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云路风起(八)——苍生何辜?鸠占鹊巢!
“暗度陈仓?青老此话何解?”
云无悲蹙眉沉吟片刻,皱眉道:“得入宝山而空回,却非云某作风。但这云路秘境处处透着诡异,恐夜长梦多、久留生变。”
“星主多虑了,这通天云路久存于世,所谓‘魂元’倒是看不出异常,的确是天地真灵的一种。老夫敢断言,这九人当在坐生死关中,轻易不会破关而出,实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青黛言罢,猛然探掌而出,须臾一声龙吟在云无悲识海响起,小龙继而自七星杀印摇曳而出,煌煌金光将周遭缭绕的云雾染的一片金黄。
青黛也不理会聂远那极度震惊的目光,轻声笑道:“那九人坐关不出,乃是天时;星主坐拥贪狼星宫,此乃地利;圣灵乃是一方天地宠儿,天地钟灵之气所孕,不沾孽力亦不惧业火,又孺慕星主若至亲,此乃人和。”
嗷——
直到此时,小龙才从时空转易的晕眩之中清醒过来。
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后,一个游龙摆尾脱离青黛的掌控,回首狰狞得张牙舞爪。
许久,见老妖不为所动,好似觉得无趣,小龙转而在目瞪口呆的聂远周身盘旋几圈,最后直指扑入云无悲怀中。
“龙。。。这是真龙?”
聂远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一切,震惊的不能自已。
一连数日的荒诞经历,让他觉得自家竟是那井底之蛙一般,从未见识过这方天地的真面目。
上古贪狼神庭、一方世界之灵、这传承无数载的通天云路辛秘,简直是闻所未闻、超出他想象之外。
如今,骤见圣灵真龙,不禁惊呼出声。
云无悲抓过小龙,轻抚其龙首,笑道:“不错,正是圣灵真龙!”
说罢,不再理会失神的聂远,对着青黛老妖沉声问道:“不惧孽力、不沾业火,青老之意是让小龙将这一池精血尽数吸收?是否有些不妥?”
“非也,星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夫圣灵之属,需汲取巨量的天地之灵,千载孕育、千载破壳而出,若要到成年,亦需数千载岁月。老夫本欲让其吞噬贪狼星血河,何奈这血河在这无尽岁月之中,已与贪狼宫外煞力糅合成阵,一损俱损。宫外煞力对星主尚有大用,仍需百载岁月等待。”
老妖迎风踏云而立,轻捋长须,话锋徒然一转,“如今有这血池,可为小龙省去百载岁月,亦可早为星主臂助。这小家伙将血池尽数吸收,反馈的精元可让星主立时登入金丹之境,不过如此草率结丹反而不美,届时老夫亲自出手,将星主修为压制到筑基境后期,把这根基牢牢夯实。”
云无悲心念一动,又肃然问道:“那九位大能移花接木、转嫁孽力必有原因,若是没了这孽力、业火束缚,岂不是等同于放出九个惊世魔头?苍生何辜!”
青黛老妖冷笑一声,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苍生何辜?与其做这笼中之鸟、囹圄困兽,不如让这九人得以解脱。若无乱世,星主如何趁势而起?再者说,若这九人因此而脱困,不论是举霞飞升也好,霍乱一方也罢,却是与那小家伙结下了莫大的因果,此事于星主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沉默许久,青黛老妖面色复杂无比,幽幽得道。
“如何抉择,全凭星主心意!”
“笼中之鸟?囹圄困兽?”
听得这莫名其妙的言语,云无悲心中疑惑更甚。
有心多问青黛老妖几句,却见老妖意兴阑珊的颓然而归,行至云无悲不远处,身形缓缓变淡消失。
末了,这老妖又补了一句。
“星主何不在这血池中细细搜索一番?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星主空有慈悲之心,可这万丈红尘污浊不堪,何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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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
距离通天碑现世,已过了三日。
这三日来,云城修士逐日暴增,偌大的云城人满为患!
前两日还好,绝大多数筑基修士都是以魂念而入云路,只为亲眼目睹‘通天碑’奇观,也不愿错过这百载难得一遇的争夺混元丹的盛事。
然而到了第三日,整个云城骤然沸腾起来。
只因在短短半日之内,陆续有云路五百阶之上的大神通筑基现身。
这些人平素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方一出现,便将整个云城的气氛推至了**。
这一日,云城正中广场,云路秘境之前。
广场最靠前的位置,一模样清秀、目光却极其呆滞的少年,盘膝座于云路秘境之前。那大出风头的薛礼,却战战兢兢的躬身站在那少年身后。
再远些的地方,近百黑衣人明火执仗的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
而在广场另一侧,近百装束各异的修士泾渭分明的站在那数十位五百阶之上的筑基大修身后,与众多黑衣人遥遥对峙。
广场正中,一玄阴圣宗的黑袍男子,正与一刀疤脸大汉斗的不可开交。
两人俱是通天云路排位——五百阶之上的修为实力,你来我往间,肉眼可见的凌厉罡风在整个广场四处蔓延,震的最外围的无数筑基修士惊呼不已。
“王伦师弟,你此番负责监察云城,那么便由你来说。”
一位身着藏青色束腰宽口锦衣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被身后数十同样装扮的修士众星捧月,站在人群最前方。
这人说话间满脸笑意盈盈,令人如沐春风。
可出口的话却是句句诛心!
“师弟你乃是戴罪之身,承蒙诸位师门长辈作保,这才能领了云城监察这等美差!既然如此,师弟定然是将那位少年的跟脚查的水落石出才是。”男子说着,抬手遥遥指向最前方端坐的呆滞少年。
王伦满腹怨愤,负气站在这男子下首,面色阴沉无比。
藏在袖中的手掌,早已握而成拳,指甲入肉,一丝丝血路顺着铁拳滑落在地上。
许久,终是按耐住胸中戾气,冷声笑道。
“东域北地玄阴圣宗!”
说罢,别过头,不愿再多看这数十人半眼。
“玄阴圣宗?”
男子闻言,沉吟之际,一声惨叫绝响云城广场。
循声望去,只见与那玄阴宗黑袍人厮斗的刀疤汉子,已委顿双膝跪地,周身衣物破损、满身是血。
那黑袍人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云路秘境最前方的呆滞少年,见后者头都不抬。旋即迅速收回目光,手掌猛然向着刀疤汉子头顶拍了下去。
“嘶——,就这般胜了?这人好辣的手!”
“嘿,继薛礼、紫极之后,不想还有这等一飞冲天之辈,此人的实力当真恐怖!”
“是啊,那位云路排位稳稳的在五百阶之上,竟只斗了数十回合便身陨被杀,这。。。”
一时间,鼎沸的议论之声、夹杂着无数骇然惊叹,在偌大的云城响彻不绝。
广场一侧
那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漠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也不管这盈耳的沸腾之声,浅笑连连。
“师兄自然晓得那些黑衣人乃是玄阴圣宗弟子,为兄问的却是那呆滞的少年!”
男子直直盯着玉面书生王伦,见后者沉默不语,眸中蓦然洋溢起一股笑意。
“看来师弟是不知道了,既然监察云城不利,不若师弟去场中与那玄阴之人斗上一场,也好替我清心阁压压玄阴宗锐气?”说到此处,这数十人不顾王伦阴沉如水的神色,齐齐轰然笑了起来。
这男子狂笑间,踏前一步,微微俯首对着王伦耳语道。
“只怕师弟还不知道吧,令师三度冲关元婴不成,三日之前——殁了。遥想当年,师弟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把我等视为无物,师兄我如今可是恨极啊!”
低语片刻,男子直起身子,眸中寒光迸发,冷然说道。
“为兄执首座敕令,请师弟去场上走一遭!师弟,请吧!”
男子身侧,王伦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的心绪纷乱,哀如潮涌,狭长的眸中泪水泉涌而出。
良久,双眸神光暗淡,满面颓然,惨笑道:“罢了,师尊一生心系宗门,王某便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为师尊蒙羞!”
言语之间,决绝无比。
只是他正欲抬腿,玄阴圣宗那边就徒然大乱。
只见在近百黑衣人中,蓦然走出一蒙面女子。
这女子黑纱遮面,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明眸之中,却是精光乍现,明媚的动人心魄。
这女子喃喃自语一声,在近百玄阴圣宗黑袍人震惊莫名的目光之中莲步轻挪,几步便已经走到云路秘境之前。
最前方,那位呆滞少年骤然间突临大敌。
无神的双眸死死盯着黑袍女子,嘶哑的声音自其嘴中传出。
“阁下是何人?为何混在我玄阴弟子当中?”
女子轻轻浅浅的一笑,芊芊玉手自黑袍中探出,轻抚鬓角两缕青丝,随后大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呆滞少年。
“鸠占鹊巢,有趣!”
说罢,头也不回的踏入了云路秘境之中。
第七十七章 云雨
云路秘境九天之上
黑衣女子褪去幻法,摇身一变,悄无声息间恢复了其本来面貌。
只见这女子冰肌玉骨,不御铅华,长发如瀑。
她静静的端坐流云之边,双臂抱膝、玉足悠闲的在空中轻轻摇晃,明媚的双眸慵懒的微微眯着,望着满目的浩渺云烟,原本清澈的双眸变得有些迷离。
“世子果然出世了。。”
唇吐幽兰之间,这女子轻轻叹息一声。
千百年来的绝望与沉沦,将她的心冻得犹若千年寒髓一般。
然而,每当她俯首遥望巨坪上那金灿灿的、张牙舞爪的小家伙,却又有一股熟悉而又陌生、雀跃却有些许迟疑的复杂情愫,在她心间升腾弥漫。
缭绕的云雾轻轻漫过其修长的玉足,一丝丝清凉的触感,自玉足底部一直蔓延到女子的心头。
“时光静好,岁月安然,这种感觉久违了。”
女子明媚的水眸悠然闭上,青丝被柔风吹的散乱。
下一瞬,一道同样沧桑而恬淡的声音徒然在她耳际响起。
“时光静好、岁月安然?美则美矣,不过虚妄尔,哼!”
伴随着这道恬淡的声音,青黛老妖徒然出现在了女子身前。
女子心中乍起的震惊,须臾被山风吹散。
盈盈起身,绝世风华随即隐去。
再度拜下时,一股发自灵魂的冷意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开来。
“本宫碧瑶,见过前辈。”
青黛嘴角擒着风清云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中奇异之色愈发浓烈,上下审视片刻,心念一动,莞尔笑道。
“自称本宫?有趣的紧!你这女子暗中窥探我主许久,却不知意欲何为?若非尔乃是小龙亲族,此刻已是老夫掌下冤魂矣。”
悦耳的轻笑声,蓦然自女子贝齿间传出,彻骨的寒意却将云中水汽冻结成冰。
“圣灵之属、琅琊刑宫殿尊子嗣,万金之躯岂能为人族小辈驱策,沦为奴婢?”
轻轻浅浅的纶音犹在,女子以先下手为强。
掌中明月弯刀骤然直击青黛而去,一声似龙非龙的啼鸣乍起天际,漫天罡风为之一窒。
“鲁莽!”
老妖身形一闪,鬼魅般出现在女子身后。
也不见其有何动作,漫天烟云罡风凝滞,好似在这一瞬间,这方天地的时序被生生定格。须臾,在女子极度惊骇的眼神中,风烟倒卷、其婀娜的身姿再度回归流云之边。
“时序。。这是时序之力!”
青黛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泰然之色依旧。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如今已非群妖啸聚的时代了,至少在这玄鹰一域,种种妄念皆已是昔日黄花。”
见识了青黛那通天的手段,碧瑶不为所动,唇齿微动,清冷的言语出口。
“是又如何?哪怕妖族失势、哪怕这方天地崩毁,殿尊世子仍是殿尊世子。”
“殿尊?哼,逆臣尔!”
青黛冷笑一声,眸光沧桑无比。
“那小家伙能随吾主,实乃大幸,莫要不知天高地厚。且小家伙与吾主缔结的乃是上古血约,情同至亲,老夫言尽于此。”
“上古血约?”
女子水眸之中,波澜乍起,其中冷意却顿消数分。
在昂首看时,青黛老妖已不见踪迹。
但就在她端坐的流云之下,一抹微不可查的暗红之色一闪便钻入了浮云之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血池水畔,聂远神态一僵,方圆数十里时序停滞定格。正抬足踏入血池的云无悲,蓦然间陷入昏迷之中,须臾身影已扶摇直上,直飞青冥。
满天云袂之中,这位碧霞元君措不及防之下,被红光侵入玉体之内。
清素若九秋之菊的面庞上,红润之色迅速蔓延。水眸之中乍起的愤怒、戾气在几个呼吸间已被狂涛般汹涌而来的迷离之色冲溃。
于是,一丝春光乍现便隐,洞彻华池,旖旎**不休。
。。。
一个时辰之后
云无悲毫无知觉的沉睡于云床之上,在其身侧碧瑶满面绯红、娇羞欲滴。
只是这种妙不可言的少女之态,在持续了短短数十息之后,冰冷迅速攀上其清素的脸庞,俏手几番抬起至云无悲头顶、又神色复杂的轻轻放下。
切切的挣扎许久,一声喟叹伴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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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无悲再度清醒时,这一切好似一场旖旎而荒诞的梦。
在云无悲的感官中,紧紧只是片刻的失神。
虽然通体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之感,似乎在其身体极深得层次,发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变化。
但这种奇异的感觉,迅速被血池馥郁的异香冲散。
聂远仍旧伫立血池之畔,暗暗揣摩青老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究竟何意。
思忖间,只见血池之中云无悲僵在当场,其手掌自袖中探出,伸入血池之内,旋即一根通体古朴的齐眉阴阳棍出现在云无悲手中。
“这是楚兄的随身配兵!”
云无悲惊呼一声,眸中厉色暴起,神念透体而出。
片刻在血池一侧的山石之上,发现一行篆体小字。
“小友,自陷空山麟首崖一别,乌某甚念之。”
云无悲面色徒然阴沉下来,眉头紧蹙,不禁想起在陷空山麟首崖那位问心碑前静坐的清癯老者来。
当日,那清癯老者的手段,云无悲已见识过了,应当算的上是金丹境中的声名赫赫之辈。
“此人留书于此,又刻意扔下楚兄的齐眉棍,殊为可疑!”
云无悲喃呢自语一声,忖道能留书于此,此人定然就在云路秘境之中。如此说来,这几日自家与聂远的行踪,皆在此人掌控之中。
不论此人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可将自家擒下,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这清癯老者在此,那么当初问心碑前七人是否俱在此间?那位火麒麟与白发阎君,又身在何处?
一时间,种种疑团萦绕云无悲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云无悲苦笑一声,招来聂远,将之前陷空山种种经历娓娓述之,苦笑道。
“青老所言,一语成谶矣!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呐。”
望着沸腾不已的血池,云无悲犹豫良久,终于是招手将小龙放入池中,而后遥望远天,对聂远失声笑道。
“直至如今,云某尚且不知这两拨人到底有何目的,屡屡与我这筑基小辈为难。火麒麟与白发阎君欲置云某于死地,言辞之间却又颇有些回护之意;这乌姓老者七人,屡屡意图施以援手,却更是别有用心!”
云无悲见小龙一声欢悦的龙吟,继而如龙入海,畅游起来,又沉声自安道:“如今也只好任由小龙吸收血池精血,让云某能进阶筑基后期巅峰。虽仍旧不敌,权当是多了几分救出楚兄的希望吧。”
云无悲凝重的神色落入聂远严重,不但没能令其心生畏怯,反倒是激起了胸中烈性。
只见这位通天云路排位五百阶之上的聂狂刀,仰天长笑一声。
“星主勿忧,当日在贪狼星浸泡过血河之后,属下修为战力增进不少,自问不在普通金丹之下。而且以星主的战力,亦当如是!”话音顿了顿,“最不济,星主大可将那位楚兄与属下一般收入贪狼宫中。”
“既无后顾之忧,当可放手一搏!唯一可虑的是,不知能不能赶得上,那为期一月的通天碑混元丹之争。”
第七十八章 青松
十日之后,云路秘境玉兔东升时分。
云无悲与聂远二人联袂站在一座哇谷入口处。
此地距离山腰血池极远,隐匿于山脉两座插天巨峰之隙内,谷口又无数积年古藤遮掩,地势险峻之极。
若非是齐眉阴阳棍内有那人可以留下的气息指引,要寻得此处简直是难如登天。
就在两人前方的谷内,一座古朴的祭台占据了方圆十余丈的空间,通体由非金非石的奇异材质构成,九天玄月洒下的银辉在距离祭台极远变被一分为六,吸入台中。
谷外,鸟兽争鸣,时有兽类穿梭山林、摩擦古樟而发出的“沙沙”的响动;而谷内却静谧的可怕,针落可闻。
祭台之上隐隐有三人盘踞,其中两人盘膝而坐,一人似乎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以云无悲的修为目力,早已将谷内探的分明。
那祭台上最前方盘坐的,正是陷空山麟首那位清癯老者,在其身后的是一身着碧色鱼鳞甲的女子,轻纱遮面看不清面容;而大庆奋威将军楚天祺,正昏迷不醒的躺在两人身后。
聂远此刻正惊魂未定的凝望老者,目中尽是骇然之色,嘴中不听嘟囔着“三千阶”云云。
不过这也怪不得聂远,换做旁人只怕比之聂远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久前,聂远在云纹视界中探查这清癯老者跟脚,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栋遮天蔽日、恍若山岳一般的浩瀚紫色云纹。内中滔天的气势威压使得聂远只是匆匆忘了一眼,便口吐鲜血不止。
许久,聂远极力压低声音,语调带着颤抖,颤声说道:“本以为星主之敌也是寻常金丹境真人,我二人联手胜负不说,保命无虞。可。。。可这位——”
云无悲面无表情,沉声说道:“进入秘境起,你我二人踪迹已在这位掌控之中,与其缩手缩脚躲躲闪闪,倒不如直面之。”
话虽如此,可他此刻心有无数疑云缭绕,困惑不已。
本以为这位在此,那余下六人亦然,只怕是那位火麒麟与白发阎君也在。可偏偏是这位孤身一人,好生令他费解。
其次,以这位的修为道行,自家两人尚未走近此处,便应被其发现。可如今站在谷口已有一炷香功夫,这老者仍旧毫不理会,只是闭目盘膝而坐。
处心积虑以楚兄为饵,引自家前来,却又晾在一旁,这是何道理!
再说这位身后的女子,只是初见,便有一种诡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种似曾相识绝非萍水之交,竟仿佛是印刻在了他灵魂深处一般。
左右是退路犹在,无性命之忧。
云无悲胡思乱想许久,索性踏步走入谷中,隔着数十丈距离,对清癯老者遥遥一礼。
“晚辈云无悲,拜见前辈。”
声音在山风中散开,传的极远,撞在谷内四周崖壁又激起回音袅袅。
半晌,见仍无回应,云无悲暗暗抬起头,见这位仍旧是无动于衷。当即领着聂远径直走到了祭台之前。
“晚辈云无悲,拜见前辈?”
此刻距离极近,这位仍旧盘膝不动,云无悲凝望过去。
皑皑月光下,却见老者胸口赫然有一掌印留于玄色衣褂上。
细看之下,这掌印纤细娇小,文理分明,分明印上去不就的样子。
聂远也发现了异常,两人四目相接,一股彻骨的寒意不约而同的自两人心头升起。
“何方神圣,能在这位云路三千余阶的金丹境真人身上留下掌印?可这四周没有丝毫争斗痕迹?且他们这等境界的真人斗法,法力波动足以波及近百里,说是风云色变也不为过,可这些时日秘境却是波澜不惊啊?”
一连串的猜测瞬息间直上心头,云无悲暗忖道: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有大神通修士在此,这位高居云路排位三千阶的老者毫无抗手之力!
思及此,两人俱是面无血色。
有心询问青黛老妖,以这老妖的实力,应当能察觉一些异常,何奈这老妖自那天之后,便再一次陷入沉寂之中,无论云无悲如何呼唤,均是充耳不闻。
“青黛老妖?”
思索间,云无悲蓦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真切,嘴中轻声喃呢呓语。
片刻猛然望向那遮面的女子。
就在这时,清癯老者双目缓缓睁开,深邃的眸中两团熊熊的烈焰翻腾滚动,须臾又暗了下去。
“老夫青松,舍妹青瑶,在此等候多时。”
于此同时,那位身着碧色鱼鳞甲的女子亦睁开明眸,但眸中冷意却犹若凛冬寒冰。隐约间,云无悲觉得这双皎若皓月般的明眸深处、无边的冷意背后,竟有意思杀机浮动。
“当日前辈援手,晚辈感激不尽。却不知前辈引我二人来此,有何贵干,如有差遣、但凡云某力之所及,决不推辞!”
这位青松真人平静的凝望二人,唇齿微张。
“小友可记得那位白发阎君么?”随着话启,这位青松真人脸上莫名的笑意延展开来,毫不理会云无悲错愕的神情,继续道:“阎君成名百载之前,修为与老夫相当,在这通天云路上可谓是声名赫赫!”
谷外夜莺啼鸣顺着山风传入谷中,老者和蔼一笑,昂首望向满天星斗。
“但就在数载之前,极短的时日内,这位阎君修为大损,跌落至筑基境。小友可知为何?”
祭台之前,云无悲眼角余光窥向青松真人身后女子。
后者恰巧同时望向云无悲,四目相接片刻,女子别过头去,冰肌玉骨般白皙的脸颊隐有红润色泽升腾,须臾又被一脸寒意逼退。
到了此时,那种奇异的感觉愈发的浓烈,但云无悲敢断言,自家与这位青松真人的胞妹乃是初次相见。
可这女子眸中杀机,以及方才那一抹娇羞却是何意?
深吸一口气,云无悲按耐住胸中疑惑,仰望清癯老者。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解惑。”
青松真人淡笑一声,仙风道骨的身影自祭台上站起,眸中精光乍现,灿若星辰。
“呵呵,小友不知,也是情理之中。但若是老夫未曾记错,当日在麟首崖时,小友可是生吞了孽麒麟血煞吧!”
下一瞬,青松真人身形一阵模糊,旋即鬼魅般出现在云无悲身侧,抬手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了云无悲背后。
突如起来的惊变,使得云无悲与聂远二人惊骇欲绝。
聂远一咬牙,足见猛然踏足地上,“锵——”得一声,腰间狂刀出鞘,寒光皱起。须臾便被一股浩荡的金丹威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友莫慌。”
青松淡然开口之际,一抹赤色自其指尖窜出,眨眼以没入云无悲体内,“三载之前,云路秘境一处古冢出世。当时有幸进入古冢的人中,便有老夫、石兄、赤练宗火麒麟以及那位白发阎君,呵呵。”
话音略停,青松真人缓缓收回手掌,负手而立,黯然叹息一声,声音竟是罕有的嘶哑起来。
“当真是深会孟浪,何奈悔之晚矣!”
第七十九章 九窍混元
剧烈的痛楚自云无悲背部传来,云无悲不禁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自额头顺流而下。
紧紧几个呼吸,这种痛楚变得尤为剧烈,顺着云无悲脊柱直线上行,云无悲双目骤染通红起来。
额头暴起的青筋突突的跳动,周身神经末梢传导向大脑的灼热之感,不觉间已汇而成河,前赴后继的冲击着云无悲摇摇欲坠的身形。
不远处,聂远目呲欲裂,面目狰狞。
献上魂血之后,哪怕两人只是相识不到月余,但在其潜意识里,云无悲已是他的天!
自古以来,主辱臣死,不外如是!
聂远三步开外,面目清癯、仙风道骨的青松真人笑了,深邃的眸中隐有期许之色浮现,瞬息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老夫原以为这古冢隐于筑基境云路之内,对于我辈金丹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怎知世事无常,古冢之内竟是另有玄机,入冢道友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不虞是金丹真人还是筑基小辈,俱陷于敌手,不得自在。”
平淡的声音传入云无悲耳中,夹杂着四肢百骸彻骨的痛感,变成一片嗡然。
云无悲极力紧咬的牙关处,一丝丝鲜血溢出,片刻舌尖味蕾之上一片腥甜。神念在恍然中内视,只见一道腥红的血光在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赤色在血肉骨骼中迅速蔓延。
恍惚间,他听到了身后青松真人凝重的叹息。
“那白发阎君生性桀骜,怎肯为人鹰犬爪牙?金丹真气逆行,自毁周身被血煞侵染的经脉,修为跌落筑基,命悬一线。这等魄力,实在叫老夫等人汗颜呐。”
青松话音顿了顿,嘴角冷笑不已。
“可即便如此,这血煞仍如附骨之疽,方灭又生!”
“血煞?”
云无悲双目赤红,眸中凶光迸发,犹若凶兽直欲择人而噬。直挺的身躯早在青松说话前以躬了起来,体内更有三条支脉被血煞侵染堵塞。
他颤抖着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艰难的抬起,抹去嘴角血迹,声嘶力竭的吼声自喉咙涌出。
“前辈挟持楚兄,引晚辈来此便是为这血煞而来?前辈便笃定云某能解血煞之患?”云无悲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浮起一抹狰狞的笑意,声音斩钉截铁,“晚辈宁死不从,又当如何!”
话音未落,一柄古朴而纹路繁杂的墨色青峰,徒然在青松身后显行,凌厉的剑气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直刺而去。
几步开外。
负手而立的青松真人双目猛然眯起,一抹冷意浮现,须臾又隐去无踪,而后似有若无的斜瞥了了祭台之上的女子一眼。
那唤作青瑶的女子婀娜安坐,冷若冰霜。
待青松再看向云无悲时,这小辈指尖点在胸口处,旋即一口血雾喷出,已闪电般掠至聂远身旁,将其一把拽住,直扑祭台上昏迷的楚天祺而去。
那迅若闪电、快若游龙般的遁法,饶是高居通天云路三千阶的青松真人也不禁暗暗赞叹。
良久,戏谑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小友能从老夫手中走脱,岂不是贻笑大方。”
青松屈指一弹,一道流光从其指尖射出,快若闪电,转瞬已打在了那座恢弘的祭坛之上。
嗡——
伴随着一阵怪异的震动,祭坛上方月光银辉大作,流光溢彩继而一分为六,须臾,一圈光幕自祭坛徐徐升起,逐渐由弱变强。
一指弹罢,青松收回探出的手掌,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祭坛乃是古冢入口,光罩坚韧无比,金丹之下只有束手一途,是以古冢能隐藏于这云路秘境无数岁月而安然无恙。
这云姓小辈战力虽强,可当日攻击阎君的手段,在金丹境眼中,也不过尔尔。况且——
青松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扫了祭坛之上女子一眼,满嘴苦涩,却难以言之。
祭坛之前,云无悲背负聂远,浑身煞力爆开,引动其周身上下闷响不绝。
飞掠之中,猛然狠狠咬在舌尖位置上,被无尽晕眩痛楚裹挟的灵台之上,顿时一阵清明。云无悲昂起头,脖颈青筋暴起一个惊人的弧度,凶厉的眸中片刻已有决断,厉声喝道。
“前辈乃是金丹境真人,如此手段令人不齿。此番若是有幸逃脱,前辈仍想解血煞之患,三月之后,大可来我庆朝幽州一行!”
说罢,体内汹涌的煞力急速旋转,骤然灌入丹田那枚大了倍许的“缩地仙符”之中,云无悲体表蓦然间荡漾起了水波一般的涟漪。
眨眼间,在青松真人错愕的目光中,云无悲竟然穿透祭坛月华光幕而过,随后又望了一眼、正欲起身的碧色鱼鳞甲女子。
云无悲在无边痛楚之下,头昏脑涨,精神疲惫不堪,鬼使神差得对这女子暴喝道:“你真欲阻我?”
碧甲女子突闻怒吼,水眸异色泛起,竟然也出乎意料的动作一窒。
便在这短短的瞬息时间,云无悲一掌印在楚天祺身上,随后三人身形一阵模糊,徒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秘谷之中。
半日后。
贪狼宫参玄殿内
云无悲高做金銮云榻,闭目盘膝。
在其周身,赫然胀大到七丈长的金色小龙,在紫闱玉帐之中盘旋不休,一条条纤细的血丝自云无悲周身而出,链接在小龙腹部爪下。
伴随着血丝的溢出,云无悲面目一阵扭曲,汗流如注。
金銮云榻下方,一尊紫金熏炉暗生暖烟。
聂远与楚天祺二人肃穆的立于暖炉之策,袅袅香烟萦绕两人身际,暗香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金色小龙在大殿之内翻滚游曳、昂首一声高亢的龙吟,无数血丝飞速没入龙身之内。
与此同时,云无悲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松开,极端痛楚的表情缓和下来,须臾自其胸口溢出一滩漆黑如墨的腥臭液体。
这些液体见风便化,猛然间转入云无悲左臂之内。
半晌,他终于从盘膝入定之中醒来,而后满含歉意的望向楚天祺,苦笑道。
“楚兄心中莫生怨念,当时那位青松真人在侧,你我三人处境危在旦夕,无悲方才出此下策。”
楚天祺神光一暗,转瞬又平静下来。
“星主多虑了,我定阳侯府在幽州,为靖边侯府马首是瞻,楚某亦然。况且,星主舍命相救在先,又待我以诚。天祺不才,甘附骥尾!”
话音铿锵有力,说道后来,楚天祺竟是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地。
却说此番通天云路之行,几经生死磨难。两人早已是生死相托的患难之交。而今,云无悲两度舍命相救,他楚天祺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舍命随他便是!
参玄殿中一片沉寂,许久楚天祺起身,两人相视而望,会心一笑。
半柱香之后,云无悲收了笑意,面色阴沉下来,思虑片刻,对聂远问道。
“当日入血池之前,曾依稀听聂兄提及‘通天碑混元丹’一月之争。这混元丹大名,云某倒是晓得,不过据典籍中记载,这等筑基境圣品在中古时期便已绝迹。既已绝迹,这混元丹之争却是从何说起?”
聂远绕开熏炉,带着满身暗香上前两步,轻声笑道。
“星主晓得混元丹,当知其功效,实乃我辈筑基的第一药道圣品。凡通天碑现世,名列三甲这,可得天赐混元丹,而榜首七百阶的混元丹品级,更是达到了九窍!”
“九窍?”
聂远抿了抿嘴,缓缓开口道:“不错!九窍混元丹可让我辈筑基直入金丹伏矢之境,省却无数苦修之功,同时这根基夯实的雄厚无比,无有分毫后患。唯可虑者,乃是这上一次通天碑三甲之人。这榜首之人乃是东狱魔道大宗真传,一十七载前,以筑基之身而斩金丹,名动一方,颇为棘手。”
参玄殿云榻上,云无悲微微欠了欠身子,面上凝重之色不减,眺望向殿外的重重煞气阴云。
“当初陷空山莽撞,无意中漏了自家跟脚。这青松真人此番不曾得手,只需前往幽州一行,仍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我能救楚兄一人,却救不了幽州众多亲族。”
话音顿了顿,云无悲愁眉不展,忖道伏矢之境?
以自家的修为底蕴,若到了金丹伏矢,哪怕仍旧不敌那位云路三千阶的青松真人,护持亲族却是有几分把握。
况且,当日赤岩山巽宫时,玄阳真人曾言:金丹开启两窍,凝魂入丹,修为到了金丹伏矢境便可自由出入听云宗。
已自家天品的资质,入听云宗绰绰有余,又可自由出入,入世行走,在这错综复杂的乱世之中,更是大有可为呢。
思忖间,云无悲面色缓和了几分,眸中柔色渐起。
那么,不知如今露晨妹子在听云宗是否安好?
。。。
游荡的思绪顺着熏炉暖烟漫漫而远、漫漫而淡,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云无悲眸中精光频动。
“看来,这枚九窍混元丹是不得不争,且要志在必得了!”
第八十章 云路风起(九)
玄天殿,比邻参玄殿而建。UU小说,www.uu234.com
汉白玉栏、紫栋金梁,殿前浮萍满地,奢靡而明净。
就在这玄天殿外四周,有上古时期大能布置的两仪须弥大阵,使得殿内暗藏乾坤。
浩瀚的时序之力,生生将玄天殿中时间拉长延展,封印于殿门口的两枝盘龙玉桂树之上。据青黛所言,当初贪狼宫极盛时,玄天殿可容纳百万修士,时序扭曲到殿外一日、阵中一年。
不过以如今云无悲的修为,尚且只能送百人入殿,时序也只是三十倍罢了。
云无悲在第二日,将楚天祺与聂远二人留在了贪狼宫玄天殿中。
之后的数日,便与小龙双双栖身参玄殿中,苦心压制拔除其体内的血煞之力。
。。。
这一日,云无悲从入定中醒来。
只见他神色疲惫不堪,双目血红,面色煞白。而盘旋于殿内的小龙,在又一次吸收了这极度诡异的血煞之后,龙眸之中迷离渐起,身形悄无声息得再次胀大了数分。
望着小龙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云无悲轻笑一声。
忖道那位青松真人点入自家体内的血煞之力,竟是如此难缠,与陷空山麟首崖孽麒麟的血煞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运行周身煞力,烘干早已湿透了的衣衫,云无悲神念内视。
只见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赫然有两条经脉被血煞侵染,若非小龙一连两日不间断的炼化,只怕如今周身经脉早已尽毁。
“能将那位白发阎君逼的自废修为,尚且命悬一线的血煞,果真是非同凡响!好在自家修习《生杀道》秘典,侵淫煞道十数年,这才能有惊无险,反而收获颇丰。”
云无悲赞叹一声,挥袖自殿外漫天阴云中招来一团积年煞力,一口吞入腹中。
伴随煞力灌入殿内的阴风,卷动着参玄殿云榻周遭的紫金鲛绡罗帐。
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海一般。
许久,当那团煞力彻底融入体内时,云无悲鼻中徒然长吐两道白龙,暗道:按照这两日的炼化进度,只怕仍需七日之功,方可将体内血煞之患拔除。
如此一来,混元丹之争的一月之期,只余下不足半月。
想到此处,云无悲不禁剑眉紧蹙。
“炼化血煞时,虽痛入骨髓,如坠地狱,可磨炼心性意志的效果确实极佳。而仅仅是两日,自家方踏入筑基后期的境界,便被炼化血煞所得的、极其精纯的煞力迅速巩固下来,果然是福祸相依呢。”
七日之后,云城。
云无悲迎风踏在一座耸岩含阁的殿宇穹顶。
浓重的雾霭将这座宫殿、连同云无悲尽数笼罩,只余下一丝依稀可见的轮廓。
此时,整个云城上空已经是擂台满布。
放眼望去,自云城城门起,直至视野尽头,浮空擂台竟多达十余座。袅袅的青光不再单独笼罩浮空擂台,而是将整个云城上空罩住,遮天蔽日,碧色连天。
这些巨大的擂台周围,数之不尽的座榻,泛着荧光遍及整个云城上空。城内四处的亭台轩榭内,人满为患,连同官道之上亦被人潮填满。
云无悲进入云纹视界略一探查,发现虚空座榻之上的修士,俱是云路排位三百阶之上,而随着座榻的抬升,排位亦是高涨。
而在云城最高处,只有稀稀拉拉的数十座榻,整个座榻与其他的截然不同。
鎏金嵌玉、极尽奢华。
不过如今这些座榻之上,不见半个人影。
云无悲在暗中观察许久,而后收回目光,昂首望向直插天际的通天碑虚影。
只是短短十余日,这碑上排位已然大变。
玄阴圣宗薛礼已落到五百阶之外,而一名唤“九阳“的玄阴圣宗弟子排位赫然出现在了六百零一位!
目光下行,须臾之后”紫极“二字入目。
“不想竟已跌至了五百一十阶,这混元丹之争果然有趣。”
夜微凉,寒烟如幕。
置身于云雾之中,略带凉意的水汽沾湿了云无悲衣襟。
他收回目光,忖道:青松真人能入云城,那么这玄阴圣宗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布局,怎么会没有金丹真人压阵?而自家对九窍混元丹是志在必得,届时定然惹人注目。
若是玄阴圣宗之人突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云无悲目光骤然投向了云城城墙上空的那座擂台,片刻已有决断。
一步迈出,瞬息间隐入云城官道人潮之中,顺着人流向着城墙出疾行而去。当他到达那巍峨的城墙根时,四周筑基修士人群徒然沸腾起来。
只见擂台上轰鸣不断,烟尘漫天。
须臾一道人影身形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自擂台抛飞而出。透过重重尘埃,一道略显孤单的人影拄剑站与虚空擂台之上。
此人虽胜,背影却显得落寞黯然。
不远处,虚空座榻之上。
清月斜靠着举酒笑谈,在其周围亦有十余人安坐,从这些人清一色的、与清月相仿的装束来看,当是清月的同伴无疑。
清月轻抿一口杯中陈酿,眉宇间却满是疑惑,对身侧一圆脸胖子说道:“这玉面书生王伦疯了不成?以他的实力能晋升六百阶便是顶了天了,一连鏖战十日,只怕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撑不过下一场了。这位玉面书生疯魔了,清心阁的人竟也不管不问,这是何道理?”
圆脸胖子饶有兴致的望着擂台上那孤寂的人影,嘿嘿得笑了半晌,本就狭小的双眸在面部肌肉抽动之下,更是眯成了一条小缝。
“嘿嘿,数月之前清心阁那位禅林大师冲关元婴真君境不成——殁了,我赵国却是少了一个大敌。”
胖子温润的话语说后来,竟是忍不住冷笑起来。
眯成一条缝的眼眸之内寒光乍现,须臾又消失不见,笑道:“清心阁,清心阁,寡欲清心神明澈。嘿嘿,如今的清心阁浑浊不堪,尽是些利欲熏心之辈。为兄听闻这玉面书生清高自负,不愿与那清心阁内邪风和光同尘。如今,一朝天塌了,这清心阁岂能有他的容身之地!”
清月一惊,惊呼出声:“这位玉面书生实力惊人,潜力亦是不俗,清心阁竟也如此倒行逆施?这。。。这真是可惜了——”
“嘿嘿,可惜什么?此乃我赵国大幸!”
清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瞬间心有所悟,又迅速被周遭鼎沸的哗然议论声冲的七零八落。
他小酌一口琼浆,分毫不理会此起彼伏的嘈杂,颇为惋惜的扫了一眼擂台之上的王伦,旋即转过头去。
下一瞬,清月略一呆滞,旋即眉梢喜色骤然升腾,随后“刷“的一声直起身子,俯首喜道。
“云兄?是你么!”
清月将手中酒杯抛在座榻之上,细细在人潮之中看了半晌,或许是欣喜的缘故,声音徒然便的高亢起来。“我就说么,云兄运势之强,乃清月平生罕见,怎么可能陨于宵小之手。”
虚空云榻之处本就惹人注目,此刻清月怪异的举动以及高亢的笑声,惹得许多人频频侧目。
人潮之中,云无悲苦笑一声,暗道:看来我与这位清月兄果真有缘呢。
旋即也不理会四周许多惊异的目光,一步踏出,迈入云城青色法阵之内。短短几个呼吸,一道微弱的气旋,裹着青光在云无悲足下凭空出现,仅仅片刻便有一张座榻形成,无中生有。
云无悲略微欠了欠身子,尚来不及说话,足下座榻猛然间华光大作,徒然载着云无悲腾飞青冥。
云无悲淡然笑意僵在脸上,只觉四周无数目光扫视而来。
果然,片刻之后,一声怪叫自下方传来。
“紫极!这位就是那一鸣惊人的紫极!”
“嘶——,原道这位昙花一现之后,便踪迹全无,原来却是藏于你我之间呢,啧啧。”
“紫极又如何,排位五百一十阶,虽非我等能望其项背,可却是连争夺混元丹的资格也无,嘿嘿。”
“兄台所言极是,你我在这些五百阶之上的大修眼中如同蝼蚁。可这些人,在有资格争夺混元丹的大修眼中,又何尝不是蝼蚁之辈?哈哈”
。。。
清月高座虚空,满面喜意顿时被极度的错愕取代。
与此同时,其身旁的圆脸胖子豁然起身,目光死死盯着扶摇直上的云无悲,凝视许久冷声问道。
“你,就是紫极?”
第八十一章 混元丹之争(一)——剑意
“你,就是紫极?”
圆脸胖子居高临下,冷着脸凝望扶摇直上的云无悲。UU小说,www.uu234.com
“正是,不过你我好像素未谋面呢,阁下是?”
云无悲略一拱手,同样漠无表情的看向清月身侧的这位圆脸胖子。
他敢肯定,云路之前,自家与这胖子素未谋面。
可方才此人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杀机,他看的分明!
云纹视界中略一探查,云无悲嘴角扬起一抹神秘莫测笑意。
“这圆脸胖子云路排位三百九十阶,周围十数人却俱是五百阶之上。看这些人对圆脸胖子毕恭毕敬的模样,有趣,有趣的紧!”
思忖间,足下座榻以腾空百丈,飞至清月几丈开外,缓缓悬停下来。
这时,圆脸胖子面上寒意顿消,倏忽之间变得和蔼可亲。
挥手向云无悲抛去一壶美酒,温声笑道:“这几日在云城中,紫极兄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呐。我乃清月长兄,能与大名鼎鼎的紫极相见,甚幸!”
此人短短数息,态度徒然大转,判若两人,热络之意让云无悲愕然不已。
云无悲暗用煞力,摄过抛飞而来的酒壶,心道清月这位兄长好深的城府。警惕之心不减,与这圆脸胖子寒暄几句,转而笑望向清月。
“清月兄可真是害苦了云某呢,本欲韬光养晦,却被清月兄的一句话搅的万众瞩目了。”
云无悲一提前襟跪座下来。
四周横扫而来的目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连同周围浮空座榻之上的修士,亦是带着各异的神情望向此处。
云无悲暗笑一声,举壶轻抿一口,馥郁浓香伴着略微的清冽,自舌尖味蕾顺着咽喉流入腹中。
余香绕舌,久久不散。
品味片刻,云无悲对着圆脸胖子与清月一干人等遥遥举杯,悠然笑道:“清月兄当自罚三杯。”
直到此时,清月方从极度的错愕之中清醒过来。
牛饮三大口,清澈的目光上下审视云无悲许久,失声笑道:“当日清月夸下海口,说若有三百阶之下的宵小图谋云兄,清月一并接着。呵呵,倒是让云兄见笑了。”
话音顿了顿,一丝自嘲浮起,爽朗之意不失,叹一声,“如今自家魂念被玄阴宗之人斩出云路,反倒是云兄名声鹊起,着实让人艳羡,当浮一大白!”
说罢,清月仰头灌了一口琼浆,朗声笑了起来。
良久,清月止住笑声,面色郑重,凝声问道:“云兄之前所言韬晦,可是有意争夺那天赐混元丹?”
几丈开外,云无悲不可置否的神秘一笑。
清月见状,眉头不禁蹙起,暗运法力将声音凝聚,“云兄且听清月一言,此举不可取。”
说着,别过头望向虚空擂台之上的玉面书生王伦,面有戚戚,再度压低声音道:“以王伦的修为战力,尚且止步六百阶,殒命就在眼前,云兄切不可自误!”
就在这时,擂台另一侧的虚空座榻,豁然站起一身形矮小干瘦的青衣汉子。
这人眉宇间戾气凝而不散,眼眸狭长,一个闪身,已掠至虚空擂台之上。
四周的喧哗顿时为之一窒。
云无悲目光一凝,四下顾盼。
只见周围近千浮空座榻之上的修士,俱是不可置信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就他身侧的清月亦是惊诧莫名。
反观那个圆脸胖子,却神色如常,施施然对着云无悲一举酒杯,呵呵得笑了起来。
“清心阁,啧啧,众目睽睽之下同室操戈,幸事,幸事也!”
果然,几个呼吸之后,那干瘦的汉子“锵”的一声抽出腰间开山大刀,狞笑不已。
“王师兄力战十日不退,师弟我佩服的紧。不过师兄已扬清心阁威风,师弟我岂能落于人后!”
话音犹在,凝滞许久的气氛骤然鼎沸起来。
四下里,无数“卑鄙无耻”、“龌龊!”的谩骂此起彼伏,沸腾盈野。
。。。。
“竟同门相残至此,如此宗门何以雄踞东南?”
云无悲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失声问道。
清月扼腕许久,欲言又止。
反倒是圆脸胖子蓦然冷笑起来。
“百载之前,清心阁骤生巨变。至此之后,此宗门风大变,开始奉行养蛊之策。”胖子冷笑之际,舌头生出来舔了舔嘴唇,森白的牙齿在青光之下,寒光袭人。“如此倒也罢了,殊不知百载之后,竟逼得那位禅林陨落,有道之士纷纷远走。如今的清心阁,与魔窟无异!”
云无悲愕然,顺着胖子的目光望向那位玉面书生。
此刻,这位云路排位六百阶的人杰,已无当日未央阁时的尔雅风范。头顶纶巾不知去向,折扇亦被撕碎,散落了一地。儒袍更是残破不堪,说是衣衫褴褛也不为过。
那双比之寻常女子还要明媚的眸子,如今变得黯淡无光,以有死志。
玉面书生王伦惨笑一声,擦去嘴角血迹,佝偻的身躯颤抖着挺直,散乱的须发随着夜风摇曳。
“也罢,王某一身修为得自师门,今日便一同还了去!”一口鲜血喷出,王伦周身落寞之意愈发的浓烈。
刺目的腥红坠在地上,凄凉悲怆洒落了一地。
“师弟,放马过来吧!”
轰——
夜幕中,干瘦汉子手中大刀,乍起惨白的寒光,面目狰狞无比。
刀剑相交,溅起一连串火花。
王伦拖着几近油尽灯枯的身躯,拖动青峰,顺着开山大刀刀锋划下,片刻又直挑而上。只是这一剑,在其满是血污的左手颤抖之下,生生偏了三寸,落在了空处。
“砰”得一声,汉子一个飞燕回旋,身子腾空而起,一刀抵住王伦手中长剑,足尖猛然踏在了其胸口处。
尘烟迭起,玉面书生王伦跌落在地,青峰滴溜溜的再空中几度挣扎,“锵”得一声直坠而下,插在了他身前寸许的地方,余留剑柄自顾颤动不休。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呸!”
“此人忒不要脸,乘人之危。”
。。。
“笑话,生死相搏,岂能有妇人之仁!不过只怕这清心阁,已入魔道了,哎——多事之秋。。”
无数满怀恶意的目光,直刺那清心阁干瘦汉子。后者狞笑一声,竟是全然不顾,探掌而出,满是戏谑的对着倒地的王伦,勾了勾手指。
如此下作的举动,使得周遭破口大骂之声愈发高亢。
王伦瘫在地上的手指略微动了动,又是一口血自嘴中喷出,挣扎着抬起头,换撒的瞳孔再无半点光华。
擂台外,圆脸胖子冷笑逐渐凝滞在脸上。
四周无数观战修士亦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虚空擂台之上
过了许久,王伦终于又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褴褛不堪的周身,哀意泛滥成河。
踉踉跄跄的前行十余步,尚未行至擂台中央,那汉子狂笑一声,飞身而至,抬手一巴掌抽在了王伦脸上。
啪——
后者再度倒地。
“呸,直娘贼的。”
清月目露不忍之色,竟是破天荒的骂了出来。须臾,察觉失言已经晚了,其周遭十余人惊愕的望向清月,后者面色不由泛红起来。
云无悲放下手中杯,剑眉紧蹙。
“此人心已死,可这巴掌却是生生抽到了他清心阁的脸上。”
云无悲漠无表情的自语罢,目光投向擂台之上。
只见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书生,如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几次双手撑地欲站起来,却被干瘦汉子一脚踏在其背上,又复砸在地面,溅起尘土无数。
整个云城城墙周围鸦雀无声,独留那干瘦汉子刺耳的狂笑声回荡。
几番挣扎无果,擂台周围的虚空座榻上,一些向来与清心阁不合、亦或不惧此门声势的修士拍案而起。
云城之下,更是群情激奋,义愤填膺。
干瘦汉子回首望向清心阁一行数十人,见那为首的男子暗暗点了点头,当即仰天狂笑,骂道:“禅林师叔命薄,几度冲关不成,反倒是丧了性命,若是九泉之下见了王伦师兄如今的模样,会不会三尸神暴跳,死不瞑目呢,桀桀——”
猖狂的笑声随着云城夜风传递,撞在天际青色光罩之上,激起回音袅袅。
地上,王伦“咳咳”的咳出几口黑血,恍若死狗一样一动不动。散乱的神志已逐渐模糊,骤然听闻汉子言语,竟是牟足了力气,惨笑起来。
“师。。。师尊——”
往昔之事,一幕幕的回荡在王伦脑海,血泪盈眶,顺流而下。
干瘦汉子吐了一口唾沫,飞起一脚踢在了王伦侧肋,生生将之踢出数丈之远。一声闷响之后,王伦衣冠散乱,似毫无知觉一般。
艰难的翻了翻身子,仰面朝天,望着满天星斗。
良久,蓦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师尊啊,师尊——,徒儿错了,您也错了!明知那些人远则不逊、近则怨,以为远离这些污浊便能独善其身,何其可悲!”
嘴角血迹混杂着血泪留下,沾湿了衣领。
刺目的血红散开,化成一朵朵鲜艳的红斑。
王伦涣散且暗淡的眸中,一片浑浊,只是在这无尽的浑浊之中,竟隐隐有一丝血红闪现。
“师祖数次叹息‘水至清则无鱼‘,师尊您确实想左了!这并非师祖劝您变通,而是让您远离这浑浊之地啊。”
话到后面,落寞的声音徒然尖锐起来。
惨烈的怨叹直冲天际,王伦胸中无尽的痛惜、悔恨、怨愤好似化作了一只远古巨兽,昂首朝天,咆哮不觉。
一瞬间,沉寂无比的擂台之上,平地生风。
仅仅几个呼吸,便已是风雷乍起。
须臾,急速猛烈的罡风瞬息间自天际直灌而下,一股股发自灵魂的哀意,顺着剧烈的狂风肆虐开来。
干瘦汉子狰狞的狂笑戛然而止,天地静谧。
刺啦——
跌落在擂台边角的长剑蓦然间颤抖起来,继而一道清脆的剑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刹那间,王伦佩剑冲天而起。
一阵阵“呜呜”的剑鸣发出嘹亮而沉闷的声响,散在猛烈罡风里,好似一声声泣血的哭声,哀转久绝!
几乎同一时刻,云无悲识海之内轰响不绝于耳。
那柄经历了剑心草剑气狂潮千锤百炼的墨色青峰,倏忽之间透体而出,直插天际,与王伦佩剑遥相呼应,剑鸣惊天动地!
这一刻,偌大的云城骤然间沉寂下来。
远天十余擂台的打斗之声不约而同的停滞,满城千万筑基修士震惊无比的回身,遥遥望来。
无数人心中赫然出现两个字。
“剑意!”
第八十二章 混元丹之争(二)
“这是剑意?”
云城广场之上,司徒羽如入定老僧一般,盘膝座于云路秘境之前,少年之躯,却是暮气沉沉。
这一刻,少年呆滞无神的眸中闪过一抹亮色,伴随着“咔咔”的骨骼摩擦声,脖颈微微昂起,眺望向云城一侧。
片刻,他眼眸中有一抹疑色浮现,生硬而低沉的声音自其嘴中传出。
“不对,是两道!”
呆滞的少年沉吟许久,又复埋下头。
将面部隐藏在黑色斗篷的阴影之中,而在其身后,薛礼与一光头中年人略一欠身,郑重一礼,旋即带着十余黑衣人朝着城墙方向疾掠而去。
无独有偶。
未央湖上,一叶扁舟之中。
七人在正中一张小案周围盘坐,案上一尊精美的熏炉香烟袅袅,熏炉之策一壶七盏清雅而别致。
盏中,香茗盈溢,淡淡的芬芳散漫在未央湖水雾之中。
“师兄,那位玉面书生王伦,好生了得,竟在区区筑基境便能觉醒剑意,如此资质,哪怕在我天剑门中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呢。”
说话之人身着劲装,背负一柄五指宽的重剑。
清澈的眸中满是艳羡之色,须臾又暗淡下来,悠然叹道:“师弟我入门二十载,至今仍窥不到剑意的半分奥妙,师尊曾言‘剑意缥缈,发于心、止于行,心随意动,气清高澄’。说来容易,实则难如登天呐。”
另一中年男子面有戚戚焉,把盏轻抿一口香茗,目光出神的望向远天。
只见天穹青色光幕之下。
两柄长剑冲天而起,一柄通体翠****滴,一柄漆黑如墨。剑鸣声哀转久绝,竟在虚空之中荡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浪,卷着烟云雾霭四下散漫开来。
中年男子默默地轻抚双膝之上的爱剑,满目憧憬之色,开口道:“气清高澄乃是我天剑门的凌霄剑意,成天广覆,开张后载。大成之时,照耀诸天,无幽不彻,乃是一等一的王道剑意。”
话音顿了顿,中年男子扫了一眼上首端坐的女子,神情倏忽之间变得复杂起来,言不由衷的笑道:“我观这位玉面书生的剑意,初生便哀意婉转、隐有戾气潜藏。错非此人在劫难逃,假以时日东域又多一杀道剑宗矣!反观另一道遥相呼应、已初具雏形的剑意,却是坚韧刚强,有不屈之意。”
就在几人闲谈的功夫,天际呼啸的剑意徒然高涨起来,一**哀转的声浪,瞬息以波及未央湖上。
扁舟之中,除了那红衣女子,余下六人佩剑“呼啦啦”的再颤动起来,隐有飞腾之势。
“这。。这剑意要成了!”
几声惊呼响彻湖上,风中灯火摇曳不休。
中年男子暗施法力,一掌罩在了佩剑之上,六柄长剑好似犹有不甘,挣扎的却是愈发激烈了。
就在这一刻,扁舟之中,红衣女子蓦然间张开水眸,气吐幽兰。
“金丹之前觉醒剑意,谓之先天!先天剑意天地而生,人心育养,岂能有善恶之分。无论如何,此是剑道幸事,宵小之徒若敢阻挠,我天剑门责无旁贷!”
。。。
同一时刻,沉寂许久的青黛老妖徒然在云无悲识海现身。
“先天杀道剑意?”
老妖话音一顿,须臾之间云无悲周身被一层细密的青光覆盖,天际轰鸣的墨色长剑蓦然间消失无踪。
周身种种异状如水般散去,云无悲猛然张开双目,神念在识海之内沉声问道。
“青老何意?我闻筑基境觉醒剑意,稀世罕有,青老为何阻我机缘?”
识海之中,青莲涌动。
清澈的光雾如莲花一般绽放,一阵阵清凉之感由云无悲识海扩散至全身。
青黛老妖遥遥一指点在了识海墨色长剑之上,悠然开口。
“机缘?我看未必!那小辈因缘际会觉醒杀道先天剑意,而星主机缘巧合已有剑意雏形,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星主剑意当由心而发,若非老夫阻止,星主这剑意却是要被那杀道剑意同化了,如此一来,这等可以模仿的剑意再难寸进!”
“由心而发?”
“不错!星主可知何为先天剑意?”
云无悲一怔,似懂非懂,又不明所以,当即笑道:“还请青老解惑。”
老妖若有所思,挥手摄过墨色长剑,轻抚剑身,“金丹境号真人,何为真?乃是问道求真之意!进阶金丹境之后,法力凝丹,丹藏七窍。将七魄炼化入金丹窍穴,便可感知天地真意,明心求真。是以,金丹之后觉醒的剑意俱是感悟‘道境’所得,谓之后天。”
青黛老妖指尖点在了墨色长剑剑脊之上。
旋即,一声清脆的剑鸣乍起,墨色长剑直飞识海天穹,搅动识海风云色变。随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包罗万象的模糊感知传导入云无悲识海之中。
“就像老夫这森罗剑意,强则强矣,只因是后天参悟所得,终究难修到至境,鸡肋尔。可这先天剑意天地而生,内含玄妙造化,修到极致时,算得上是极大的神通。以星主如今的道业尚难明了,不过星主剑意初具雏形,金丹境之前,自可慢慢感悟心中之道,凝聚先天剑意。”
“心中之道?”
云无悲呢喃自语,若有所思,忖道:修炼经年,我云无悲的道,又是什么?
思忖间,青黛老妖挥袖摄回天穹嗡鸣的墨色长剑,笑意意味深长。
“杀道剑意暗合我贪狼之道,又因是先天剑意,星主若能收其为羽翼,届时星主麾下贪狼军战力可增七成,如何抉择,全凭星主心意。”
下一瞬,天旋地转,云无悲神念已被青黛老妖挥出识海之外。
再睁眼时,整个云城可谓是四方云动。
数之不清的修士人潮向这边涌动而来,天际十数虚空擂台已没有了打斗之声,蜂拥而至的各色目光,饶是以云无悲的心性,亦不禁头皮发麻。
不远处,圆脸胖子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在云无悲身上审视不停。
清月难掩震惊之色,唇齿几度张合,最终竟是飞身到云无悲浮空座榻之侧,满脸凝重,压低声音。
“云兄,此地不可久留,走为上策!清月不才,可与众师兄弟为云兄断后。”
云无悲闻言,心中一暖。
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自家与这位清月仅是萍水之交罢了。不论此人是否心怀鬼胎,这份情义,他云无悲心领了!
“嘿,走?走的了么?既与我这位王师兄剑意相合,不如也留下吧,黄泉路上也不孤单,桀桀——”
万众瞩目之下,擂台之上那干瘦汉子徒然一声狂笑。
笑声压过清月言语,响彻云城。
话音未落,干瘦汉子手中开山大刀,泛着冷冽的寒光,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刀锋裹挟着刺目的刀芒,直取玉面书生脖颈而去。
“受死!”
第八十三章 混元丹之争(二)——伏虎金刚,裘如悔!
刀光霍霍,在漫天水汽之中激起千重浪。
凌厉的锋锐之气,触及玉面书生王伦的脖颈,绽开一朵鲜艳而刺目的血花。
干瘦汉子满目狰狞,嘴角上扬,脸上荡漾起一抹快意的邪笑。
“先天剑意,又如何!还不是要陨在老子刀下?”
先天剑意这东西太过珍贵,若被有心人看重,横加阻挠,反而不美。
迟则生变的道理他懂,故而想到此处,手中的力道又徒然加重了几分。
锵——
就在刀锋即将斩在王伦脖颈上的刹那,一道沉闷的兵刃撞击声徒然响起。
伴随着几朵空中绽放的火花,一股极重的力道自刀柄,迅速传递到其手掌虎口之上,旋即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袭上心头。干瘦汉子双目骤染通红起来,那股巨力硬生生的将他开衫大刀震的飞起,身形亦随着大刀踉跄后腿数步。
汉子极力止住后退的步伐,足部与擂台地面剧烈的摩擦,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许久,定睛望去,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一柄满是繁复花纹的墨色长剑,赫然横在王伦脖颈上空。
擂台正东。
清月极度震惊的神情,方息又生,但在这种震惊之中,却又夹杂了几许疑惑。
“云兄,你!”
此刻,他愈发的看不透这眼前之人了。
周身紫气充盈,运势极强。
偏生紫气之中,隐有腥红血色。来历神秘,行事更是每每出人意料。
清月叹息一声,眼角余光捕捉到身侧的圆脸胖子那一脸的阴翳神色,不禁苦笑起来。许久,清月用极低的声音,幽幽得叹息一声,好似自言自语,却又像说予旁人。
“紫气傍身,夺之必有不详。”
。。。
虚空擂台之上,云无悲飞掠而起,几个跳跃已稳稳的落在了玉面书生王伦身侧。
双肩微微松动,退下狐裘,盖在了王伦身上。挥手将墨色长剑召至手中,空中几朵剑花乍现。
“在下紫极,欲领教阁下高招。”
话音未落,掌中墨色长剑已闪电般脱手射向干瘦汉子。
此人颇为下作,乘人之危不说,言语亦是张狂的令云无悲生厌。于是,这一剑暗运《西方皇天庚金剑》第四式蛟龙出海,声势内敛,含威而不露。
那汉子眼见剑锋来袭,竟也鬼使神差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全然不理会两人云路排位多达两百余阶的差距,怒目圆睁,执刀而起。
“老子——”
刺啦——
迅猛如龙的长剑,一剑洞穿干瘦汉子嘴巴,自其后劲穿透而出,乍起一团血舞。
云无悲冷笑一声,剑指在虚空连连轻点,长剑走势骤停,而后悠然间一个游龙摆尾,横着扫过汉子脖颈,后又飞速射回云无悲身前。
“污言秽语,且留着黄泉路上说吧。”
一声呢喃,顺着汉子被一刀两断的躯体落地,擂台之上沉寂下来,独留玉面书生王伦的翠色佩剑,横亘远天,鸣啸苍穹。
到了此时,无数筑基修士已云聚这方擂台之下。
后至的修士,眼见毫无立足之地,干脆飞身踏在了左近的屋檐殿穹之上。上空,数百虚空座榻之上,近半修士无声的站起,昂首遥望。
只是这一刻,纷纷汇聚而来的目光中,竟多是扼腕之色。
圆脸胖子,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清月,呵呵得笑了起来,眼眸在笑意中眯成一条小缝,看不清内种神色。
“原道此人,人情达炼,老成持重,呵呵,不意也是莽撞之辈!有先天剑意觉醒,不思明哲保身,反倒是卷入了混元丹之争。”胖子冷笑一声,“云路排位区区五百阶,这方擂台,能上的去,可他能下得来么?啧啧”
说着,圆脸胖子豁然转身,目光阴冷,直直的盯着清月。
“我族这些年每况愈下,内有大敌掣肘,外有清心阁等一众道盟虎视眈眈,形势危如累卵。此人一身紫气与其便宜了旁人,不若让为兄取来,若能使得老祖伤势好转一二,善莫大焉!”话音顿了顿,胖子眸中精光迸发。
“清月师弟,意下何如?”
说罢,也不理会身旁的清月师弟,阴冷的目光透过重重烟云,直直望向了清心阁一行人的所在之处。
虚空擂台另一侧,清心阁一行数十人的浮空座榻之下。
密密麻麻的筑基修士挤作一团,相互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位紫极,竟凶横至斯——,清心阁的人说杀便杀了,如此一来,岂能善了?”
“嘿,清心阁又如何,困局东南一偶之地,看这位紫极的装束,像是北地之修,清心阁还能横跨数万里追杀此人不成?”
“清心阁乃是有数的大宗,可这位紫极年级轻轻,已高局云路五百阶,便没有师承么?我看未必。”
。。。
众多修士中,一人遥遥指向虚空处、那数十张空无一人的紫金座榻,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此人殊为不智,有了先天剑意,及早脱身而觅地潜修,到了金丹境,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偏生上了这方擂台,可惜了——”
此人声音尖锐,方一出声,周遭修士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眉宇间,扼腕之色却是愈发浓烈。
就在人群后方的一处酒肆三层临窗,之前泛舟未央湖的七人安坐桌前。
那中年男子昂首遥望天际擂台,轻声说道:“东域幅员辽阔,能者辈出。我辈筑基之中,能与师姐抗手之人,便不下数十人。如今正值混元丹之争,两人又俱上了这方擂台,我等救还是不救?”
中年男子身前,女子一袭红衣似火,依栏而立,唇齿微动,轻轻浅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救自然是要救的,不过却非此时。让这两个小家伙吃吃苦头也好,省的不知天高地厚,枉自送了性命。”
果然,红衣女子话音方落,清心阁一行数十人中,一身形雄壮的汉子豁然起身,足尖猛然踏在座榻扶手之上,动作矫捷若展翅雄鹰,一个闪跃,以至云无悲身前。
“紫极?哼!好大的胆子!擅杀我清心阁门人,死不足惜——”
浑厚的话音响彻虚空擂台,汉子冷眼一扫下方密密麻麻的修士人潮,对地上同门的尸首更是连看一眼都欠奉。
自后背抽出一根长达三丈、通体金光熠熠的降魔杵,在空中划过一圈,猛然间杵在了擂台地面,地面随即荡漾起一圈尘埃涟漪。
擂台之下,惊呼之声骤然群起。
云无悲双眸猛然眯起,只见这雄壮的汉子一手执杵,一手在胸前恰起一连串繁复的印决,伴随着突兀而其的金光,汉子浑身肌肉骨骼抽动不休。
转眼间,身形足足胀大了三成,手臂之上虬结的肌肉抽动不已,一身筑基巅峰的法力轰然爆发。
不过半息时间,巨大的身体瞬息跃起,手中降魔巨杵舞的虎虎生威,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呼啸着砸向了云无悲头顶。
“好强的力道!只怕不下两千斤了。”
云无悲暗暗赞叹,高空巨杵尚未临身,摄人心魄的重压已伴着刺耳的破空声袭面而来,刮得他脸颊生疼。
云城下方。
在这一刻,许多人似乎是认出了这威猛如金刚佛陀的雄壮汉子。
不少人失声叫道:“伏虎金刚,裘如悔!”
更多人,则是看着那骇人的声势,不禁不忍直视的闭上了双目,口中感叹不已。
云无悲亦在同时换上了少有的凝重之色,身形却巍然笔直,不动如山。直视盖亚而下的金色巨杵,冷声自语道。
“云路排位六百一十七阶!”
第八十四章 混元丹之争(三)——洒脱
“六百一十七阶?哼,那是十载之前!”
叱声惊若天雷,滚滚而下。
伏虎金刚裘如悔目泛寒光,满脸不屑。
只是这般神情,却是激起了云无悲胸中烈性。体内四肢百骸的煞力早已蓄势待发,如若流烟一般,源源不断的汇入煞剑之中。
“来得好!”
云无悲抬手向着玉面书生打下一个墨色光罩,将其罩在了罡气之中。而后也不躲闪,目光死死盯着直击而下的金色降魔杵,飞身而起。
剑光吞吐出三尺长的森然剑气,云无悲暴喝一声。
“给我开——”
咚——
石破天惊一般的撞击,激荡起无数尘埃飞扬,卷动四周云气翻滚,罡风呼啸。极度沉闷的巨响骤起,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周遭众人只觉耳际一阵嗡鸣。
擂台之侧,清月俯首捂面,不忍直视。
方才那一声巨响,他听的分明!
降魔杵与长剑相撞,势均力敌时,响声必然是清脆如蝉鸣。而这巨响,分明是碾压之局!
而两千斤巨力自数丈高的空中盖压而下,哪怕是金丹境不漏之体,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沉痛之际,清月突闻异响。
耳廓在风中簌簌抖动,片刻,微睁双目。透过双手缝隙,只见自家师兄面上已有喜色升腾。
这圆脸胖子放下手中玉壶,自腰间摸出一盏古铜色的小钟,憨声笑道:“运势缥缈,无形无色散漫天地之间,似无根浮萍。可若是侵染紫气,顷刻间形聚而神存。坠入凡尘,或为帝气,或为朝露,亦或化作霍乱之根源。”
胖子单手托着小钟,另一只手轻抚钟铃,好似生恐被红尘污浊侵染。
片刻,笑望向清月。
“师弟秉天地钟灵之气而生,望气之术更在为兄之上。可天意莫测,岂能用人心度量?”圆脸胖子嘿嘿得冷笑一声,“这紫极自不量力,擅入混元丹之争,已有取死之道,此人一身盈盈紫气,却要花落我嬴氏了。”
圆脸胖子说完,猛然间将手掌上的古铜色小钟抛飞而起,后者迎风便涨,滴溜溜的旋转不休。
数息之后,这盏古铜色的小钟,仿佛神物有灵,钟口徒然转向虚空擂台方向,旋即周遭荡漾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继而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圆脸胖子成竹在胸,又复施施然坐定。
而清月长叹息一声,双眸突兀的泛起白光,目光投向了虚空擂台之上。
片刻之后,阴郁神色僵住,徒然面色大变!
在他的视界之中,整座擂台、连同偌大的云城以及数以千万计的筑基修士,不见踪迹。只有满目的白色光点,以及正在迅速壮大的紫色气柱。
被师门镇运钟吞噬的运势当是赤色才对!
“这——”
清月惊呼一声,胸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
眸中白光缓缓散去,再看向虚空擂台时,恰巧漫天烟尘坠地,两道人影显出身形。
此时,东南颇负盛名的伏虎金光裘如悔退到了三步开外,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略带残缺的金刚降魔杵,怔怔的出神。云无悲则是踉跄跌出十余步,身形摇曳不稳,可那柄本就漆黑如墨的长剑,竟是毫发无伤,且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紫意。
云无悲止住颓势,双目一凝,暗忖“这汉子好强的力道,比之索命无常崔世雄强了百倍不止!”
距离初次硬撼已过了数十息,可手臂上汹涌而来的刺痛与酥麻仍不见消退,反倒是愈发的炽烈了。
“本以为在圣灵谷之行后,肉身之力倍增、兼之如今修为更是由筑基初期巅峰,暴增至后期巅峰,自可笑傲金丹之下的芸芸筑基!如今看来,自家是夜郎自大,小觑了天下英杰呢。”
思及此,云无悲再不敢托大,面色肃穆起来,沉声喝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且接紫极一剑!”
话音未落,云无悲飞身跃起,甚至直接省略了相互试探的虚招,长剑亦在同时冲天而起。眨眼间,风平雾静的擂台之上再起波澜。
无数肉眼可见的庚金锐气凭空而生,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速度迅猛如电。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已将漆黑长剑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芒。
下一瞬,煌煌金剑骤然散开,化作一直狰狞的金色龙首,咆哮不绝。
龙首下方,云无悲云袖翻卷,曲指一弹,煌煌金光瞬息间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扑伏虎金刚裘如悔而去。
十丈开外,裘如悔终于是收回了目光,心中却是痛惜至极。
这尊金刚降魔杵,乃是他耗费无穷心力、物力锻造三载而成,虽不入法器之列,却也是凡世间最为顶阶的玄兵了。
不意一场原以为轻松之极的比斗,自家这视若珍宝的降魔杵竟损伤如此之大!
裘如悔深吸一口气,凝重的望着呼啸而来的金光,有心躲避,胸中怒意却是炽烈如火。
犹豫片刻,凶光骤然迸发。
“金刚不动明王法!”
一声震天的暴喝,裘如悔手臂青筋暴起,将金刚杵生生插入虚空擂台地面之上,旋即也不管扑面而来的煌煌金光,双手蓦然合十,垂首暗咏经文不休。
三息之后,当云无悲的《西方皇天庚金剑》第四式横空而至时,这位伏虎金刚猛然睁开虎目,一层粘稠浓郁的苒苒佛光普度,洞彻华池。
一瞬间,千万修士预料之中的轰然撞击,并没有发生。
熠熠的金光之中,隐隐约约一尊明王自虚空踏出,掌结法印。刹那间,一张丈许大小的虚幻佛印,罩向了呼啸而来的金色龙影。
在无数诧异的目光中,两者竟是井水不犯河水般,错身而过!
明王法象被四下里肆虐的罡风吹散,龙影亦在一阵光影转换中,再度变成漆黑长剑,倒卷而回。
云无悲落回地面,深邃的眼眸之内有一丝波澜乍起,衣衫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就在其识海之中。
青黛老妖一脸笑意,意味深长的端坐青莲之上。
“星主方才可将此人斩于剑下,为何却收手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云无悲轻叹一声。
“筑基之境,能修成‘不动明王法’,可见此人心性不俗,更是有大毅力。可见这清心阁内也并非全是腌臜之辈。”云无悲神念腾升到青莲之前,笑望着青莲之上的老妖,“况且云某能将之斩于剑下,却需生受那位伏虎金刚一掌,以那位的力道,结果定然是他陨而我重伤,太不划算。”
话音停顿片刻,云无悲脸上笑意延展开来,对着青黛老妖躬身一礼。
“方才多谢青老出手,代为遮掩,否则被那些玄阴圣宗之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
擂台之上,虎头蛇尾的争斗,草草落下帷幕。
满城筑基修士却是瞠目结舌。
直到如今,仍有许多修士不敢相信——这事涉宗门颜面的生死之争,果真就这般结束了?
不见沸腾之声,亦不闻议论私语,满城静谧。
数之不清的目光,落在虚空擂台遥相站定的两人身上,内中则多了几许探究之色。
伏虎金刚裘如悔略整衣冠,而后探手拔起插在地面的金刚降魔杵,冷漠的扫了一眼清心阁众人,旋即头也不回,走的潇洒至极。
行至擂台边缘时,雄武的身躯之下,步伐微滞,就这般背对这云无悲,声音仍旧响如洪钟。
“数载之前,某家三招败于七百阶那个魔头手中,后侥幸逃的性命,却至今再不敢直面此人,好自为之。”
洪亮的余音犹在,裘如悔已身形骤起,几个跃动便消失在了云无悲视野之外。
也就在这一刻,天际直插云霄的通天碑虚影,徒然华光大作,惹得无数人昂首瞭望。
许久,若火焰般明灭不定的光辉散去。
这位伏虎金刚裘如悔的云路排位,急转直下,跌落六百阶之外。而在其底下,紫极二字赫然拔高百丈,直冲云霄。
第八十五章 混元丹之争(四)——赤魈
云城临近城门的官道一侧、接踵摩肩的修士人潮之中,一片方圆十余丈的空地分外显眼。
人流到了此处,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绕开,只余十数黑袍人站立。
“六百二十四阶。”
薛礼昂首眺望,目光下行,不久后目光停留在了他自家的名字之上。
其实他排位跌落五百阶开外,乃是意料之中。若非是有师门金丹阶煞尸傍身,休说是五百阶,便连云路四百阶都是奢望。
想着,薛礼不禁暗暗握紧手中的莹白珠子,眼角余光悄然窥探向了身侧的光头汉子。
“九阳师兄,当日这紫极乃是与师弟我一同冲入云路排位五百阶的。当时的情况师兄应当心里有数,师弟我乃是依仗门中煞尸,方才侥幸高升。可也在那天,有七位师兄弟身陨于此。”
薛礼遥遥望向擂台上,神色阴翳,缓缓又道:“这紫极,嫌疑最大!”
“嘿嘿,师弟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为兄倒也略知一二。不过,莫要忘了师叔嘱托。若是坏了大事儿,你我吃罪不起。”
这光头男子正是玄阴宗众修士中,唯一的云路排位六百阶之上的九阳。
九阳说罢,目中微不可查的荡起一抹戏谑之色。
心忖自家身旁这薛礼,却是十足的废物。若非其是炼尸一脉真君嫡传,当真是羞于此人为伍。
虽如此想,面上不动声色,耐着性子笑道:“这些年,清心阁在南面儿风生水起,声势颇大。若是连此等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徒惹人笑尔?”
说到此处,九阳的目光不禁转向了虚空之上清心阁一行人,而后目光定格在那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男子身上。
而这男子,正是当日手持清心阁首座敕令,逼玉面书生王伦入死地之人。
只听得一声豪爽的轻啸,此人冲天而起。
足尖恰巧点在了一枚迎风飘落的绿叶之上,略带坠势的身体再度拔高,须臾已踏在了擂台之上。
“王师弟好机缘呐,啧啧。”
男子一手执剑,仰头望向天际那柄翠色佩剑,赞叹出声,“嘿,不意我清心阁这一代,也能有人觉醒先天剑意,不愧是禅林师叔高徒。”
一抹艳羡之色浮动,男子垂首轻抚手中青锋,晒然笑道:“这先天剑意觉醒于王师弟之身,真是明珠暗投了。”
天际青色光罩之下,玉面书生王伦那一柄翠色佩剑仍旧是迎风傲立,剑鸣哀转,久久不休。
只是在这男子上了擂台的刹那,令人闻之欲泣的剑鸣中,竟蓦然间带上了几许肃杀之意。
“我乃清心阁赤魈,小辈受死!”
余音犹在,这名唤作赤魈的男子一剑递出,寒光乍现。
云无悲尚未看清此人动作,只见左臂一寒,继而一朵血花飞起。
“此人遁法诡异的紧。”
怔神的功夫,云无悲后背又是一阵刺痛传来,周遭却不见半个人影。当即一身煞力澎涌而出,神念遍布整座虚空擂台,云无悲眸中精光频动,放眼望去,擂台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擂台下方,无数倒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满面骇然,死死盯着上方。
而在擂台之上,云无悲额头数滴冷汗,悄然滑落。
短短几个呼吸,他已被削中三剑。
撕裂的阵痛,如潮水般袭上心头。如此倒也罢了,更让他戒惧的是,伤口处一丝丝麻痒之感,正迅速扩散,将他的心神扰的纷乱不不堪。
“剑脊有毒!”
好生卑劣的手段!
云无悲暗骂一声,怒从心起。但这怒火之外,整个人却是通体发寒,如坠冰窟。
此人自负,欲戏耍于自家。
倘若是这三剑直接削向周身要害——
一念及此,云无悲不禁用上了万分的警惕。灌注于双眸之中的煞力徒然增多,在其眼中,整个世界好似突兀的蒙上了一抹阴翳,但周遭的一切却是洞若观火。
突然,仰面朝天躺在擂台一脚的玉面书生,嘴角动了动,旋即一口污血咳出,瘫在地上的手臂极其吃力的微微抬起,又重重的砸在地上。
“咳——,血。。血。”
“血?”
极其细微的残喘之声入耳,云无悲不禁双目一凝,剑眉紧蹙。
电目猛然射向擂台上的血迹散落之处,只见那身首异处的干瘦汉子尸首下方,一滩血迹溢出,染红了丈许方圆。
而整座擂台上亦是血迹斑斑,料来是这位玉面书生鏖战十日,受创所留。
在他足下,同样有数十滴血花洒落,温热尚存,血迹未干。
叮——
就在云无悲探究之际,一道清脆的响动蓦然间从其身后传来,罩在玉面书生周围的煞气罡罩被巨力击碎,散落了一地。
云无悲骤然回身,手中墨色长剑飞挑,一剑扫向了玉面书生额上七寸的地方,与此同时,灌注入双眸的煞力已接近了极致,整个眼眶之中,尽被墨色占据,不留一丝眼白。
果不其然,飞挑而去的剑光又一次落在空出,自玉面书生上方飞掠而过,直直扫到了擂台边缘的青光之上,炸起光雾袅袅。
但就在这瞬息间,云无悲漆黑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敏锐的察觉到——就在这满地的血迹之上,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闪烁不断,须臾之后,黑点退至云无悲十余丈开外,而后迅速淡化,那赤魈旋即显露身形。
“这点儿本事,也敢插手我清心阁之事,哼!”
赤魈负手而立,宽大的藏青色道袍延展翻飞出一片青色的虚影。冷笑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块赤色的手帕,又随手招来身前沾染了血迹的青锋。
手帕轻轻的拂过剑脊,在其上留下了两道刺目的腥红。
做完这一切,赤魈施施然整了整衣冠,昂首望向天际。
与此同时,云城四野骤然沸腾起来。
满城的筑基修士愕然望向天际,许多人神色却是兴奋莫名。
擂台下方酒肆三层临窗
中年男子杯中陈酿坠地犹不自知,目瞪口呆的望向天穹,惊愕不已。
“不虚此行,果然不虚此行!平日里,便连这些云路排位五百阶之人,都鲜少现身呢。先有先天剑意出世,而今这几人竟也被惊动了,如此盛况当浮一大白!”
然而他不曾注意到,在其身后桌案之侧。
红衣女子却满腹情愁,素手托着娇小的下颚,出神的遥望天际。
“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你,会来吗?”
微不可闻的呢喃,被满城的沸腾之声掩盖。
愁意婉转、如水般荡漾开来。
。。。
虚空擂台之上,赤魈傲然而立,翘首望向天际。
只见在浮空擂台上方,那数十座空无一人的紫金座榻一阵晃动,自座榻底部、赫然延伸出宽达数丈的浮空石阶,直直延展到极远的地方。
继而一道道人影凭空闪现,而后安坐榻上。
在这些骤然出现的修士身后,近千修士亦随着这些人显露身形,泾渭分明的遥站浮空石阶之上。
“赤魈,你欲图谋混元丹?”
一到略带讥讽的冷哼,自天际响起。
骤然勃发的法力四散而下,在偌大的云城之中,回荡不休。这种凝练到极致的法力之中,竟然隐隐有一丝金丹威压掩藏,若隐若现。
循声望去,只见此人一袭紫袍披身,内中穿一件玉青色直缀,眉宇在浮动的光影中微微扭曲,使得旁人看不清其容貌。
擂台上,赤魈躬身一礼。
原本阴翳的脸上春光乍现,笑的灿烂无比。声音犹若拂面而来的清风,温和得令人徒生暖意。
只是在这温和的声音中,竟是多了些许谄媚之意。
“赤魈怎敢生出如此妄念,只是有一宵小意欲染指我清心阁门内之事,小弟不得不出手惩治一番,让九公子见笑了。”
第八十六章 混元丹之争(四)
“谅你也不敢,哼。◎UU小说,www.uu234.com”
紫袍男子戏谑一笑,朝着周身数十位一同出现之人拱了拱手,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金丹境云路这些时日已是血流成河,不意这云城热闹程度,更在金丹境云路之上。”
这位九公子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天际哀鸣的翠色佩剑,声音阻隔在重重法力威压中,逐渐变得模糊。
“金丹境云路,血流成河?”
虚空擂台边缘,云无悲悚然一惊。
当初青黛老妖曾言——贪狼宫出世,必然引动诸天星辰异象,这异象不知会惊动多少隐世不出的宗门神庭,亦不知会惊动多少大神通之辈!
在贪狼出世的那一刻,这一方世界大乱四起,已成必然。
这些时日,云无悲将种种经历,尽数梳理了一遍。
赫然发现所有的异动源头,直指当初幽州东临兰月亭。
自家‘屠戮至真玄冥圣体’初成之后,先有玄阴圣宗之人在幽州地界显露行迹,随后大庆明台司以及司天监那位少监大人亲临;北边大梁恰在此时重兵云聚,呈犯境叩边之势;
十日之前,自家初入云城时,与清月闲谈之间,他亦曾提及:云城种种诡谲皆因诸天星辰异象而起。
而身后的这位玉面书生王伦,被逼到如此境地,应当也有自家的一份功劳!
“多事之秋,羽翼未丰之时,便已是成为众矢之的,好在身份未曾暴露,否则当真是举步维艰了。”
云无悲苦笑一声,识海内蓦然传音青黛老妖,凝声问道。
“青老说这玉面书生,于我有大用。无悲本欲在万不得已时、将之收入贪狼宫而脱身,如今看来,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金丹境云路尚且是血流成河,想必云路之外定然也有高人坐镇。”
话音微滞,云无悲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贪狼星主的身份,万万暴露不得!”
青黛老妖盘坐识海青莲,漫天青光笼罩之下,只留一丝若隐若现的轮廓。
“星主尽管放手一搏,余下之事老夫自有计较。”
。。。
识海外,云城。
在这数十紫金座榻之上的修士到来之后,整座云城的气氛骤然变得无比压抑。
但就在这恍若重山临顶的凝重气氛中,无数筑基修士在极力抗拒压力之余,掩藏于凝重背后的兴奋之意却是愈发的炽烈了。
擂台一侧,清月双目中白光闪烁不休,一脸哀叹。
在他惨白的视界之中,虽然云无悲紫气仍旧充盈,稳若泰山。可那几位,尚且只是魂念而入云路,不敢窥窃那三枚天赐混元丹。
清月目光略微上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位‘九公子’,旋即垂下脸,以掩饰他摇曳的心神。
“师弟莫非还心存侥幸不成?嘿,不说云路排位最顶端的那三人,便是这位九公子、以及与其同来的这些人,放在我赵国,哪一个不是与你我师叔长辈,同辈论交的?虽非金丹,却比寻常金丹真人更为可怖!这紫极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死期不远矣。”
说到此处,圆脸胖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清月一眼,转而望向了虚空擂台之上,眸中怜悯之色毕露。
虚空擂台之上
赤魈对着上空那数十人躬身一礼,旋即目泛寒光,狰狞之色乍起。
正欲说话,云无悲亦在同时冷笑起来。
剑指探出,在空中连连轻点,身前墨色青锋徒然华光大作,一缕缕锋锐之气迅速汇集而至。
“哼,垂死挣扎,徒劳无功!”
赤魈冷哼一声,眨眼间便再度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也就在这一瞬,墨色青锋骤然腾空,须臾又自九霄坠落,直插擂台地面。
轰——
浓厚的煞力,裹挟着凌厉的剑气,与擂台地面猛然撞击,炸起石块无数。擂台之上,徒然泛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剑气波浪,所过之处寸土不覆。
七丈开外,空气中一阵颤动,赤魈徒然现身,又踉跄的跌落地面,周身被尘土侵染,狼狈不堪。
这一刻,云无悲风轻云淡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须臾便被无尽的杀气掩去。
“阁下血遁已破,鹿死谁手,仍未可知也!”
说罢,丹田内缩地仙符猛然亮了起来。
这‘缩地’神通,在前些时日略有精进,云无悲此刻施展起来,竟是连一丝影子都未曾留下,手中青锋方才抬起,人已到了那赤魈身前。
剑脊微斜,一抹惨白骤显,剑锋已顺着赤魈脖颈动脉,横切而下。
赤魈此刻却是悚然大惊,再不复先前儿戏之态!
血遁被破也就罢了,此人遁法竟也如此惊人。
来不及多想,赤魈顺着呼啸的风声,长剑一横,足尖红芒亮起蓄势待发。数息之后,两剑相交,刺耳的摩擦声中,火花迭起。
火花之中,几抹残留的剑气划在了其脸上,两行血滴顺着脸颊划下。赤魈神色凝重,借势身形向后微仰,足尖红芒猛然扎入了云无悲怀中。
“正道大宗,屡屡用毒,何其可悲!看来道友技穷了。”
红芒呼啸而来,云无悲只是一声冷笑,竟是不闪不避,四肢百骸无数青色颗粒涌出,浮于体表。
有屠戮至真玄冥圣体,岂会畏惧区区小毒?
滑落的墨色长剑,轨迹走势顺着红芒骤变,剑脊横呈削向了赤魈胸口,与此同时左掌黑雾吞吐不定,一掌印向了那人腹部。
两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手,惊得众多观战修士目瞪口呆。
下一刻,赤魈踉跄疾退十余步,藏青色道袍之上,一道长达四寸的剑痕,顺着其胸口直到前襟处,腥红血迹缓缓渗出,血花绽开。
形势徒然急转直下,清心阁一行人的虚空座榻之处,豁然站起数人。
一人手执弯钩,目呲欲裂,疾声喝道。
“紫极,你真要与我清心阁不死不休么!”
说话间,人已飞身掠到擂台之上,如月般的弯钩在空中略一停顿,直直的钩向了云无悲背部。
这东域南方声名赫赫的正道大宗弟子,竟然不顾颜面,以多敌寡,更是背后偷袭!
一时间,偌大的云城一片哗然。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也就在满城沸腾热议之时,天际那柄哀鸣不休的翠色青锋,剑鸣之声徒然一转。
瘫在虚空擂台边缘的玉面书生,满面青光,身随风动,悄然浮空而起。
当其满是血迹的手掌,触及翠剑的刹那,面目蓦然间狰狞起来,继而一道道哀极的剑鸣赫然变得森冷诡谲。
满城筑基闻之,如坠森罗地狱一般。
。。。
云霄之上
那位九公子豁然起身,俯首死死盯着满身带血的玉面书生王伦,眸中精光摄人心魄。
云路秘境广场
满面呆滞的少年司徒羽,背对城门而坐。
在剑鸣徒转的刹那,司徒羽埋于阴暗中的面颊蓦然抬起。
脖颈间,骨骼一阵摩擦之后,清秀却呆滞的头颅,竟然扭曲至极得转了整整一周。
只余眼白的双眸,赫然扫向了天际。
第八十七章 混元丹之争(六)
第八十八章 惊变——巨汉
“两位前辈止步,紫极不才,愿领教高招!”
话音落下,偌大的云城,徒然间万籁俱寂。
到了此时,紫极二字,已在云城诸多筑基心中颇具分量,再无分毫轻视之意。
从一名不见经传的筑基小修,一鸣而惊人直入云路排位五百阶之上,后又逼得伏虎金刚裘如悔退走,斩清心阁赤魈于剑下。
这等彪悍的战绩,已让云城众多修士难望其项背。
而这位紫极,云路排位赫然已在六百五十阶之上!
这等大神通筑基,居云路高位,修为战力已是极强,一旦进阶金丹境,顷刻间便可直上一千两百余阶。
虽非金丹,却已有金丹之实!
果然,话音自九天传下。
须臾,金红二色光柱便不约而同缓慢下来,辉耀的光芒相互掩映,将天际云雾然的流光溢彩,美奂绝伦。
数息之后,华光散去。
自其中行出两道人影,俱是风鬟雾鬓、凌空踏虚,仙逸出尘。
“呵呵,小友真欲与贫道交手?”
说话之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眉宇之间一片祥和之气。
这老道轻笑着一捋拂尘,三千白丝垂青而下,对着不远处红衣女子略一稽首,言道:“原本有天剑门红霓仙子在此,自是不用老道出手的。不过九公子有令在先,呵呵。如此,贫道便僭越了——”
红衣女子秀眉为蹙,红绸随风而动,轻轻浅浅的笑了。
“洞虚宫以雷法闻名于世,却不曾听闻贵宫擅长剑道呢?先天杀道剑意入世,定然要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不若归入我天剑门中。有凌霄剑意日日孕养洗练,可免去诸般屠戮,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说着,红衣女子面上笑意愈浓,美得好似夜空中招展的红霞。
琼指微微曲起,一道红芒电射而出,打入了身前金色细剑之中,女子气吐幽兰,轻声笑道。
“红霓之言,灵犀真人意下何如?”
仙逸出尘的老道闻言,呵呵得笑了起来。
轻扫天际紫金座榻上的那位九公子一眼,见其微微颔首,当即失声笑道:“三招如何?”
说着,笑意盈盈的抬首看向云无悲,“小友战力极强,不过可知何为金丹乎?”
说着,老道目光深邃的扫向云无悲墨色青锋,掌中拂尘旋即带着奇异的韵律,在空中随风摇摆不休。未几,波澜不惊的夜空之中,一缕缕清风凭空而生,徐徐拂来。
而那柄拂尘之下,三千白丝迎风便涨。
“求真问道太过高远,缥缈无踪。筑基尚且在修真问道门外,道行浅薄,对这诸天真意不明所以。可到了金丹境,却已可窥得‘借势’之道。
话音犹在,三千银丝蓦然间随风延展,自九天垂下,点点寒光徐徐亮起。几个呼吸,又借着清风之势,扶摇直上。
一片和风细雨之中,却是杀机四伏。
云无悲瞳孔猛地一缩。在他眼中,无数白丝洞彻虚空,看似轻柔,却在顷刻间便将漫天煌煌剑意洞穿,让人观之徒然通体发寒。
如此招式,在其所学之中,唯有第二式“斑竹细雨泪成殇”可解。
不过这招剑式,在清风峡谷时,已被玄阴皇极真君窥得,而云城之中玄阴圣宗修士数百,有暴露跟脚之虞。
如此一来,反而不美。
蹙眉思忖间,三千白丝如瀑,逆流之上。
延展近百丈,到了极致时,犹若九天银河倒悬,气势已然恢弘浩大无匹。
云无悲鬓角数滴冷汗顺流而下,犹豫之际,又是一道清风悠悠而来.
这一刻,云无悲眸中精光徒然大作。
“这斑竹细雨不成,疾风骤雨又如何?”
心念一动,思及自家周身煞力已被青黛老妖遮掩,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念动行随,云无悲仰天长啸一声。
啸声铿铿似钟,沉似龙吟,尖锐又若凤鸣。
一瞬间,指尖猛然点在墨色青锋之上,片刻,剑脊繁复的花纹亮起,“咣”得一声,骤然炸开,将浓重的墨色染透了整片天穹。
伴随着云无悲悠扬顿挫、如若烈风般的啸声,漫天墨色汇集如雨,倾盆而下。
仅仅数息,剑雨便与白丝交汇,一声声空灵如丝竹之声的脆响,滴滴答答的四下传开,不带分毫烟火之气。满城修士恍若置身于山野林中、侧耳聆听一场疾风骤雨般的天籁之音。
云城下方,无数人屏息凝神,目中惊艳之色连连,便连虚空座榻上的修士,亦情不自禁的直起身子赞叹不休。
那位紫裘锦衣的九公子,竟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之前,目泛迷离,不觉间竟是喟叹道。
“不意我辈筑基之中,竟有如此俊杰!紫极。。,妙极!”
无独有偶。
虚空之中,老道亦是满面红光,抚须笑道:“小友手段妙极,妙极!”
说罢,双手自道袍之中探出,捧起身前拂尘,迎空一举。
刹那间,犹似九天倒悬的银色长河,声势徒然一变,三千百丈白丝赫然缕缕重叠,无数寒光汇集,片刻,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银色巨剑。
将天际无穷墨色剑雨,搅动的云翻雨覆。
这一刻,云无悲虚浮空中的手臂,蓦然间一震。
只觉一股沛然巨力,猛然传递于双臂之上,周身煞力大乱,面部亦赫然潮红起来。
虽然,由斑竹细雨变通而来的招式被破,但云无悲胸中激昂的豪兴不减,潜藏于心底的那种莫名的兴奋,更是让他周身热血沸腾。
不曾想,初次直面金丹境真人,竟是如此的酣畅淋漓,嘿!
想着,云无悲暴喝一声。
“**不成,那便给我蛟击!”
漫天墨色剑雨之中,随着这声暴喝,无数巨浪迭起,暗流涌动。某一刻,由无数剑雨聚拢的剑浪轰然炸开,继而墨色迅速汇聚。
转瞬,一条长达数十丈的黑龙便从这漫天剑雨中呼啸而出,凌厉的锋芒与那红衣女子的凌霄剑意,遥相呼应,让人略一望去,便觉头皮发麻。
下一瞬,墨色蛟龙与银色巨剑轰然相撞,整个天地瞬息间一阵静谧。
轰——
巨响自空中传开,而后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浪,犹如死海乍起的波澜,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四下卷动延展。
声浪之中,墨色蛟龙被巨力一击而散,又复化成无数寒光凌厉的剑雨,凌乱不堪。
而那柄通天的银色巨剑,在一瞬的静滞之后,竟然自剑尖开始,寸寸碎裂,再度回归九天倒悬的银河之中。
此时,云无悲胸口猛然一震搅痛,继而一口鲜血涌上喉咙,顺着其嘴角流下。
而其目光却蓦然扫向清心阁众人,厉色徒生!
“既已是生死之敌,云路之外,清心阁又鞭长莫及,那么——”
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云无悲背负的左臂悄无声息的向下一滑。
漫天剑雨蓦然间重如山岳,而其下的百丈银河在措不及防之下,竟也随着剑雨猛然扫向了清心阁诸人。
。。。。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云无悲识海之中。
青黛老妖豁然站起,眉宇间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闪过。
贪狼宫前,匍匐在地的塑像群中,一身着血色战甲的塑像足下,血河分支悄然而退。
咔咔——
咔咔——
伴随着一阵石块碎裂的响动,无数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顷刻间已遍布那血色战甲塑像。
就在贪狼星那漫天煞力阴云卷动之下,这座塑像轰然炸开,从中走出一身高九尺,披坚执锐的巨汉。此人莫名的笑意,自其面部血铠的缝隙之中射出,随后在其身前,凭空荡漾起一抹水纹般的波动。
踏步,迈出。
一步之下,血甲巨汉子赫然出现在了云城虚空之中。
而负在此人身后的血色长戈,在虚空中划下一片腥红。
巨汉震耳欲聋的狞笑之声,继而响彻云城,震动四野。
“这先天杀道剑意,本尊要了!”
第八十九章 庆国虞州
“这先天杀道剑意,本尊要了。”
血甲巨汉傲立天穹,一股浓郁到令人心悸的煞力四下涌动蔓延。
虚空擂台之上
云无悲星眸之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错愕,旋即便将眉宇之间异色隐去。心忖这应该便是青黛老妖所言的‘自有计较’了吧?
这血甲巨汉出现的瞬息,他冥冥中便有种奇异的感觉——自家竟可一念掌控此人生死!且这巨汉在他的神念感知内,竟是连半点秘密也无。
而这种感觉,与青黛老妖出奇的相似!
“青黛老妖自上古时便存于世,此等小事必然是手到擒来,况且这巨汉虽无云路排位,可一身修为赫然已是金丹第七境臭肺巅峰、半只脚迈入元婴真君境的存在!”
思及此,云无悲背负着的左臂之上,黑光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在九霄天际,仍旧是犬牙交错的黑白两色光辉徒然一滞,而后漫天墨色剑雨骤然间重若山岳。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亦没有摄人心魄的纷繁变化,那九天倒悬犹如银河般的三千白丝,措不及防之下,被漫天墨色剑雨裹挟,自九霄呼啸而下。
远远望去,恍若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遮天匹练。
短短不到半息功夫,柔若无骨、美若飞彩的匹练直直坠落。
只是轻轻的一扫,清心阁一行数十人连半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巨力打的粉碎,化作一团尘埃。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得这满城修士反应过来时,那位灵犀真人已不复之前的泰然自若。
满面愠怒,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昂首扫了一眼、正意味深长看向云无悲的九公子,老道满面愠怒散去,嘴角扯起莫名的笑意。
“小友这手,时机拿捏的妙极,心性亦是不俗,此番若能有幸脱身,可抽空来我洞虚宫走动一二。”
说罢,老道坦然一笑,转而望向了天际血甲巨汉,满目尽是忌惮之色。
不远处,红衣似火的天剑门红霓仙子,同样满含忌惮,只是须臾之后,已被水眸之中的决绝之色取代。
“如今剑修外法已落旁门之列,哪怕玉面书生觉醒的是杀道剑意,却也是剑道幸事。更何况,这杀道剑意份属先天?”
唇齿微张,呢喃一语。
女子怅然若失的遥望远方云城入口,旋即毅然决然的轻启杏唇,咬破指尖,而后一抹腥红乍现,葱指已点向了身前的金色小剑剑脊。
这一刻,云城万千筑基修士齐齐失声。
这一刻,高座天际紫金座榻的九公子,以及同时现身的数十人豁然起身,目光俱是极其凝重。
而清月身侧的那位圆脸胖子,更是面若死灰,手中法决用其平身罕有的速度,急速施展,可镇运钟却恍若陷入泥潭之中一般,不可自拔。
最后竟是满脸苍白的瘫在了座榻之上,满目惊骇的死死盯着红衣女子,惨笑道。
“凌霄剑意,玄门正宗,有盖世神威。可物极必反,若是拥有凌霄剑意之人,被逼到已精血祭剑时,那逆天剑意足可破碎虚空。而以这位红霓仙子金丹境的修为——破碎虚空的那一瞬息,足以将王伦送出万里之外。”
胖子面色愈发灰败,斜眼扫向清月,苦笑道:“果真是应了师弟之言,擅取充盈紫气,必有不测之祸呢!那王伦无碍,这位紫极的剑意也已初具雏形,若红霓仙子有意,两人自可逃出生天。”
话音一顿,胖子身侧,清月怔怔的失声道:“可如你我这般,真身入云路者,却是必死无疑。或。。。或许今日这云城便会成为一座死城、空城!”
。。。
短短的十数息时间,好似被拉长到了百载岁月一般。
随着那只白若羊脂的葱指,缓缓滑动,指尖那一抹刺目的腥红距离金色剑脊愈发的近了。
十余丈开外,洞虚宫灵犀老道面色忽青忽白。
暗暗算了算时间,却是已来不及逃出云城之外,当即疾声喝道:“红霓仙子真欲让百载之前的那场惨祸重现?这许多真身入云城的修士,何其无辜?”
红衣女子闻言,黛眉延展,轻轻浅浅的笑了一声,但指尖那团腥红滑落的速度确实愈发的迅疾。
。。。
千钧一发之际,云城城外入口蓦然间一阵光影闪动,而后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自入口传来。
“霓儿,你这是何苦?”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已鬼魅般出现在了红衣女子身侧。
只见这人一头白发如雪,面部线条柔和,却不乏阳刚之气,如剑般锐利的眼眸更是给此人平添数分英锐之气。
这白发男子温柔的榄过女子的纤纤细腰,手掌轻轻拂开那团腥红精血,而后目光闪烁的昂首望向天际血甲巨汉。片刻,深深一礼,朗声笑道。
“真君尽管带走这道先天杀道剑意,此地众修决无异议!”
说着,鹰眼冷厉的扫向了洞虚宫灵犀真人。
这位金丹境真人,竟在此人望来时,忌惮之色溢于言表,迅速召回拂尘,一个稽首之后,竟毫不顾忌身为金丹境真人的颜面,转身便走,眨眼间已消失无踪。
白发男子冷笑一声,又睥睨扫向云城下方。
那满城万千修士,不论道魔正邪,竟是齐齐躬身,满面骇然却又略带惊喜的齐声禀道:“见过冷公子,我等绝无异议。”
“好!”
白发男子仰天长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轻扫一眼人潮之中的玄阴圣宗司徒羽,而后豁然转身,恭敬的道:“前辈请——”
下一瞬,刺耳的狂笑之声震天动地,搅动无边煞力肆虐。
隐约间,天际竟有几颗星辰亮起,须臾又隐去踪迹。
而后煌煌的金丹法力,裹挟其昏迷的玉面书生王伦,在天际划过一道赤红的血光,两人便消失在了云城之中。
与此同时。
修士人潮之中,目光呆滞的少年司徒羽,惨白的眸中,精光徒然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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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一座坟场之中。
孤坟如林,暗冢遍地。
漫天黑雾将正片坟场笼罩其中,不时有阴风呼啸之声传来,夹杂着乌鸦的惨鸣,显得是分外渗人。
在这片坟场正中,一尊长宽七丈的青铜古棺赫然浮在虚空之中。
棺材下方,无数煞尸宛若雕塑,静滞伫立。
刺啦——
刺啦——
就在此时,一阵阵金属摩擦之声传来,那青铜巨棺竟缓缓打开,从棺中坐起一面目枯黄、身着龙衮之人。
只见此人尽是眼白的双眸之中,血色红光乍起,遥望远天。
干枯的下颚簌簌而动,继而比之漫天阴风更加令人发寒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坟林之中回响不绝。
“诸天星辰。。。异象,庆国虞州——”
第九十章 混元丹之争(七)——阎罗追命
云城,天际。←UU小说,www.uu234.com
白发男子满目柔情,轻挽着红衣女子素手,柔声道。
“霓儿,你这是何苦?若是夕秋晚来一步,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话音落在女子耳中,激荡起涟漪无数。
女子掩于红袖中的素手死死攥着乳白玉佩,如水般的眸中,神色倏忽之间变得复杂至极。
几度想要脱开被挽着的手,那人却是握的更紧了。
于是,美若谪仙般的面容冷了下来,心中却是万般滋味萦绕,无数愁情涌上心头。
半晌清冷的声音自其杏唇之中吐出。
“冷夕秋,你放开。江湖路远,从此你我不必相见!”
说着,女子黛眉之间,竟是言不由衷的浮现出许多哀伤之意。而随着这声清冷的娇叱,白发男子的手握的更紧了,满是英锐之气的眉宇之间,苦涩渐起。
片刻之后,竟是仰天长笑起来。
“放开?即是握住了,怎能再放开?夕秋既已来此,便心意已决!”
滚滚的笑声响彻天际,偌大的云城却是满城静寂。
白发男子目光落在女子那清素的脸庞上,歘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已带上了许多怅然。
“江湖路远又如何?路若远,夕秋便断之!若有人阻,夕秋便斩之!”
铿锵有力的话语,恍若一颗石子,击在了女子心海之中。女子神色一暗,沉默许久,终于黯然落泪。
梨花带雨的面容,憔悴得令人心碎,良久,幽幽叹道。’
“道魔之别,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人。。。”
说着,红衣女子猛然发力,抽回素手。
红绸宛若迭起的浪花,身形飘然如蝶,意欲远走,哀怅黯然的情愫愈发的浓重了。
只是在这一刻,白发男子竟是在无数骇然的目光中,徒然暴起,手臂猛然张开。极其霸道得一把将女子揽入怀中,狂烈的笑声犹若九霄雷霆,惊绝天穹,滚滚而下。
“道魔,哈哈——。从此之后,霓儿若属正道,我冷夕秋便洗心革面,哪怕从此常伴青灯古佛;如若霓儿是魔,夕秋便诛尽正道之修!
怀中,女子梨花带雨,终于好似认命一般,螓首埋入男子怀中,俏小的肩膀起伏不定,耸动不休。
最后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散在了漫天的夜风里。
。。。
天际,紫袍九公子静静的看着二人。
良久,悻然笑了起来,起身对周围数十人拱了拱手,笑道:“冷夕秋既来,混元丹之争以无悬念,小九告辞——”
不远处,自浮空石阶一侧站起一金甲男子,同样神色复杂的望着天际冷夕秋与红霓二人,随后略带迟疑的说道:“冷公子那枚九窍混元丹,满城修士无人敢于其争锋。可余下两枚?”
“嘿!僧多粥少,何奈?”
九公子嘴角牵动,冷笑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已掠至高空,那位红霓仙子如影随形,两只手仍旧仅仅相握,不曾分开片刻。
待得白色遁光停下。
冷夕秋凌空踏虚,虽非金丹,可这声势,却是让万千修士失声。
只见他满头白发胜雪,衣衫凌空飘飞,猎猎作响,摄人心魄的气势随着其冷峻而桀骜的目光,电射而下,将云城诸多修士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三枚混元丹,冷某要其二,余下一枚赠与这位道友,诸位可有异议?”说着,冷夕秋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却是高居九天,对着云城地面的司徒羽遥遥一礼。
下一瞬,满城哗然。
“嘶——,混元丹相赠?”
“此乃何人?”
“此人能得那位的垂青,竟以混元丹相赠,着实羡煞我等!”
。。。
虚空座榻之上,圆脸胖子自觉死里逃生,如今仍旧是后怕不已。
这一**出人意料的诡变,几乎已让他失去了判断之力,错愕至极的看向自家师弟。
只是须臾,面色就徒然大变。
在自家师弟的瞳孔倒映的光景之中,那毫不起眼且神色呆滞的少年,赫然如同一只狰狞巨兽,无边黑气笼罩少年周身,犹若自九幽而来一般!
胖子满脸骇然,暗自窥探向那名唤司徒羽的少年。
只见他伫立修士人潮之中,不动如山,沧桑而嘶哑的声音自少年嘴中传出,令他恍然间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可!”
只是漠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可”,那呆滞的少年,再度埋头隐于黑袍之下,毫不理会周围无数诧异、惊愕的目光。
天际,冷夕秋泰然一笑,收回目光,而后居高临下的望向了云无悲。
“巔头匹练兼天浄,泉底真珠溅客忙。正如灵犀老道所言,紫极兄的确是好手段!”话音顿了顿,冷夕秋温柔的扫了一眼身侧女子,面色徒然冷了下来。
“如此心性却是正道中人,明珠暗投了!混元丹冷某如此分配,紫极兄可有异议?”
天穹顶端,碧色光罩之下,冷夕秋电目猛涨,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直直的俯首盯云无悲。
到了此时,便是连同那位九公子都觉得——尘埃已然落定,抬手点向额头云纹,正欲离开。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清亮的笑声蓦然间自下方传来,使得其点向额头的手臂微微一顿。
“见过冷兄,甚幸!不过这九窍混元丹,紫极志在必得,何奈?”
一语落地,天地之间气氛猛然凝滞下来。
继而无数诸如“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不知进退”的嘲笑之声四起,在四下里回响不绝。
正欲离开的九公子,全然不理会诸般喧杂,脸上蓦然间荡漾起一抹笑意。
收回手臂,回身俯视,对云无悲淡淡得道:“紫极兄此番一鸣惊人,能与在下师叔抗手,的确已是我辈筑基骄楚,却缘何如此不智?为一区区混元丹而枉送性命,岂不可惜。”
半晌,眼见云无悲不为所动,九公子眉宇之间的奇异之色反倒是愈发浓烈了。
下方虚空擂台之上,云无悲对着九公子遥遥一礼。
而后赫然招回墨色青锋,手恰剑诀,在空中点出七朵剑花,泠泠的剑鸣皱起,久久不绝。
“冷兄,请了!”
剑光连山,乍起的寒光直冲天际。
一闪而逝的白光之中,冷夕秋面色徒然阴沉下来,眸中杀机频动,最后竟是失声笑道。
“冷某十载不出,不意竟让后起之辈看轻了,哼!如此不知好歹,那便休怪冷某手辣无情!”
天际,夜风拂过云城如霜般的雾霭。卷过白发男子冷夕秋眉宇间的那一抹讥讽,清凉之感又顺着一缕缕飘飞的发丝,洒在了天剑门红霓仙子清素的脸颊之上。
女子唇齿微张,含香未露。
“这小辈剑意已有雏形,你若伤他——”
冷夕秋收回目光,转瞬间,凌厉的气势荡然无存。回身轻抚女子脸颊,爽朗的笑意缓缓绽开,眸中傲色却是分毫不减。
“依你,不过此人口出狂言,夕秋却不得不教训他一番,也好让他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话间,他的手臂愈发紧紧的握住伊人素手,桀骜之色愈浓,仰天笑道,“冷某成名之技,唤作‘阎罗追命’。”
骤然冰冷的目光洒向虚空擂台,冷夕秋目露不屑,寒声道:“冷某也不以大欺小,当自负一臂,你若接的下此招,那九窍混元丹让与你,又何妨!”
。。。
虚空擂台之侧,清月豁然起身,强压胸中种种震惊,四下顾盼一番。而后无视众多望向云无悲的如同看待死人般的目光,焦急无比,疾声喝道。
“紫极兄,还不下来。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那位的‘阎罗追命’一出,掌下必添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