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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儿     楚王妃txt下载     楚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放箭射杀

    “太妃……”蒋嬷嬷眼底划过诧异,不由得轻呼出声,心中显然已经明了元德太妃的用意。

    可王爷一早便有命令,辰王府众人不得出府半步,这……

    “太妃,您身上还有伤,还是莫要走动奔波,免得伤口裂开,届时王爷定会心疼的。更何况,京城虽被皇上掌控,但那些世家大族想必也有不少不服气的,万一他们想趁乱对太妃不利,太妃此番出行岂不是让他人有可趁之机?”想着太妃院门口站着的十数名带刀侍卫以及辰王府内外面色肃穆的一纵城防军,蒋嬷嬷只觉头疼。只话里行间却又不能让元德太妃察觉到辰王府如今的异样,蒋嬷嬷只能耐着性子劝解着。

    辰王早已知晓元德太妃看楚王妃不顺眼,因此这才百般防着太妃对楚王妃不利。

    可对元德太妃而言,区区一个女子与儿子的江山相比,自然是没有半点可比性。更何况,在很早以前,元德太妃对于德夕帝在面对楚王妃时所表现出的优柔寡断而心生不满,自然是容不得楚王妃红颜祸国。只怕为了一个楚王妃,这对患难母子又将再起争执。

    “本宫身边侍卫无数,何以怕那些家丁小厮?”一道冷芒射向蒋嬷嬷,元德太妃挑出一件皇太妃朝服命蒋嬷嬷服侍着穿戴整齐,又用正红口脂涂上略显苍白的双唇,点缀出极好的气色与庄严的气势,最后挑出一支凤凰朝天的金簪别于发间,这才缓缓站起身。

    蒋嬷嬷被元德太妃铜镜中的凌厉眼神一射,心头微微发虚,只能垂下眼眸,低声开口,“太妃,俗话说得好,暗箭难防啊。若是这些世家大族联手,咱们贸然出王府,岂不是让皇上为难?如今城外海王抢占城池,楚王死守京城,皇上以一敌二定是辛苦不已,咱们……”

    元德太妃冷眸扫向蒋嬷嬷,精明如元德太妃,她不但了解辰王更了解蒋嬷嬷,见蒋嬷嬷这般吞吞吐吐外加阻拦自己离开太妃院,元德太妃已从她的话中猜出自己儿子下的命令。

    嘴边泛起一抹冷笑,元德太妃讥讽道:“辰儿即便登上了皇位,本宫依旧是他的母妃,依旧是你的主子,你且别弄岔了!”

    闻言,蒋嬷嬷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元德太妃的面前,低头不敢面对元德太妃泛冷的容颜,只能不断磕头表明自己的忠心,“奴婢对太妃绝无二心!请太妃明察!”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蒋嬷嬷的头顶传来,随即一道不似方才凌厉的声音渐渐响起,“本宫知你担忧什么,也知道辰儿害怕什么。可是,本宫岂能让一个女子坏了辰儿的千秋大业?更何况,她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是进宫受过册封的楚王正妃,是曾经诏告天下的楚王妃。辰儿就算是用武力让那些世家大族臣服,却不能杀了他们,否则将来辰儿继承大统却朝中无人,岂不是让百姓议论新皇残暴无德?可留着那些世家大族,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没有见过楚王妃?若辰儿与楚王妃纠缠在一起,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夺人之妻,百姓更会认为皇帝昏庸好色,岂会拥护辰儿?你说,孰是孰非,孰轻孰重,本宫该如何做?”

    蒋嬷嬷听完元德太妃的解释,心下早已了然,若是想要两全其美,那只能从楚王妃下手,在皇上将楚王妃保护在身边之前下手,否则一切都晚了。

    元德太妃俯视着脚边的蒋嬷嬷,见她思绪已经发生转变,这才低声下命,“让我的人将院外挡路的尽数清除掉。”

    从辰儿的反应看来,他还没有对楚王妃死心。他这般在乎云千梦,便说明云千梦越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自己可以为了让儿子登上皇位吃尽苦头,可绝不容许一个女子阻拦了儿子的前程。

    一个被玉乾帝赐婚的女子,一个被天下人孰知的女子,怎能够再陪伴在辰王的身边?这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辰王?还如何让他坐稳那张龙椅?

    蒋嬷嬷见元德太妃态度坚决,也知此事的确是王爷过分了,便只能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内室。

    楚相府。

    发生海王辰王的事情之后,洪管家每日亲自守在相府的门口,严防紧守小心小人的靠近。

    此时见远处一纵成百上千的侍卫手持长剑护着一辆马车朝着楚相府而来,那严谨有序的踏步声震得青石路险险有裂开之势,洪管家领着十几名侍卫来到门房处,眯眼看着远方气势汹汹而来的队伍,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在扩散,随即给一旁的小厮一个眼神。那小厮接到洪管家的眼色,立即会意地反身跑回相府内……

    待那些侍卫站定在楚相府的门口,洪管家这才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语毕,洪管家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些侍卫的衣着,不是城防军的衣着,不是禁卫军的服饰,一时间倒是让见多识广的洪管家心中犯难,加上中间马车亦是十分的普通,让人猜不出来人的身份。

    “元德太妃前来探望楚王妃,尔等狗奴才还不大开相府大门接驾?”蒋嬷嬷自马车内走出来,立即盛势凌人地朝着洪管家一干人等吼道。

    见是元德太妃身旁的蒋嬷嬷,洪管家便知那马车内坐着的定是昨夜刚被辰王接回京城的元德太妃。

    顷刻间,洪管家眉头不着痕迹地微皱了下,这才往前踏进一步,抱拳有礼道:“奴才参见太妃娘娘,奴才代我家王妃多谢太妃好意。只是,我家王妃昨夜受了惊吓,此时正在府中休息,实在是不便见太妃,还请太妃回去吧。”

    一番话,说得有理,却又极其明白地将元德太妃阻挡在楚相府的大门口,让其不得而入。

    闻言,蒋嬷嬷眼底燃起怒意,继而怒道:“刁奴,也不看看今日前来的是谁?太妃乃是西靖帝皇妃,岂容小小楚相府放肆!你可别忘了,如今楚王乃是西楚叛贼,太妃乃是秉着往日与楚王妃的交情,这才前来探视,你等若是再挡住太妃的路,就地正法。”

    语毕,便见马车旁的侍卫尽数拔出手中的长剑,一时间楚相府门口寒光四射,形势极其严峻。

    而蒋嬷嬷眼底亦是浮现一抹杀气,心底对太妃之前的担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楚王妃的确足智多谋,就连楚相府的一个管事也这般难缠,若不除掉这些人,只怕将来定会绊住皇上的脚步。

    “奴才这就不明白了,太妃是来探望我家王妃的,却不知太妃的侍卫在楚相府门口亮剑是何道理?更何况,我们王爷是奉玉乾帝之命围剿叛贼,怎么到了蒋嬷嬷的口中竟这般颠倒是非?”有些话,洪管家自是聪明的点到为止。毕竟如今是辰王掌控了京城,若是太过逼迫元德太妃等人,只怕吃亏的还是楚相府。

    “好大胆的狗奴才,连本宫的路也敢挡,不想活了?”正在此时,马车内传来一道极其冷寒的声音,带着天生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威严,让此时的气氛一瞬间降入谷底。

    洪管家见元德太妃出声,便知今日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洪管家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却依旧含着浅浅淡笑,恭敬地对着马车内的人开口,“太妃严重了,奴才自是不敢挡了王妃的路。只是我家王妃今日身子确实不好,还请太妃谅解。”

    “哼,本宫又不是没有生产过,你竟拿此事来搪塞,不想活了。来人,撞开楚相府的大门,本宫倒要看看,一个罪臣之妻何来这般大的架子!”殊不知,元德太妃丝毫不给洪管家解释的机会,训斥完挡在楚相府门口的众人,随即便下命令随来的侍卫强行闯入楚相府。

    “慢着!”却不想,洪管家却不是被吓唬着长大的,此时见元德太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硬闯,洪管家随即一声大喝,原本守在府内的侍卫顿时涌出不少站在洪管家的身后。

    只见洪管家再次往前踏进一步,冷笑道:“太妃,这是楚王府邸,里面住着的是楚王妃。依着玉乾帝的旨意,这楚王可是尊贵无比,即便今日辰王谋权篡位想要诬陷我家王爷,可天理昭昭,百姓双眼都是雪亮的,太妃光天化日之下便硬闯功臣之家,难道就不怕百姓非议?太妃连一介怀孕的妇人都不放过,将来就算能够母仪天下,只怕也只是一个笑柄!更何况,辰王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早就引起天下百姓的猜忌!”

    纹风不动的车帘,在洪管家说出这番顶撞的话后,被里面的元德太妃用力掀开,只见元德太妃满面怒容的踏出马车,指着面前楚相府的一干侍卫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本宫的面议论朝中大事。你别忘了,玉乾帝早已驾崩,如今是辰王继位为德夕帝,尔等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拦本宫的架,本宫定当让你们死无全尸!”

    “我看谁敢硬闯!”洪管家奉命保护云千梦的安全,自然是不能放别有用心的元德太妃入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本宫!来人,给本宫杀进去,胆敢挡路者,格杀勿论。”元德太妃怒极而笑,随即咬牙切齿地开口。

    元德太妃身边的侍卫二话不说便举剑朝着洪管家等人杀去,他们均是元德太妃培养多年的侍卫,武功自是不在话下。

    而洪管家则是退至后面,原本立于他身后的侍卫则是纷纷上前,与元德太妃的人拼杀了起来,他们均是楚飞扬留给云千梦,自然个个都是高手。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可元德太妃的人数却占了优势,那些已经成功突破相府侍卫的辰王府侍卫立即打开了楚相府的大门,迎着元德太妃踏进楚相府……

    “王妃,元德太妃闯进来了。”拦不住带人硬闯的元德太妃,上官嬷嬷得到小厮的禀报,只能抄小路先行来到梦馨小筑通知云千梦。

    “嬷嬷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用惧怕于她。”云千梦轻拍了拍上官嬷嬷的手,冷然的目光射向已经疾步走进院子的元德太妃。

    方才京城响起急报声,宣称玉乾帝暴毙,让位于辰王,辰王已于大殿取出玉乾帝密封圣旨,当场让百官验证后,取得玉玺,择日登基。

    而辰王上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楚王海王定为叛贼,将举全国之力围剿杀之。

    好个江沐辰,果真是心狠手辣,不但散播谣言,更是伪造圣旨。那大殿上站着的大臣,可都是辰王的心腹,自然是偏袒辰王,为他说话。

    原本这些均与自己无关,可江沐辰把自己的夫君定为叛贼,云千梦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元德太妃这般嚣张硬闯楚相府,想必当真是把自己当作太后了。

    只见云千梦清澈的眼底浮现一抹轻藐讥笑,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元德太妃,冷漠道:“太妃不是在皇陵吗?怎么会出现在楚相府?难道是仗着玉乾帝不在宫中,便抗旨逃离皇陵吧。”

    云千梦决口不提德夕皇帝,却偏偏说着玉乾帝,惹得元德太妃心头涌上一阵怒意。只是想起往日云千梦伶牙俐齿的模样,却暂时忍住怒意,指着被侍卫押上来的洪管家,怒道:“好个楚王、好个楚王妃,本宫好心来探望于你,你竟纵使府中恶奴伤害本宫。而楚王作为世袭的亲王,府中竟养了这么许多超出编制的侍卫,如同谋反。本宫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云千梦顺着元德太妃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两名侍卫押着洪管家,而洪管家的脖子上则是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只见云千梦目色一沉,心底渐渐浮上一抹怒意,脸上却是笑如莲花,淡淡开口,“太妃带着侍卫硬闯我相府,欺我夫君不在,欺我弱质女流,现在反倒诬陷我楚相府,端的是好计谋。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辰王趁着楚王出城讨伐乱贼海王之际锁城逼宫,更是书写假圣旨意图模范,太妃却在本妃的面前惺惺作态,是以混淆视听,当真是可耻!”

    “云千梦,你含血喷人!遗诏乃玉乾帝亲笔所书,玉乾帝暴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楚相府为了躲避皇上追究,竟这般颠倒是非,真正可耻的,是你楚相府吧!”元德太妃怒道,看向云千梦的目光中如淬了剧毒的蛇眼,让人不寒而栗。

    云千梦却是不怒不惊,双手工整地叠放在腹部,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这才接话,“是吗?玉乾帝暴毙?既然是暴毙,消息又是从宫中传出的,那说明玉乾帝是在宫中驾崩。本妃请问太妃,玉乾帝的尸首呢?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想必宫中找不到玉乾帝与各宫娘娘的尸首吧!那圣旨,知晓请熟知玉乾帝笔迹之人代笔,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太妃,请您解释下方才本妃所提出的这些疑点。况且,太妃在皇陵身受重伤,昏迷数日,怎么今日竟这般盛气凌人地闯入我楚相府,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太妃在皇陵假装的也很辛苦吧。”

    云千梦嘴角含着讥讽之笑,口气却带着云淡风轻地反问着元德太妃。

    “你……”被云千梦一阵抢白,元德太妃脸上惊怒交加,一阵青一阵白,唯有那射向云千梦的双目依旧含着天大的恨意。而云千梦这般戳穿她的行径,更是让元德太妃下定了决心,此女不除,即便将来被辰儿收为皇妃,只怕也与自己不对头,倒不如早早的收拾了,免得将来后患无穷。

    思及此,元德太妃想也不想便朝着云千梦的脸颊挥出自己的右手……

    云千梦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更是不会吃这个亏,莫说现如今她怀有身孕,即便是平日里亦不会平白无故让人掌嘴。

    只瞧见云千梦一个轻松的侧身,瞬间闪过了元德太妃的掌风,亭亭玉立地站立于正屋的门前,面带讥笑地看着满面涨红的元德太妃,缓缓开口,“太妃可是后宫嫔妃的表率,岂能动手打人?更何况,本妃行为举止可没有触犯宫规,太妃岂能动用私刑?”

    元德太妃因没有打到云千梦,早已是面上无光,此刻又听云千梦的奚落,更是眼露凶光,二话不说便朝身后挥手,数百侍卫瞬间涌进梦馨小筑。

    看到这样的架势,乔影身影快速地挡在云千梦的身前,手中长剑早已出窍,冷目死盯着面前的元德太妃,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

    云千梦的表情却如古井般无波,只是闪现冷芒的眼底,则深深浮现出对元德太妃的藐视。

    元德太妃当真是心急了,以为辰王自行称帝,这西楚天下就是她元德太妃的了?

    殊不知,此时京城中危机四伏,到处都有人想逮住辰王府的女眷,以期换得自己逃生的机会。

    而元德太妃却急于解决自己,以至于乱了阵脚,居然自动送上门来。

    元德太妃见云千梦面不改色,又瞧云千梦嘴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粉嫩的菱唇竟是轻轻吐出两个字,“放箭。”

    ‘嗖嗖嗖……’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从上往下射向院内的侍卫,辰王府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反抗尖叫便已倒在了地上,漫天的血腥味直直冲向云霄,闻之让人欲呕。除去元德太妃此时依旧安然地立于院内便只剩方才被押着的洪管家没有受到箭矢的伤害。

    看到这一幕的元德太妃面色煞白,抬头看去,只见梦馨小筑的四周早已是围满了楚相府的侍卫。元德太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与心急,想拔腿逃离,可脖子上却已架上了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

    “太妃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本妃还没有找太妃清算辰王诬陷我夫君的事情呢。”云千梦手持匕首立于元德太妃的身后,眼底的冷意让人心寒,脸上的冰霜足以传达出她心头的怒意。

    “云千梦,你敢伤了本宫,皇上不会饶了你的。”尽管心中害怕,可元德太妃依旧面含玄冰,高高在上的口气让人听之不爽。

    云千梦贴近元德太妃的耳边,声音轻柔地吐词,“哦?是吗?辰王不会饶了我。那岂不正好,本妃也可与辰王算一算总账。太妃,您别发抖呀,您不是很硬气吗?你可知,无辜的百姓在面临战争死亡时是怎样的心情,只怕比您现在还要恐惧几万倍吧。”

    “云千梦,你不要命了,本宫定要皇上灭你九族!”元德太妃尖声尖叫起来,可脖子上的肌肤触及到那冰冷的匕首,却让素来冷静的元德太妃失去了冷静。

    “皇上?真是可笑,这种不顾他人死活之人也配称皇上?太妃,本妃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你若是再多话,本妃不敢保证这匕首是不是会割破你的咽喉。”云千梦声音冷寒地反击。

    语毕,她手上的力道却在渐渐加重,只见锋利地匕首已割破了元德太妃细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脖颈一路流到衣襟,染红了淡金色的衣襟。

    “丫头别恼。”这时,从上往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楚南山领着侍卫从屋顶飞身下来。

    “爷爷。”见到楚南山,云千梦面现诧异之色。不是说辰王堵住了所有道路吗?为何爷爷会出现在相府中?

    “楚南山,你看看你的孙……”元德太妃的心头更是愤怒不已,正要开口谩骂云千梦。

    楚南山竟快速挥出手刀,用力地劈向元德太妃的肩颈处,只见元德太妃的身子瞬间一软,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她带出城。”时间紧迫,楚南山立即对身后的侍卫下着一道道的指令。

    而他身后的侍卫亦是极快地出现在元德太妃的身边,拦腰把元德太妃抗在肩上,几道身影立即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丫头,快随爷爷离开。”楚南山细细地看了云千梦一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夫妻团聚

    众人均是抬头看着楚南山从天而降,纷纷面露诧异与惊喜,不由得尽数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老王爷。”

    “都起来吧。”楚南山快人快语,此时见云千梦不但毫发无伤,更是很好的保护好她自己,楚南山提着一日一夜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他向飞扬打包票定会带回梦儿,若是食言,只怕此生均是再无颜见飞扬了。

    “乔影,快扶着梦儿前去偏门小巷中,焦大已经在外边等候,咱们立即启程。”冷目扫了眼梦馨小筑内遍地的辰王府侍卫尸首,楚南山身上隐约地散出一股怒意与杀气,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容不得楚南山杀进皇宫,只能命自己的侍卫领着楚相府众人尽速地撤退。

    乔影负责保护云千梦,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千梦快步走出梦馨小筑。留下一干丫头婆子将早已藏好的包袱取出来,小跑着跟在侍卫的身后出了楚相府。

    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楚南山,云千梦心头浮上无数问题,却也知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提问,便在乔影的搀扶下,极其快速地出了楚相府的偏门。果真见焦大驾着一辆坚固却毫不显眼的马车候在外面,几人立即坐进马车内。

    待云千梦坐稳了,众人只听见车外的马匹嘶吼一声,马车便疾奔了起来……

    辰王府。

    “奴才参见皇上。”京城内外早已知晓辰王称帝一事,辰王府管家见当今圣上回来,立即上前行跪拜大礼。

    “太妃回王府了吗?”江沐辰冷声询问跪在面前的管家。昨夜自己忙着逼宫一事,只让侍卫护送元德太妃回王府,这才开口询问管家。

    闻言,管家眼中顿显焦虑,可面对当今皇上,他也只能说实话,“回皇上,太妃方才领着数百侍卫去了楚相府,还未回来。”

    “什么?”江沐辰心头大惊,不禁失态轻呼,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紧跟在身旁的曲炎给拦住。

    只见曲炎面色镇定,但那半垂的眼眸中却折射出点点寒光,抱拳躬身恭敬地开口,“皇上,太妃此行定是大有深意,且如今楚相府中皆是妇孺,皇上自当避开。”

    曲炎此言说得大义凛然,满面均是一副忠贞不二的表情,措词间均是为德夕帝着想的拳拳忠心,当真是一副忠臣的模样。

    可这对于熟知曲炎与云千梦过节的江沐辰而言,却只是一个笑话。

    江沐辰敛去脸上的焦急,面色微沉,双目似铁般射出雪芒,冷声讥笑道:“你当朕不知你的心思?”

    被江沐辰当中戳穿心思,曲炎心头微颤,可脸上神色依旧,丝毫不见半点动摇,更是撩起朝服前摆跪于江沐辰的面前,痛心疾首道:“皇上虽地先帝遗诏继承这西楚江山,可毕竟还未行正式的登基大典,岂能在这当口闹出不好的传闻?可太妃却不同,太妃将来母仪天下,这朝中百官的女眷均受太后管制,皇上不如交给太妃,这样也不必落人口实。”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元德太妃并不喜欢云千梦。德夕帝为云千梦所做的事情,早已让元德太妃不可忍受,如今太妃要除掉云千梦,对众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更何况,由元德太妃出手,也免去他们这些臣子与德夕帝之间的正面冲突,这对于景清将来入宫也是件好事。

    思及此,曲炎跪在地上的身子便越发沉重,丝毫不肯让步。

    那些跟在江沐辰身后的武将见之,也纷纷效仿曲炎跪在江沐辰脚边,恳求道:“皇上,楚王叛乱,楚王妃作为乱臣之妻,自是要同样待之。太妃出手,则是再合适不过,也好让楚王明白这天下是由谁主沉浮的!”

    这些武将均不是傻子,在刚刚见识了皇宫的奢华与将来成为京官的威风后,首先想到的便是用怎样的手段让皇上永远看重自己。

    而古往今来,除去尽心尽力为皇帝卖命之外,便只剩联姻这一招。

    奈何德夕帝与楚王夫妇之间的纠缠却让人头疼,若将来德夕帝将楚王妃纳入后宫,只怕他们的女儿便再无立足之地,倒不如借元德太妃的手除去这楚王妃,也不会伤了君臣之间的情分。

    如此一想,众臣均是认为曲炎此时劝解德夕帝是极对的行为,纷纷效仿,唯愿德夕帝能够回头是岸,莫要牵扯到妇人之间的事情中。

    江沐辰冷眼瞧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虽知他们中不乏真心相劝者,可也有不少心存别样的心思,淡然冷笑,江沐辰阴沉吐出一句话,“若再有挡路者,当与谋反同罪!”

    语毕,江沐辰收回视线,转身跑下台阶,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坐上去,策马扬鞭朝着楚相府奔去。

    “皇上……”后面的一群武将见状,面上顿时浮现焦色,纷纷扯开嗓子大呼,却依旧盼不回江沐辰的回头。

    即便不是为了皇帝的颜面,如今江沐辰身份尊贵,可是受不得半点伤害啊。万一有一个好歹,让海王楚王甚至是玉乾帝反扑,那最先倒霉的便是他们这群跟随者。

    众人二话不说,快速地上了马背,跟随江沐辰身影而去。

    曲炎满面阴冷地站起身,心思却早已是转了千回,随即便见他整顿好脸上的神色,收起眼底极大的失望,随着众人骑上马背,跟随在江沐辰的身后奔向楚相府。

    一阵疾奔,马蹄还未停稳,江沐辰已跳下马背,手持马鞭冲向楚相府。

    楚相府的门口横尸着数十名楚相府侍卫以及元德太妃侍卫的尸首,此时楚相府大门禁闭,门房处连个小厮也不见,血腥味伴随着阴森森的气氛让人心生不好的感觉。

    看着面前庄严肃穆却又寂静如夜的楚相府,江沐辰方才萦绕在胸间的焦急渐渐淡去,眼底冷漠的眼神中射出点点精光,将楚相府外面静静地打量了一番,这才叫来虽未将相府大门撞开,他倒要看看如今如瓮中鳖的云千梦还能玩出怎样的把戏。

    ‘哄……’结实的相府大门在木桩的强烈撞击之下应声而开……

    江沐辰却是谨慎地没有立即踏入楚相府,那双含着阴寒冷芒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楚相府,却见里面竟无一人。即便大门被人撞开,居然也无人出来指责,其中所含的诡异气氛顿时让江沐辰皱起了眉头,继而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其带领一队城防军先行进府。

    那侍卫领命,招手让身后的城防军跟上,随即小心踏足楚相府,只是在绕足了楚相府的前厅后,却发现府内空无一人,让人疑惑不已,那侍卫便快步跑出相府,半跪在江沐辰面前禀报,“回皇上,楚相府前院一切正常,只是不见任何人影。”

    闻言,江沐辰眉间的褶皱越发明显,心底却早已是翻出无数的揣测,要么是云千梦捉住了母妃,随后集中了楚相府所有的侍卫将梦馨小筑保护了起来。要么便是楚相府的侍卫护着云千梦逃去辅国公府或者云相府避难。

    只是,后一条猜测却是不成立的,方才自己前来的这一路上并未接到城防军察觉楚相府女眷逃跑的禀报。且云千梦素来有胆有谋,也断不会做出连累他人的事情,那么极有可能,此时人尽数藏在梦馨小筑。

    “禀皇上。”而这时,一名城防军慌慌张张地自楚相府内跑了出来,还未跪下便已开口,“皇上,卑职在梦馨小筑内发现尸首……”

    一阵劲风刮过众人的身旁,那城防军的话还未说完,江沐辰的身影已经冲进了楚相府……

    “快,保护皇上……”几名武将心头大急,怒瞪那冒冒失失的城防军,随即众人提剑紧跟上江沐辰的脚步,将他护在中间,以防楚相府内有暗器射出。

    可越是接近梦馨小筑,浓烈的血腥味便越发地浓重,让江沐辰猛地皱起眉头,眼底的冰冷瞬间被击破,换上绝无仅有的紧张与担忧。

    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当江沐辰来到梦馨小筑的门口时,却只看到院内躺满了身穿辰王府侍卫服的侍卫,震怒瞬间直冲江沐辰胸口,二话不说便冲进了屋内。

    屋内摆设依旧,桌上的清茶还冒着袅袅茶香,可屋内却不见半个人影。

    江沐辰返身踏出屋子,鹰目扫向地上的尸体,见还有人活着,立即走过去抓起那侍卫的衣襟寒声问道:“太妃呢?楚王妃呢?”

    那侍卫肩上受了一箭后便晕厥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竟是看到自家主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忍着箭伤回答着江沐辰的问题,“太妃领着卑职等人前来楚相府,却不想与楚王妃一言不合,楚王妃便命藏身在房顶的侍卫放箭,兄弟们都死在楚王妃的手中,太妃也失去了踪影。”

    “蠢货。”听完那侍卫的禀报,江沐辰心头气急了,手中的长鞭瞬间挥向那侍卫,在他的身上划下一道血口子。

    虽然此时江沐辰怒上心头,可到底脑子还是冷静的,云千梦自是不会做出那等连累旁人的事情,可如今却凭空消失无踪,若不是还藏身在这楚相府中,那偌大的京城,她又该藏在哪里?

    江沐辰努力地压下心头的惊怒,脑中翻腾着各种可能,辅国公府内有谷老太君等人,老太君年事已高,云千梦自是不会去打扰她。

    云相府内又皆是妇孺和未出嫁的云嫣,云千梦只怕也会担心城防军会不守军纪侵犯了云嫣,而不会选择云相府。

    那么整个京城,能够让云千梦了无牵挂藏身的,只有如今没有主人居住的楚王府。

    打定主意,江沐辰神色一沉,冷声吩咐道:“给朕好好搜查这楚相府,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不准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语毕,便见江沐辰快速转身离开,一个翻身便骑上了马背,带着一纵城防军朝着楚王府的方向奔去……

    一群大臣看着德夕帝匆匆离去,顿时面面相觑,讶然无声……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万一皇上有个闪失,咱们可负担不起。”坐上辰王这条船,不管进退,他们都不能让辰王出事。曲炎立即拎清所有的利害关系,对众人开口,自己则率先步出楚相府。只是,如今没有看到云千梦,曲炎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神色相较于方才的凝重却是多了一抹轻松。

    当江沐辰等人赶到楚王府时,竟看到与楚相府相似的情景,楚王府门口虽没有尸首,可肃穆宁静的庄严模样却让江沐辰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只见他二话不说便举起右手,城防军会意地撞开楚王府结实牢固的大门,便见江沐辰率先冲了进去……

    空空如也的楚王府一如楚相府,一路走入楚王府后院,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江沐辰的脸色骤然铁青难看,满面的怒意似是随时便会爆发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皇上小心……”空中传来一阵急速地破空而来的劲风之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江沐辰所站立楚王府花园中竟从四面射来冷箭……

    ‘噹噹噹……’所有城防军、武将均是一拥而上,将辰王护在中间,手中的长剑不断挥舞打掉射来的暗箭,寂静的楚王府院落内除去那兵器相交声,便徒留一股冲天的血腥味盘桓在楚王府的上方。

    “给朕搜,搜完后封了楚王府和楚相府,朕倒要看看,他们没有落脚之处时的落魄!”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这句话,江沐辰的脸上已是一片狰狞之色。

    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楚王府的圆柱上,留下一道极其深刻的痕迹,江沐辰却是马不停蹄地跑出楚王府,再次坐上马匹,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参见皇上。”众将领见德夕帝前来城楼,纷纷行礼。

    江沐辰却没有享受帝王待遇的心思,凛冽的眸子透过城墙看向城外,只见韩少勉领着五万人马始终与海沉溪的部下对峙着。

    而楚飞扬所领的二十万大军因为距离京城甚远,让人目测不到。

    “那个蠢货。”一拳头砸在城墙上,只见原本完好的指关节立即皮开肉绽,留下鲜血来。

    此次错失了把云千梦关在身边的机会,不知还要等上多少时日,才会再遇上这样的好机会。

    若他的猜测没有错,只怕母妃此时也在云千梦等人的手上,等于是给他多设置了一道阻碍。

    “皇上息怒,卑职定会全力营救太妃。”定远将军见德夕帝这般懊恼,快速走上前,誓死保证道。

    “哼,楚飞扬果真是个对手。朕的防守已这般严密,他居然能在朕的眼皮底下掳走朕的母妃和云千梦,狼子野心,天地可诛。”江沐辰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阴寒的冷笑,声音骤然一降,冰冷至极道:“传朕的旨意,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朕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西楚的江山尽数握在自己的手中,让云千梦无处可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云千梦,你要逃到哪里去?

    只是,江沐辰心中却还是懊悔不已,早就应该在自己逼宫之时派人将云千梦捉住,如今却错失了这般好的机会,怎不让人懊恼?

    “是,卑职遵命。”定远将军听命,快速地跑下城楼。

    而立于江沐辰身后的曲炎却在此时缓缓上前,低声进谏,“皇上,如今咱们掌控了京城。以臣所见,皇上一则应立即登基继承大统。二则,京城中多是皇亲贵戚,为了让这些大家士族臣服,皇上还是应该尽早广纳后宫,让这些家族与皇家扯上关系,届时便不用再担忧他们临阵倒戈了。且海王挟制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嫡子嫡女,皇上此时若是给与他们适当的奖赏,想必他们定会倾向于皇上,更有助于讨伐海王楚王。”

    “此事不必再提,朕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待救回太妃与云千梦再说。”却不想,江沐辰竟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曲炎的提议。

    曲炎心头一阵着急,可皇上金口一开,他若是反对便是抗旨,便只能咽下心中的不敢与焦虑。

    尤其方才皇上口中可是明明白白地说道‘救回太妃与云千梦’。

    太妃是要救回,可云千梦是敌方将领楚飞扬的妻子,岂能也用‘救回’一词?

    更何况,如今云千梦还是楚王妃,皇上却已是直呼其名,这当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思及此,曲炎额头不禁流下一行冷汗,若是云千梦当真被皇上捉回,那曲景清岂不是没有任何的机会?

    再观其其他大臣的表情,众人听完德夕帝那句‘他居然能在朕的眼皮底下掳走朕的母妃和云千梦’,均是头冒冷汗、面面相觑。那楚王妃可是楚王的正妃,却不想如今在德夕帝的口中,竟成了他的,如此看来,那楚王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是无人能够取代。

    看来众人均是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用力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曲炎脑中思绪翻转,脸上表情却是忠贞不二。

    崎岖的上路上,马车疾奔了整整两个时辰。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已悄悄升上天空,光线在月光下变得幽暗隐晦,山路显然变得更加难走。

    “丫头,累不累?身子可吃得消?”楚南山坐在马背上,领着众人朝着山谷的出口处奔去,心中却担忧云千梦的身子。

    “爷爷,我很好,不必顾及我。”云千梦紧紧扶着车内壁,防止冲力把自己甩出车外,同时冷静地出声让楚南山安心。

    一道黑色身影却在此时迎着众人奔来,银白的月光下,此人面色冷峻、神色谨慎却又带着急迫,手中的马鞭不停地抽打着马身,企图让马儿奔跑地更快。

    “飞扬。”楚南山最先认出来人,不禁低低地惊呼出声。

    车内的云千梦在听到楚南山的声音后,却是想也不想直起身子,快步走到车门口,一手掀开车帘,眼中含泪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夫君。

    楚飞扬早已在楚南山出声时抬起了头,在看到那不顾危险冲出马车的人儿时,冷然的目光瞬间转化成一往情深。

    “梦儿。”悬着的心重重地放了下来,楚飞扬一手撑在马背上,借由马背的力量腾空而起,足尖一点马鞍,瞬间朝着云千梦飞去。

    马车奔驰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楚飞扬的身影却已稳稳地落在马车上,长臂伸出将立于车门处的云千梦揽入怀中,心口缺失的那一块瞬间被填满,让楚飞扬放下了高悬多时的心。

    只是,两人还来不及细聊,楚飞扬的目光已看到车内晕厥的元德太妃,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楚飞扬轻柔地问着云千梦,“元德太妃去相府找你的麻烦了?”

    江沐辰行事谨慎小心,绝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放任自己的母妃在京城四处乱走,那么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元德太妃自行走出辰王府,前去楚相府找云千梦的麻烦。

    可元德太妃实在是太过心急了,心急地想要立即除掉云千梦,却忘记此时京城内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会殒命。

    这一次,是元德太妃失算了,而让她失算的缘由无它,只是一颗为儿子打算的慈母之心。这才使得元德太妃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谨慎,却让云千梦钻了这个空子。

    关心则乱,大抵便是这样吧。

    不过,看着贸然前来接应自己的楚飞扬与楚南山,又何尝不是关心则乱?万一江沐辰早一步在楚相府外布置好了陷阱,只怕今日爷爷也会因为心急救自己而陷入危境之中。

    思及此,云千梦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更不愿让早已背负众人的楚飞扬知晓当时的险况,只挑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回道:“多亏爷爷及时赶到。如今,有元德太妃在我们的手上,相信辰王行事定会顾及自己的母妃,不敢太过偏激。”

    云千梦避重就轻,并未提到元德太妃的咄咄逼人以及自己方才的命悬一线。

    初见楚飞扬时的激动被云千梦立即压在心底,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分析时局,找出最好的一条出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山谷之谜

    楚飞扬见车门口山风极大,搂着云千梦坐进马车内,细细地检查着云千梦的周身,见她的确是安然无恙,这才有心思与她讨论其他的事情,“的确。辰王与元德太妃虽然在辰王的婚姻大事上意见相悖,可若是没有元德太妃护着,辰王亦不会有今天。他自然要顾及自己母妃的性命,免得被天下百姓所唾弃。”

    正说着,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几下,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走,马车经过的地方依稀能够听到山石滑落山体,落入无底深渊的回声。

    楚飞扬将云千梦紧紧地护在怀中,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脸上表情严峻,带着少有的杀气。若非江沐辰逼人太甚,梦儿岂会受这样的苦楚?尽管她方才言简意赅地说明前来的经过,可楚飞扬岂会不了解元德太妃的个性?对于梦儿,元德太妃始终是欲处置而后快,只怕这次带人闯进了楚相府,便是想要在辰王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好一个元德太妃,好一个端庄得体的元德太妃,却是一名蛇蝎心肠的妇人。

    车内颠簸越发剧烈,云千梦双手护着自己的腹部,紧紧依偎在楚飞扬的怀中,面色严肃地问着,“不是说江沐辰封锁了京城所有的出入口吗?怎么还有这样一条山路?”

    闻言,楚飞扬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辰王毕竟也只是普通人。天无绝人之路,只要用心找,自然能够找到出路。这条山路虽然崎岖难走,却是如今唯一让京城与外界接触的道路。这世上,知道此路的,除了爷爷,只剩太后一人。这也是当年爷爷与祖母逃出生天的道路。”

    听着楚飞扬细细说着,云千梦细致的眉头微微一皱。

    从认识楚南山开始,她便觉得这位鹤法老者的身上藏着无数的秘密。而最为让她费解的,便是楚南山与当初楚王妃的故事。

    云千梦无法想象,聪明绝顶的楚王妃为何会红颜早逝,为何楚南山这般心甘情愿地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更何况,为何爷爷知道的道路,太后也知道,只怕这里面,藏着无人可知的秘密吧。

    似是察觉到云千梦情绪的波动,楚飞扬将她的头压入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怀中的她,柔声宽慰,“我想这一次,爷爷是想把你送去最安全的地方。爷爷,是最不能忍受旧事重演的人。梦儿,待到了那里,你就会知晓所有的事情。”

    云千梦静静地听着楚飞扬的话,随后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即闭上双眼养神。整整一昼夜没有好好的休息,她的身子当真是有些疲倦了。

    马车继续奔驰了两个时辰,直到颠簸感渐渐消散,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了下来。

    “飞扬,扶着梦儿下车吧。”车外响起楚南山提醒的声音。

    听到楚南山的声音,云千梦睁开双眼,从楚飞扬的怀中坐直身子,对他灿然一笑,两人随即步出马车。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山青水绿,鸟儿在轻烟缭绕中自由飞翔,四处散发着山花的清幽暗香,山风缓缓拂过脸庞,带来温润之感,让人身心舒畅。

    在这一片青山绿水中,几间木屋坐落在令人倾羡的山谷中,看着虽然简陋,却与自然景色浑然融为一体。

    见云千梦面色微微发白,楚南山关心地开口,“梦儿累了,咱们先进去歇息会吧。”

    语毕,便见他率先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云千梦与楚飞扬相视一眼,也纷纷抬腿跟上。

    只是,越是走近木屋,楚南山脚下的步子却越发沉重缓慢,脸色也随之凝重了起来,只那炯炯有神的眼底转瞬即逝地划过一抹伤痛与怀恋。

    上了木屋前的台阶,楚南山伸手推开关闭已久的木门……

    ‘吱。’木门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却是漫天的灰尘。

    呛得楚南山眼泪连连,难受地低喃道:“真是许久不曾来了,这地方竟已积了这么多的灰尘。”

    语毕,楚南山率先一步步踏进木屋,积满老茧的手轻轻拂过屋内的木桌,拂开上面的灰尘,手指轻触当年自己修订的木桌,心中一时间感触无数。

    “梦儿,让你的几个丫头将这里打扫干净。如今天下大乱,辰王海王的军队正快速地攻城掠地,百姓民不聊生,不管走到哪里都可见这两方人马,若此时送你前去洛城,无疑就是给他们活捉你的机会。倒不如暂且住在这山谷中,倒还安全些。”收起心中的感慨,楚南山转身浅笑着对云千梦开口。

    云千梦当然明白楚飞扬与楚南山的苦心。辰王海王攻城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显然两方人马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楚飞扬以一敌二,的确是十分吃力。若自己再落入这两方人马的手中,只怕会让楚飞扬更加被动难行。

    果断地点了点头,云千梦莞尔一笑,回道:“梦儿一切都听从爷爷的安排。只是,如今辰王已在京城自行称帝。不但伪造圣旨声称玉乾帝暴毙传位于他,更在称帝后下旨告知天下海王与夫君乃是叛贼,想要天下共同诛之。只怕不明真相的百姓当真会捣乱。”

    简短的谈话间,慕春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地将这间木屋简单地打扫了一遍,随即众人退下守在门外,不再打扰主子们的谈话。

    “坐下说吧。”楚飞扬扶着云千梦小心地坐下,自己也跟着落座在云千梦的身旁。

    “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你这样出来没有关系吗?”身为主帅,楚飞扬擅自离开军营,难道就不怕出现突发情况吗?云千梦眼底浮现明显的担忧,精致的眉头也随之轻蹙了起来。

    楚飞扬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着她微凉的小手,浅笑道:“明日一早便回去。若不能亲眼见到你,我始终是放心不下。如今在这山谷内,我暂且能够安心了。”

    顿了顿,楚飞扬继续开口,“海全的人已经攻克了近二十座城池,而就在方才过去的三四个时辰内,辰王的人也开始攻城掠地。两方人马均是从西楚的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发动战争,相信很快便会交战。”

    “只是,辰王这一动手,我们倒是能够测算出他手中军队的大概人数。他与海全争夺城池的攻势之猛,几乎是一个时辰内便能够拿下一座城池,想必手中的人马不会低于一百一十万。至于海全手中的人马,相较于江沐辰只多不少,应在一百五十万左右。所以江沐辰首先夺取的是京城,先自行称帝,想以此乱了海全的步伐。”楚南山接着开口,银色的眉毛不禁紧皱起来,双方人马都不下百万,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也难怪这两人能够从西楚四角全面发动进攻,兵力之雄厚当真是让人心惊。

    “那我们呢?”听完楚南山的话,云千梦心头诧异,想不到海全江沐辰手中竟都握有上百万的军队,玉乾帝可真是给楚飞扬出了一个难题,即便楚飞扬手中也有上百万的军队,可同时要应对两三百万人,其压力可想而知。

    “一百三十万。”楚飞扬准确地报出这个数目,眼底含着浅笑,似乎并未把楚南山的话放在心中。

    “我想,即便是玉乾帝,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两方人马手中竟会有这么多的军队。”若是早就知晓,玉乾帝又岂会弃宫而逃?

    楚飞扬拍了拍云千梦的手背,宽慰道:“不必担忧,行军打仗,人数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只要用兵巧妙,咱们一样可以以少胜多。”

    “是啊,丫头,你只消好好地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就交给爷爷和飞扬。”楚南山亦是担心云千梦思虑过重而伤了身子,也开口宽解道。

    说着,楚南山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笑道:“好久没有出城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这一趟,老头子就先去游山玩水一番,明日再与你小子一同离开。”

    话音还未落地,楚南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木屋内。

    目送着楚南山离开,云千梦将注意力放在楚飞扬的身上,素手轻抚上他略有胡渣的俊颜,轻声嘱咐道:“在外行军打仗,万事小心。”

    楚飞扬握住云千梦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片刻,念念不舍地放开,这才开口,“放心,万事我心中有数。江沐辰与海全这一开仗,没有一年半载是停息不下来的。我现在最为担忧的便是你。那二人均是狡猾如狐之人,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你的藏身之处。”

    云千梦微微张开十指,与楚飞扬的相缠想绕,淡笑说着,“无碍。我身边这么多暗卫,况且此处太过隐秘,想必他们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我的藏身之处的。你只需将精力放在战事上便可,我自有主张。纵然被找到,我也已想好了退路。”

    “梦儿……”楚飞扬轻呼出声,他心中最是忧心于她,岂会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今日若不是爷爷前去,梦儿即便制服了元德太妃,却还是无法与辰王的军队相抗衡。楚飞扬无法想象后果,也不敢想象后果,只觉自己当时在营帐内如坐针毡,便立即骑上马朝着京城奔来。

    云千梦扣着他的十指突然用力,看向他的眼眸中尽是一片坚毅之色,“你我夫妻同心,十指相缠,我若受苦你必感同身受,反之亦然。所以,我们不在各自的身边,便更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若这山谷被人发现,南方不是我的目的地。毕竟辰王海王均知洛城属于夏侯族,我若是走这条路线,只怕会被他们沿路埋伏的人所抓获。东西两个方向我们并没有熟悉的人相助,也是不能走的。唯一一条路,则是北方。只要过了西楚与北齐的国界,相信就会暂时的安全了。”

    经云千梦提醒,楚飞扬顿时醍醐灌顶,真是关心则乱,他竟将容蓉身在北齐的事情给忘记了。

    楚飞扬的脑中瞬间浮现出西楚地图,心算出从此处到北齐的车程,楚飞扬眉头微皱,双目紧盯着面前的云千梦,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消失不见,出口的声音中含着极大的担忧与叮嘱,“这个暂且不急,如今局势变化太大,西楚各地除去海王辰王的人,又冒出不少趁火打劫的山贼盗匪,从京城到北齐路途遥远,你又身怀有孕,没有万全的准备,切不可冒此大险。”

    见楚飞扬眼底焦躁渐起,云千梦未免他在战事之外还要操心自己的事情,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放心,你合适见我做过莽撞之事?如今,我倒是有些担心消失在皇宫的玉乾帝等人。连同皇后太后以及大臣们,这么多的人怎么突然消失无踪?”而最让云千梦担忧的是,玉乾帝本就对楚飞扬不满,会不会趁机隐藏起自己,让三王拼死相斗,而他自己却是坐收渔翁之利。

    楚飞扬清楚云千梦心中的担心,长臂伸过揽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臂轻搂住她腰身,双手覆在她的腹部,轻柔开口,“玉乾帝不会躲起来的。”

    听出楚飞扬语气中的肯定,云千梦不解的转目看向他,等待他解惑的同时亦是说出自己心中的不解,“此话怎讲?玉乾帝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暗中势力定是不容小觑。就拿此次辰王逼宫一事看来,虽是辰王大获全胜占领了皇宫。可辰王大军却并未捉到玉乾帝、太后、皇后以及若干大臣。在我出城之前,京城中仍旧没有任何关于找到玉乾帝等人的消息传出。由此看来,玉乾帝手中的势力定是出乎咱们的意料。且辰王现在最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若是活捉到玉乾帝再施以密刑,最后抬出玉乾帝的尸首,相信天下百姓均会信服。更何况,外面有你和海全的人盯着,他自然是最心急想要找到玉乾帝的人,这于辰王军而言也是一个最好振奋军心的消息,相信江沐辰定会奋力找出玉乾帝。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玉乾帝依旧能够消失无踪,让所有人找不到他,足可见此人是有意躲开。为何夫君会说他不会躲起来呢?”

    见云千梦抬起头,露出这般迷糊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自己,楚飞扬宠溺一笑,缓缓开口,“辰王宣称玉乾帝暴毙,其用意便是想逼出玉乾帝。尽管玉乾帝向来老谋深算,但他先经历海王的兵变,随后又是辰王的逼宫,再冷静镇定的人只怕也会恼怒。更何况,辰王占领皇宫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诏告天下先帝暴毙,传位于辰王。这是玉乾帝最不能容忍的。这朝政之事其实与兵法并无二致,兵行险招,江沐辰自然是不愿意此事越耗越久,届时极有可能找一个替身冒充玉乾帝发丧。到时候,即便玉乾帝再冒出来指责辰王是乱臣贼子,只怕也无人能信了。越是这种时候,拼得便是时间,谁掌握了先机,谁就领先一步。玉乾帝日防夜防,却没有料到辰王会悬在海全兵变的那晚上逼宫。于这一点上,玉乾帝已经是落后了数步,如今他不但丢失了皇宫,在天下百姓的眼底更成了先帝,他岂会安然看我们三王相斗而无动于衷?我想,他此刻正领着所有人前去城郊的大营,与我们会合。”

    细细地思索着楚飞扬的话,云千梦的脸色有些难看,喃喃低语,“辰王可真是步步为营、步步算计,借口元德太妃受伤一事,让天下百姓看到辰王母子是如何被玉乾帝太后母子迫害的,这样打着孝道起兵,即便是刻板儒生也会深受感动。反之,玉乾帝的形象定会一落千丈,成为不善待皇弟、残害太妃的暴君。若是此次玉乾帝现身在天下百姓面前,不知这是辰王的计策再一次成功,还是玉乾帝的崛起?”

    楚飞扬抬手轻柔地为云千梦理着微微凌乱的鬓发,同时回应着她的话,“是啊,江沐辰可真是用心良苦。一早便设计好云相府入狱一事,趁机安插江城首富之女,从而引发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漏算我会当日会及时赶回京城。否则若是让他娶了你,江沐辰的计划可就完美无缺了。至于玉乾帝现身,这也是形势所逼。他若是不出现,便是承认了江沐辰的伪诏。再一个,他定是不愿再让自己手上的势力受到损伤,即便再不满于我,也定会先动用我的军队,且他的出现对于楚王军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激励作用,楚王军在抵御海全江沐辰的进攻时,也有了更好的借口。”

    “想不到玉乾帝竟还留了这么一手。你可知他带着那么多的人藏身在何处?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又被辰王尽数掌握在手中,玉乾帝真是好本事,几万人居然销声匿迹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虽不知他藏身在何处,但此时玉乾帝却还未出京城。”楚飞扬虽不在京城,但却留了不少的暗卫在京城四处,玉乾帝有没有出城,他是最为清楚的一个人。

    ------题外话------

    2012结束,2013到来,祝福所有的亲亲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南山忆

    闻言,云千梦安静地窝在楚飞扬的胸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云千梦的心头却隐隐发疼,素手轻抬抚上他消瘦却极其有神的脸庞,轻声低喃道:“千难万难,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这句话,自开战后,云千梦已在楚飞扬耳边说过几次,可此时落在楚飞扬的耳中,却依旧能够暖入他的心间,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楚飞扬薄唇轻吻她头顶的青丝,慎重地应下,“放心,我心中有数。”

    “卑职参见王爷王妃。”此时,门外传来习凛的声音。

    见有人前来,云千梦立即坐回到一旁的座位上,与楚飞扬保持一段距离。

    而楚飞扬则是失落地看着云千梦离开自己的怀抱,只能摆正脸上表情,低沉问着,“何事?”

    “回王爷,此时天色已晚,老王爷竟一人泛舟湖上,那湖水极深且泛着寒气。”毕竟楚南山年纪大了,楚南山却又固执地不让焦大跟随,焦大心头不免有些担忧,便自己守在湖边,让习凛前来禀报楚飞扬。

    “泛舟湖上?”听到习凛的禀报,云千梦立即转目看向楚飞扬,眼底含着淡淡地好奇与疑惑。

    想不到这山谷中竟还有湖泊,而楚南山却在此时泛舟湖上,实在让人费解。

    只是,想起方才楚南山踏进这木屋时的神色与说出口的话,云千梦迷惑的心底却又渐渐了然起来。

    “走,咱们也去看看。”接到云千梦满是疑惑的目光,楚飞扬浅淡一笑,从一旁的行李中取出一件素色披风为云千梦披在肩头,这才牵起她的手走出木屋。

    此时天色已黯淡了下来,星辰零零散散地出现在墨蓝的天空中,月牙弯弯以极浅的白润光泽隐于云层之后,扑朔迷离的夜空一如西楚如今的境况,前途渺茫。

    一阵山风拂来,少了平地的炎热,多了山间的寒气,但清凉之气却让人心头舒畅,不由得让二人同时呼出今日困顿于心中的浑浊之气,深深地吸一口这自然之风。

    “山路崎岖,好在湖泊距离木屋不远,咱们便当作散步吧。”楚飞扬伸手替云千梦拉拢披风,确定她不会着凉,这才牵着她下了台阶,两人缓步朝湖泊走去。

    这样的非常时期,能够忙里偷闲牵着爱妻漫步在月夜之下,对于楚飞扬而言是极其珍贵的。

    今日是自己恰巧还未发兵守在京城附近,这才能够与云千梦见上一面。一旦楚王军的大军与海王辰王两军交战,只怕自己即将天南西北地征战了。到时候,想来定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云千梦。

    此时此刻能够牵着云千梦缓步走在这宁静如世外桃源的山谷中,对于楚飞扬来说则是弥足宝贵的回忆,只见那牵着云千梦的手渐渐加重了些许力道,将身侧并肩同行的妻子牢牢地锁在身侧,紧紧地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云千梦亦是察觉到楚飞扬的紧张与担忧,任由他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与他一同步出木屋,踏着地上银色的月光走向前方暗晦不明的道路。

    踩着脚下的碎石,云千梦想起方才在马车内楚飞扬的话,不禁好奇地问着,“飞扬,你方才提及爷爷最不能忍受旧事重演,到底是何事?是不是,与爷爷祖母有关?”

    楚南山为人豁达,向来不把金钱名利看在眼中,却独独对自己的王妃深爱不已,能让他不能忍受的事情,只怕与已故的楚王妃有关吧。

    楚飞扬将云千梦牵至自己的身侧,一面注意着脚下的道路,一面与云千梦交谈着,“我的祖母名叫玉晚歌,曾经是天下第一美人,与爷爷两情相悦、鹣鲽情深,羡煞旁人。而这个旁人,便是玉乾帝的祖父,西楚的先祖爷江肃君。”

    提及楚南山与玉晚歌的事情,楚飞扬不由得深吸口气,暗夜中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中散发出淡淡地寒芒,却又极其巧妙地隐于银色清冷的月光之下,让人察觉不出半点不妥与异样。

    即便是立于他身侧的云千梦,亦是只有在注视楚飞扬脸色之时,才发现楚飞扬那隐于骨子里的怒意。

    只是,见楚飞扬在说起楚南山与玉晚歌竟与江家有关时,云千梦原本平展的眉头渐渐聚拢起来,眼底浮上不敢置信地光芒,却并未开口打断楚飞扬的陈述,只安静地等着楚飞扬继续往下述说。

    楚飞扬见云千梦眼底已是闪现出诧异的神色,不由得苦笑一声,伴随一声轻叹继而说道:“爷爷用兵之妙,无人能及。江肃君也知与海全等人想必,爷爷实力更甚一筹且并未有坐拥天下的心思,因此便耐着性子与爷爷共同打下这西楚江上。待得江肃君在西楚称帝之后,他便利用皇权将祖母扣在宫中,不准她与祖父见面。可爷爷毕竟手握西楚大部分兵力,西楚天下初定十分不稳定,江肃君既要江山又要美人,为了讨好爷爷,便定国名为‘西楚’,取爷爷的姓氏,又赐他世袭罔替的爵位,以期望爷爷能够心甘情愿的放弃祖母。”

    “什么?竟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云千梦满面震惊,终于明白楚飞扬话中的意思。

    楚南山与江肃君争夺玉晚歌,而如今楚飞扬又与江沐辰争抢自己,这到底是历史的轮回,还是江家与楚家之间的孽缘?

    只是,与楚家男子相比,江家的男子却是卑鄙阴险的多,既想让楚家人为他们拼命,却又觊觎楚家男子的妻子,当真是无耻之极。

    思及此,云千梦对江家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心底更是泛起厌恶之感,眼底充满对楚南山与玉晚歌感情之事的担忧。

    “因此,当爷爷知晓江沐辰封城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去京城将你救了出来。我想,爷爷是担心你会被江沐辰扣在辰王府,深怕他遭遇过的事情,再让我们体会一次。”楚飞扬面色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只是眼底微闪的神色却泄漏了他此时的心情。

    对于楚南山,楚飞扬的心中既有尊敬又有心疼。祖母过世多年,凭着楚南山在西楚的地位与俊朗的长相,那些世家大族岂有不想拉拢的?可祖父这一生一世,心中唯有祖母一人,便始终单身到老,也不愿违背当初与祖母专一的感情,让知晓此事的楚飞扬既是敬佩又是心 疼。

    察觉到楚飞扬情绪的波动,云千梦紧握住他的左手,将自己的力量传达给他,“后来呢?难不成江肃君想用强的?”

    若江肃君当真这么做了,那他岂配做这西楚的君王?又岂配为人?

    “祖母抵死不从江肃君,并划破自己绝世的容颜,只求江肃君送她回到爷爷的身边。”感受到云千梦的安慰,楚飞扬收回看向深山中的目光,将不稳的情绪尽数藏于心中,双目转而注视着云千梦,“见祖母态度这般坚决,江肃君知道若真是逼死了祖母,只怕祖父当真会反。更何况,当时他的皇位也是祖父为他争取来的,若非祖父的鼎力支持,海王早已取而代之。考虑到这一层层的利害关系,江肃君终究还是放祖母出宫,让她与爷爷团聚。其实,当天夜里,爷爷已是准备兵变,可突然看到祖母归来,他思及西楚万千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生活,这才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只是,经过此事后,爷爷便带着祖母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来到这山谷中过着平淡的生活。祖母在此期间便一手创办了‘玉家当铺’,这也是为爷爷今后谋一条不一样的出路。不过,我想,这也是祖母为了以防万一而为祖父留下的一条后路。毕竟事发之时,尚是西楚天下初定,江肃君根基不稳的时候。将来这天下稳固,江肃君地位牢固,又手握兵权,难保他心头的执念又会掀起,到时候祖父与祖母只怕是无处可逃了。”

    说到此处,楚飞扬眼底掀起一片怀念的神色,他虽未与自己的祖母见过面,但这样为自己夫君着想且有聪明绝顶的女子,却是值得让人敬佩的。

    楚飞扬侃侃而说,云千梦细细而听,讲述的是楚南山的一生,却让云千梦心疼不已。

    “只是,不知江肃君从哪里听到‘玉家当铺’是祖母所有,便派人送来那枚静心打造的玉牌。同时,他却没有大肆宣扬,反倒是暗地里协助祖母将‘玉家当铺’做大。江肃君驾崩后,为怕海全趁虚而入,爷爷这才出山镇国,让西靖帝顺利登基。接下来不过是新一轮的夺储大战,太后为了将玉乾帝抚上皇位,曾派高人跟踪爷爷,竟让她知晓了此处。只是,她畏惧爷爷手中的兵权,到也没有张扬。”

    “听你所言,方知这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 而祖母为祖父所思虑的这一切,其实均是有根有据的。想来江肃君为何知晓‘玉家当铺’的存在,只怕他对祖母的心思并未因为祖母的毁容而放开吧,这才能在如此隐秘的 。情况下依旧能够掌握爷爷与祖母一切的事情。只是想不到,这小小的一块玉牌,竟有这么曲折的故事。我倒是有些好奇,爷爷与祖母为何会收下这玉牌?”云千梦不解,单手捂住心口的位置,触摸到挂在脖间的那枚玉牌,心中只觉此事中透着玄妙,让人揣测不透。

    “这就要问爷爷了。我能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无法看透爷爷的心思。”楚飞扬鲜少地叹出一口气,楚南山看似是老顽童,但只怕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看透他。即便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也时常要反复琢磨自己爷爷的想法。

    两人一时间静默了下来,相携走在湖边,沉淀着方才的故事。

    半晌,楚飞扬这才缓缓开口,“不过,父亲与爷爷之间的隔阂,除去婚姻大事之外,兴许还有此事。”只听得他声音轻缓,语气中却透着一抹无奈。

    云千梦听之,却是找不出宽慰的话语。毕竟,在楚培的心中,自己的母亲曾被君王召进宫中,这无疑是一个耻辱,尤其在这重视女子名节闺誉的古代,女子行差踏错便会被诟病一辈子。这也难怪会让楚培心结难解。

    楚飞扬见前面便是湖泊,则领着云千梦走进湖泊上搭建的六角亭。

    脚下的木板被两人踩出‘蹬蹬蹬’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有为清晰。

    寒气自湖面缓缓升起,烟雾缭绕的湖面上,竟寻不到楚南山的身影,想必他已泛舟去了湖中心。

    “我们就在此等候爷爷吧。”

    湖泊中心,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扁舟船头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一位早已须发银白的老者端坐在扁舟上,脸上的表情早已摘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换上沉痛与深深的思恋。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白色纸钱,时不时地将纸钱往空中撒去……

    夜色真正降临,习凛将手中的灯笼插在六角亭的木柱上,自行退出亭内,守在外围。

    云千梦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突然看到从湖上飞来一张白色的纸钱,伸手接住那张纸钱,从上面竟还能嗅出香火味,“这是?”

    “是爷爷在祭拜祖母。”楚飞扬接过云千梦手中的纸钱,将手置于六角亭外,让手掌上的纸钱随风飘去。

    “乘一叶扁舟、入景随风、望江畔渔火,

    转竹林深处、残碑小筑、僧侣始复诵,

    苇岸红亭中、抖抖绿蓑、邀南山对酌,

    纸钱晚风送、谁家又添新痛,

    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追忆那些什么、你说的爱我,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遥想多年前、烟花满天、你静静抱着我,

    丝竹声、教人忘忧、若南柯一梦,

    星斗青光透、时无英雄、心猿已深锁,

    可你辞世后、我再也没笑过,

    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追忆那些什么、你说的爱我,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不知不觉间,云千梦轻轻吟唱出这首《南山忆》,只觉与楚南山的境遇十分吻合,心头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很好听。”清浅的女声随着风声飘向山谷间,楚飞扬待云千梦唱完,真心地称赞道:“这也是你们那边的曲子?”

    云千梦笑着点了点头,“别人的曲子,只是觉得与爷爷的遭遇太过相似,不知不觉间便唱了出来。”

    正说着,一叶扁舟缓缓划入两人的眼帘,那扁舟上放着一盏油灯,楚南山手执竹竿撑着扁舟划向岸边。

    “方才是梦儿在吟唱曲调吧。”船还未停靠稳妥,楚南山已拿起船上的油灯上了岸边。

    楚飞扬与云千梦同时出了六角亭走向楚南山,云千梦细观楚南山此时的神情,见他已将所有的情感隐于心中,云千梦这才笑着回道:“是的,爷爷。让爷爷见笑了。”

    “真是好听。”楚南山轻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抬眼扫了楚飞扬一眼,便一言不发地领着二人一同朝小木屋走去。

    半夜时分,前方战事发生变数,北齐太子竟率领十万军队在北方支援海王,打得辰王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双方正处于交战之中。

    “齐靖元实在是太大胆了,西楚这边才发生事情,他便着急插手,难道他不怕齐靖暄趁着他不在北齐而夺了皇位?”云千梦随着楚飞扬而起身,拿过一旁的战甲一件件为楚飞扬穿上,心头纵有万般不舍,却始终咬紧牙关不曾表露出半点小女儿的心思来。

    楚飞扬心中亦是挂念着云千梦,还未分开,脑中便已经浮现出云千梦将来即将遇到的各种困难。

    注视着她明显消瘦的脸庞,楚飞扬趁着云千梦转身去取佩剑之时伸出双臂,自云千梦的身后紧紧地将她搂抱在怀,双手掌心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腹部上,下颚轻抵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却含着脉脉深情地叮嘱着云千梦,“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事不可逞强,也不可如当初在云相府时那般无牵无挂与敌人硬拼,知道吗?有急事记得让乔影联系我,不可慌了神,天大的事情先保住自己,即便是有人拿我的性命去换得你活下的机会,你也要为自己考虑!”

    云千梦听得楚飞扬话语中的颇多担忧以及最后那句让她心慌难受的嘱咐,眼底不由得浮上一层水雾,却又立即将这不顶用的泪珠咽回腹中,转身环住楚飞扬的腰身,轻笑道:“说什么傻话。我身边这么多人保护着,又有个聪明无双的夫君为我筹谋前路,危险岂会近得了我的身?况且如今我腹中还有一个,自是不会马虎大意让你担心。真正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战场上 的杀伐。你是主帅,劳心劳神劳身,万般要照顾好自己。”

    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得多了,楚飞扬定会知晓云千梦担忧的心境。

    再一次将云千梦揽入怀中,楚飞扬轻拍她后背,柔声开口,“放心,我自有分寸。齐靖元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他自然是想好了所有的退路。毕竟,如今容蓉可是在北齐的太子府中,齐靖元若是有什么不测,那容蓉定会危险。他即便不为自己,也会为容蓉珍重的。”

    “那你呢?”殊不知,云千梦方才的话便是在等楚飞扬说出这话。

    只见云千梦自楚飞扬的怀中站直身子,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正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却让楚飞扬的心情顿时大好,对着云千梦慎重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我自会比他更加珍重自己。”

    云千梦心中知晓,一旦楚飞扬作出保证,那便是驷马难追,将佩剑交到楚飞扬的手中,云千梦退离他温暖的怀抱,送着他出了门。

    楚南山早已在门外等着楚飞扬,此时见孙儿出来,祖孙二人便立即动身离开了山谷。

    “王妃,您再躺一会吧,这会子天色还早呢。”慕春点着一盏灯走室内,却见云千梦已经起身靠坐在床头,不禁有些心疼。

    云千梦摇了摇头,她本就浅眠,如今楚飞扬一走,将她的整颗心都悬高在半空中,哪里还睡得着。

    “我坐着看会书,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你下去休息吧。”说罢,云千梦抽出床头放着的兵书,慢慢地翻看着。

    慕春无法,多点亮了几盏灯,不让云千梦夜晚看书伤了眼睛,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而此时,原先楚南山救出云千梦的山路上,却是狂奔着数万人马。

    这数万人马趁夜赶路,将几辆极其普通的马车保护在中间,严防紧守不让贼人伤害到马车内的人。

    “皇上,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难道皇上不管太子了吗?”德妃双手紧紧地抓紧马车的车窗,连日来的惊吓让她早已失去了往日宫中娘娘的体面和端庄,此时面色发白、脸庞消瘦凹陷,双目中更是夹杂着点点泪珠。如今被这颠簸的马车晃荡地更是面如金纸,整个人处于极其的狂躁中。

    而同坐在马车内的皇后与太后等人,均也是面色惨白,只是相较于失去一国储君的德妃,皇后的神色尚且镇定。只见她紧紧抱着瑶公主,免得瑶公主被狂奔的马车甩出去,同时又满眼讥讽地盯着如今失去一切的德妃,心中好一阵得意。

    玉乾帝见德妃竟不顾场合质问自己,原本便烦躁的心情顿时如被点燃的爆竹般燃爆了起来,指着德妃的鼻子便怒道:“朕将你从皇宫中带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若是再敢挑起事端,小心朕立即将你赐死。”

    德妃被玉乾帝狰狞凶狠的眼神与表情吓倒,顿时从癫狂中清醒过来,再也不敢与玉乾帝对峙,又瞧见皇后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一时间羞愤难当,只能低下头默默垂泪。

    太后见这边吵完,有瞧着德妃与皇后都消停了下来,这才将目光转向玉乾帝,缓缓开口,“皇上,您得到的消息准确吗?”

    ------题外话------

    祝大家元旦新年快乐!

    今天的南山忆,是属于爷爷的故事!

    可以这么说,爷爷的故事,是因为这首歌而诞生的,也是全文中最先浮现在我脑海的爱情故事,比之楚飞扬与云千梦、齐靖元与容蓉的爱情还要早。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构思好了爷爷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看似简单,却含着楚南山一生的真挚感情,让我感动让我心疼也让我敬佩。

    在新年来临的第一天,也祝所有亲亲能够得到一段圆满的爱情!

第三百三十五章

    殊不知,玉乾帝听到太后的问话后,原本狂躁凶恶的表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与此同时,竟也是安静了下来,并未立即回答太后所问。

    德妃闻言,也渐渐停止了胡搅蛮缠,虽然在一旁低低垂泪,可声音却渐小,两只耳朵却是直直地竖起,想要知道太后所问玉乾帝到底是何事。

    皇后更是轻皱了下眉头,原本温和的双眸状似无意地各扫玉乾帝与太后一眼,却发现玉乾帝冷静的模样中带着一丝阴狠,而素来端庄大方母仪天下的太后则是闪烁着一双阴沉地眸子。

    细观这二人的神情,便知他们对话定是藏着自己所不知晓的秘密,一时间就连皇后也屏息静等着二人再次交流。

    却不想,玉乾帝此时竟是一言不发,只淡漠地坐于马车内。而太后淡定的脸上更是不露一丝一毫的焦躁之色,当真是急坏了德妃与皇后。

    玉乾帝抬起头来看向太后,二人在幽暗的马车内交换了下视线,便见玉乾帝立即侧身,抬手掀开车帘对守在外面的张岚命令道:“张岚,停车!”

    张岚听到玉乾帝的声音,却并未立即停下前进的脚步,而是牵动手中的缰绳,将马儿牵至马车旁,低声询问,“皇上,现在咱们可是在赶路中,还是莫要停下大军,免得生变。”

    张岚本想说‘逃命’,可思及这是如今玉乾帝最为在意的事情,便改成‘赶路’。

    只见他抬头看了眼前后的五万禁卫军正匆匆奔跑在狭窄险峻的山道上,而前后方幽暗的道路上却均是不可预知的凶险劫难,加之连乌统领以及夏吉这样的老手也纷纷被海王辰王捉住,更让张岚小心万分,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停下脚下的步伐。熟知,此时远离京城一寸,皇上等人的安全便会得到一分保障,否则待辰王大军追来可真真是生死难料了。

    玉乾帝将张岚的神色看在眼中,深知他此时思虑周全正确,心头则也没有半丝怒意,只是有些事情,在宫中时他并未来得及对太后明说,自然是要趁此时说清楚。

    “停车吧,让皇后与德妃先行去后面的马车歇会,朕有事与太后深谈。”玉乾帝在放下车帘时说出这句话来,不但让张岚听到,亦是在说给皇后与德妃听。

    果真,听到玉乾帝的命令后,皇后恬静的神色中划过一丝难堪,而德妃本就带有薄愠的脸上已是开始泛起怒意,奈何此时玉乾帝看似冷静实则阴沉,让二人心头均是有些害怕,便也不敢出言反对。

    “停!”暗夜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军立即停下脚步。

    皇后带着瑶公主,领着德妃出了马车,在几名禁卫军的护卫下走向后面的马车。待她们重新坐好,整个队伍这才重新往前前进。

    “皇上现在可以说了吧。”马车内仅剩太后与玉乾帝,太后仪容虽有些狼狈,但眼底神色却是烁烁有神,双目紧盯着玉乾帝,等着皇帝开口回答自己方才的问话。

    玉乾帝的双目亦是转向了太后,见太后眼底隐藏着极深的疑惑不解,玉乾帝心中便有了数,只是出声询问,“母后对楚家了解多少?”

    闻言,太后眉头猛地皱了下,却依旧保持着高贵的神情,淡漠地开口,“自是了解甚深,否则岂会告知皇上这条逃生的道路?”

    一声几不可闻的讥笑顿时在马车内响起,惹得太后眼底划过一抹怒意,而玉乾帝嘴边的讥讽之色却又在瞬间消散无踪,一时间马车内气氛尴尬。

    “母后,如今这样的境况下,母后与朕的荣辱早已绑在了一起,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今日询问母后的种种问题,并非存心让母后为难难堪,只是希望我们能够诚挚交心,这样才能够战胜所有人,一如当年朕登上皇位时与母妃的母子情份。”半晌,玉乾帝缓缓开口,他并未与太后就方才的问题争锋相对,只是用颇为无奈的口气陈述他们如今的状况,也用怀念珍惜的口气勾起太后往日的记忆。

    这样的招数,若是用在旁人身上或许不会有效果,但用在太后的身上,却是绝对奏效的。

    太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俯视西楚天下这么多年,将江沐辰与元德太妃母子踩在脚下这么多年,岂会甘愿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太后之位让给她最恨的元德太妃?况且,她与元德太妃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即便她愿意放过元德太妃,只怕对方也定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太后的心思几次翻腾,几番计量,又抬眸看向玉乾帝,见皇帝的眼中含着当年身为皇子时的诚挚孝顺目光,太后隐于衣袖下的拳头松了几分的力道,这才带着一丝怅然地开口,“本宫何尝不希望皇上永坐皇位?皇上方才所说种种,本宫心中又何尝不知?如今我们与辰王母子已是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的地步,本宫自然是会协助皇上抢回被江沐辰夺去的皇位,在这一点上,本宫与皇上的心思是一样的。只是,不知皇上为何又突然提及楚家?难不成楚家也起了不臣之心?”

    太后亦是精明之人,玉乾帝方才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太后均是在腹中嚼烂后,这才开口说出,话中既是让玉乾帝明白她如今的立场,又巧妙的试探着玉乾帝的心思,不得不说心思巧妙。

    且对于太后而言,放弃玉乾帝而去扶持其他人登上皇位,倒不如依旧支持玉乾帝。至少二人之间有着名义上的母子情分,且如今玉乾帝依旧需要依靠楚家和曲家,远比扶持其他不受她控制的皇室子弟来得可靠。

    玉乾帝见太后立场坚定,一颗半浮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地,这才慎重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如今,元德太妃已在楚王妃的手中。”

    听到这样的一则消息,太后原本半敛的双眸顿时睁大,夹杂着不可置信地光芒,直直地盯着玉乾帝,脸上犹自浮现一抹讥笑,“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玉乾帝将太后一连串的反应看在眼中,随即慎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母后还记得前不久,朕曾前去凤翔宫询问宝藏一事吗?母后不还令瞿公公暗自探查此事吗?”

    见玉乾帝戳破自己背后所做的一切,太后心头暗恼,脸上却没有再泄漏半点心思,只皱眉反问,“皇上是怀疑,此事与楚家有关?”

    “有没有关系,恐怕只有楚南山楚飞扬甚至云千梦心中有数。只是朕心中疑惑不已,便派人从当时开始便盯住了楚王府与楚相府。却不想此次元德太妃不顾体统前去楚相府挑事,竟将她自己搭了进去。不但没有在辰王动手之前解决云千梦,居然被云千梦反将一军掳获成为人质,这对于元德太妃而言,可真是奇耻大辱。”玉乾帝嘴角划过一抹冷嘲,接着往下说道:“朕也是从那时起,得知楚南山手中竟还留着这么一条逃生的山路。”

    只不过,玉乾帝自知身边只有五万人马,万不可冒冒失失地便跟在楚南山等人之后逃出京城。

    在密室中耐心地等候了大半宿的时间,直到外面的侍卫禀报楚南山与云千梦已经顺利地离开京城,玉乾帝这才肯定这条山路的安全。

    可这话落在太后的耳中,却引起她的不解,但见她眉宇间泛着疑惑地看向玉乾帝,淡漠地开口,“看来皇上早已做好了准备,本宫告诉你这条山路之举,可真真是多此一举了。”

    玉乾帝并不在意地淡然一笑,“母后多虑了。母后将这件事情告知朕,也是一心为朕,朕的心中感激不已,自然会更加尊重母后。今日朕将此事告知母后,一则是因为在楚南山的心中只怕君臣情分早已疏淡,否则岂能不寻找朕的下落而只带走自己的孙媳?二则便是……”

    说到此处,玉乾帝声音渐小,更是谨慎地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见距离马车最近的是自己的心腹张岚,这才小心地坐到太后的身边,在太后的耳边极其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什么?你的意思是……”饶是太后方才端庄稳重,在听完玉乾帝的话后也是满面震惊,更是拿满是质疑的眼神直盯着玉乾帝。

    可玉乾帝此时面色肃穆,眼底隐隐带着一丝杀气,在太后看向他时,慎重地对太后点了点头,这才开口,“朕经过暗查,这件事情已经是**不离十了。奈何,如今咱们手上兵力有限,即便是保护皇室,这堪堪五万人马也是紧张不已,更不要说与海全江沐辰的大军争夺西楚天下。因此,楚家暂时是不能动的。可是,咱们却断断不能断了与楚家的联系……”

    剩下的话,玉乾帝并未说出口,可太后却已经意会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点了下头,只是太后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仿若还不能接受方才从玉乾帝口中听到的那则消息。

    “如此,咱们分开行动,辛苦母妃先行前去那山谷与楚王妃碰面。朕自当前去东大营与楚飞扬见面。”见太后已是同意了他的做法,玉乾帝这才说出自己的要求。

    闻言,太后眼帘渐渐垂下,心思却是辗转了几番,突然猛地抬起双眼,眼眸中夹带着极浓的担忧开口,“不可,本宫与皇上既是母子,又岂能分开行动?让一部分禁卫军护送皇后等人前去山谷,本宫陪着皇上前往东大营。就这般说定了,否则本宫是不会放皇上独自去冒险的。”

    见太后态度强硬,玉乾帝心下细细地思量了片刻,却是同意了太后的提议,随即对车外的张岚低声吩咐各种事项。

    大军行至三岔路口时缓缓停下,张岚根据玉乾帝的吩咐,将禁卫军一分为二,自己率领一队轻骑护送玉乾帝与太后赶往城郊东大营,而绝大部分禁卫军则转向另一条更为狭窄的山路……

    城郊东大营。

    天色蒙蒙亮时,楚飞扬与楚南山在视察完韩少勉率领的五万军队的状态后,这才启程各自前往城郊东西大营。

    而此时,东大营的主帅营帐外,竟站满了楚飞扬手下的将领。

    “参见王爷。”众人听到马蹄声纷纷回头,当看到是楚飞扬与楚南山时,所有人沉重的脸上顿时显出高兴的表情。

    “出了何事?”楚飞扬端坐马背,目光却已越过众人看向营帐。

    只见此时的营帐内烛火通明,而里面则站立着无数人影,隐隐还有怒斥声从营帐内传出。

    看此情况,楚飞扬清亮的黑眸中划过一丝了然,薄唇轻轻抿紧,立即返身下了马背,朝营帐走去。

    “王爷,皇上半夜时分竟领着朝中所有文武大臣前来东大营,要求卑职等人立即朝京城发起进攻。”孟涛一个箭步走上前,低声对楚飞扬禀报着所有的事情。只是孟涛在叙述事情的过程中,眉头却始终是紧皱的,想必心中定是对玉乾帝的作法十分不满。

    尽管玉乾帝是当今圣上,可掌管帅印的却是楚王。能够指挥东西两座大营的除了楚王别无他人。

    可玉乾帝一到营地便开始要求他们全体待命,准备进攻京城,这与王爷之前的安排是截然相反的。

    见孟涛打开话匣,其余将领也纷纷上前禀报此事,均是不赞同玉乾帝的作法。

    楚飞扬抬起右手,只见方才还争先开口的众人立即闭上了嘴。

    而楚飞扬的右手则落在孟涛的肩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浅笑道:“辛苦大家了,传本王的命,让大家尽数回自己的营帐好生休息。”

    语毕,便见楚飞扬大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微臣楚飞扬参见皇上。”停步于大帐外,楚飞扬朗声开口。

    帐内的议论声因为楚飞扬的出声瞬间停歇,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余公公面色微沉地走出大帐,声音微冷道:“王爷来得真快呀。皇上已经等您半宿了。”

    这话说得极重,让君王等候臣子,这是大不敬。玉乾帝借由余公公的嘴说给楚飞扬听,显然是玉乾帝对楚飞扬的作为十分的不满意。可却担心如今连楚飞扬也跟着造反,这才让一个公公开口讥讽楚飞扬,若是出了事情,处置了余公公便可,倒是伤不了君臣的情分。

    “微臣特来向皇上请罪。”楚飞扬却是不理会余公公,径自开口,清朗之声透过大帐传入帐内,让里面的大臣与玉乾帝听得清清楚楚。

    见楚飞扬竟半点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余公公心中恼怒,但他却也是个审视多度的人,面上讪讪一笑,推开了一步让楚飞扬走进大帐。

    “微臣叩见皇上。”如楚飞扬预料的那般,玉乾帝此时正端坐在主帅的座位上,而其余的大臣,除去端王曲凌傲几人,尽数立于帐内,听着玉乾帝的训话。

    “起来吧。”玉乾帝语气极淡,细听之下则含着不易察觉的怒意,那双射向楚飞扬的龙目更是夹杂着指责。

    不等楚飞扬站直身子,玉乾帝已先开口,“这大半宿的,楚王是去哪里了?主帅不在大营内统兵打仗,竟私自出了军营,楚王你可知罪?”

    众人没想到素来亲厚楚飞扬的玉乾帝,这一次竟是对着楚王大动肝火,责备之意显而易见,让帐内的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参与玉乾帝楚王之间的争斗。

    曲凌傲自是清楚,楚飞扬深夜离开军营定是有紧急的事情。可如今西楚江山动摇,根基将被破坏,加上一昼夜之内失去城池与皇宫,使得玉乾帝心情浮躁,见到任何人都会训斥一番,也难怪他会拿楚飞扬离开军营的事情发难。

    稍作思索了片刻,曲凌傲皱眉替楚飞扬说情,“皇上,楚王定是有急事才会如此,还是请皇上先听完楚王的解释吧。”

    “哼,解释?辰王海王兵变之前,可有跟朕解释一番?楚王,你手中这么多大军,如今见辰王海王即将成事,心中是不是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可玉乾帝却丝毫不买账,三言两语便想给楚飞扬定罪。此时细看玉乾帝的脸色十分苍白无力,可见即将丢掉江山的危机感让他身心煎熬,也难怪会疑神疑鬼。

    楚飞扬敛去眼中的浅笑,面色淡然却带着坚定道:“皇上能来城郊大营,那便说明皇上心中是对微臣放心的。况且,微臣昨夜离开军营,亦是有原因,还请皇上能够听臣一言。”

    楚飞扬的不卑不亢以及不逃避的态度,让玉乾帝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略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玉乾帝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如此,你就说来听听。”

    “是。”得到玉乾帝的允许,楚飞扬这才缓缓开口,“微臣得到消息,昨夜北齐太子率军十万挥师西楚北边边境,与海王的军队汇合,使得辰王在北边的军队吃了败仗。”

    ‘啪!’

    楚飞扬的话音还未落地,便见原本放松身体的玉乾帝拍案而起,满面怒容地盯着楚飞扬,咬牙切齿道:“北边不是有几十万大军压境吗?这些人不都是你的手下吗?你为何不让大军抵制齐靖元?难道你也希望西楚灭亡?”

    “皇上,北边大军的大印,如今可还在虎威将军吕鑫的手上啊。纵然这些将领是微臣带出来的,可没有帅印谁会听从微臣的指派?若他们听从了微臣的指挥,那岂不是让人怀疑微臣有不臣之心?”楚飞扬不给玉乾帝为难自己的机会,三言两语便堵住了玉乾帝的嘴。

    只见玉乾帝一时间哑口无言,双目怒瞪着楚飞扬,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嚷嚷道:“好好好,你果真是能言善辩。你以为你舌灿如莲,朕如今还会相信你们吗?海王平日里不也是对朕谦恭有礼,可现在呢?他已经霸占了朕的大片江山了,狼子野心岂是几句话就能够看出来的。”

    “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众臣见玉乾帝发怒,连平时的冷静也不见了,纷纷吓得跪地请罪。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你们除了会说这四个字,还会什么?楚飞扬,朕问你,朕指给你二十万大军,你为何按兵不动?难道是想依附那两王中的一人?”玉乾帝暴怒,指着楚飞扬厉声质问道。

    楚飞扬随着众臣下跪,听到玉乾帝的问话,直起上身开口,“回皇上,臣已部署完毕,只是当时辰王突然关闭城门,微臣为了顾全皇上的安慰,这才按兵不动。”

    “说得真是好听啊,为了朕的安危着想。若是辰王等人夺得西楚,朕不管是逃到哪里都会被诛杀。”玉乾帝重重地哼出一声,言语间竟是不信任的口气。

    “皇上,为今之计是如何反败为胜。楚王多年行军打仗,微臣相信楚王定会力挽狂澜,且楚家世代忠良,皇上可不能冤枉了楚王啊。”此时,沉默良久的端王突然开口,即便是素来保持中立的他,看到玉乾帝如今百般地质疑楚飞扬,亦是心生不满。

    尽管朝中武将众多,但像楚飞扬这样用兵神速的却极少,玉乾帝若是将楚王也得罪了,那收复失地可就真的无望了。

    听到端王为楚飞扬求情,玉乾帝只觉怒上心头,双目充血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臣,心底满是疑惑,如今他是一个人也不相信,总觉得所有人都想夺走自己的江山。

    “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既然楚王领命擒贼,相信楚王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太后见帐内形势紧张,看着玉乾帝又要得罪人,赶忙走出内帐上前安抚动怒的玉乾帝。

    经太后的提醒,玉乾帝看眼地上跪着的大臣们,心知自己想要夺回江山还要依靠他们,便硬生生压下不断涌上来的怒意,阴沉着声音开口,“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安静地立于帐内。

    “楚王,朕给你三月的时间平息叛贼,否则军法处置。”玉乾帝将太后递过来的茶盏搁置在桌上,双目阴沉地盯着楚飞扬,命令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闻言,众臣心中震惊,海王辰王谋划几十年,皇上竟要楚王在三月之内平息此事,到底是太过相信楚王的能力,还是想趁机刁难楚王啊。

    “皇上,海王辰王精心策划这么多年,此次那二人又是从西楚东南西北四角同时发起进攻,只怕三月之期实在是为难微臣了。怕只怕这期间的调兵遣将也会浪费不少时间。”楚飞扬看清现状,据实以报。并未因为以往的战功而沾沾自喜、妄自称大,而是以现在的敌我双方的状态出发,清晰地分析着当前的状态,以期做出最好的判断和选择。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玉乾帝的意料,玉乾帝原以为楚飞扬会满口答应,却不想楚飞扬心思深沉,不但没有立即应下自己的要求,更是不顾脸面地回绝了自己的要求。这样的楚飞扬,似是少了以往的忠心为君,让玉乾帝觉得现如今的楚飞扬越发难以掌握与控制了,一时间玉乾帝的心头涌上无限的杀意,但双目触及此时营帐内的所有将领与朝中大臣,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并未立即发作。

    只见玉乾帝紧握双拳,半晌才见他面色微沉,缓缓松口淡漠道:“就算朕等得了,难道你忍心这天下苍生遭受战火侵袭?你往日皆是用兵如神,再难的问题到了你的手上,皆会迎刃而解,怎么这一次却在对付海全江沐辰这两个叛贼的问题上一再犹豫,似是对他们二人不忍下手。楚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今西楚天下大乱是谁造成的!朕可是得到消息,说元德太妃前往楚相府处置楚王妃,却害的楚王妃如今下落未明。朕心中虽知楚王爱妻深切定会心急如焚而乱了方寸,可在国家大事的面前,个人的荣辱只怕只能靠后解决吧。楚王,你好好想想朕的这番话,好自为之吧。”

    营帐内众臣与玉乾帝躲在密室的这一两日中,均是与外界没有半点接触,如今突然听到玉乾帝提到楚王妃的事情,众臣心头顿时震惊,均是满目诧异地看向楚飞扬,那一道道包含惊讶的眼眸中,或惊奇或讶异或可怜或幸灾乐祸或恍然大悟。

    那一道道落在楚飞扬身上的隐晦不明的视线,绝大多数似是在指责楚飞扬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延缓救出玉乾帝的时间,让一国之君置身于危境之中。与此同时,更是不顾他们之间的同僚之情,任由满朝文武百官性命受到叛王的威胁,此举简直就是误国,瞬间便激起朝臣对楚飞扬的不满和指责。

    楚飞扬见许多大臣的神色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黝黑的眼瞳中折射出一抹极淡的嘲讽,转向玉乾帝的脸上则隐隐带着冷意,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那些跟着楚飞扬南征北讨数年的将领们见皇帝竟这般诬陷楚飞扬,一个个心头大怒,可却也知楚飞扬的脾性与现在的局势,若他们贸然开口,那等于是给皇帝等人发难的机会,届时被皇帝强行按上延误军机的罪名,只怕是会害了楚飞扬。

    思及此,一群将领心头虽忿恨,却也稍安勿躁,没有做出让楚飞扬为难之事。

    而玉乾帝不等楚飞扬开口,紧接着又开口问道:“楚南山此时身在何处?朕有事问他。”

    “祖父正在城郊西大营。”楚飞扬面色坦然,并未因为玉乾帝所出的难题而面露难色,平静的语气回答着玉乾帝的问题。满面的平静,仿若方才没有听到皇帝故意为难和抹黑的话语,让一干担忧他的人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听之,玉乾帝猛然皱了下眉头,目光忽而转为凌厉之色射向楚飞扬,心思却是翻腾了起来。

    “老王爷真是老当益壮一心为国,皇上本已准许他在楚王府中颐养天年,却不想在国难当头之时,他竟自告奋勇地为皇上分忧,这样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动。”这时,沉默许久的太后却在此时开口。

    闻言,楚飞扬淡然的眸子静静地扫了太后一眼,那冷然地目光中却是带着极其强烈的警告。

    太后方才所言,听之是赞许楚南山的爱国之举,实则却是指责楚南山不经皇帝允许擅自出仕,暗中引导着百官的思绪,故意带偏众人的想法。其心之险恶,让楚飞扬顿时寒了眼底射出的光芒,更是直接迎上太后含笑淡定的视线,双方互不相让,隐约间进行着厮杀。

    只是,众臣在听到楚南山加入战事的消息后,脸上却均是松了一口气,甚是感激楚南山的出山,只要有楚南山压阵,想必海王辰王等人亦会受到重创。

    “报!”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习凛的高呼声,随即帐帘被掀开,习凛大步走进营帐,单膝跪在楚飞扬的面前,朗声道:“王爷,发现新的敌情。”

    “起来回话。”楚飞扬见此时帐内站着所有的大臣,心知军情不可泄漏,便示意习凛起身回话。

    习凛亦是担忧消息会泄漏,此时得到楚飞扬的准许,便立即起身,在楚飞扬的耳边极小声地禀报着前方战事。

    众臣见楚飞扬二人行事隐秘,心中均是好奇不已,就连玉乾帝与太后亦是向楚飞扬投去了打量与询问的视线。

    却不想,楚飞扬面沉如水,丝毫没有泄漏出半点心绪,当真急煞了一群人。

    “楚王,到底出了何事?”玉乾帝见楚飞扬久久不曾开口,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声开口问道。

    楚飞扬瞧出玉乾帝眼底的焦色,眉宇间微微泛出一抹为难之色,半晌才开口,“皇上,此事还需与祖父相商,不如等祖父前来……”

    “不必,你即刻护送朕前往西大营。”而楚飞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玉乾帝打断,但见玉乾帝当机立断地下了这一道指令,不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

    “是,微臣这就出去准备。”楚飞扬也是毫不含糊地应下,随即不给玉乾帝反悔的机会,转身出了营帐准备上路之事。

    “王妃,那边木屋内,元德太妃正在闹脾气,早膳和午膳送过去,她竟是一口也没有吃。”迎夏气鼓鼓地走入室内,朝云千梦福了福身,便开口向云千梦禀报元德太妃的情况。

    闻言,云千梦放下手中的兵书,转目看向窗外,只见外面天气清朗、日头正好,真是散步散心的好天气。

    云千梦搁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笑道:“她这是心有不甘,咱们去看看她吧。”

    元德太妃原本以为可以赐死自己,却不想她带过去的人竟被自己射杀干净,而元德太妃本人又被掳到这荒郊野外,也难怪向来养尊处优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元德太妃会大发雷霆。

    “王妃,您怀着身孕,还是莫要接近元德太妃。”慕春暗自瞪了快人快语的迎夏一眼,心中有些责怪迎夏遇到事情便禀报王妃。那元德太妃现如今正怒气上头,见谁都会乱发脾气,可迎夏这丫头竟是毫无分寸,也不看看如今王妃的身子状况,若是出了意外,谁能承担地起。况且,又有谁知,那元德太妃如此举动不是为了将王妃引过去的借口呢?

    接到慕春略带责备的目光,迎夏低头吐了吐舌头,也是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么缺心眼了,王妃如今是双身子,万一被那泼妇般的元德太妃气到,那可如何是好。

    “无碍,总要去见一见元德太妃的。我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大家不必担心。”云千梦浅笑着踏出被打扫的窗明屋净的木屋,领着两个丫头步下木屋前的台阶。

    守在外面的乔影见状,立即跟在三人身后,紧紧地保护着云千梦。

    “滚开,本宫才不吃嗟来之食,让云千梦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她居心为何?若她绑架本宫是为了威胁辰儿,本宫情愿一死,也不会让她得逞。”

    远远的,已听到元德太妃的谩骂声,伴随骂声的还有她打砸午膳的声响。

    幸而这木屋内所用的器皿均是木碗竹筷,即便被摔在地上亦能够再次使用。

    “见过王妃。”守在门外的暗卫见云千梦前来,纷纷上前行礼。

    云千梦轻点下头,清声道:“将门打开。”

    “是。”暗卫听命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木门上的铜锁。

    云千梦踏上木质台阶,缓缓走进木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莫说饭菜被元德太妃尽数泼在地上,就连原本铺在床上的被子也被丢在了地上。

    而此时元德太妃竟是优雅无比地坐在桌前,满脸讽刺地盯着走进来的云千梦,异常冷静地开口,“怎么,楚王妃这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你居然让人将本宫身上的衣衫发饰尽数换去,你如此侮辱本宫,本宫定不会饶了你!”

    说着,元德太妃那保养得宜的白嫩纤细手指便直直地指着云千梦的鼻子,恨不能立即扑上去将云千梦碎尸万段。

    并未理会元德太妃的气急败坏,云千梦挑着干净的地面走着,款款落座在元德太妃的对面,嘴角含笑地吩咐身后的丫头,“慕春、迎夏,将这屋内打扫干净,既然太妃不喜欢你们做的膳食,那以后就送些食材过来,让太妃自行看着办吧。”

    “是,王妃。”两个丫头快速地行动起来,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屋内清理干净。

    “那被子也脏了,一会给太妃送个木盆过来,让太妃自己清洗。若太妃觉得这些寻常的事情太过繁重,那大可以盖着脏被子。”扫了眼被子上被泼到的汤水菜渍,云千梦平淡地吩咐着一切。

    ‘啪!’不等慕春迎夏应下云千梦的嘱咐,元德太妃已是用力地拍向桌面。

    似是才发现元德太妃的存在,云千梦面带诧异地转目看向元德太妃,惊愕的脸上瞬间转为浅笑,有理道:“原来太妃在啊。”

    “云千梦,你少惺惺作态,本宫不需要你的可怜。”元德太妃眼带恨意射向云千梦,恨不能将对方撕碎。

    云千梦含笑的表情依旧,接过慕春递过来的竹杯,垂眸看着里面透明的白开水,清浅出声,“本妃并非可怜太妃。太妃有辰王的爱戴,有万民的敬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何事需要本妃可怜?本妃只是可怜黎民百姓,他们辛苦耕耘、辛苦织锦,换来的不过是太妃的乱砸乱扔,丝毫不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最可怜的人,其实是百姓。本宫让人换下太妃的衣饰,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免得届时引来一些不该来的人。同时也让太妃明白,这世上,除了绫罗绸缎,还有粗布麻衣,这衣服的作用便是蔽体御寒,那些所谓的身份一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没有这些,却也并不影响我们活下去。”

    云千梦话中有话,借着元德太妃打砸食物衣被的事情,指责元德太妃不懂百姓之苦。

    听出云千梦话中指责,元德太妃却是嗤笑一声,厉声反驳道:“本宫不需要你教训。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本宫身在高位,是人中龙凤,岂能与卑贱如泥的百姓相提并论。”

    闻言,云千梦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轻抿了一口含有竹筒香气的水,淡雅开口,“本妃总以为太妃是聪慧的女子,可如今看来,您却是蠢笨如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浅的道理难道您都不懂吗?一滴水不能成事,可万千江河总能够颠覆了你这座华丽高贵的大船,到时候沉入湖底,您连卑贱如泥的百姓也不如,您又有何资格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作贱他人?这样的您,还妄想坐上太后的宝座,您连伪善之心都没有,又如何真正做到母仪天下?”

    “够了。”被一个晚辈这样指责,元德太妃勃然大怒。

    只见她瞬间自座位上站起身,右手指着云千梦的面门怒道:“你别以为你如今将我掳获到此,本宫便会听你胡言乱语。辰儿已在京城称帝,待得他登基之后,这西楚天下将会是本宫的辰儿的,这天下谁敢再置啄半句?更何况,比之曲若璇,本宫更适合坐上太后的位置。”

    乔影见元德太妃竟这般放肆,按在腰间的手正要挥出,却被云千梦制止。

    “太妃何必动怒?若千梦所说有误,太妃又何必恼羞成怒?不管太后她心中是否真正的心系万民,至少她表现如一国国母。而您呢?为了自己的私怨与,竟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您可知,就因为辰王与海王凶猛抢夺城池的行为,西楚已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可您的眼中却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皇位,当真是令人发指。”云千梦缓缓道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肃穆,隐隐然带着杀气冲向元德太妃。

    鲜少看到云千梦会露出微笑之外的神色,元德太妃心头微微一怔,想起之前在梦馨小筑云千梦所露的那一手,更让元德太妃心中升起一股不确定,从而满是怒意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再次落座,冷笑道:“素来成王败寇,当初若非曲若璇与玉乾帝使诈,辰儿岂会错失江山?我们也不过要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本宫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用本宫威胁辰儿,那本宫情愿一死。”

    语毕,元德太妃不再开口,更是拒绝看向云千梦,面色冷寒如夜霜,让人望而生畏。

    云千梦却也不恼,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浅笑道:“世上之事,本就是兵不厌诈。辰王此番逼宫,逼走了玉乾帝,所使用的手段又如何能够称得上光明?只不过,太妃心念已偏执,只怕是听不进任何的劝解,那太妃就好自为之吧。但是,本妃也是那句话,只要有本妃与楚王在,辰王是绝对成不了事的。一个心中没有百姓的人登上皇位,绝对不是百姓之福。”

    语毕,云千梦再也不看元德太妃气恼的表情,领着几个丫头缓缓走出木屋。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吹散了胸口的郁闷之气,已是让云千梦的头脑更加清晰起来。

    并未返身回自己的屋内,云千梦步下台阶,沿着湖边慢慢行走,似是在散步又仿若在思考事情。

    “王妃,您何必对元德太妃这般客气?”慕春小心翼翼地护在云千梦的身旁,心中有些气恼地开口。

    从王妃还是云相府大小姐开始,元德太妃便百般看王妃不顺眼,处处与王妃作对。如今好不容易落在王妃手中,却不想王妃竟这样宽待对方。

    云千梦轻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指轻点了点慕春的小脑袋,随即淡淡地说道:“方才你还担心本妃会与元德太妃置气而伤了腹中的胎儿,此时怎么又怪本妃太过客气了?何况,她毕竟是辰王的母妃,在王爷没有成功之前,咱们是不能动她的。你莫要忘记,如今京城可是掌控在辰王的手中,上百万百姓的性命可在辰王的一念之间。若此时让元德太妃出了意外,只怕遭殃的还是百姓。”

    这也是云千梦让人换下元德太妃身上所有衣着首饰的原因,不让元德太妃有一丁点的机会做出自残的举动,而坏了已经启动的整盘棋。

第三百三十七章 废帝之玉

    “王妃是不是担心老太君等人?”沉默的乔影低声问着。

    云千梦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乔影,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乔影平日里不声不响,虽跟着自己的时日补偿,但却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竟能够猜中自己一半的心思。

    收回视线,云千梦目光远眺京城的方向,缓缓开口,“岂能不担心?外祖母年纪大了,我自然是担心她老人家会受到惊吓。除此之外,容府、云相府、荣善堂,都没有消息传出,怎能不让我担心。况且,表姐如今还在海王的手中,我们虽然捉住了元德太妃能够暂时牵制住辰王,让其在行动前有些顾虑,但对海王却没有任何的威胁。”

    况且,海全此人心肠冷硬狠决,若是抓不到能够挟制住他的人,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而这世上,能让海王真正在意的,只怕唯有海沉溪一人。奈何,海沉溪也是个狡猾如狐的人物,又岂会轻易地上当受骗?

    辰王以孝道之名出师,自己捉住元德太妃自然是最有利的,在天下百姓面前,辰王亦不敢为了皇位而弃亲生母亲于不顾,否则与他的出师之名相悖,等于是自打嘴巴,届时这天下百姓自是不会再相信这样一名满口谎言之人。

    而海王却是以海睿的名义兵变,剑指皇家的残忍凶暴,这样的借口实在是让人难以突破。

    “王妃放心,王爷定会救出大家的。”乔影跟随楚飞扬多年,对楚飞扬的能力自然是钦佩无比,更加笃定自家主子能够战胜一切困难。

    云千梦对乔影灿然一笑,但心底始终是存了担忧,并非不相信楚飞扬的能力,只是如今海王辰王两面夹击,即便楚飞扬本领通天只怕也会有疏漏之处。

    就拿当初的楚南山而言,权势滔天,更是力排所有人一手将江肃君扶持上皇位,最终却还是间接的被江肃君害得妻子早亡。

    思及此,云千梦修眉淡拢,心底隐隐徘徊一股不安,双手不由得抚上心口的位置,隔着轻薄的衣衫轻触悬挂在脖间的玉牌,小心地从衣襟中拿出玉牌,举高置于阳光下细细看着。

    “咦?”却不想,原本润白无暇的玉牌在强烈的阳光下,中间竟散出一重暗铜色,使得云千梦轻呼出声,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云千梦不禁让玉牌又举高了几分,让阳光照射地更加彻底,双目中透着精锐冷静的光芒,紧盯着手中的玉牌,细看着手中握紧的玉牌,想要看清里面藏着的东西。

    “王妃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如今正值正午,阳光最是毒辣,云千梦身怀有孕身子虚弱,这些天西楚发生巨变她又跟着劳心操心,如今又在湖边走了许久,慕春自然是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住阳光的照射。

    只见慕春说话间,已将手中拿着的纸伞撑开遮在云千梦的头顶,为她挡去毒辣的日光。

    一股阴影挡在头顶,云千梦将玉佩握在手中,心情澎湃震惊,可在转面看向几个丫头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淡淡地开口吩咐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语毕,便见云千梦神色微显凝重地朝自己的木屋走去。

    “慕春迎夏,你们二人在门外守着,乔影随本妃进来。”回到木屋外,云千梦立即下命,单独领着乔影踏进室内。

    “王妃有何吩咐?”在乔影的眼中,云千梦与楚飞扬一样,均是运筹幄之人,鲜少会露出这般凝重肃穆的神色。如今云千梦遣走身旁的心腹看门,看来真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自己去办。

    云千梦手心紧紧捏着那块玉牌,心中似有些了然,却还是存了疑问。但见她并未立即开口,只是走到窗边,心情复杂地眺望着外面的万里晴空,心中反复思量计较,百般琢磨之后,这才缓缓走回桌边,淡定地坐下。

    “将这块玉牌分解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小心不要破坏了玉牌的表面和里面的东西。”云千梦将手中已经焐热的玉牌放在桌面上,手指着玉牌的横切面对乔影吩咐道。

    “是。”乔影并未多问缘由,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便立即遵循照做。

    乔影快步走上前,从衣袖中掏出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刀锋对准玉牌的横切面,运用巧劲发力,瞬间切开了玉牌。

    只见原本完整的玉牌从横面一分为二,却没有破坏正反两面的花纹与篆书。

    ‘叮当!’一道声响,被藏在玉牌中的东西随声落在桌面上。

    云千梦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圆形的铜牌上,快速伸手执起铜牌,只是触手那铜牌的表面竟是密密麻麻的突起,想来铜牌上不是雕刻着字便是雕琢了画。视线聚集在铜牌上,只见那铜牌的表面果真是雕刻着几行小字,定睛一看,云千梦脸色骤变。

    “这……”没想到这玉牌当真是暗藏玄机,昨夜听完楚飞扬讲述楚南山与玉晚歌的事情后,云千梦便觉得事有蹊跷,却不想今日便让她找到了答案。

    “王妃,这是紫铜制成的牌子。”乔影并未注意到铜牌上所雕刻的字,此时见云千梦面露震惊之色,以为云千梦吃惊于牌子的用料,小声提醒。

    云千梦微点了点头,右手将铜牌紧紧攥在手中,心中的情绪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素来冷静的脸上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这世上,只怕鲜少有人知晓,这玉牌内藏着的竟然是丹书铁券,而这丹书铁券上刻撰的竟是‘废帝之诏’。

    而书写‘废帝之诏’的竟是江肃君本人,想必他是担心自己辛苦打下的西楚江山会落入不肖子孙的手中,为了让江家一统西楚万代千秋,便亲笔御书‘废帝之诏’秘密交给楚南山,让他代为保存。

    若西楚历代君王贤德爱民,这‘废帝之诏’自然是永存玉牌之内。

    若西楚君王中出现昏庸暴君,那楚家便代行先帝之责废立皇帝,另择贤君。

    只是,如今这拥有无上权利的丹书铁券在云千梦看来,却是让人恨不能立即丢掉的烫手山芋。

    若辰王海王等人知晓世上竟还有先祖帝御笔所书的丹书铁券留存世上,只怕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会找出来,遂而废立玉乾帝自行登基为帝。

    而对于玉乾帝本人而言,更是不愿看到有这样威胁他皇位的东西存在,恨不能欲处置而后快。

    思及此,云千梦平滑白皙的鼻尖微微沁出点点冷汗,不知此事爷爷是否知晓,而玉乾帝等人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将这丹书铁券藏于身上,是正确的做法还是有欠思虑的举动?

    只是,若让乔影就此带着丹书铁券前往城郊东大营,万一路上出现变数使得丹书铁券落入他人之手,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堪设想。

    眉头深锁,云千梦思前想后,眼底复杂的神色渐渐安定了下来,显出一抹坚定不移的目光。

    随即迅速取出笔墨纸砚,云千梦执起毛笔,蘸了些墨汁,快速地在宣纸上简单明了地写下几句话。随即封存好宣纸放入竹筒中交给乔影,“乔影,你立即启程去城郊东大营,将本妃的亲笔书信交给王爷。”

    “可是,王爷命卑职保护王妃。”乔影不肯离去,王爷临行前便交代了,王妃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看着面前装着信件的竹筒却固执地不肯接过来,眼中浮现忠心固执的神色。

    “快去。此事非同小可,书信你定要亲自交给王爷,中途不可借由他人之手。若是被旁人知晓,咱们唯有死路一条。”云千梦口气强硬,面色冷峻浮着一层寒霜,带着骇人的杀气,将竹筒塞进乔影的手中,命令道:“本妃身边除去那几个丫头,则最是信任你,你速去速回。”

    乔影见云千梦这般焦急,想来能让素来冷静的王妃如此心急,定是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额头不禁浮上一层冷汗,乔影双手死死握住竹筒,朝云千梦微点下头,迅速转身离开。

    目送乔影离开,云千梦却是愁眉深锁,向来冷静自若的双目此时盛满了重重担忧。

    “王妃,不好了,山谷的外面有人闯进来了。”不等云千梦卸下心头的忧心,原本守在山谷口的洪管家却提着衣摆跑了过来,只见他满面焦急,额头上尽是汗水,眼底焦色显而易见。

    见向来稳重的洪管家竟这般慌张,云千梦将丹书铁券藏于身上走出木屋,冷静地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楚飞扬曾经说过,这山谷出了爷爷之外,整个西楚唯有太后一人知晓,而玉乾帝却是带着太后等人消失在皇宫中,难道他们逃到这里来避难了?

    如此一想,云千梦眉头轻蹙,深知若真是如此,只怕事情更加复杂了。

    “回王妃,奴才在山谷口看到有大队人马朝着这边奔来,远远望去,那些侍卫身上穿着的似乎是禁卫军的服饰。”洪管家不愧是楚相府的管家,一切的事情均是眼见为实后才前来禀报。只是他的心中却还是担心不已,这山谷几乎与世隔绝,王爷将王妃藏在此处定不会被人发觉。

    可若是玉乾帝等人前来,只怕会过早的暴露目标,届时王妃可就危险了。

    云千梦听着洪管家的解释,眉头淡淡轻拢,心道该来的始终会来。

    只是如今事态严峻,加上自己方才发现的那个秘密,若是被传了出去后果无法想象。

    想到种种可能出现的后果与境况,云千梦悬浮在半空中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遂镇定地命令着洪管家,“不必这般惊慌,你且先派出暗卫前去侦探,莫要打草惊蛇,让所有人藏在暗处莫要被发现。”

    若当真是玉乾帝等人,那她一来要保护好自己,二来不能让玉乾帝发现这山谷中暗藏的暗卫,免得引起玉乾帝的杀心。毕竟,玉乾帝能够从辰王手下离京,那足以说明他心思深沉且手中的势力定也不能小觑。若自己此番与玉乾帝硬碰硬,便宜的唯有辰王海王等人,云千梦自是不会做出这等损己利人的事情。

    而若不是玉乾帝等人,那更是不能打草惊蛇,若这些穿着禁卫军服饰的人是敌人派来探路的士兵,此番引起打杀吃亏的也只有自己。

    考虑到重重的因素,云千梦则命洪管家暗地里派出探路的暗卫打探情况,待查清真相,再做出决定。

    “奴才知晓了,奴才这就回去。”洪管家看着云千梦冷静自若的表情,心头浮上钦佩之情,当即抱拳退了出去,转身疾步朝着山谷的入口处走去。

    “王妃,您还是先行躲起来吧。万一来者不善,咱们自是吃亏。如今乔影又离开了山谷,您才是最危险的,万一……”慕春与迎夏见洪管家满面严肃地来回忙碌,早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两人踏入木屋中苦口婆心的劝着云千梦。

    殊不知,云千梦的脸上却全无惧意,但见她神色淡定仿若一切均在手中掌握,起身慢慢踱步来到窗边,看着外边安静如夜的山谷,反复思量所有事情,心中已是定下了几套方案已被使用。

    不一会,便见一名暗卫来到木屋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云千梦吩咐慕春将人带进来,自己则返身坐回桌边。

    “卑职叩见王妃,洪管家让卑职前来禀报王妃,来人确实是从宫中逃出的玉乾帝一行人。洪管家请王妃示下,咱们该如何应对。”那暗卫单膝跪在云千梦的面前,将洪管家嘱咐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云千梦静心听着暗卫的禀报,不禁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冷静地开口,“不必惊慌,咱们先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再做决定。”

    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楚飞扬身在战场,自己断然不能让他担心而影响了对战情的判断和决策。

    云千梦抬手扶了扶发间插着的那支汉白玉木兰花簪子,在慕春的搀扶下,领着众人朝山谷的入口处走去。

    刚走到入口处,便听到步伐声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云千梦定睛朝着京城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几万人马朝着山谷而来,而那些侍卫身上的服饰果真是禁卫军。

    眼底划过一抹复杂而冷冽的光芒,云千梦朝着半空中挥手,只见原本守在各山头的暗卫纷纷隐藏起自己的身影。整个山谷中,唯有云千梦领着两个丫头和洪管家候在入口处,面色沉着地看着渐行渐进的大队伍。

    “什么人?竟敢挡皇后娘娘的凤驾,不要命了?”随着禁卫军的渐渐靠近,领路的则是禁卫军副统领张岚的副将,看到那立于山谷入口处的几人,那副将立即出声喝道。

    夏吉被辰王抓获,乌统领如今生死未明,张岚保护皇上太后前去城郊东大营,将保护皇后等宫嫔的重则交给了他,让他领着四万禁卫军护送皇后娘娘与几位小公主小皇子前来此处避难。那副将深知自己肩头胆子沉重,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半点也不敢松懈。

    “臣妇云千梦参见皇后娘娘。”云千梦娉婷而立,朝着被禁卫军护在中间的马车缓缓行礼,可半垂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冷笑。

    辰王逼宫,玉乾帝弃宫而逃,可皇后竟还这般嚣张不知收敛。今日幸而遇到的是自己,若是辰王等人,只怕早已将他们屠杀干净。

    听到云千梦清浅温润的请安声,马车内坐着的人缓缓掀开车帘,露出皇后略显狼狈的模样。

    只见皇后面色微微发白,衣衫褶皱,发丝凌乱,可见的确是仓皇逃离皇宫的,只是那素来温和的眸子,如今却早已被晕染上了阴狠之色,想来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令皇后转变了昔日柔和的性子,变成了另外的人。

    “原来是楚王妃,真是巧啊。”皇后目光一扫神清气爽的云千梦,尤在注意到云千梦衣衫工整、发髻光滑时,眼底瞬间闪过一抹不满,

    视线随即落在云千梦站立的地点,见云千梦竟站在太后所说的山谷口,皇后心头不禁涌上怒意。皇上所说的消息果真没错,看来楚家也是没有安好心啊,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云千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却让皇上等人深陷皇宫,差点成为辰王的刀下魂。

    在皇后打量云千梦时,云千梦也将马车内的情景看入眼中。此马车内只坐着皇后德妃与几名皇子公主,却不见玉乾帝太后以及一班大臣,只怕其他人均是前往大营寻找楚飞扬。

    马车行至云千梦的面前,皇后在身旁宫女地搀扶下缓缓走下来,踱步到云千梦的面前,口气微微不善地开口,“看来楚王妃已住在这山谷中了。”

    “回皇后,是这样的。”云千梦却是不躲闪不回避,直接给出皇后想知晓的答案,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皇后微微一怔,有些看不透云千梦心中所想。

    皇后讪讪一笑,遂来到云千梦的身旁,上下打量了云千梦一番,双目如冰霜寒雪地紧盯着云千梦青春靓丽的脸蛋,带着一丝冷然地反问道:“王妃不会不欢迎本宫吧。”

    云千梦稍稍往后退去一步,半低着娇容低浅开口,“皇后娘娘说得哪里话,臣妇岂会不欢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与各位皇子公主入谷。”

    说着,云千梦领着身后站着的三人,一同侧过身子,让开一步,请皇后先行一步。

    见云千梦识相,皇后微点了下头,随即牵过亲生的瑶公主,让宫女们看紧其他的皇子公主,率先踏进山谷。

    可此时,德妃却走上前,眼底含怒地瞪着云千梦,怒道:“楚王妃好个悠闲啊,楚王好个忠心啊,竟瞒天过海将自己的王妃藏身于这深谷之中,却按兵不动死活不肯出兵前去阳明山救出太子,不知楚王到底按的是什么心啊,难不成楚王是对本宫有意见?连带着也不待见太子?”

    德妃的话字字诛心,若是此时在金銮殿上,楚家一门只怕早已被定为误国之罪。

    云千梦微抬起眼眸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皇后等人,又见这德妃是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的,便知这一路上德妃定是受了皇后不少气。

    奈何皇后才是真正的正宫娘娘,加上让德妃腰杆挺直的太子如今也是生死不明,而竟然无人提出前去解救太子,德妃的怒气无处可发,便捏着自己这颗‘软柿子’下手了。

    半敛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讥笑,云千梦依旧浅声回道:“德妃娘娘想必是累了,臣妇已让下人准备好了房间,还请德妃娘娘前去歇息。”

    说着,云千梦便要转身跟上皇后的步伐。

    德妃见云千梦竟是不理会自己方才的质问,径自说着其他无关紧要的话,心头的怒意更甚,立即停下脚下的步子,狠狠地瞪视着云千梦,冷笑道:“楚王妃这是看不起本宫?”

    “臣妇一心为各位娘娘收拾屋子,何来看不起娘娘一说?皇后娘娘已经走远,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云千梦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德妃的问话,只是两句话便又将话题转到了皇后的身上。

    但见德妃的神色骤然一变,视线瞬间转向了前方的皇后身后,随后踩着愤恨地步子跟上去。

    “王妃。”洪管家见皇后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担心不已。如今皇室落难,需要仰仗楚家,可皇后竟还这般嚣张,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更何况,这山谷本就不算大,一下子住进几万人,加上原本守护云千梦的暗卫,只怕迟早会被人发现。

    云千梦却是抬起手制止洪管家在众人面前表露真实表情,看着皇后张扬的背影,云千梦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低声嘱咐洪管家,“无碍。让咱们的人藏在暗处,莫要让禁卫军发觉。至于皇后娘娘,只要她不犯到本妃,本妃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语毕,云千梦转身朝着山谷走去,虽还是山明景秀的景致,却因为横生枝节,让人的心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百三十八章

    海王府。

    “父王,如今江沐辰竟在京中自行称帝,咱们是不是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他当真登基为帝,咱们只怕就落了下风了。”得到辰王称帝消息后,海全便将亲信与几个儿子召集到书房内,共商大事。最先沉不住气的,依旧是海越,想着外有辰王楚王阻拦着海王的帝王之路,内有海沉溪阻碍着他的太子之位,当真是让海越忧心不已,最怕自己忙碌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

    还有一点让海越极为的在意,那便是海睿的死,原本自己膝下有海睿这个儿子,若是能够得到海全的喜欢,将来为了孙子将皇位传于自己,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现如今,不管海睿是真死还是假死,在世人面前,海王府世子痛失麟儿一事已成了事实,自己的手中便少了一枚可以与海沉溪相较量的棋子。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海越心中免不了的是一阵心痛与懊悔,可事已至此,却也容不得他反悔喊冤,否则海王面前便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海越的话刚说完,书房内与海越交好的几名将领谋士也纷纷开口附议,希望海全能够从大局考虑。

    “沉溪,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西楚各地的行事走向均暗藏在海全的心中,就连书房内这些心腹的心思,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个问题抛给海沉溪,等着海沉溪的回答。

    “父王,儿臣觉得京城暂可搁置不管。城外有楚飞扬的二十五万大军压着,辰王迟早会感到压力。咱们过早攻占京城皇宫,反而会受到那两方的夹击,倒不如先等楚王辰王争斗一番,待两者元气大伤再猛起追击。更何况,如今咱们的军队节节胜利,届时西楚天下尽数掌握在咱们的手中,害怕围困不死江沐辰吗?”海沉溪侃侃而谈,说出自己的意见,狭长的目光朝海越射出讥讽的浅笑,似笑非笑间已是将海越的紧张怒意踩在脚底下。

    海越见海沉溪越发的嚣张,心头大怒,正要开口反驳,海王却先他一步开口。

    “还是沉溪深得我心。既如此,此事就按照沉溪所说进行。”海全看向海沉溪的眼中一片赞赏,越发得喜爱这个幼子。

    奈何这样的喜欢,却惹红了海越的眼,只见他面色微沉,阴阳怪气道:“父王,辰王可是伪造了玉乾帝的笔墨昭告天下。虽然咱们知道圣旨是假的,可不明事理的百姓却不知晓,只怕将来还会横生变故啊。”

    “横生什么变故?只要世子断了侵犯女宾的念头,就凭着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尽数在咱们的手上,还怕朝中大臣不上劝进表?”海沉溪亦是步步逼近,半点脸面也不给海越,直接点破海越干过的蠢事。

    海越没想到海沉溪竟会当众戳穿此事,一时间满脸尴尬,眼中喷出的怒火恨不能融化了面前的海沉溪,可毕竟书房内还站着海王,他即便是恨不得将海沉溪五马分尸,也不敢在此时造次。

    海全岂会不知道这几日海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对于海越的所作所为,他心中亦是有数。这个嫡子求胜心切,一心想打败沉溪,可却处处受到沉溪的压制,也难怪他将主意打到夏侯安儿的身上。只不过,夏侯安儿容易打发,可她的表哥楚飞扬却是个狡猾的人物。更何况,如今自己与江沐辰已经开始抢夺西楚土地,唯有楚飞扬暂且按兵不动,实在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只是,对于海沉溪当众戳穿海越的行为,海全却是不赞同,面色严肃地看向海沉溪,低沉道:“沉溪,怎能这般与你大哥说话?现如今海王府上下一体,同心协力,岂能在这个时候起内讧,让江沐辰楚飞扬等人看了笑话。而今玉乾帝行踪不明,连带着朝中一班大臣也失去了踪影,而皇宫中却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可见他们定是逃出了皇宫乃至京城。如今能够让玉乾帝依靠的,便只有楚飞扬一人了,你好好盯着城郊东西两座大营的动静,务必查清玉乾帝等人的下落。”

    海沉溪直面海越轻藐一笑,这才垂下眼眸,淡然回道:“是。”

    “父王,咱们明日即将启程上战场,儿臣生怕敌人会趁势偷袭。”想起上次有人夜探海王府,海越便心生警惕,若是王府内男子尽数出门征战,只怕敌人会更加肆无忌惮。

    “王爷,王府内扣押的公子小姐众多,若是将他们全数带着上路,只怕也是不切实际的。”此时,袁将军也顺着海越的话开口,“况且,那些公子小姐娇娇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带着他们上路,反倒是累赘。”

    海全踱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怔怔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押着元府、辅国公、楚相府的几人上路,其他的人全部关进地牢内。”

    “是。卑职明白了。”见海全下命,袁将军立即抱拳应下。

    “如今天下局势对海王府极其有力,有了齐靖元那十万铁骑的加入,咱们在北方的进攻势如破竹,已经连续攻破了七八座城池。这一切,可都得益于父王的英明指挥啊。”海越走到海全的身边,满面笑意地拍着马屁。

    “哼,世子可不要忘记北方边境可是有楚飞扬的五十万大军压境,他没有动手,只不过是想看着我们与辰王厮杀,到时候他坐收渔翁之利。而齐靖元本就有心吞并西楚,此时他愿意出兵协助我们,可谁知将来他不会倒打一耙?”海沉溪却看得更深更远,低沉地声音分析着所有的局势,句句清晰、字字在理。

    就连海全听后,亦是点头应道:“沉溪所言极其有理。不可小看了楚飞扬。如今北方边境没有捣乱的吕鑫,那五十万大军可尽数在楚飞扬的掌握中,若他动手,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至于齐靖元此人,本王倒是有些看透了他的用意。玉乾帝杀了她最心爱的女人,他肯出兵相帮,只怕是为了找玉乾帝报仇。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逼楚飞扬动手,只要他手中的势力有了损伤,我们才有胜利的机会。”

    见海王如此高看楚飞扬,众人心中也是升起警惕,顿时明白海王为何单独点明带走那两个府邸的小姐,以此要挟楚飞扬,对于重情重义的楚飞扬,的确是一个妙招。

    城郊西大营。

    玉乾帝与太后在楚飞扬等武将的护送下,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郊西大营。

    楚南山已率众立于营帐前等候多时,见玉乾帝等人走下马车,众人行礼,“叩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王爷快快请起,如今天下大乱,朕的江山,可还指望楚家为朕出一口恶气呢。”眼见着楚南山将要下跪,玉乾帝赶紧拂开余公公搀扶的手走到楚南山的面前,亲手将楚南山扶了起来。

    楚南山却是执意下跪,如今两王叛变,自己岂能在这等小事上让外人抓住把柄,趁机造谣生事?

    太后见楚南山下沉的身子,笑着走上前,温和道:“王爷何必谦虚,您是我们母子的长辈,岂有让长辈行礼的道理?”

    一句话,将君臣的关系划入亲戚的范围。有了云千梦这个联系的纽带,玉乾帝与楚家的的确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多谢皇上、太后体恤。”楚南山朗声回道,却是以君臣之礼待之。

    玉乾帝与太后见楚南山如此,心头均是划过不悦,可如今他们的确要依仗楚家,自然不能在这等小事上较真。

    几人短短地问候了几句,便跟随楚南山走进主帅的大帐内。

    “王爷。”就在楚飞扬即将踏进帐内时,焦大却出现在楚飞扬的身边,低声轻唤了一句。

    见焦大满面肃穆,楚飞扬方下营帐的门帘,带着焦大走到曲长卿居住的营帐内问道:“何事?”

    “卑职参见王爷。”这时,乔影掀开帐帘走到楚飞扬面前跪下。

    “你怎么在此?本王不是让你好生照顾王妃吗?”见乔影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便擅自离开云千梦,楚飞扬眉头猛然一皱,显然担心云千梦的处境。可随之却稳住心神,梦儿身边有暗卫护着,想必定是她有事派乔影前来寻找自己。

    “卑职前去东大营,可习凛却告知卑职王爷来了西大营,便立即赶过来。请王爷过目,这是王妃的亲笔书信,交代卑职务必亲自交到王爷的手上。”乔影却是从怀中掏出竹筒,高举过头顶交给楚飞扬。

    接过竹筒,楚飞扬取出里面的书信,展开细读里面的内容,面色却骤然变得凝重肃穆。

    “你回去告诉王妃,我已知晓此事,让王妃安心。你也好生保护王妃,莫要让她受到危险。”语毕,楚飞扬踏出营帐,朝着主帅的大帐走去。

    楚飞扬走进帐内,却见里面一片沉寂,玉乾帝等人的脸上均是肃穆的表情,就连楚南山亦是眼露沉静。

第三百三十九章

    “老王爷何必如此,既然是先祖爷留下的东西,朕身为天子,自然有知晓的权利,王爷何必藏着掖着,难不成还担心朕抢了去?”见楚飞扬走进营帐,玉乾帝眼底寒光乍现、面色难看地直盯着楚南山,声音极寒地开口。

    楚南山早已隐去脸上的轻松与浅笑,面色沉稳地立于大帐内,在玉乾帝强烈的压迫力下,却显得冷静异常,被如此的咄咄逼问,依旧是镇定非常,“草民年事已高,早已不管朝中诸事。如今若不是辰王海王作乱,飞扬一人忙不过来,草民自是不会插手朝政大事。至于皇上方才所指的那件事情,草民当真不知,还请皇上见谅。”

    语气中虽有道歉之意,可楚南山脸上表情却清冽似寒霜,不卑不亢让人无法突破,直直让玉乾帝与太后心头大怒。奈何,如今是在楚家的军营中,他们二人却也知现如今最大的依靠便是楚家,这样的节骨眼上自是不会与楚家起矛盾。

    楚飞扬在听完玉乾帝的问话后,心头已知晓玉乾帝所指的是那尚未公布于世的丹书铁券。

    而玉乾帝询问此事时,双目虽紧盯着楚南山,但眼角余光却依旧打量着走进来的楚飞扬,似是在窥测楚飞扬听到这则消息后会有怎样的表情,以此来判定楚飞扬是否知情。

    楚飞扬面色稳重地站定在楚南山的身旁,眼底目光坚定、神色丝毫不见动摇,颀长傲挺的身姿如松柏不转不移,半点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只是那黝黑闪亮的黑眸深处却隐隐闪着寒芒,看得楚南山心头一阵心虚,不敢与楚飞扬那太过亮眼的眸子对视。

    让注意到这一现象的玉乾帝心头大感失望,却又不肯死心,继而重新开口,“先祖爷与老王爷感情深厚,临终之时亦是对老王爷念念不忘……”

    “老臣愧对先祖爷的厚爱啊,当年先祖爷驾崩之时,老臣不在先祖爷的龙榻前,此乃老臣一生最大的憾事啊……”却不想,玉乾帝的话尚未说完,楚南山竟是痛哭出声,大声地喊出自己心中的憾事。

    一时间,帐内寂静如夜,只剩楚南山源源不断地后悔声充斥着众人的耳畔,亦是成功地让玉乾帝闭上了嘴,一时半会插不上楚南山的痛喊声。

    “爷爷,您年事已高,可要当心自个的身子啊,您若是病倒了,您让孙儿如何是好?让这西楚的百姓如何是好?就算旁人不心疼您,可您还有孙儿啊……”楚飞扬立即伸手扶住楚南山的胳膊,手上力道却在无形中渐渐加重,勒地楚南山当真是逼出了两滴眼泪。

    只见楚南山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求饶地看向自己的孙子,哽咽道:“还是飞扬知道心疼爷爷啊,你放心,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爷爷也会为了先祖爷的那份厚恩而保重自己的。”

    语毕,便见楚南山艰难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却不想楚飞扬手上力道极大,楚南山几次暗自使劲,均是无法摆脱楚飞扬,只能苦着一张脸立于原地,任由楚飞扬搀扶着他。

    而这对祖孙的对话,却让玉乾帝与太后微微变了脸色,两人看向这对做戏的祖孙,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见玉乾帝僵硬着脸皮对余公公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老王爷坐下。王爷为我西楚舍身卖命,即便没有先祖爷的厚待,朕定也不会亏待了楚家。”

    “老臣多谢皇上。”这一次,楚南山倒没有拒绝,只见他顺势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随即坐了下来,不再去看楚飞扬那张足以冰冻三千里的双眸。

    “皇上,微臣方才收到战报,除去辰王海王两王的叛乱,西楚东面的东羽最近也开始蠢蠢欲动,不但频频派兵骚扰我西楚东边边境的百姓,更与东边的大军发生了几次小摩擦。若任由东羽这样嚣张下去,只怕西楚东边边境会陷入危险之中。还请皇上早日下定论,臣等也好及早做好一切准备。”楚飞扬收回瞪向楚南山的目光,整理好方才在东大营收到的消息,这才沉声禀报给玉乾帝。

    果真,楚飞扬此言一出,营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所有朝中重臣均是满面震惊。西楚如今已是内战不断,却不想别国竟还想着趁火打劫,这对于早已动荡不安的西楚而言,显然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众人脸上均是一片凝重,眉间皆是一片为难之色,楚王如今以一敌二已是十分吃力,否则闲赋在家的楚南山又岂会出山相助?

    可楚家一共也才楚南山与楚飞扬二人,如今不但北齐公然相助海王,就连东羽国也想分一杯羹,这无疑是天要灭西楚啊!

    ‘啪!’玉乾帝手掌拍在桌面上,面上一片怒容,眼中早已是燃气了熊熊烈火,脸上冷笑连连,忍不住高声骂道:“好啊,好啊,这一次,可都来齐全了。平日里东羽与西楚素来交好,即便是西楚与北齐大战、与南寻交恶的情况下,东羽始终是摆出一副友好邻邦的姿态。却不想,他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暗地里扩大自己的势力,以期给西楚一个重击!好好好,朕真是小看龙羽帝了,这样的耐心与野心,当真是世上少有!楚王,此事是你的人最先得知的,想必这其中的情况你最清楚,你有何高见?”

    “回皇上,东羽虽说是西楚邻邦,但这么多年来却始终盘踞在东面,尚未越境一步。可从最近东羽的动作看来,他们极其了解西楚的一切,这让微臣心中不禁有些怀疑……”说到这里,楚飞扬缓缓打住,脸上一片肃穆杀气,凛然间带着傲视群雄的坦然。

    楚南山见楚飞扬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银白的眉毛微微一动,眼中泛出一抹冷芒,显然是已经明了楚飞扬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西楚有细作?”玉乾帝何等精明之人,岂会不明白楚飞扬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见他低头沉思楚飞扬方才所有的话,结合东羽这些年的作为,楚飞扬的揣测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见玉乾帝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刀般射向跟随自己死里逃生的一班大臣,一个个地仔细观察着。

    众臣被玉乾帝那含着凶猛杀意的目光紧盯着,均是浑身沁出冷汗,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楚飞扬见所有人草木皆惊的模样,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随即开口,“皇上,此事不宜张扬,免得涣散人心。且此事还处于观察中,东羽虽有动作,幸而还未有太大的动作。微臣认为,他们定也是想要探清西楚真实的势力,这才不敢发动大规模地战争,咱们尚有时间对付他们。各位大人随着皇上一路从皇宫来到这里,忠心如何,想必皇上心中自是有数!”

    众臣不由得松了口气,玉乾帝却是苦笑一声,带着一丝叹息道:“朕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七弟虽素日与朕不合,可谁会想到他会趁夜逼宫?海王深居阳明山,行动不便,又有谁会想到他的野心不变?朕的心可是极其难受的啊,各位爱卿舍命护着朕,朕心里又何尝不知?只是却被那二人给气糊涂了!”

    一声叹息,带着半生无奈,却是极好地将自己方才的行为揭了过去。

    众臣见皇帝这般难过,均是躬身抱拳诚心道:“臣等自当全力辅佐皇上。”

    “罢了罢了,朕如今自是信任你们的。”语毕,玉乾帝站起身,走到楚飞扬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楚王,东羽的事情,朕就交由你了,若真是如你猜测的那般,朕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

    说着,玉乾帝的脚步转向楚南山,带着一丝冷然道:“既然王爷否定,朕就暂且信你。”语毕,玉乾帝抬腿便朝着帐外走去。

    “皇上,如今天下四处都是海王辰王的人,还请皇上暂住营帐内,有十万精兵保护,皇上定会无恙。”楚飞扬立于营帐的门口缓缓说道,暗藏精睿的目光将众人方才的表情收于眼底。

    “不必,朕另有去处。”玉乾帝走到楚飞扬的面前,冷淡地说完,眼角余光却还是冷睨楚南山一眼,心头不禁冷哼一声。

    听完玉乾帝生硬地回答,楚飞扬挑眉问道:“有什么去处比军营还要安全?皇上这是不相信微臣?”

    “自是有这么一块风景秀丽的瑰宝之地,皇后已经先行过去。相信老王爷定是不陌生。如今天下大乱,西楚山河破碎,皇上与本宫在来时的路上便已商量妥当,将朝中大臣留给两位,相信定会让二位如虎添翼的。”此时,太后起身来到玉乾帝的身边,面色冷漠、眼含冷笑地说道。

    闻言,楚南山与楚飞扬心中顿时了悟,看来太后当真是记得当年的山谷,竟率先派人护送皇后过去。

    从玉乾帝坚持要住进山谷的表现看来,他是已经知晓梦儿此时也住在山谷中,有梦儿在他们的手上,楚飞扬绝对不会对皇室不忠的。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没想到连云千梦的主意也敢打。可是也要看皇上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只是,颇为让人头疼的便是玉乾帝留下的这一干大臣,绝大部分是文臣不说,竟还都是写酸腐的只会吟曲作诗的文人,让这些人留在军营,只怕是有害无益吧。

    “既如此,微臣派人护送皇上太后前去吧,免得路上出现差池。”楚飞扬却是勾唇一笑,眼底神采奕奕十分自信,显然是接下了玉乾帝抛过来的难题与挑战。

    不等玉乾帝等人反对,便命习凛召集三千精兵,护送走玉乾帝与太后二人。

    “是我疏忽了。”送走玉乾帝,楚南山面色凝重地走到楚飞扬身旁,低声开口。原以为那件事情只有自己、江肃君与晚歌知晓,没想到玉乾帝竟让人查了出来。

    “爷爷为何不早说及丹书铁券的事情?这么危险的东西竟还交给梦儿,却又让玉乾帝发现了这东西的存在,这岂不是置梦儿于危境之中吗?”楚飞扬话中带着一丝责备。

    从方才玉乾帝的表情语气便可窥视出对方显然已经确定丹书铁券的存在,更甚者知晓丹书铁券上所撰写的是‘废帝之诏’。

    只是玉乾帝还未查出这丹书铁券到底在何人手上,否则梦儿定会有危险。

    听出孙子话语中的责备之意,楚南山自责地低下了头,原以为此事不会有人知晓,却不想玉乾帝居然查了出来。

    “我原以为无人能知,便只将玉牌最浅层的用途告诉你们,却不想玉乾帝居然知晓了丹书铁券的存在。不如,咱们将梦儿转移出来。”楚南山提议道。

    如今,玉乾帝显然是不放心任何人,否则也不会先行送皇后过去看住云千梦,以云千梦来挟制楚家,让楚家只能效忠于皇室。

    只是,玉乾帝尚不知晓梦儿手中掌握着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若是被他发现,只怕梦儿会性命不保。

    楚飞扬却摇了摇头,否定道:“咱们这么做,等于是不打自招,反倒让玉乾帝知晓东西就在梦儿的身上,给梦儿引来杀机。不如让梦儿呆在谷内,反倒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话虽如此,楚飞扬的神色却是阴沉冷然,半眯着的双目内射出危险的光芒,冷静异常地对楚南山开口,“爷爷,看来我们要速战速决了。”

    毕竟不能让梦儿长时间呆在谷中,否则即便不是因为丹书铁券,辰王等人迟早也会寻到那边的。

    说罢,楚飞扬大步走出营帐,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了马背,随即朝着东大营飞驰而去。

    楚南山目送楚飞扬的背影离开,心头却是无比沉重,这天下当真是大乱了,玉乾帝惹谁不好,偏偏以梦儿的性命要挟飞扬,看来这封存多年的丹书铁券,要派上用场了。

第三百四十章

    西楚玉乾一十八年七月三日,楚王亲率五十万大军抵制海王辰王的进攻。

    自此,西楚各地陷入一片战火硝烟中,百姓生活在一片水生火热之中,城池被破、家园破碎、妻离子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西楚上下一片哀嚎之声。

    只是,楚王手中所能够动用的仅有五十万大军,而辰王海王两人手中大军累加已近三百万大军。尽管楚飞扬用兵如神,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收复失地,亦不是容易的事情。

    且此次楚飞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海王辰王,亦还有西楚东面的东羽。幸而楚飞扬之前早有提防,留下大军镇压东南北三面境界,否则西楚早已民不聊生。

    楚王在这一片混战中,大胆提携军中将领,许多常被京中权贵压制的寒门将领均在此次战争中得到重用。

    而以如今这般紧张的局势下,楚王竟放心将许多处事大全交由兵部武将处理,这一举动更是得到许多武将的拥护支持,楚王军一时间团结一致,气势如虹。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兵部侍郎韩少勉作为朝中新贵,一无作战经验、二无军衔在身,楚王竟将原本楚南山手中的十万大军也交由他,让他统管十五万大军守住京城大门,让城内的城防军出不来,亦让城外的海沉溪军队进不去,这样放心大胆的启用,实在是世上少有。

    但自从韩少勉接到这一任命开始,便见他更加用心守住城门,半点不敢怠慢放松,便可见楚王眼光精准,极会用人,也让楚王军少了后顾之忧,大军得以在前线冲锋陷阵不必顾虑京城。

    楚王军正从海王的手下攻下一座城池,随即留下一万人镇守城池的同时,协助当地军民恢复生产等,便拔营前往西楚西边。

    大军浩浩荡荡往西行,楚王端坐马背,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一旁的习凛一手拽紧缰绳紧随楚飞扬身后,一手则是拿着羊皮地图,便于楚飞扬分析地形战事。

    “报!”这时,从后方传来一阵强劲的马蹄声,奔至楚飞扬身侧后,那领队的侍卫立即向楚飞扬抱拳禀报,“王爷,方才东面传来战报,东羽大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进犯西楚,且东羽大军虽与海王辰王的军队有些小摩擦,但却是集中兵力对付咱们楚王军,另咱们前往东面的探路兵受到重创,只活着回来十几人,还请王爷示下。”

    这则消息一出,跟在楚飞扬身后的将领表情均是一愣,孟涛率先开口,“王爷,东羽这是何缘故?难不成东羽已经与海王或者辰王中的某一方结盟?”

    “照这形势看来,的确极有可能已经结盟。”杜荣辉见孟涛出言揣测,也跟着点头附和,“如今我们以一敌二,的确是分身乏术。若是他们那两方的其中一方再得到支持,那便是如虎添翼,不但振奋了气势,亦是能够压制住令两方人马。只是,与外族联盟,却不是最好的法子。毕竟,海王与北齐联盟,这其中最大的助益便是海恬与齐靖元的联姻,若是少了这层关系,想必以海王多疑的性子,断不会放心让北齐插手西楚的事情。”

    “杜兄所言极是!海王素来谨慎,若非有海恬这个联系的纽带,想必也不会这么快便与北齐达成协议。从而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叶驰亦是低声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楚飞扬则是静心听着众将的分析,随即抬手朗声道:“停下暂歇一盏茶。”

    继而又见楚飞扬拿过习凛手中的羊皮地图,对习凛命令道:“你在此处守着,其余人随本王去见爷爷。”

    说着,众人便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中,楚飞扬已如离弦的箭般飞奔了出去……

    “王爷,怎么停下不走了?”端坐马背的曲凌傲见楚飞扬领着几名将领前来,目光越过楚飞扬的身影往前方仔细地观察了片刻,以为前面路途中出了事情,不免有些忧心。

    若说此次最让楚飞扬头疼的,便是玉乾帝留下的这一干朝中大臣,均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之前让他们随军出征,却一个个哀声怨道吃不了苦,均是不愿离开京城的地界。楚飞扬亦是不愿带着累赘上路,便尽数将他们留在了韩少勉的军营中,独独只带着端王与曲凌傲上路。

    而以往寡言的端王与曲凌傲,却是能够吃苦的,均是与将士们一般骑马前行,并无半点抱怨。

    “有事与端王、舅舅和爷爷商量。”楚飞扬声音清冽,带着一股沉稳之气,随即便见他拉动手中的缰绳靠近端王曲凌傲二人。

    楚南山见楚飞扬前来,将看守的事情交给焦大,自己则也骑马靠近众人,便听见楚飞扬开口将方才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末了,楚飞扬这才说出自己的意见,“海王既然已经决定联手北齐,若此时再与东羽结盟,只怕会触怒齐靖元,想必东羽与海王联手的几率不大。至于辰王,江沐辰现如今自认不凡,想必也不屑与觊觎西楚疆土的东羽联手。且以现今东羽对我军敌视的态度可窥出,想必东羽真正想对付的便是楚王军。”

    “你之前曾怀疑是西楚内出了细作,这才致使东羽这般了解西楚地形。按照得到的消息也可猜出,这细作,只怕与咱们是有仇的,否则岂会趁着此次内乱而出兵侵犯我西楚疆土。只是,西楚这般大,我楚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倒是难以找到这样的人。且此人竟然能够说服东羽皇室出兵,其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啊。”楚南山老当益壮,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让他立即从楚飞扬的话中抓住最重要的内容,抽丝剥茧分析事情经过。

    只是,要想从千头万绪中找出元凶,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精明的楚南山,一时间也皱起了眉头,眼露为难之色。

    “只怕东羽早已有吞并西楚之心。此次的事情,东羽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那人对西楚的熟悉而攻占我西楚城池。”语毕,楚飞扬摊开手中的羊皮地图,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山脉走向一路滑向东面,将几座已经失守的城池点出来,沉声道:“龙羽帝的野心昭然若揭,东羽军在占领这几座城池后,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城中年纪尚轻的女子均被捆绑充当东羽军的军妓,剩下的壮年男子以及老人孩子尽数被屠杀,城中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几乎是屠城。比之海王辰王攻占城池后的举动,更是要恶劣几百倍,这样的外族若是不赶出西楚,百姓终日会处于恐惧之中。”

    端王与曲凌傲以往均是殿堂上的清贵贵族,虽常年立于大殿上与皇帝一同听取战报,可如今在行军作战途中亲耳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两人脸上早已是肃穆一片,眼底纷纷显出阴狠的愤恨之色。

    “打!唯有打退打怕了他们,才能让东羽明白我西楚的厉害。况且,海王辰王两人的心思皆是那皇位,若是有人敢阻扰他们登上皇位的机会,只怕他们二人也不会放过吧!”曲凌傲皱眉开口,素来正直的他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如今看着自家百姓受苦受难,心中岂会不痛?

    端王往日里皆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如今听完楚飞扬的话后,面色亦是一片肃穆杀气,半晌才听见他咬牙吐出,“狼子野心,竟不将我西楚百姓当作人看。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做那叛国的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海王辰王二人此时一心只为皇位,竟对东羽一事置之不理,尽数留给咱们,当真是好手段。”

    端王连连冷笑,想来心中定早已是气急了,更是对海王辰王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生死的举动寒心不已。

    “王爷,属下愿领兵前往东边抵御东羽,将失去的城池抢过来!”此时,始终沉默听着分析的曲长卿突然开口,只见他抬头看向楚飞扬,正直清朗的眼底一片愤慨之色,出口话更似是在立军令状。

    楚飞扬却并未立即松口应下曲长卿的要求,但见他埋头盯着手中的地图,心头则是快速地整理着思路,平展的眉间渐渐染上些许褶皱,这才指着大江南北的城池开口,“你若有心,本王便将此重任交给你。但你可要小心,如今东面义城已经在海王手下刘冥红手中,辰王也已派大军驻扎在东面,加上东羽,纵有本王留在东面的大军相助你,你以一敌三却也不可大意。刘冥红此人是海全四大猛将之一,能够被海全委以重任,能耐自是不可小觑。而江沐辰想要掌控整个西楚,自然是要夺下义城。而义城又是东面进入西楚的门户,东羽自然是要争夺的。你此番前去,沿途定会有埋伏,一切自当万分小心,不可逞强。”

    楚飞扬一番用心良苦地分析,让曲长卿频频点头,亦是让端王曲凌傲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但见曲长卿接过楚飞扬递过来的令牌,便抬手招来一队侍卫,对面前几人抱拳道别,在此与楚王的大军暂别,朝着东边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王妃,用午膳了。”慕春端着午膳走进木屋,将托盘中的几碟菜肴搁在桌上,这才轻声开口提醒坐在内室中看书的云千梦。

    云千梦抬眸看向窗外,见外面日头正紧,便放下书卷,一手轻扶着腰侧站起身,缓步朝着外室走去,遂问着身旁的乔影,“王爷离开京城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再过几日便能够到达朝城附近。只是不知表哥只身前往前往东边义城的路上可还安好?”

    乔影见云千梦这般问起,心中亦是默算了下日子,谨慎地回道:“从西往东,快马加鞭也要数十日的光景。如今西楚大乱,除去三王的正规军外,更是冒出不少的流匪盗匪,只怕曲尚书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闻言,云千梦静默地点了点头,将忧心藏于心头,为叹口气地缓缓开口,“这是可以预想的境况。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只是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海王辰王,那些小鱼小虾,只能稍后再做处置。之前让你留心的那人,如今可有动作了?”

    说话间,云千梦已经落座,端起面前已经放至温热的汤,慢慢用银勺搅拌着,清亮透彻的黑眸看着掀起漩涡的汤水,眼底一片平静。

    “回王妃,不曾!只是卑职有些不解,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王妃为何不暗自处置了她?万一她向……”说到此处,为担心隔墙有耳,乔影便吞下了剩下的话语,单凭着云千梦的聪慧,想必定也能够猜到她话中的意思。

    云千梦则是继续搅拌着手中的汤水,镇定平静的眼底随着那旋转的汤水仿若也掀起惊涛骇浪,但细看之下,却又只觉这一景色只是浮于她的眼眸中,并未深入眼底,一切如镜花水月,让人看不清真假虚实。

    只见云千梦轻抿的菱唇淡淡地勾出一抹浅笑,这才低声开口,“我心里也不解,为何她还不动手?原本她知晓玉乾帝等人藏身的地方,理应立即设法将消息传出去,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天,她竟按兵不动,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她的用意。”

    思及此,云千梦修眉淡拢,随即将手中的汤碗搁下,在盛夏之日本就没有多大的胃口,如今事情又多,更是牵挂着她的心思,更加没有用膳的心思。

    “王妃好歹用些吧,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多吃些,莫要饿坏了孩子。”见云千梦撂了碗筷,上官嬷嬷心头焦急,立即拿起桌上的公筷,将云千梦素日里喜爱的菜肴夹入她的碗碟中,劝着云千梦多食用些。

    “海王府可有消息传出?”曲妃卿等人作为人质被扣留在海全手中,即便知晓此时海王大军节节获胜还不至于对人质赶尽杀绝。可万一海全吃了败仗,那么最危险的便是人质。

    况且,如今楚飞扬出兵便是讨伐海全江沐辰,难保海全不会利用曲妃卿等人对付楚飞扬,届时楚飞扬只怕是要陷入两难之地了。

    “阳明山如今固若金汤,暗卫只探听到海王已带着海郡王离开海王府,至于人质的行踪却是无人知晓。就连太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乔影细细说来,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太子是决计不会被留下活口的,即便此时侥幸活着,只怕以海王的心计,也是容不得他的。现如今,我十分担忧安儿与表姐的安危,你再派人出去,势必要打探到她们被藏在何处。”夏侯安儿与曲妃卿终究是闺阁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况且她们二人身份特殊,最是利用的极好对象,想必海全也早有防备,将她们藏在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是,王妃!”乔影见云千梦眉宇间隐隐夹杂着一抹忧愁,立即应下返身步出木屋。

    “王妃,这会子可以用些午膳了吧!您担心曲小姐与公主,可自个的身子也要顾及啊,否则王爷在千里之外也会担忧的。”上官嬷嬷见缝插针,立即将一碗温热的粥放入云千梦的手中,好说歹说地劝着云千梦多用些。

    “太后皇后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让洪管家告知大家藏好了,莫要让禁卫军发现咱们的人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千梦舀起半勺热粥送入口中,依旧嘱咐着上官嬷嬷。

    “王妃放心吧,洪管家早已吩咐下去了。皇后这几日倒是安静,只是太后却每日均要去看望元德太妃,两人言语间每每均是争吵谩骂,实在是有失太后太妃的仪德。”为云千梦夹了些小菜放入碗中,上官嬷嬷低声禀报着,半垂的眼眸中折射出讥讽的浅笑。

    “王妃,洪管家求见。”两人正谈着,便见迎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请他进来吧。”吃了半碗粥,云千梦便摇头将粥碗交还给上官嬷嬷,遂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嘱咐迎夏。

    迎夏点头,随即返身出了外室,将候在外面的洪管家请了进来。

    “奴才见过王妃。”洪管家一路小跑过来,头上早已是沁出了一层热汗,手中则紧紧捏着一封信件。

    “出了何事?”云千梦的目光早已转向了那封信,心头猛地一跳,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妃请看。”洪管家起身,恭敬地手中捏着的信件交给云千梦,随即立于一旁不再开口。

    云千梦接过那已经被汗水打湿的信件,凌厉的目光一览上面叙述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继而抬起头来看向洪管家,口气坚定不移地开口,“容家虽是商贾之家,但陈老太君人品贵重,容云鹤为人秉直,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定是有人趁此机会陷害容家。”

    洪管家见云千梦口气异常肯定,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江南传来消息,说是当地百姓食用容家所发赠的粮食后,出现呕吐等现象,更有数十名百姓丧命。只怕此时弹劾的折子已经交到皇上的手上了。”

    云千梦细听着洪管家的禀报,同时见手中已经看完的信件撕碎,顺手丢入慕春端过来让她净手的铜盆中,让碎片沉入水中。随后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炎热的骄阳,面色沉静不见半丝波澜……

    “王妃可是想去为容家求……”上官嬷嬷与洪管家互视一眼,上官嬷嬷跟着走到云千梦的身后,低声询问。

    而云千梦却只是摇了摇头,继而缓缓开口道:“洪管家,让人查清到底是何人陷害容家。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本妃是决计不会先行前去面圣。”

    自己若是贸然前去求情,便是坐实了容家的罪名,反倒是害了容云鹤。

    况且,若此事是玉乾帝着人故意陷害,自己此番送上门去,反倒是让对方得逞用以要挟自己。如今丹书铁券在身,云千梦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多做打算,否则让人套出了这个秘密,莫说自己危险,只怕也会连累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人。

    “是,王妃放心!”说着,洪管家便转身离去。

    “奴才见过楚王妃,皇上有要事请王妃。”只是,还不等云千梦松口气,便见余公公快步走到木屋前,隔着木窗开口邀请云千梦前往帝后暂时居住的木屋。

    “不知皇上有何事?本妃身子有些不适,只怕不宜面圣。”隔着目光,云千梦看着余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脸,淡漠地开口。

    只见余公公似是早已料到云千梦会拒绝,脸上浅笑竟是半点不变,继而快速地接口,“云相方才前来谷中向皇上禀报如今朝中的重大事情,皇上体恤云相与王妃父女许久不见,便命奴才前来请王妃,还请王妃快随奴才前去,莫要让皇上等久了。”

    说着,余公公领着身后的几名禁卫军便踏上木屋前的台阶,似要硬闯进来。

    殊不知,乔影离开前早已留下侍卫保护云千梦,几名侍卫见余公公等人想要硬闯,便也毫不示弱地挡在了台阶前方,半点也不肯退让。

    余公公见状,眼底浮上不满之色,随即反问,“王妃这是作何?”

    云千梦纹丝不动地立于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面色丝毫不变,听到余公公的质问,极其冷静地开口,“本妃身子不适,且臣妇与皇上之间本就应当避嫌,皇上皇恩浩荡,不如劳请公公代为转告皇上,让父亲前来臣妇暂居的木屋相聚,如何?”

    语毕,云千梦脸上便显出一抹疲态之色,上官嬷嬷等人见之,立即扶着她坐回桌旁。

    余公公不想如今楚王妃气势这般强势,眉头微皱,心思几番翻腾,终究是抓到了重点,随即立于木屋外开口,“王妃还是随老奴走一趟吧,皇上此番召王妃前去,自然还有其他的事情。”

    “若是朝政大事,只恨臣妇只是一介女子,不能参与朝政为皇上分忧!若是后宫之事,此处有太后皇后,何时轮到本妃逞强?还是请公公回去吧!”殊不知,云千梦软硬不吃,两句话便又驳回了余公公的要求,惹得余公公心头直犯难,从未觉得这娇娇弱弱的楚王妃竟这般棘手难以相处。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余公公心思快速反转几回,斟酌片刻便又浅笑着开口,“王妃所言差异,如今天下大乱,皇上暂居这山谷中,一切事宜从简,那些繁文缛节自然也是不必太过遵循。况且,楚王领兵在外为皇上效忠效命,皇上怎会眼看着云相在谷中,而不让王妃与云相父女相见呢?还请王妃快些随老奴前去面圣,免得让皇上等久了。”

    说着,余公公便领着身后的禁卫军守在木屋外,这一次并未硬闯,而是打定主意始终守在外边,直到云千梦出来为止。

    “王妃,他们实在是……”慕春见余公公几人竟不等王妃开口便自作主张地候在门外,心头大为恼火,便要抬脚出去教训几人,却被云千梦拦住。

    云千梦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继而让迎夏为自己换了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头上攒着一支玉簪与几只精致的珠花,便领着慕春与迎夏步出木屋。

    屋外的余公公见云千梦出来,平静的眼底不禁暗暗送了一口气的模样,立即躬身上前,有礼道:“王妃,请!”

    云千梦并未多话,只淡淡地对余公公点了点头,便走在最前面,朝着帝后的木屋走去。

    远远望去,帝后的木屋附近重重围着几层禁卫军,肃穆的气氛让外围的人也不禁心生警惕与惧意,不敢放肆喧闹。

    而玉乾帝等人住进山谷这几日来,云千梦亦是有意与之保持距离,相互间倒也相安无事。若非今日出了容家的事情,双方自然是会持续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容家的事情一出,不管玉乾帝到底有何打算,只怕再也不会装聋作哑下去。

    眼看着帝后的木屋越走越近,云千梦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是沁出了汗水来,不知是因为担心容家的缘故,还是这外头的日光太过强烈了些。

    “请王妃稍等,容老奴进去禀报皇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木屋前,余公公留下云千梦一行人,先行走入屋内禀报。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便听到传召的声音传出屋内,云千梦平复心情,留下两个丫头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正屋的正中间,坐着一身龙袍、表情严肃的玉乾帝,而玉乾帝的右下首则站立着云玄之。见云千梦进来,云玄之神色一如玉乾帝一般肃穆严谨,眼底并无半点父女之情。

    云千梦走上前,轻盈一拜,“臣妇见过皇上。”

    “楚王妃有孕在身,起来吧。”玉乾帝声音平缓,并未带有多少凌厉。

    “谢皇上!”云千梦缓缓起身,这才微微侧身,向云玄之轻轻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王妃有礼了!”云玄之立即朝云千梦拱手,父女二人看似有礼实则淡漠。

    云千梦行完礼,便静默地立于原地不再开口。云玄之久未见自己的女儿,却也并未表现出太过的关心与爱护,径自立于玉乾帝的右下首淡然处之,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徒留外面的知了声响彻满山满谷。

    玉乾帝的目光自云玄之与云千梦的身上转了几圈,见这二人均没有开口的意向,眼底划过不似不满,脸上却是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温和地开口,“云相与王妃是父女,怎么在朕的面前竟也这般的生疏?莫不是朕在此处,让你们父女二人无法共叙天伦?”

    话虽如此,玉乾帝的身子却是纹风不动地坐在原处,并未有半点离开的迹象。

    云千梦只是半垂着容颜,将回答留给云玄之,自己心中则是揣摩着玉乾帝今日将自己传召过来的用意。且如今云玄之往返京郊与山谷之间,短期内尚不会被人发觉,但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会暴露了行踪,于楚相府一众人等的安危实在是极大的隐患。

    “微臣不敢有如此想法。”果然,云玄之急于表现忠心,便立即开口回道:“皇恩浩荡,能让老臣看到王妃安好,微臣心中已是极其的放心。老臣对皇上的恩德感激不已,岂会有那样的念头。”

    闻言,玉乾帝只依旧淡淡地笑着,目光却已是转向始终沉默的云千梦身上,较为温和地开口,“不知楚王妃可有什么想说的?云相前来这山谷不易,若非有重大急事,你们父女只怕也不能见上一面。”

    语毕,玉乾帝那双闪着浅笑的眸子则紧盯着云千梦,精锐的眼底含着凛冽的煞气,将面前的云千梦尽数笼罩在其中,不放过云千梦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云千梦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自己压迫而来,藏于衣袖中的双手微微一紧,脸上却是端着平和淡然的表情,谦恭有礼道:“臣妇见父亲安泰健康,悬着的心便落了地。真正的关心并不在话有多少,只稍见上一面便已明了。更何况,父亲前来,定是有大事禀报皇上,臣妇岂能因为父女之情而耽搁了朝政大事。如今见父亲身体健朗,臣妇便也放心了,臣妇告……”

    说着,云千梦便想行礼离开,却不想竟被玉乾帝将话劫走……

    “王妃不必急着回去,云相今日所回之事,却与王妃息息相关。王妃不如也听一听吧。”玉乾帝浅笑着开口,口气平静,只眼中的神色却越发的凌厉,带着极重的窥测之意。

    云千梦只能暂停行礼的动作,始终半低着螓首立于二人面前,等着那二人再次开口。

    玉乾帝见云千梦始终寡言的模样,便仰天长叹,径自开口,“海王与辰王兵变,海王夺下西楚大半江山,辰王逼宫,迫使朕不得不离开皇宫,只带着一班大臣逃出京城,许多的事情尚未来得及商量准备。如今楚王讨伐那二个逆王,最重要的便是军粮问题。若是粮草出了问题,即便楚王用兵如神,怕也难以战胜海全江沐辰。王妃心中难道不担心楚王的处境?”

    这番话中,似是已指责云千梦心不在自己夫君身上。

    云千梦听之,便知玉乾帝这是变着法子激将着想让自己着急,从而乱了方寸露出马脚。

    也明白玉乾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军粮的事情,便见云千梦眉头轻蹙,脸上泛出一抹难色,带着一丝怯懦道:“回皇上的话,此等朝政大事,臣妇着实不懂。更何况,臣妇如今身怀有孕,王爷临行前只嘱咐臣妇好生静养,其余事宜均无提及,还请皇上恕罪。”

    轻言细语间,便挡去了玉乾帝扣下来的大帽子,再一次地置身事外。

    见云千梦看似柔弱,却是个啃不烂的硬骨头,玉乾帝心头微恼,抿起的薄唇紧绷着,目光继而射向云玄之。

    云玄之会意,又见云千梦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闪过一抹微愠,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梦儿,你可知,如今提供楚王军粮的便是容家。可今日有消息传来,江南三十二州县的百姓,有人在食用容家的粮食后无端出现呕吐现象,现如今已有不少百姓身亡。若是这样的粮食输入军中,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届时……”

    只不过,云玄之的话尚未说完,便见云千梦猛地抬起头来,睁着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云玄之,清浅出声,“父亲,女儿只是一介妇人,如何能够参与朝政大事?父亲与其与女儿说明此事,倒不如书信告知王爷来得妥当啊。”

    云玄之被云千梦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一时间心头气绪不顺,心中暗自恼怒,却碍着在玉乾帝的面前不便发作,只能咽下这口气。奈何心头始终有气,云玄之却没有再开口。

    玉乾帝见云玄之败下阵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继而接着开口,“王妃与楚王同心,飞扬如今东征西讨,哪里还有功夫应对这样的事情?朕今日召王妃前来,便是想问问王妃,朕该如何处置容家?”

    云千梦将玉乾帝终于将用意说了出来,心中冷笑一声,随之便轻提裙摆跪了下来,满面严谨肃穆道:“皇上,臣妇方才已说,国家大事,岂有臣妇一介妇人插手的道理?即便是战乱时期,也断断不可乱了规矩。况且,朝中还有父亲一干德高望重的大臣支撑,何时轮到臣妇胡乱开口?再者,容家与我楚家以及辅国公府关系甚好,臣妇此时开口,只怕也会有所偏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云千梦便朝着玉乾帝重重磕头,丝毫不见她有松口的迹象。

    只是,云千梦最后一句话,却是点明了重中之重,丝毫不避嫌地将容楚曲三家绑在一起,玉乾帝即便此时想动容家,只怕也要掂量后果。

    果真,云千梦话落,室内便一片寂静,玉乾帝脸上骤然寒霜如冻,云玄之眼底则隐隐浮现怒火。

    “难不成,朕不但不处罚容家,还要褒奖容家?”半晌,才见玉乾帝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云玄之见玉乾帝已是动怒,目光隐含责备地扫了云千梦一眼,继而开口劝道:“皇上,臣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百四十三章

    见云玄之出面,玉乾帝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只是目色依旧冰冷如霜,极其冷漠地看了地上的云千梦一眼,心思翻转不下百次,半晌才沉声开口,“楚王妃起来吧。素闻楚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怎么也这般闺中无知妇孺的姿态了?”

    云千梦听玉乾帝的口气,已知自己几次的推拒,已是让玉乾帝心生出许多的不满。只是却并未与玉乾帝多加争执,也并未就方才的指责为自己辩解,单单是安静地朝玉乾帝磕了个头,这才谢恩道:“臣妇多谢皇上。”

    语毕,便见云千梦缓缓站起身,那敛的容颜上静如湖面,冷静的眸子中折射出的唯有屋内的点点亮光,让人窥测不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你身为右相这么多年,朝中的事情自然了然于心。既然你已开了这个口,自然是揣测过的,不妨说来听听。”玉乾帝见在云千梦这边没有突破,只能将视线转向云玄之,半恩半威地开口。

    云玄之目光自云千梦的脸上扫过,继而半垂着头恭敬地回着玉乾帝地问话,“回皇上,此次江南地区出事的时机,偏又凑巧遇上海王叛乱,白无痕已经掌控了大半个江南地区,难保这不是海王一众叛贼想出的离间计。”

    说到此处,云玄之稍稍停顿,眼帘微抬快速地看了玉乾帝一眼,见玉乾帝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而渐渐阴沉了下来,云玄之心头百般揣测,继而又开口,“自然,即便这是海王等人的诡计,可容家明智如今时局严峻,却没有看顾好自家的米铺,导致出现这样的丑闻,容家也是要担上失责的罪责。只是,皇上,如今皇宫被辰王霸占,户部中又均是辰王的势力,楚王大军想要打胜仗,这军粮自是重中之重,容家此时愿意一力承担军饷,咱们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容家定罪。但若是放任容家不管,将来若是军粮出了问题,那就后悔莫及了。依微臣之见,不如让漕运使督促容家运输粮草之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云千梦敛着的眼中划过一丝冷芒,心头淡淡冷笑,双手微缩紧却并未立即开口,只耐着性子等着玉乾帝的回复。

    而听完云玄之此言的玉乾帝,亦是沉吟了半晌,含着凌光的龙目紧盯着面前的云玄之,见对方眼底赤诚一片,声音却略微高扬与恍然大悟地开口,“苏启?你今日不说,朕倒是将此人忘记了。”

    见玉乾帝这般口气,云千梦心头一片冷然,玉乾帝根本不是忘记苏启此人,而是他的注意力始终盯着容家那偌大的家财而忽略了其他的人或事,亦或者玉乾帝想以容家的事情逼着楚家交出丹书铁券,可如今看到自己软硬皆不肯让步的模样,只能退而求其次顺着云玄之的话提到苏启。

    思及此,云千梦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云玄之一眼,这个父亲可真是会揣测圣意啊。只是,云玄之这般做,只怕不仅仅如此吧。

    “朕听闻,苏启的妹妹,曾是云相府上的妾室,很得云相的宠爱啊。”玉乾帝并未表态,平视云玄之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精湛的光芒,其中却又带着一抹戾气,让云玄之心头一紧,应对之时更加的小心谨慎。

    “回皇上的话,却有此事。只是苏氏已经过世,微臣与苏家走动地也不如往日那般勤快。”停顿片刻,云玄之继续开口,“如今海王辰王叛乱,朝中大臣跟着两个叛王的不在少数,皇上,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苏启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能够办好差事。”

    此言一出,就连方才怀疑云玄之用心的玉乾帝,一时间也沉静了下来。

    云千梦静默立于一旁,听着云玄之的话,心头却不得不佩服云玄之的滑头,一句‘对皇上忠心耿耿’,便让玉乾帝心意渐渐转变。知晓苏启的心不是向着海王辰王,也不是忠心于楚王,那便是可用之才。

    “苏启是漕运使,由他督促此事是再合适不过的!既然云相已是分析地这般透彻,那便命人前往江南找到苏启,让其将容家的事情接掌过来。容家的事情,更要命人查清,届时朕再与容云鹤算账。如今楚王肩负重任,朕自然不能在军饷上委屈了楚王和众位将士!”此番话,玉乾帝说得大义凛然,目光更是似有若无地扫了云千梦一眼。

    只是,不管玉乾帝是怎样的态度,对楚家的态度是褒是贬,云千梦却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如一直软绵的靠枕般,打上去竟是半点成就感也没有,让玉乾帝心头暗恼,却又不能发作出来,唯有沉下的脸色让人能够窥测出圣心圣意。

    云玄之见玉乾帝暂时将容家的事情压了下去,悬着的心总算了放了下来,便拱手恭敬地开口,“既如此,那微臣便先行告退。”

    玉乾帝见今日没有让云千梦松口,心头暗自生气,却再也没有借口留下云千梦,只抬起右手挥了挥,略带不耐道:“小余子,送云相与楚王妃出去。”

    “臣妇告退。”闻言,云千梦与云玄之一同朝玉乾帝行礼,父女二人一起随着余公公踏出屋子。

    刚踏出木屋,便见候在外面等待的慕春迎夏朝云千梦快步走了过来。

    云千梦正欲抬起头来,目光却突然扫见木屋的转角处竟飘过一道淡黄裙摆,那宫制的衣料以及上面的花纹让云千梦眼神微微一沉,脚下步子稍稍放缓了些。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慕春眼明手快,见云千梦眼底泛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寒光,随即走上前扶住云千梦的手臂,担忧地询问着。

    “可能是方才站得有些累了,暂且歇一歇吧!”云千梦顺着慕春的话停下脚步,纵使是送她们出来的余公公见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促崔云千梦尽速离开,只能耐着性子候在一旁,等候云千梦歇够了再起步。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发丝稍稍凌乱,云千梦抬手轻撂耳畔青丝勾于耳后,这才笑着对余公公开口,“皇上身边离不开人,公公还是尽速回去吧。本妃自是认得回去的路。”云千梦见云玄之也跟着自己停下脚步,便知云玄之定是有话想对自己说明,借着玉乾帝身边离不开人的说法,将余公公支开。

    余公公已是人精,岂会看不明眼下的行事,便点了点头,向云千梦云玄之行了礼,这才返身回到玉乾帝的身边。

    “王妃,您的耳坠怎掉了一只?”此时,慕春突然开口,小手指着云千梦秃了的耳垂低声提醒道。

    顺着慕春的眼神,云千梦抬手轻抚耳垂,果真发现耳坠少了一只,立即回身往方才踏出的一路看去,却发现路面干净平整,并未多出其他的饰物。

    “方才本妃倒是看到一名穿着淡黄宫装的宫女在附近,你留下替本妃好好找找吧。”见云玄之尚在此处等着出谷,云千梦便嘱咐慕春几句,随即与云玄之往山谷的入口处走去。

    “王妃好本事,连皇上也奈何不了王妃。”走出了玉乾帝的监视范围,云玄之这才低声开口,声音中少了以往的温和,多了一抹凌厉的责备。

    云千梦走在云玄之身侧,眼角余光瞟到云玄之略沉的脸色,不由得浅笑开口,“父亲难道不认为,今日之事,皇上实在为难本妃吗?不过方才多谢父亲为女儿解围,否则女儿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哼!你能够坐上楚王妃的位置,又岂会不知如何收场?为父却是真真正正被你吓了一跳,皇上本就不喜容家,你却执意趟进这浑水中,竟还将楚家曲家拉了进来,你难道是仗着如今楚王手握兵权便肆无忌惮吗?”云玄之却是心头恼怒,只是在满山满谷的禁卫军面前,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依旧是那个在殿堂上沉稳镇定的右相。

    听出云玄之低声的责备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怒意,云千梦只是低低一笑,继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道路,缓缓而低浅开口,“皇上如今将我传唤过去,便已是将楚家容家看作一党,即便我再如何撇清也是无用。倒是父亲好计谋,竟让皇上在此时用了苏启,难道父亲忘记苏源故意陷害云相府的事情了?”

    话锋一转,云千梦骤然停下脚步,微抬眼帘,眼底凛冽之光倏而射向云玄之。

    云玄之早已知晓这个女儿厉害,如今看来,只怕这个女儿还知晓自己不知的事情,见云千梦眼底神色凛然带着杀气,云玄之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继而开口,“你已将容府与楚家绑在一起。楚家云家乃是联姻,你以为容家出事,云家会安然无恙?苏家既然与我们不对盘,那苏启自然不可能帮着咱们,如今粮草一事交由苏启,将来事好事坏也与苏启脱不了干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暂时移开盯着容家的视线。本相只希望你莫要义气逞能,将家族利益置于一旁不管。”

    说到最后,云玄之的口气越发加重,听之似是在训斥云千梦一般……

第三百四十四章

    见云玄之的语气越发低沉,云千梦转眸望向渐渐走近的山谷入口处,淡淡地开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亲,对我们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打赢这场硬仗。否则,即便我们在营党之间取得了胜利,又有何用?难不成海王辰王见我们战胜了苏启等人,便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与其将心思放在一些身外之物上,不如想想如何协助王爷做好后方事宜,否则前方一旦战败,咱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云玄之原以为云千梦会想方设法劝说自己站到容家这一边,却不想云千梦心中丝毫不担心容家的事情,又听她说起如今三王之间的争夺战,云玄之的眉头皱地更紧,微叹口气带着一丝无奈道:“海全本就是武将出身,行军打仗最是熟悉不过。辰王身边将领谋士无数,自然也是难以对付。楚王这一战十分艰难。你能顾全大局自然是好的,只是在皇上太后等人面前,也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鲁莽,免得牵连了他人。”

    父女二人谈到此处,已有禁卫军牵过马匹朝着云玄之走过来,云千梦收回视线转向云玄之,浅笑道:“父亲放心。父亲一路走好。”

    语毕,便见云千梦领着迎夏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见云玄之领着一纵队的侍卫骑马离开山谷,这才转身往里走去。

    “王妃,您看……”两人路过帝后居住的木屋时,则见慕春与一名身穿淡黄宫装的宫女立于外围说着话。

    云千梦放眼看去,平静的目光暗自打量着那名宫女的身量,对迎夏稍稍点了点头,由迎夏扶着走了过去,同时温和出声问着,“慕春,找到本妃的耳坠了吗?”

    两人见云千梦前来,纷纷行礼,“见过王妃。”

    慕春更是上前两步扶住云千梦,恭敬地回道:“回王妃的话,方才奴婢问过小怡姐姐,均没有看到王妃的耳坠,还请王妃责罚。”

    “你这丫头,本妃差你去找,你竟偷懒询问起旁人来了。”见慕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云千梦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将视线尽数放在那名名叫小怡的宫女身上,声音柔和道:“你在何处当差?”

    那宫女见云千梦问起自己,便款款上前一步,朝着云千梦福了福身,浅声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顶了原先琴儿与碧儿两位姐姐的差事。”

    “哦,原来如此。”闻言,云千梦稍稍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小怡身后不远处帝后的木屋浅笑道:“这会子,你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怎么出来了?”

    只见小怡面色坦然,镇定地回答着云千梦的问题,“皇后娘娘见皇上迟迟不用午膳,便让奴婢前来询问余公公,只是却不能替王妃寻回耳坠,还请王妃见谅。”

    “既如此,你便赶紧回皇后娘娘身边吧。”云千梦也不再询问其他的事情,只淡淡地挥手让小怡离开,自己领着两个丫头往暂居的木屋走去。

    慕春与迎夏扶着云千梦,两人心中均是有些不解,便纷纷回头偷看了那已经转身离去的小怡一眼。

    三人回到木屋外,见乔影已经回来,待云千梦坐下后,乔影这才开口禀报,“王妃,卑职先后派了五批暗卫出去暗访公主与曲小姐的下落。”

    “辛苦了。”云千梦微点头,目光则是放在慕春的身上,问道:“方才与那小怡是如何遇到的?”

    慕春立即走上前回道:“回王妃,是在木屋外。奴婢瞧着那小怡立于木屋的转角处,便故意走过去。瞧她站的位置,倒十分适合偷听。”

    “王妃,难道她打算动手了?”乔影听完慕春的回禀,眉头忽然一皱,随即便出口询问。

    云千梦淡雅一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这才开口,“今儿个见玉乾帝将本妃召过去问话,她便找了个借口偷听。”

    况且,帝后本就是同住一屋,皇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派人过来询问皇帝用膳一事?

    “那是不是需要卑职……”乔影现如今最担心旁人将注意打到云千梦的身上,不由得上前一步,右手做成手刀状在脖间轻轻一划……

    “按兵不动,只是必须拦下她送出去的所有消息。”云千梦却是否决了乔影的提议,但见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轻抚腹部,眼底目光轻柔中闪着坚毅,心头的决定无比坚定。

    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或许自己未必会这般做。但今日一事,显然已经惹怒了玉乾帝,留着那个小怡,或许还有……

    “是。”乔影退到一旁,低眉顺从地听从云千梦的吩咐。

    西楚东部义城附近。

    “曲大人,前面五十里外便是义城,只是咱们靠近不了,海王刘冥红率军攻占义城后,更是让大军驻扎在义城附近。一来方便吞掉附近的城池,二来能够防止我们与辰王的偷袭。”一纵队人马在疾奔中突然勒住缰绳停在一座小山坡上,一名紧跟在曲长卿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即指着远处那座城门禁闭的城池,向曲长卿解释着现如今义城附近的状况。

    曲长卿腰杆挺直端坐在马背,盔甲上虽因为数日的狂奔而覆上了一层尘土,但那双镇定冷静的眼眸却透露出少有的沉着,黑眸清晰地望向远处的城池,曲长卿薄唇轻抿,握着缰绳的双手微微缩紧,露出泛白的骨节,半晌才出声,“咱们先去楚王军的大营再做商量。此处太过显眼,万一被发现便糟糕了……”

    ‘嗖……’可曲长卿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听到一道破空而来的箭声从远至近地射过来……

    曲长卿眼神一凛,面色骤然一沉,整个人猛地往后扬去,直直地倒在马背上……

    正在此时,那箭羽在顷刻间自曲长卿方才端坐的头部处射了过去,若是晚上一分,只怕曲长卿早已血溅四方……

    “有埋伏!”只见曲长卿瞬间直起身子,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手紧紧握住缰绳调转马头,领着身后的侍卫往楚王军营的方向奔去……

    “曲长卿,只怕你有命来没命回去了……”正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由上至下的传来……

    曲长卿奔跑中抬头往那立于山头上的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奈何背对着日光让人瞧不见他的长相,但那有别于西楚将领的衣着却让曲长卿半眯的双眸顿时圆睁,立即怒道:“你是东羽的人!你竟认得出本官!”

    与此同时,曲长卿心头只觉百思不得其解,西楚与东羽素来相安无事,也鲜少有往来。可那人显然对西楚的地理状况以及百官的情况了解地十分透彻,否则岂会立即叫出自己的名字?

    “哼,本将自然是东羽之人!给本将杀,一个活口都不准留下!”那人一声冷哼,只见他立即举高手中的长剑,烈日下剑身的寒光闪过众人心头,无数的箭羽由上而下破空而来,直直朝着小山坡上的曲长卿等人射过来。

    “保护曲大人!”上百名侍卫团团将曲长卿围住,护着曲长卿往楚王军营的方向奔去……

    “想逃?”那人突然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弓,随即从身后背着的箭筒中抽出三支长箭架在长弓上拉开,瞄准曲长卿的方向快速地拉开弓弦,眨眼间便射出了手中的三支长箭。

    “啊……”护在曲长卿身后的两名侍卫身受箭矢瞬间跌落下了马背,眨眼间便被四周狂奔的马蹄践踏的血肉模糊。

    ‘嘶……’最后一支箭却是射中了曲长卿坐下的马匹,只见那马儿仰天长啸一声,随即倒地不起,将曲长卿整个人甩了出去……

    曲长卿瞬间松开手中的缰绳,在即将摔倒在地时眼角余光瞥到身旁的马匹上空无一人,便立即脚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的同时伸手握住那马头上的缰绳,一个翻身便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曲长卿心头大怒,快速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弓箭,随即反身坐好,极其快速地架弓朝着那人的方向放箭,连放十箭,竟有半数射中了那人身旁的侍卫……

    “将军方才何必与曲长卿废话,现如今可好,给了对方逃跑的机会。”而这时,一名蓝袍男子竟是出现在那将领的身旁,带着一丝责备地阴沉开口。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不宜恋战。”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曲长卿身旁的侍卫立即开口,经过方才的一阵厮杀,己方已是死伤一大半,若不再想办法突围,只怕定会全军覆没。

    曲长卿丢掉手中长弓重新坐好,稳住心情四下看着此处的地形,见此时敌方正在补充箭矢,立即领着剩下的侍卫往视野死角的方向奔去。

    半百人顺着山坡往下奔去,后面是上千人的追兵紧追不舍,前方竟传来阵阵铁骑之声,隐隐带着大地震动……

    曲长卿等人面色骤然凝重肃穆,眼底却是露出坚毅不屈的神色,众人咬牙握紧手中佩剑,朝着那雄雄镇山之声冲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众人屏息看着前方越行越近的军队,待看到那高举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海’字时,曲长卿立即沉声开口命令道:“众将听命,宁愿战死,也不可被敌人活捉。”

    后有东羽追兵,前有海王大军,他们区区半百的人数,无论如何也是不占优势。与其做战俘,不如战死,更能提升楚王军的气势。

    曲长卿身边的侍卫闻言,众人半丝犹豫也无,异口同声大声回道:“是!”

    无畏之势顿时从半百人的身上冲出,但见他们人人一手紧持长剑,一手紧握缰绳,眼底萦绕誓死而归的凛然之气,冲向海王军的速度越发地迅速果断……

    “停!”而这时,原本不断往曲长卿等人本来的海王大军中则传来一道号令声。

    上万的军队应声在瞬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震山之声渐渐停息……

    只是这样反常的举动却引得曲长卿等人越发警惕小心,众人持剑的手微微一转,打照在剑身上的日光瞬间被反射出去,直直地冲向前方的大军,气势丝毫不见减弱,更觉隐隐有压过万人大军的趋势……

    “放箭!”却不想,方才那道声音竟又再次出声,低沉冷酷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血腥之味。

    丝毫不含情绪的命令让冲过来的曲长卿等人全身戒备,手中的长剑已是护在了身前……

    ‘嗖嗖嗖……’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朝着曲长卿等人架起的长弓,竟是将上面的箭矢射向曲长卿等人身后紧追不舍的东羽士兵。

    “啊……”在漫天的银光寒芒的箭雨中,东羽士兵惨倒一片,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更是身中数十只箭矢,口喷鲜血直直摔下马背,沦为马蹄的践踏之物。

    人肉鲜血混合在一起,如烂泥一般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四处飞溅,幽幽山谷中瞬间充斥着浓郁散不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不已。

    看着前面冲锋的士兵倒下一大片,后面紧跟着的士兵立即拉住缰绳,停下追逐的步伐,再也顾不得追赶曲长卿等人,均是高举手中长剑,挡住那一波紧接着一波的射击。

    而他们坐下的马儿却也在这场混乱中受了惊吓,纷纷嘶叫低吼摇头摆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由于海王大军的加入,东羽军队在一瞬间陷入慌乱之中,不知是该撤退还是继续追杀曲长卿等人……

    “撤!”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那些抵死抵挡箭雨的东羽士兵顿时松了一口气,双脚均是轻敲马腹,手牵缰绳调转马头急急往后撤退。

    “岂能就这么放过曲长卿?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下一次指不定要等上多久!”而骑马与那东羽大将并肩立于山坡上的蓝袍男子见状,立即语带气急败坏地低吼道,那双看向曲长卿背影的眸子中瞬间染上无以复加的恨意,握着缰绳的指关节泛着白光,一副恨不能吃了曲长卿的模样。

    那身穿金色盔甲的东羽大将听完男子的低吼,眼底划过一丝讥笑,粗狂的声音中透出一抹斥责,“公子何必这般心急?总不能为了你,牺牲我东羽将士的性命吧!”

    语毕,那东羽大将不再理会身旁双目爆红的男子,径自指挥手下将士接应撤回来的士兵,随即抬眼看向与海王大军对峙的曲长卿,眼底露出一抹阴鸷冷笑,继而抬手往后一挥,原本立于山坡上的东羽大军瞬间齐齐往后扯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穷寇莫追!”海王大军中有人蠢蠢欲动,似有士兵想要前去追击那落荒而逃的东羽大军,却被方才出声命令放箭的男子勒令撤了回来。

    曲长卿厉目射向那出声的男子,随即冷笑道:“想不到今日能够在此见到刘将军,看来海王已经将此处当作海王府的地盘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海王麾下四大猛将之一的刘冥红。

    刘冥红自攻占义城之后,便积极在义城附近布局,更是忙于蚕食西楚东边的城池,今日竟出现在这不起眼的小山坡,看来是提早得到了消息。

    只是,让曲长卿不解的是,刘冥红是得知东羽之人会出现在此处,还是得知自己会路经此处?

    若是前者,这说明海王已是掌握了东羽的动向,若是后者,则说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只是,不管是哪方面走露了消息,足可见海王等人已经对东边的动态掌握在手中。

    “曲尚书何必心生不快?你我本都是西楚的子民,本将既然奉王爷之命镇守东边疆土,自然是不容东羽之人在此放肆。看来曲尚书方才定是受了惊吓,不如随本将回义城让大夫诊治一番。”语毕,便见刘冥红右手轻挥,海王大军中有一纵队的士兵朝着曲长卿等人走来。

    “哼,不必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曲长卿眼底寒光一闪,示意身旁将士立即进入应战状态,即便是战死此处,也不可被海王俘虏而打击楚王军的气势。

    刘冥红见曲长卿誓死不降,心中亦是有数,便也不再规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继而冷声道:“既然曲尚书不吃敬酒,那就只能饮下这杯罚酒。”

    语毕,方才的箭羽再次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仅剩的小半百侍卫将曲长卿团团围住,护在最中间,为曲长卿挡去了大部分射过来的箭矢……

    ‘呲……’奈何射过来的箭矢太过密集,侍卫接二连三地倒地不起,曲长卿右肩头更是被箭矢射中……

    “停!”刘冥红看着仅剩一人坐在马背的曲长卿,见他身中几支长剑依旧硬挺地坐在马背,眼底不由得浮现一抹赞赏,只是心头思及此人冥顽不灵丝毫不听自己的劝降之言,刘冥红心头顿起杀心。

    只见刘冥红抽出配在腰间的长剑,同时挥退身旁的一众将领,双脚猛敲马腹,整个人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向曲长卿……

    曲长卿看着与自己同来的侍卫尽数被诛杀,心头怒意大起,悲愤之意充斥胸腔,右手胡乱在身上一抹,将肩头流入手心的温热鲜血抹去,随即紧紧握住长剑,架起战马迎向已经逼近眼前的刘冥红……

    ‘噹……’两人隔空相交,寂静的山谷中顿时发出刺耳的击鸣声……

    第一次相击之后,两人错身而过,刘冥红依旧稳坐马背。

    曲长卿的身子却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受伤的部位更是因为强烈的震动喷出鲜血来,只见他面色肃穆、眼中目光坚毅,左手更是紧紧握着缰绳瞬间稳住身子,随即调转了马头,不给刘冥红半点调整的时间便又冲了上去。

    刘冥红亦是战场老将,瞬间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在曲长卿不要命地冲向他时,亦是策马迎向曲长卿,手中的长剑已是高高举起,势要在这一个回合中取下曲长卿的头颅。

    ‘噹……’再次相击,曲长卿为了躲避刘冥红的斩杀,一个侧身翻落马背,跌在地上,手中的长剑为了挡开刘冥红的长剑被打落在地,剑尖深深地cha入面前的黄土地中……

    “曲长卿,看来今日胜负已定,你乖乖受死吧!”刘冥红在一瞬间来到曲长卿的面前,端坐马背冷眼俯视坐在血水中的曲长卿,寒光剑尖已是指向曲长卿的脖颈。

    “哼,乱臣贼子,要杀要刮随便处置,何必这么多的废话!”曲长卿仰起头来,面色凌然不屈,眼底不卑不亢,一声冷哼道尽心中所有的怒意,面对架在脖子上的冰冷长剑却能够面不改色,倒是让刘冥红另眼相看。看来楚王调教的人还是有用处的,只是这样的人对于海王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

    不再多言,刘冥红随即抬起右手,手中长剑朝着曲长卿的脖间砍去……

    ‘噹……’却不想,原本认命受死的曲长卿竟突然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在闪身躲过砍过来的长剑时,左手撑地而起,右手的匕首猛地朝马背上的刘冥红刺去……

    “保护将军,放箭!”事出突然,刘冥红的副将见主将危险,立即出声发令。

    “放箭,保护曲大人!”而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一道低沉稳重的命令声……

    那副将忙转头看向不知不觉出现在不远处的军队,心头猛地一跳。

    而那方才出声之人亦是冷目打量着海王大军,只见他右手果断挥下,密雨般的箭矢直直朝着刘冥红的方向射去……

    刘冥红感受到危险,再也顾不得斩杀曲长卿,忙不迭地驾着战马奔回海王军中……

    而那出声之人则是领着十几人的侍卫队立即策马奔到曲长卿周身,亲自将面色惨白的曲长卿拉上马背,一时间两军对峙不下,形势严峻。

    “想不到是焦将军,多年不见,焦将军如今是打算出山了?”待看清了来人,刘冥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冷声开口。谁曾想到,楚南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焦大派来了义城。

    焦大面色坦然,让侍卫护送曲长卿回队伍中,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刘冥红身上,反问道:“刘将军是打算在东羽面前自相残杀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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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介绍:
云府千金胆小懦弱,金銮殿上的一场退婚,让她撞柱身亡…… 再次睁眸,眼底怯懦褪去,寒光乍现,让人望而生畏,缓步踏进血迹斑斑的大殿,清冷微寒的嗓音缓缓响起“那就随了辰王的愿!” 人人都道是,云府千金历经坎坷性情大变,殊不知,这同一具身体内住着的是不同的灵魂…… 陌生的环境、各怀鬼胎的众人、阴谋不断的家事、纷争连起的政事,通通状似无意的袭向养在深闺的她…… 奈何,她已不是以前的软柿子,轻笑间却已是掀起了血雨腥风…… 本文女强+宅斗+宫斗,总之不离一个‘斗’! 斗斗斗,拿出小怪兽斗倒奥特曼的精神,打倒一切敌人!楚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