好地方了吧?”随着接触的深入,王越对薛中元的了解逐渐增加,他认为薛中元必是通盘考虑的。

    “嗯。北京房山那边有个云居寺,离这里大概七十公里路程吧,据义父说那里环境幽静、风光秀丽,是个很好的修身养性、祈福迎祥之所。”

    “祈福迎祥?”王越乐了,“求神派菩萨,保佑早日取得宝藏?哈哈!”

    “王越哥哥,你不要把义父看成那种视财如命的小人……他是真的想要让你放松放松。”徐一敏有些嗔道。

    转而她又掩着小嘴窃笑道:“至于为什么去那里,他是考虑了你乃‘当世高人’,欣赏水平与众不同,而云居寺是藏经纳宝之地,佛教氛围浓郁,只有你……才能够领略一二啊……呵呵!”

    这种高帽子带过来,任谁都受用无穷。

    王越腼腆地笑笑,心中一阵舒畅。

    第二天一早,薛中元开着租来的车,带上二小一溜烟似的绝尘而去。

    一路无话,上午九点左右,便到了享有“北方巨刹”盛誉的云居寺。只见路边小草上的露珠尚未完全隐没,鳞次栉比的殿堂、高塔寂静无声,仿佛还沉浸在熟睡之中。

    进入寺内,发现游人寥寥,可能是因为时候尚早,加上天寒气冷吧。

    徐一敏刚开始的时候就像清晨的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后来又拉着王越左跪右磕,不知在祈求些什么?薛中元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步履稳健,颇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般的气度。

    王越自然无心拜佛,他一直在观察周遭。几个菩萨朝觐下来,他基本清楚了云居寺的样貌:寺院坐西朝东,环山面水,院落、殿宇重重,配殿、僧房无数,形制十分宏伟。

    嗯……几乎和浙东普陀山的寺庙规格不相上下。

    王越正在思通万里之时,徐一敏一声欢呼:“啊!在这里了。”

    “怎么了?”王越一不小心被徐一敏下了一跳。

    “我一直在找观音大士,喏……你看。”徐一敏非常兴奋,似乎发现了外星人。

    “哦?你拜佛还挑的啊?对观音……特别喜好?”王越大声地说,因为他很是不解。

    “嘘”徐一敏赶紧用右手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噤声。然后用很轻的声音在王越耳边说道:“你不要乱说话。神灵都听得到的。我想拜拜观音,和……你也有关的啦!”

    “啊?”王越如坠五里雾中,怔怔地看着徐一敏。

    徐一敏的脸却突然一片绯红。

    “送子观音倒是听说过,难道她想生孩子啊?”王越还是莫名其妙。

    “算了,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都懒得猜了。”

    徐一敏一边三跪九叩、恭恭敬敬地膜拜,一边叫王越照着做。

    完了之后,徐一敏居然拿出相机,说要在观音殿外和王越留个合影,叫薛中元帮忙拍摄。

    薛中元似乎不精于此道,忙活了半天才算完事。徐一敏要检验一下照片质量,王越则侧着头看她摆弄。

    突然,一声轻轻的呼唤,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

    “王越……是你吗?”

    王、徐、薛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左前方声音来源处。

    天哪!不是何岚却又是谁?

    一时间,时间停止了。

    王越咬了下舌头,好痛——哎呀,这是真的!

    怎么办?为之奈何?

    瞄了一眼徐一敏,她的笑容僵在那里。

    “嗨!真是你。这位是……”虽然何岚笑得还是那么灿烂,但明显隐含了那么一丝不自然,声音都似乎有些颤抖。

    “小伙子,这是你朋友啊?”关键时刻,姜还是老的辣,薛中元应变神速,拍拍王越的肩膀,“那我们父女不打扰你了……呵呵,谢谢你啊。嗯……照片照得还不错。”边说边从徐一敏手中拿过相机,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王越感到薛中元下手不轻,明白他的意思:随机应变,好好表演,切莫功亏一篑。

    徐一敏也已经反应过来,朝王越挥挥手,甜笑道:“走了啊,帅哥!多谢。”王越感觉她的笑容是挤出来的。

    “呃……刚刚在这里转悠,碰到这父女俩,非要我给拍张照。你看……现在游人也挺少的……”王越趁薛中元说话的时候,认真观察了何岚的表情,并且基本判断出她没有看到他和徐一敏手拉手的情景,因此大胆地“坦白”起情况来。

    “嗯,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很好!”何岚语气平静。

    王越暗自高兴:看来这一关应该不难过了,北方人就是直爽,要好弄。

    没想到何岚又幽幽地冒出一句:“哎……王越,刚才那个姑娘……是不是有点面熟啊?你还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她吗?”

    “啊?”王越只有在心中苦求各路神仙,希望何岚千万不要记起几日前徐一敏在她车前假摔的那一刻,否则只有古时之苏秦、张仪这样的舌辩之士才能应对自如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主动说出在哪里见过徐一敏,或许能增进何岚对自己的信任。兵法不是也讲究虚虚实实嘛。

    “唔……你一说我倒也有相同的感觉。好像……是见过。在……哪里呢?”王越一副冥思苦想状。

    突然,他似有所悟:“我把来北京这几日的事情快速过了一遍。嗯……记起来了,就是你带我游北京的那一天,将近黄昏的时候不是有个人倒在车前吗?”

    “对!我刚刚也想起来了。就是她!”何岚十分肯定。

    “应该是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毕竟……那时候天色不明啊。”王越想留点余地。

    “你……真的不认识她?”虽然王越在“以前是否见过徐一敏”这个问题上表现不错,但何岚还是心存疑虑。

    王越扭过了头去,其实他是紧张的不知道该向哪里看,也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何岚以为他生气了。

    “呵呵,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事情了。哎……你怎么会在这里?”何岚终于点到关键之处了。

    “你才问这个问题啊,我都等了N久了。”王越心道。

    “我受约写一部悬疑小说,说的是有一个千年宝藏埋藏在大山之中,但寻宝线索隐匿在一部经卷里,经卷又在一个洞的石刻上,洞呢,在一座宝塔下面……”王越顿了顿,好像怕讲得太快,何岚记不住。

    接着他继续朗声道:“为了把故事写得有声有色,我要找这么个场景观摩下。跟那个替我租房的大学同学了解了之后,知道京郊云居寺比较合适我的小说。据说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石刻佛经的场所,还有藏经洞、唐辽塔群等景点。因此我就慕名而来了。”

    这番话王越早已打好腹稿。原来他有个习惯,在到一个陌生地方游玩之前要先搜寻点资料,以便游玩时有的放矢。昨晚他就花了半个小时在网上查看资料、熟悉云居寺的概况。想不到急事临头之时,还真能派上用场。

    何岚一直眼都不眨地盯着王越,王越为了显示内心无虚,也是一边振振有词一边“迎战”着何岚的目光,但他感觉心跳得有点厉害。

    “嗯。原来如此。”何岚好像没看出破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越立即转移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啊?你爸爸呢?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王越连珠炮似地发问,他想让何岚无暇他顾。

    “嗯……爸爸以前从不休年假的,我以为他今年也不会再休了。但前几日他说近来心绪不宁,要调整一下状态,要到北京周边的名寺古刹走一走。我就只好陪着他了……我们已经去过大觉寺和雍和宫了。”何岚一边说一边把插入口袋的右手拿出来,指了指远方,“我爸在塔群那边呢。他对建筑学颇有研究,他说要好好看看那几座塔。我呢,对那个没兴趣,就帮他在各个菩萨面前祈福喽。不想……就碰到你和那位姑娘……嘻嘻。”

    王越以为她又要在那个事情上纠缠不休了,何岚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过去找他吧。也许……你要写的小说我爸可以帮你出点主意。”

第二十八章 狭路

    “宝顶相轮如钟,中部覆钵似鼓,下配八角形须弥楼阁。嗯……真是特殊和罕见啊。”何东垚伫立在云居寺北塔底下,一边仰望塔身,一边啧啧称奇。

    他已经绕这个又称“罗汉塔”的辽代建筑走了好几圈,还是有点流连忘返。

    很多年前,他曾来过这里,但当时还不懂得欣赏,只是对每层塔身上设的八面拱门及隐作直棂窗感兴趣,神思里面会不会有仙人正在修炼……。想到当年的无知,何东垚不禁哑然失笑。

    ……

    在瞻仰完高耸几十米的主塔之后,何东垚又把目光投向围拱在四角的四座小塔。小塔高约三米左右,七层,平面呈正方形。和主塔的砖瓦结构不同,它们整体由汉白玉砌成,造型挺拔秀美。塔身上雕刻着各种佛像,线条细腻流畅。

    “咦!怎么有外国人形象?”何东垚眯着眼睛在打量这些雕刻,发现其中一座塔的内壁刻画了一个深目高鼻的供养人。

    “唔……有些不可思议,且看看塔铭怎么说。”何东垚往前靠近了一步。

    突然,他发现有个影子在塔身上不断升起。啊!是个人影!

    他心中一凛,一股不好的感觉猝然而生。

    他旋风式地回头,一张因充满愤恨而有些扭曲的脸映在眼前。

    “崔建琪!是……是你?”何东垚一下就认出来了,心中涌起一股凉意。

    “怎么?哈哈,很意外吗?”崔建琪似乎有些狞笑。

    何东垚扫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崔建琪同党,暂时有所宽慰:如果发生不测,一对一,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他想错了。

    崔建琪的搭档狄再青怎能不来?只不过,他现在正在……出恭。

    也是崔建琪耐不住性子。

    其实自从何东垚和何岚分开后,他们就一直远远跟着何东垚。后来看到何东垚独自一人在塔群徘徊,四下又无其他游人,正想上去截住他,狄再青的肚子突然不争气了,只好找厕所先行方便,崔建琪则继续紧盯何东垚。

    现在崔建琪看到何东垚由主塔走到了附塔,以为他要跑掉,再加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急不可耐地现身出来了。

    上次他和狄再青在“精机局”的意外失手遭到了“世新会”上层的严厉批评,上面虽未惩处,但要求他们将功赎过。并给了他们新的指示:咬紧何东垚,伺机夺取记忆锦囊,但不能伤害到他。崔建琪对“不能伤害何东垚”自然有不同意见,他本想借机报复何东垚的。无如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只有执行的份。

    “建琪,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何东垚很是镇定,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聊家常。

    “何司长,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崔建琪声色俱厉,“说吧,记忆锦囊在哪里?念在以前你是我领导,只要乖乖交出锦囊,我可以不计前嫌,放你一马。”

    见崔建琪如此无礼,何东垚不屑一顾,还是不急不躁地说:“你现在在为‘世新会’效力?可惜啊可惜。”

    “哼!还不是拜你所赐。”崔建琪愤愤不平。

    “哦,此话怎讲?”何东垚似乎在行缓兵之计。

    “何司长,我真佩服你,到现在还能作出这般假惺惺之态。”崔建琪狠狠地瞪了一眼何东垚,声音有些尖锐地说,“没错,我是听到了你说的关于‘记忆锦囊’的事。但我根本就没有想要窃取它。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

    “哦?有这样的事?”何东垚好像很惊讶。其实他是看到了远处有几个游人在过来,因而故意拖延时间,想让这些游人把崔建琪吓跑。

    崔建琪则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非要在此时此刻和何东垚评个理:“那我问你,我原来的胸卡为何不翼而飞?为什么新的胸卡内有监测器件?为什么办公室插座内布置了窃听列陈?为什么我的助手被秘密审查?你说啊!是不是你的杰作?”崔建琪又上前了两步,似乎要上演“血溅五步”的一幕。

    何东垚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义正言辞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需要。你也清楚,‘精机局’这十几年来变故不断,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有内鬼,但这个内鬼隐藏得极深,没有人知其底细。我不小心泄了惊天之密,因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内鬼,所以只有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这是无可非议的。你若心中无愧,根本用不着逃跑,每天安安稳稳地照常工作就是了,谁也奈何不了你。你选择出奔,说明你心虚,说明你和‘世新会’有瓜葛。嗯……你就是那个奸细吧?”

    “你放屁!”崔建琪头上青筋暴露,原本斯文的他也口出脏话了。

    “那你什么地方不好去,为什么偏要落脚‘世新会’呢?”何东垚严肃地说。

    崔建琪正要搭腔,忽然意识到何东垚是在故意打岔,就双手握拳,在何东垚面前不断晃荡,怒吼道:“快点交出锦囊。不然就不客气了。”他变得有恃无恐——狄再青正从他对面的方向跑过来。

    “就凭你吗?”何东垚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藐视对手——因为他也看到了何岚和王越在快速接近这里。

    “住手!”王越人未到,一声断喝先摄人心魄。

    崔建琪这时才发觉何东垚还有“潜伏”帮手。

    怎么办?

    他迅速估摸了一下情势:对方现有三人,即使何岚忽略不计,他和狄再青两人也难以在不伤害何东垚的情况下制服他而搜身;而且何东垚优哉游哉,锦囊很有可能不带在身边;更有甚者,不远处几个游人正在晃荡,一个不慎会把他们引来。唉……真是时不利兮啊。

    崔建琪咬牙作出决断:不冒险,立即撤退。他打个手势给狄再青,掉头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萧瑟的丛林之中。

    “爸爸,你没事吧?”何岚急切地问。她当然看到了对何东垚挥拳相向的是崔建琪——这个老爸以前的得力属下兼“亲密战友”。

    “你看爸爸像有事吗?哈哈,小王你来得好啊。嗯……一声断喝,蟊贼胆破,堪比当年张飞大闹长坂桥啊。”何东垚笑呵呵地引经据典起来。

    王越被他捧得有些狼狈。

    “爸,那个崔建琪为什么要找你啊?”何岚很担心崔建琪阴魂不散。

    “岚岚,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打听了。这是工作上的事,有保密要求的。”何东垚不想增加何岚的心理负担,接着宽慰道,“放心好了,邪不压正,爸爸有应对他们的办法。”

    何岚不再逼问,转而对王越说:“王越,你就跟着我们吧,好不好?爸爸需要你。”

    “好。”王越当然找不出回绝的理由。

    “对了,小王,你和岚岚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在这里……都能碰到。”何东垚满脸好奇之色,似乎在旁敲侧击。

    王越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就把骗何岚的话再复述了一遍。

    何东垚听了点点头,一会儿看看何岚,一会儿又看看王越,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两个在观音殿外会面,没一起拜拜观音?”

    “拜观音做什么?”王越、何岚同时惊愕。

    “观音大士做媒是出了名的,哈哈哈……”何东垚仰天长笑。

    王越、何岚都害羞得别过了头去。

第二十九章 身故

    山影深沉,溪水潺潺。

    一条石阶小径不知通向何处,何东垚三人正拾级而上。

    “小王,这番你是来对地方了,也算……找对人啦。”走在最前面的何东垚有些沾沾自喜。

    “我爸对佛经也有研究的,你的小说……没问题啦!”何岚在后面帮忙搭腔。

    王越只有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的随口胡编乱诌把一行三人引向石经山的藏经洞。

    “房山石经从隋朝就开始刻了,一直到明代才完成,持续了一千多年啊。绝对堪称是‘北京的敦煌’、‘世界之最’……”何东垚似乎兴致很高,一路走一路给王越作介绍,只是呼吸有点急促。

    “爸,我们歇会儿吧。”何岚体贴父亲——虽然她一点儿也不累。

    “不用了,很快……就到了。”何东垚好像自怨自艾,“唉……年纪还不大,却这么不中用了。”

    王越和何岚相视一笑。

    前面的山路突然渐陡,王越爬了一会便有些气喘吁吁,考虑到何东垚的状况可能更差,刚要建议他休息一下,何东垚已经在轻呼:“到了……到了。唉哟……累死我了。”

    原来这个藏经洞在半山腰上。

    何岚扶着何东垚在路边的大石上坐下,拧开热水杯伺候他喝水。

    王越注意到何东垚虽然大口大口喘气,脸色倒还可以。他放心了,观赏起周边的景色来。

    初冬的太阳涨红着脸庞,带有一丝羞涩,半遮半掩在东南方山头那薄纱似的雾霭里。参差的树梢覆盖了一色的橘黄,寸草不生的岩壁呈现一种暗红,仿佛山林间燃烧的一盆炭火。

    ……

    “小王,你和岚岚先进去吧,我要去方便下,呵呵……外面负离子多一点。”何东垚边说边爬起来,沿着小径向前走去,须臾间就一闪而没。原来这条山径在藏经洞这边来了个大转弯。

    “嗯……那您快去快回。”何岚关切地喊道。她还是有点担心父亲被崔建琪骚扰,但又不能跟过去。

    “给我三分钟。”何东垚从转弯处又露出脸来。

    王越留意到他望向何岚的那一眼充满了浓浓父爱,心中不禁羡慕万分。

    “那我们就打头阵吧。”何岚好像比王越还心急。其实是因为山风冷,她想进洞内避一避。

    “好。”

    俩人携手而行。

    到得洞内,发现里面宽广如殿,略约呈方形,有四根海碗粗的石柱“顶天立地”,每根柱子立面上规则地排列了数以百计的小佛像,雕工非常精美。四壁则镶嵌满了经板,码字整齐,工艺异常精巧。

    王越有些走马观花地绕了一周。

    “哎……你看得懂啊?”何岚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王越,俏皮地问。

    “你说呢?”王越予以反击:在何岚的胳肢窝一阵鼓捣。

    “咯咯”、“哈哈”……

    宝相庄严的藏经洞内立时一片欢声笑语,引来了管理员的阵阵“咳嗽”。

    时间在两人调笑中飞快流逝。

    “爸爸怎么还没来啊?”何岚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去七分钟了。她稍现忧色。

    “可能……一时找不到好地方吧?”王越虽也感到奇怪,但他不想让何岚心忧,就半开起了玩笑。

    又过去三分钟,还是没见到何东垚的影子。这时,有几个游客在洞口喧哗:“那边……好像出事了。”

    王越和何岚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飞快向外奔去。

    刚见得阳光,就碰到一个游人从面前匆匆而过,两人也紧随其后。

    一过何东垚刚才隐没的那个拐角,就看到有六、七个人围在路边低矮的石砌围栏边,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大声讨论,都显得着急上火。

    “呃……发生什么事?”王越一头扎了进去。

    “有人掉下去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激动地说。

    “这不是有栏杆吗?而且栏杆好好的呀。”王越以为是有人自杀。

    “那个人站在栏杆边眺望山色,不知怎么地突然瘫软了,但不是向后倒,而是前倾,因此滚了下去。”一个可能是目击者的中年男子皱着眉说。

    王越一看下面:虽不是华山般壁立千仞,但落差程度也不容小觑,掉下去焉有命在?

    “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岚颤颤巍巍地问。

    “相貌看不大清楚。是个男的,穿一身灰黑色衣服……”那个目击者描述起来。

    “啊!”何岚大叫一声,昏厥在王越的怀中。

    “岚岚!岚岚!”王越一边大声叫唤,一边紧掐何岚的人中。

    他还算镇定,马上想到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何东垚,可拨了良久,都是无法连接上。

    “难道真的是他?”王越觉得天快塌下来了。

    何岚还没醒转。王越强打精神,恳求身边的众人:“掉下去的人可能和我们有关。请大家帮帮忙,叫一下救护车、警察还有这里的管理人员。”

    “小伙子,放心好了。这些都已通知了。”那个老头和蔼地说,“现在我们就下山去看看情况吧。”

    何岚在王越的施救之下缓缓睁开双眼,她目光呆滞地说:“爸爸呢?”

    “情况还不明,不一定……是叔叔。”王越也只好这样安慰她了。

    他背起何岚跟在众人身后,花了约莫一个小时才见到那个山谷——人掉落的山谷。到底是不是何东垚?王越的嗓子开始发干。

    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有相关人员在处理现场了。王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疲惫一扫而光,负着何岚一阵快跑,转眼就到了最前面。

    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旁边一滩黑色的血迹。

    “爸爸!爸爸!”何岚从王越的身上猛地跳下来,踉踉跄跄走到那个人面前,又晕了过去。

    王越赶紧上去扶住,旁边的急救人员也过来帮忙。

    王越面色凝重地打量起地上的人来,只见他:衣裤多处划破,脸上伤痕累累,脚上只剩了一只鞋,全身还有几处明显的骨折。至于气息——早断了多时。

    是谁呢?

    还真是何东垚。他右手上的那个进口护腕至今还套着。

    虽然王越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真正见到这般情景,还是有点心惊胆战:一个多小时前还谈笑风生、藐视群邪,现在竟已驾鹤西去,和世人阴阳暌隔了。

    看着何东垚的尸体,他不觉悲从中来。

    又少一个知己!今后何岚怎么办?

第三十章 推测

    不一会儿,两辆警车呼啸而至,从上面下来几个一脸严肃的警察。可能现场已被闲杂人等破坏殆尽,他们只是匆匆踏勘了下,然后就对相关人员逐个问话。王越和何岚自然在列。

    何岚再次幽幽转醒,但她似乎把眼泪哭干了,安静异常。只是两眼空洞无神,好像灵魂业已出窍。王越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小姐,请问地上那位死者和你什么关系?”

    “小姐,请讲一下今天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吗?”

    ……

    警察一连问了多句,何岚始终呆立无语。

    王越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大声道:“请原谅她。她刚失去亲人。我是她……朋友,情况我也清楚,让我来说好了!”

    接着,王越就把大致情形作了说明:包括何东垚的身份,为什么会上山以及藏经洞前的对话等等。

    他没有略去何东垚费力爬山的情节。

    因为在内心里,他基本认定何东垚是由于过分劳累而引发了隐疾,并最终发生不测。他同时愧疚万分,深深自责:要不是自己杜撰了一个佛经藏宝的故事,就不会有这次的爬山,也就不会上演这场意外的悲剧。

    警察听说何东垚是“精机局”的一个司长,非常吃惊,立即上报了领导。

    “我要求解剖尸体,彻查此事。我爸……我爸……身体很好,不可能……猝死。”何岚突然表态了,说道最后,声音又哽咽起来。

    王越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何岚的肩膀,不住安抚她。他知道她是在怀疑崔建琪一伙。

    其实,几十米开外的杉树林中,崔建琪和狄再青也在猜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在唐辽塔群被王越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坏事之后,他们就一路遥视何东垚,极力寻找机会,想要再次动手。何东垚三人向藏经洞进发,他们也一直尾随。由于距离较远,山路九曲,崔建琪两人能够看到藏经洞大拐弯后的部分路径。当他们发现何东垚独自一人转到大拐角后不见了,觉得有机可趁,欲一口气冲上前去将他逮住。但走了不多远,瞧见何东垚又现身了。只见他慢慢走到悬崖边,双手撑住栏杆,似乎在极目远眺。

    崔建琪和狄再青看看四周,发现只有一个老头在他们下面的路边休息,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狄再青见崔建琪迟疑,催促道。

    “嗯……速战速决。”崔建琪下了最后的决心。

    话音未落,怪诞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何东垚突然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乱抓,好像遇到了鬼魅,继之身体前倾,一头栽了下去。

    崔建琪和狄再青大吃一惊,两人对望一眼,均充满了恐惧之色。

    底下那个老头大呼小叫起来,以惊人的速度爬了上来。经过崔、狄二人之时,他有些呵斥:“快去找人,到谷底看看。”

    崔建琪、狄再青不由自主地往山下跑去。跑了百来米,崔建琪一把拉住狄再青,吩咐道:“我们不要乱。事已至此,只有抢先找到何东垚。如果他死了,就仔细搜身;如果他没死,就把他抓走。”

    “好。”狄再青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统一意见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山谷。狄再青有很强的野战经验,花了没几分钟就判断出了准确的摔落方位。

    只见何东垚仰卧在一堆碎石丛中,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何司长死了……就这样死了。”崔建琪喃喃自语。昔日他和何东垚共事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犹如昨日一般。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领悟到要真正恨一个人很难。尽管何东垚是他咬牙切齿的仇人,并且就死在他面前,但他并不因此而感到一点儿快乐,心中充斥的却是对人生无常的感慨。

    他是怎么死的呢?崔建琪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看他刚才那样子,好像是突然发病了。唉,他算不上多行不义,但也是自作自受啊,他处处防范别人,心力不交瘁才怪……”

    狄再青可没那么多愁善感。他手脚并用地对何东垚展开地毯式搜身。

    “这是什么?”狄再青很快就发现了挂在何东垚脖子上的锦囊。

    崔建琪打开一看,两眼立刻变得炯炯有神。他大喜过望,有些手舞足蹈:“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的不就是它吗?兄弟,咱们完事了!”

    崔建琪虽然看不懂锦囊里的内容,但那写满数字的纸张,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了,那可是“精机局”的“特产”啊。他确定这就是那个和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记忆锦囊。

    远处,已经隐隐听得到人声了。

    他们俩人拿着锦囊迅速离开现场,找了一处地方隐蔽了起来。

    “精机局”局长顾飞宇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何东垚身亡的消息,他大惊失色,赶紧向方荣部长做了汇报。方荣部长指示他立即赶赴保密会议室参加会议。

    顾飞宇心急火燎地赶到目的地,发现那个屏风还在,屏风后的人影也依旧。啊,仍旧是一个三人会议啊!

    “你赶紧把知道的情况说一下。”方荣部长不等顾飞宇坐热位子,就敦促道。

    “是。”顾飞宇咽了一下口水,忧心忡忡地说:“公安局方面传来消息,何东垚在云居寺藏经洞一处悬崖坠亡。据目击者称,何东垚是在凭栏眺望的时候,身子突然向前瘫倒,因为围栏不高,所以就直接掉了出去……”

    方荣部长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嗯?”

    “公安局那边说,没有发现何东垚被袭击的迹象。他们初步推测何东垚是猝然发病……”顾飞宇赶紧解释。

    “有依据吗?”方荣不依不饶。

    顾飞宇略一回想,清声道:“有一个小伙子跟何东垚在一起,他透露说何东垚爬山的时候有力尽的现象……”

    方荣再一次打断了顾飞宇的话,转向屏风:“根据你掌握的情况,何东垚的身体状况如何?”

    顾飞宇有些诧异,屏风后的人是谁啊?难道是何东垚的朋友?

    “这个……以前还可以。但现在也不好说啊,毕竟快五十的人了,有病也正常。”屏风后的人又给了个建议,“还是叫公安局做一下尸检吧。”

    “这个要求何东垚的女儿已经提出来了。”顾飞宇有些傲然地插嘴进来,他不习惯屏风后的人故作神秘,有心要挫挫他的锐气。

    “飞宇,你还有其他情况要说明吗?”方荣把会议的节奏控制地很紧。

    “嗯……还有一个事情。那位目击者说另有两个年轻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在事后警方传唤众人时,这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我怀疑是否是‘崔建琪’他们……”

    方荣朝屏风忘了一眼,好像隔着屏风和那边那个人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

    之后他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起头对顾飞宇说:“告诉公安局,详细整理何东垚的遗物,你这边……也要好好配合他们,最后报个清单给我。”

    “是。那个和何东垚在一起的小伙子是不是要调查……”

    方荣摆摆手:“小伙子的事你不用管。”

    顾飞宇觉得自己像个木偶——被方荣和屏风后的人牵着线的木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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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动荡不安,危机四伏,几有朝不保夕之虞,大家都在寻找各自的出路。政府殚精竭虑,希望通过基因改善和记忆移植彻底解决问题,一个极端组织也在同时悄悄崛起,企图奄有天下。在彼此的激烈交锋中,一个试验人成了关键人物......出路在哪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出路在哪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出路在哪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