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玄阴于禁(二)
引子:不若登云开眼界,何妨挥毫谱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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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童声,往往换来的是一片‘善意’的调笑,以及酋首驼背老者厉声的苛责。
对于这‘桃源村’之人而言,妇孺之血以及胡虏之肉太过高远,以至于思之便是妄念,言之便是悖逆!
或许,身处于万里黄沙之中的他们,能饮天河血水便是满足;能用冥鸦山偶尔绽放的绿叶所换取的腐尸果腹,便是幸福吧?
小于禁伸出舌头,用为数不多的唾液润、湿了干枯得开裂的嘴唇,目光游移不定的落在沙堡四处。
目之所及,众多衣衫褴褛的族人们懒散的遍布整个沙堡。阵阵纯澈而敦厚的欢声笑语在猛烈的狂风沙暴呼啸声中,倏忽之间变得极不真切,恍若隔世。
也就在这一刻,小于禁心底悄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无法形容这种情愫缘何而起、也不知它又为何会如此的强烈,但心底那种隐隐的痛夹杂着与整个世界的疏离,令他刻骨铭心。
因为就在三日之前、那个同样万里碧空如洗的日子里,他的父母受到了‘神光’的感召,走入了冥鸦山。
这一去,再无相见之期。
记得那日,酋首爷爷说:神光感召之人,功德圆满,可入列仙班。。。
小于禁佝偻的身躯蜷缩的更紧了。
整整三天,在这有生以来最为久远的阔别之后,他稚嫩的心底由衷的思念起了曾今与父母相濡以沫的日子。
藏在破旧的衣衫之下的、干瘦而漆黑小手不由自主的握拳,小于禁暗暗决定——下一次天河血雨倾覆时、下一次阴云扶摇黑龙盘旋时,他要进冥鸦山,他要寻找曾今的那份只属于他自己的温暖。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这一日,西坠沙海的烈日、没有如往日般升起。
乌云垫月,在浩瀚的沙海之上洒下了无边无际的银辉,空气之中的燥热便在这满目的银辉之中化作一缕缕冰凉的风。
大雾起了。
桃源村成年的族人们穿起厚重的沙甲,拿起从腐尸身上斩下的骨爪,又将村中孩童关在残破的沙堡中,便成群结队的向着冥鸦山的方向行去。
这一夜,风疾雨骤,血月如钩。
小于禁未曾如其他的村中孩童一般睡去,而是趁着夜色悄然从沙堡一处裂缝中钻出。
他没有尾随村中族人残留的足迹,而是另辟蹊径踏上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陌生的路途。一路上他任凭滚烫的血雨砸身、任凭呼啸的狂风袭体,瘦弱的身躯宛若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之中摇曳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冥鸦山近了。
小小的身躯,站在顶摩霄汉的漆黑巨峰之下,如墨般厚重的山体在其稚嫩的脸上投下一抹巨大的阴影。
小于禁抖了抖周身满是血雨的衣衫,娇小而干瘦的下巴扬起,昂首望向这巨峰之巅。猛然间,在天际飘摇不定的血月银辉之中,数十道漆黑的人影御空而行、倏忽之间又自重霄坠落。
他满身的疲惫,被狂风骤雨冲散,而风更疾了、雨更大了。
天穹阴云之中盘旋的黑龙仰天咆哮,惊天动地的龙吟甚至隐隐压过了风雨之声。
在小于禁震惊无比的目光中,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狂傲而阴森的狞笑瞬息间淹没了黑龙的龙吟,将整个天地搅动的山摇地动。
他满目不可置信的睁大漆黑的双眸。
“这。。便是酋首爷爷所说的神仙吗?”
。。。
番外——玄阴于禁(三)
引子:平步青云泣中诉,春风至此却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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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龙啸空血雨日,冥鸦山前瞻仙颜。
冥鸦、冥鸦——
。。。
岁月如梭、斗转星移。
冥鸦山上苍翠的绿意,在如水的岁月长河中绽放、又复败落,几经轮回。
漫长的岁月里,冥鸦山之北仍旧是万里无疆的荒漠沙海,大风起时仍旧是遮天蔽日、酷热难当;每逢大雾荡起时,一如既往的有天河血水倾覆,山上一片凋敝的枯木鬼林,也会如期绽放春意。
只是这阴龙,再非于禁幼时敬若神明的存在!
在他看来,那霸绝睥睨的龙躯,不过是几缕煞力阴风聚合的产物,徒有其表罢了。
三十载前,桃源村走失一名无父无母的少年,对于村中众多族人而言,可谓是波澜不惊。
驼背酋首在沙暴来临时、在沙堡内冰火之侧,无非是少了一个问及‘神仙缘何杀人’的少年;妇孺老幼也只有阴龙悬空、血雨骤降时,才会不经意间想起——曾今有这么一个干瘦的少年从人间蒸发。
几声唏嘘、一抹喟叹。
族人们仍旧会风雨无阻且极其麻木的穿上沙甲、带上骨爪,冒着倾盆的血雨,将一身气力贡献在冥鸦山间的绿意之上。
波澜不惊且乏善可陈的流年,犹似一场昙花一现的烟火、又像是攥在手中的风沙。
握不紧,却也留不住!
这一年,于禁已是而立之年!
三十载前的血雨夜中,他满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骤见仙颜;三十载后,他凭借所谓‘仙人’们极度艳羡且时常提及的‘极阴纳魂体’,赫然跻身顶尖仙人之列。
用仙人们的话来说——如今的他,再非昔日桃源村中一少年,而是名声鹊起的冥鸦山金丹仙!
只是,这一切是他想要的么?
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他想要宁逸娴静,可盈耳的阿谀谄媚令他不厌其烦。
他想要如幼时一般、蜷缩在沙漠堡垒的一角,静听族人们纯澈的笑以及孩童们天真的欢颜。。。可正是所谓的‘仙’,每逢‘生机’奇缺时便毫不犹豫的剥夺了凡人那微不足道的憧憬。
最重要的是
他想要在双亲膝下承欢,可这些仙所谓的感召,这些仙所谓的功德圆满,却将他们抽魂炼魄、用铁索束缚在枯木鬼林地下,日夜煎熬咆哮!
而峻拔雄伟的冥鸦山上,也只不过是多了两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枯木罢了。。。
每逢子夜月圆之时
那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咆哮便会准时响起,也就在哀嚎迭起时,他这位前途无量的仙,却是在盈耳的阿谀之声中心如刀绞!
他恨!
他恨自己的无能,眼见双亲受难却无能为力!
他恨!
他恨这天道如此不公!芸芸众生被这些所谓的仙、玩弄于股掌,口中却需时时咏诵这‘仙’的伟大!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恨上了冥鸦山、恨上了玄阴、恨上了驱鬼一脉、恨上了他自己——
于是,他也知道了儿时无比憧憬的、所谓的胡虏——绝非冥鸦山之南的蛮夷!
而是玄阴之仙、或者说是玄阴驱鬼一脉之修,在急需生机元灵时便将枯木鬼林下备受煎熬的灵魂,食取、吞噬,最后枯木化作腐尸!
这胡虏之肉,正是山之北、无数亲族之肉啊!
。。。
冥鸦山之巅
绿意盈野、山南春风拂面,于禁笑了。
与此同时,更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
。。。
第一百五十章 密约
彻夜惊魂。
待得云无悲在兴平城之北布置完禁制大阵时,远天早有一抹鱼肚白升起,碾碎了天边的黑暗。
云无悲趁着残存的夜幕飞速潜行,破晓时分便至兴平城外。
此时候城外旷野之上,人迹寥寥。夜间好似无穷无尽的鬼火,也在最后一抹黑暗中纷纷钻入旷野地底,独留呼啸的寒风肆虐。
铛铛——
铛铛——
不知何时,一道道清脆却隐含一丝诡异的铃鸣由远及近。
云无悲隐匿身形,躲在一株早已枯死的古樟之后,目光落在了稀薄却有些发暗的晨雾之中,但见一排影影绰绰的兵卒僵硬的在旷野极远处缓行而来。
熹微的晨光穿透雾霭,洒在这些兵卒手举着的火靶之上。
惨白的磷火便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异响,在晨风浮动之中骤然燃烧殆尽。而一众兵卒也在一片斑驳的光线扭曲之中徒然消失无踪。
“这是——”
枯木之后,云无悲双眸猛的一缩。
在其神念之中,这一排兵卒竟无分毫活人的气息!而在那磷火火靶骤然烧尽之后,这些人的气息更是在瞬间的暴涨之后,彻底的消失无踪。
这。。。
这怎么可能!
若非先前灵台之内乍起便息的警觉,他甚至怀疑这弹指间所发生的一切乃是其心神疲惫所产生的幻觉!
云无悲收敛心神,强压灵台那一股悸动的警觉,整个身子包裹蜷缩在枯木一侧丈许方圆的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临近午时,心底那一抹警觉方才缓缓退去。
。。。
是夜,兴平城一处颇为隐秘的庭院前堂。
火麒麟抱臂端坐主位,那头戴纶巾的书生侍立在侧。
庭院之中灯火摇曳,一团团稀薄而黯淡的雾霭在院中浮动,整个环境显得隐晦森然。
火麒麟眉头暗皱,望着这处陌生的所在,心忖:这些时日体内血煞之力发作愈发频繁,法力压制已经有些力有不逮,故而请托师门长辈出面,亲临这玄阴圣宗兴平城内。
宗门与玄阴圣宗素有恩怨,虽不曾撕破脸皮也相去不远矣。而自家也不曾与玄阴之修有何交集,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引自家来此?
思忖之间,胸口血煞之力猛的一突。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沿着胸口溯流而上,火麒麟粗犷的面容一僵,片刻便有几抹异样的潮红在其脸上升腾。
闷哼一声,伸手自怀中抹出一枚弹丸送入口中,待得胸口那撕裂般的痛楚平息时,他心中不免变得烦躁起来。
火麒麟豁然起身,龙行虎步至前堂花雕鬼面门之侧,眉宇间阴霾绽开,淡然开口道:“火某自问不识玄阴圣宗之修,金兄却力主火某来此,想来必有深意?金兄不妨坦言相告。”
“梁朝兴平城中便俱是玄阴之修么?”
书生面容隐藏在摇曳的灯火之中,看不清其神情。只见此人轻笑了一声,单手挽起前襟,信步徐行至火麒麟身侧,手中羽扇挥洒出一道道淡红的花火,将整个前堂映照的火红一片。
前堂门前,火麒麟若有所思,回身扫了书生一眼,又思及金兄腹有韬略、行事素来出人意料,却料事如神,便挥手摄取几朵红光入体,笑道。
“哦?愿闻其详!”
书生抱了抱拳,侧身让过火麒麟。
抬步迈入前堂之外庭院中,沉吟数息,倏然回身笑道:“火兄有师门长辈拂照,在这小小的兴平城中毫无危险可言。这些人形迹可疑又处心积虑,必有所欲,亦有所求,却绝非是玄阴之修。火兄不妨想想,值此乱局,何人会有求于火兄?玄阴重镇,这些人甘愿冒此风险,所求非小,那么又有何凭仗方能打动火兄?”
“有求于某?”
火麒麟眉头微骤,心忖若是在赤炼宗辖域尚说得过去。自家虽是区区一金丹修士,出身却颇为不俗,在宗内的能量甚至堪比一些元婴境真君,阿谀依附者众!
可如今身在玄阴之地,哪里有什么人能求到自家头上?而如今身受血煞之苦、性命尚且垂危,能打动自家的也唯有这‘解煞’之人了。
但在这东域诸宗,修持煞道的也只有北地玄阴圣宗了——
虎目隐含一丝疑惑,火麒麟心中烦躁之意顿去。
倏忽之间,脑海之中蓦然浮现出陷空山麟首崖时一少年的身影,旋即便被哑然失笑道:“金兄莫非说的是麟首崖时、那幽州云氏的小兄弟?”
话方出口,火麒麟便晒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不禁回忆起数月前麟首崖时的场景来。
当时,麟首崖前众修云集。
这众多修士却多为筑基境,金丹之修也不过是寥寥数人罢了。
筑基之修盘亘陷空山麟首崖只为寻得一丝平步青云之机,得以拜入东域宗门或被高人收列门墙。而他火麒麟却意不在此!
石老鬼七人甘为鹰犬、居心叵测,如此道也罢了。
茫茫世间何处没有龌龊卑鄙之事?甚至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恶行,也比比皆是!
他火麒麟虽嫉恶如仇,却哪里能管得了天下的诸般不平?
可古冢之中的诸般异样,以及古冢中那位之言,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石老鬼等人若如愿所偿,便是自家与阎君等人身陨之日!
是以两方势力形同水火,每每针锋相对。
而那幽州云氏的小辈便是在这等情形下骤然闯进陷空山麟首崖。
火麒麟粗犷的脸颊耸动这荡起一抹笑意,思及当初那每每出人意料、手段老道果决的年轻人,不禁畅声笑道。
“错非是那位小兄弟强掘渭水、开启幽云大泽封印,火某甚至不知他便是庆朝幽州靖边侯府云鹰扬的后人!不过此子虽能解煞,修为战力却不过区区筑基境,火某体内血煞岂是一小辈能沾染?哪怕是强掘渭水也当是靖边侯府之功才对。况且其族中亲长俱在,哪里容得他这嫡脉大公子亲临险境?”
金姓书生轻笑不语,眸中一抹异色闪过,正欲说话,忽见错愕之色自火麒麟脸上荡起。
须臾,火麒麟竟是挥手止住金姓书生喉中的话语,便大步流星的再度踏入前堂,端坐高位,朗声笑道。
“不意金兄之言竟是一语成谶!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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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百里之外,九天流云生灭不息。
就在这浩瀚云海之中,一朵青萍扶摇于碧空之上,淡淡的绿意蕴化在云气罡风里,只余留一抹微不可查的轮廓,在云海之中穿梭徐行,若隐若现。
青萍之上,端坐七人,其中听云宗玄清真人以及玄阳真人俱在其列。
此时玄清真人眉宇间的黯然之色,彻底消失无踪,狭长的星眸之中虽是仍旧是冷意频频,却再非昔日那般的凌厉之态。
玄清负手立于青萍边缘,呼啸的罡风卷起其绛紫色的翻云跑,洒下一片赤红的光影。就在这片光影的最末端,玄阳真人侧卧在青萍正中,清秀的脸上擒着几抹泰然的淡笑,目光奇异的望着下方浩瀚而凋敝荒败的梁南旷野。
至于余下五人,却是垂目盘膝,神念早已进入了空灵明澈之中。
玄阳云袍飞舞,略微挪了挪侧卧的身子,收回下望的目光,笑道:“师兄果真不去庆之南了?须知如今大战四起,庆南之地群修云聚,以师兄的修为战力大有可为呢。”
纤瘦的手掌自翻飞的云纹大袖之中探出,遥遥打出一片青光,落在其足下青萍之上。
玄阳真人做完这一切,方才悠然昂首。
目光颇为奇异的望着玄清真人背影,歘然之间揶揄道:“庆北之死局难解,赤岩山巽宫一失,宗门在北地再无半分优势,哪怕有你我七人亲临助阵,也是枉然!啧——”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吉川
“岂止是宗门辖域北地?于你我而言,恐怕宗门辖下九州,皆是九死一生之地!”
玄清目光一暗,冷声笑道:“有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庆朝齐氏深受宗门之恩,不思恩图报。反而暗结玄阴,意图开宗立派,着实恼人!若非此番诸天星辰异象之故,东域诸宗趋之若鹜,单凭庆朝齐氏这等狼子野心,便已有取死之道!”
九霄罡风呼啸,青萍穿行其内却平稳无比,甚至没有丝毫的颠簸之感。
玄阳真人揶揄之色逐渐收敛,俊朗清秀的面容亦随着玄清的话语、缓缓阴沉下来。
“师兄所言极是。齐氏悖逆,当诛!”
话音一顿,玄阳真人静若止水的眸中闪过一丝隐忧,又谓然叹息道:“不过如今宗门辖域内鬼魅魍魉横行,不知有多少东域势力暗中觊觎。且不说旁的,单单是飘渺阁、天雷谷与万寿山庄便棘手的紧,更何况还有玄阴圣宗这般大敌?哎——”
哼——
话音未落,一声冷哼突然响起。
玄阳施施然昂首,只见玄清早已回身青萍正中盘膝坐下。脖颈间狰狞的伤疤一阵蠕动,脸上厉色频频闪动。
“清心阁自上代阁主归墟之后,门风骤变,已然是正邪难辨,在诸多大事上立场亦变得模棱两可;洞虚宫远水难解近渴,赤炼宗亦正亦邪,一片乱局!玄阳师弟可还记得当初天意山别府所言么?”
玄阳生性澹泊,性子亦是随和。
骤闻玄清之言,不由心中一怔,蓦然间回想起当初庆北之地、幽东清风峡谷之事,想起那圣灵谷中隐匿不知多少年的千年寒螭。面色徒然一凝,沉声疑道:“螭蛟现世狼烟起,浮尸盈野仙门开?”
一语落地,玄阳紧接着便目光深沉的摇了摇头,“上古谣传,如今更是时隔万载,真假难辨,师兄岂能当真?天下之生久矣,一乱一治,此乃定数。盖因天道至公,因果循环。更何况——”
“更何况?”
玄清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颇为复杂的望着自家这位出身显赫的师弟,沉吟许久竟是叹息一声,“师弟是想说此乱皆因诸天星辰异象而起么?那么请问诸位师弟,这诸天星辰异象之说出于何处?又载于何文?数月前,为兄遍翻宗门典籍竟是查无所得!而师尊亦是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只晓得此令出于上,命我听云力夺之!”
“令出于上?”
嘶——
嘶——
扶摇九霄的青萍之上,原本闭目盘膝的五人纷纷睁开双目,一声声倒抽寒气的声音迭起,吉人眉宇之间俱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片刻,这五人强压胸中惊骇,目光又惊疑不定的望向侧卧的玄阳真人。
“师兄所言非虚,的确如此。”
一时间,青萍之上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令出于上,力夺之!
玄阳在此时,也徒然一惊!
他只知前半句,却不知宗门需力夺诸天星辰异象之源。据他所知,漫长的岁月之中,曾数度降下上谕,他玄阳哪怕再澹泊名利,也晓得其中轻重缓急。
而这尺度,全凭宗门长辈揣测衡量。
可若是力夺——
凝重之色愈浓,玄阳真人面沉似水,喃喃的道:“这些时日玄阳尚在疑惑、究竟是何等大事竟引得玄阴等四大宗门布局,处心积虑引元翔真君入彀。如此说来,其他四宗之内也当有上谕降下。而玄重师兄在大比之中遇袭险些身死,也当是玄阴早有预谋?而现身虞州的星辰异象之源,也极有可能是四宗掩人耳目的假象?“
呓语着,玄阳真人面色逐渐变得煞白一片,只觉通体冰凉、如坠冰窟一般。
侧卧的身子也随之豁然直起,体内骤然激荡的法力一阵晃动,是的七人足下的青萍猛然间颠簸起来。
“也就是说,诸天星辰异象争之无果,则大乱便不会停息。而赫然早已波及元婴境真君级别的争斗,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然也!”
玄清冰冷的声音坚若金石,狠狠的撞击在包括玄阳真人在内的六人心中,一石激起千重浪!阴冷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玄清倏忽之间又再度冷笑起来。
“一如我听云宗,东域几大宗门传承极远,底蕴何等的深厚。上有掣肘,便无毁宗灭门之虞,可对于你我这等金丹境修士而言,生死却早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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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
梁南九霄,听云宗玄清等人论及虞州诸天星辰异象之源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司州早已是山河色变!
大庆望都千里之外、司州吉川郡
三日之后,便是元正节。
若是放在往年,吉川郡虽比不得望都那般歌舞升平、词赋满江,却因此郡乃是庆朝京畿重地,也算是人来人往,颇为繁华。可这些时日,先有大司马公孙羽骤受九锡之礼。
紧接曾今百载都难得一见的元婴境真君纷纷降世,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之后,虞州扶风一郡之地被夷为平地,生灵涂炭。
说是千里缟素也不为过!
而今,这些老祖级别的元婴真君,在施展毁山断月的雷霆手段之后,不知何故竟不曾有所收敛,反而一路南行。如今赫然齐聚吉川郡之内!
如此骇人的消息传来,一石激起千重浪,吉川郡上下也随之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
吉川太守在消息传来的当日便弃城而逃,带着其数百组人星夜逃往望都;太守府官邸亦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太守府如此情形,使得陷入恐慌之中的吉川局势域愈发的不可挽回。
次日,驻守吉川的十万禁卫军轰然哗变,作鸟兽散。而郡内不论世家大族亦或是升斗小民,也在当日拖家带口的背井离乡而去。
旬日之间,曾今繁华只是稍稍逊色望都的京畿重地,骤然一去不复返。
。。。
吉川郡城以北近百里,有一大湖,形似弯月,故而名曰望月。
不同于庆北之地的料峭寒意,此地生机乍醒,倒是颇有几分春回大地的气息。湖面之上冰冻渐消,偶有浮冰划破水面,便有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此时晴空万里,远天碧蓝如洗。
然后就在望月湖上空,一团团淡蓝的雷电赫然在晴空之中凝聚成云,无数细密而令人头皮发麻的花火,不时的在雷云左近绽开,将方圆里许的空间扭曲缠裹。
雷云之下,数十雷光遮体的修士宛如雕塑一般,伫立于漫天雷火之下。
放眼望去,这数十人竟悉数是金丹境真人!
数之不清的雷光电火,自天际巨大的雷云之中倒卷而出,倾泻于望月湖畔,又在这数十雷光遮体的金丹境修士所站之处肆虐盘亘,周遭草木泥土俱被雷火轰击的一片焦黑。
这时,九霄天际骇人心魄的雷云之中,一道极其刺目的雷光人影猛的一亮,耀眼的光火在瞬息之间便压过晴空烈阳,继而一道犹若天雷轰鸣的笑声,响彻天际。
“诸天星辰异象之源如今正在望月湖中苟延残喘,而万兽山庄云尊却在此时匆匆离去、不告而别,陛下便不觉事有蹊跷么?”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狂言
梁南兴平
“麟首崖一别,小兄弟别来无恙?”
朗声大笑回荡在庭院暗淡的雾霭之中,满庭雾霭便宛如青纱一般跌宕波动起来。
庭院之外,是一片肮脏杂乱的棚户。
冰雪消融之后的泥泞伴随着四处流淌的不知名的黑水,浓烈而极其刺鼻的腥臭随处可闻。简陋的棚户残破凌乱,偶有昏黄的灯火也在这四处散发着霉味的所在变得影影绰绰。
云无悲略微皱了皱眉,手提前襟抬步踏在坑坑洼洼的、且崎岖不平的棚户小径中,望着身前别致的庭院,不禁由衷的赞叹起来。
这庭院精巧别致,虽无贪狼宫那般磅礴大气,却幽静素雅,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也不会过。
不过唯一令云无悲不喜的是,那满院的阴暗。
在其身前,于禁一身玄袍伫立风中,垂首于一片阴影之内,看不清其眉目、也猜不到其心绪。幽州濮阳以来、甚至是这一路上,于禁那发自骨子里的桀骜傲意在进入梁南玄阴圣宗辖域兴平城之后便悄然隐匿了起来。
在其身上,恍惚间好似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看似极为沉重的东西。
云无悲暗暗摇了摇头,挥袖扫去周身烟尘,理了理被棚户区夜风吹得散乱的衣衫,当即不再犹豫,昂首自庭院拱门踏了进去。
数息之后,九天玄月洒下的银辉骤然敛去,光线在进入庭院的瞬息黯然下来。
云无悲淡笑一声,信步庭中。
只见一片阴暗之中,那头戴纶巾的书生侧身站在前堂门外。目光透过重重雾霭落在这书生处,见其身躯笔直、眉目柔和,虽一语未发却是自有一股傲然之气袭面而来。
“晚辈幽州靖边侯府云无悲,见过金真人。”
云无悲荣辱不惊的微微欠了欠身子,颔首示意,继而目光调转,望向前堂高座之上那粗犷而雄壮的男子。
一别数月,这位火麒麟一如初见之时。
血色战甲显露峥嵘,却丝毫难掩其身上的威猛刚烈之气。前堂虎皮宝座虽宽近丈,但在其雄伟的身躯之下,竟显得有几分局促狭窄。在青松真人处得知眼前之人临危不惧、宁折不弯的气度之后,其身上看上去重若山岳的感官愈发的强烈,且更添继续令人心潮澎湃的浩然大气。
云无悲在这一刻笑了,胸怀那种‘男儿当如是’的感慨,悠然信步庭院前堂之前,抱拳躬身,淡然笑道:“一面之缘,前辈竟还记得无悲,甚幸!”
说罢,对身侧书生拱了拱手,踱步至前堂高座下首,施施然坐下。
也就在这瞬间,整个庭院之中气氛骤变。
先前犹似旧友重逢般的惬意,猛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数息之前尚令云无悲感慨不已的浩然大气徒然一变,浩瀚的威压眨眼间凝若实质,竟将满庭的阴暗雾霭压迫的晃动不休。
数步开外,火麒麟佯装不知,粗犷的脸上笑意更浓;
前堂门外,青衣书生不动声色的悠然望向庭院之外,而云无悲也笑了。
轻轻按在檀木椅上的手指微微一抖,指尖蜻蜓点水般点在了身侧桌案之上,几乎同一时间庭院门外一声晒然轻笑遥遥传来。
呼吸间,便有无数凝练无比却阴冷如潮的煞力轰然撞入了前堂之中。
两股无形无色的威压力道猛然纠缠在一起,一连串的闷响迭起,前堂之中的阴暗雾霭也在这一瞬徒然裂开,化作两道泾渭分明的雾团。
十余息功夫,一切再度归于沉寂。
“咦?庆朝幽州靖边侯府何时与玄阴圣宗金丹真人搅到了一起?”
火麒麟一声轻咦打碎了满堂静谧,朗声一笑。
在其心中,眼前这小辈抛却手段心性不谈,但其区区筑基境修为、远远不足以登堂入室。幽州云府能派这嫡脉子弟深入敌后,已然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虽然在麟首崖时,此子频频出人意料的化险为夷,令他心中惜才之心大起,但此地乃是玄阴圣宗辖域!
听云与玄阴二宗十年大比早已尘埃落定,听云大败亏输虽令他颇为惋惜,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庆朝幽州之地落入玄阴手中也在情理之中,不容任何人置喙!
更何况是自家区区一金丹境真人?
而此子身侧有玄阴圣宗金丹大修相随,也就是说靖边侯府极有可能已彻底倒向玄阴一方。可若果真如此,此次为何又处心积虑引自家来此?
思忖间,火麒麟心中不由的疑惑起来,当即开口笑道:“听闻玄阴辖下梁朝陈兵七十万,厉兵秣马、兵锋直指幽州之地,小兄弟乃是靖边侯云鹰扬后人,不思外抗来犯之敌,反而与玄阴之修为伍,这是何道理?”
火麒麟如此问询,也在云无悲情理之中,更在他预料之内。
这位赤练宗双杰、云路排位三千余阶的金丹境真人,声名远播且地位尊崇。如此人物,能耐着性子安坐于此,已足见此人之豪迈而不拘小节。
思及此,云无悲目光灼灼的望着高座之上的火麒麟,淡然笑道:“煞修便俱是玄阴之修?何况君不闻良禽择木而栖乎——”
一语落地,满堂静寂。
火麒麟豪爽的笑声戛然而止,错愕之色升腾。
“良禽择木而栖?”
玄阴圣宗乃是整个浩瀚东域最为顶尖的魔道大宗,其传承之久、底蕴之深,哪怕是他火麒麟都不敢想象;而眼前之人,不过凡尘一撮尔小国散修。无宗无门,更是出身一下国小候之府。
此子何德何能,竟敢出此狂言!
一瞬间,心中惜才之心顿失,暗忖:不意此子竟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而靖边侯府能遣这狂徒来此,那么此子阖府亲长也俱是昏聩无能之辈。既欲与玄阴圣宗为敌,便是死不足惜!
脸上笑意散去,其身上重若山岳的气度倏忽之间变的令人高山仰止.
雄壮的身形拔地而起龙行虎步、径直走向前堂之外。行走间,极为淡漠的冷声道:“庭院外的道友既令攀高枝,想必梁朝七十万铁骑、无数玄阴之修,也定然不如尔法眼。火某区区一金丹小修,岂敢叨扰。告辞!”
前堂门侧,青衣书生仍旧擒着一抹风轻云淡的笑意,默然不语。
“呵!前辈严重了。不过听闻前辈等人身中血煞,跋涉万里来此也当是为解血煞之患。”
火麒麟足下步伐一顿,猛然大笑起来,语气却愈发的冰冷疏离。
“火某体内血煞,堂堂玄阴圣宗解不得,尔一筑基小辈便能解得?哼!”
“正是!”
这时,于禁漠无表情的自庭院之外踱步而入,行至前堂时对着云无悲躬身一里,当即冷笑道:“本尊于禁,原属玄阴驱鬼一脉。九乃是数之极,煞却是杀之极。是以此世煞力有九,同出一源却截然不同。驱鬼一脉所修乃是死煞,炼尸一脉所修乃是尸煞。而这血煞,东域之外于某不敢说,但在这东域之内唯有我主可解!”
一抹缠裹着浓郁血色的煞力骤染之间透体而出,云无悲霍然起身,指尖猛然点在了那团悬浮空中的血煞之上。
须臾,一缕缕血丝顺着煞力抽丝剥茧,缓缓的流入云无悲体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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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火麒麟默不作声的走了。
云无悲则目光闪烁不定的望着火麒麟离去的方向,蓦然问道:“青老何故突然要云某口出狂言?依这位火麒麟的烈性,原本尚有四成把握将其说服,可如今全然无望矣!”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浩劫!!!
“全然无望么?也不尽然!”
识海之中、高居九天的青莲之上。
青黛老妖蓦然间睁开双目,眸中一抹精光穿透浩瀚的识海,青翠色的紫纹云袖猛然挥动,下一瞬云无悲与于禁便在天旋地转之中,突兀的回归贪狼宫参玄殿之中。
青黛老妖微微欠了欠身,亦缓缓出现在贪狼宫参玄殿玉璧之前。
“星主欲以血煞而谋赤炼宗元婴,此事兹事体大,需得徐徐图之,正如星主所言,此谋成算不过四成。”
说话间,老妖指尖青光涌动如泉,云无悲身前玉璧徒然爆发出耀目的光辉。
嘶——
一片光影转换摇曳之中,只见玉璧之上景色纷呈,呼吸间便定格在一处犹若世外仙境般的花苑之上。
云无悲不明所以,皱着眉踱步玉璧之前。
放眼望去只见这片花苑四周人影幢幢,游走不定。正中心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赫然入目,跌宕的烟尘在残垣断壁轰然砸落之后,飞速升腾翻滚。
废墟周遭,更是尸横遍野!
云无悲悚然大惊,同样的神色也出现在了青松真人与于禁脸上。
“这是——”
一念起,玉璧之上光影骤然拉近,废墟周围的尸体纤毫毕现。
这些尸体,俱被烈焰焚烧的面目全非,又好似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力撞击,全身骨骼俱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横尸花苑正中废墟之前。
从这些人的残破的衣袍来看,分明是玄阴圣宗之修!
青黛老妖目光微闪,眉宇间同样隐含几许错愕,“数息之前,老夫惊觉两道元婴境法力乍起于兴平城中。其中一道诡谲阴柔,寒气逼人;另一道却炙烈如火,刚猛无匹。”
随着其淡漠的话语,玉比之上光影再度变换。
但见花苑虚空之上,漫天阴云被浩瀚的法力波动撕碎,整个天际风云变幻!
极远处,一道赤红的人影凌空踏虚,周身烈焰翻滚升腾,赫然染红了半边天际。
数百丈开外,两位身着玄色百鬼夜行袍的道人联袂乘风而立。一人面色苍白,胸口前襟上两团刺目的腥红极为扎眼,身形亦在九天罡风之中摇摇欲坠。另一人则目呲欲裂,煌煌玄色法力正是从此人体内喷涌,粗达数丈的光柱冲天而起、玄虹灌月!
“丹阳子,堂堂赤练宗真君,暗箭伤人,卑鄙!”
那身形摇摇欲坠的道人挣扎这直起身子,眸中凶光涌动,一声如雷般的怒喝方一出口,喉结便猛得上下耸动起来,继而一口血剑喷出,洒落天际。
“贫道暗箭伤人?我丹阳子乃是何等样人,东域修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徒孙身中血煞性命垂危,本尊舍了面皮不要、跋涉万里而来,岂会如此有叵测之心!”雄宏的怒啸从赤红的人影口中传出,其体表的烈焰倏忽之间化作一道身高百丈的火焰巨人,炽烈的高温将周遭的云气焚烧的一片虚无。
许久,丹阳子竭力平复胸中震怒,忖道。
火麒麟乃是自家徒孙,更是众多后背弟子之中最为器重的。此子出身宗门宿老火氏,声势显赫,资质亦是惊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子秉性纯良、又性烈如火,一如其族中诸多长辈一般,极其护短又嫉恶如仇。
如此性子,与自家年轻时何其相像?
寿不过百载,火麒麟修为便不负众望直逼金丹第六境除秽期,在宗内得一雅号,曰:赤炼双杰。
若不出意外,他日能承其衣钵的便是此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数月之前,他惊觉火麒麟身中不知名血煞、煞力盈胸冲心,性命垂危。在与火氏几位宿老彻夜深谈之后,便星夜兼程、带了火麒麟一干人等北上,更是舍了老脸不要,求到了玄阴圣宗头上。
而半个时辰前,小火麾下一人骤然受创,体内血煞趁虚爆发,性命危在旦夕。如此也正中他下怀。当即便带了此人交由驱鬼一脉真君除煞。
谁曾想,也就在这夜,驱鬼一脉真君骤下杀手,火麒麟麾下之修除煞之中身陨,若非他乃是元婴境第二境真君,此刻只怕也早遭重创了吧?
思忖间,丹阳子也愈发的疑惑起来。
那名唤木魁真君的驱鬼一脉元婴,哪怕其修为境界乃是元婴初阶胎光期,又怎会如此不堪?自家含怒一击,此人便重伤垂死,这。。这怎么可能!
。。。
贪狼宫参玄殿
云无悲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玉璧,满腹惊疑。
“赤练宗真君重伤玄阴驱鬼一脉木魁?此事蹊跷的紧!丹阳子有求于人,更在玄阴辖域,如此施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这对于星主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青黛老妖蓦然一笑,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又道:“玄阴皇极真君、飘渺阁、天雷谷、听云宗、洞虚宫数位元婴真君围老夫分身于庆朝吉川望月湖之畔,只需略施手段便是大战之时!唯独万兽山庄那名唤‘云尊’的元婴境真君数日之前北上,杳无踪迹。”
云无悲闻言,心中惊意更重!
沉吟片刻,猛然抬头,昂首直视青黛老妖,“诸天星辰异象之源便在眼前,这位万兽山庄云尊却抽身北上,莫非——”
就在这时,云无悲身前玉璧之上,大变再起。
天际罡风阴云之中,木魁真君随着一口血剑喷涌,面色徒然由惨白变得漆黑。
短短数十息功夫,其面部那团漆黑面顺着其脖颈散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也在这一刻猛然抖动起来。而其周身澎湃的元婴境气息也随着这些漆黑的蔓延,急转直下。
待得云无悲等人目光落在玉璧之上时,木魁真君修为赫然跌落到了金丹境,人更是徒然昏厥,自九天坠落。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
远天,剧烈的火光之中。
丹阳子心中叹息一声,目光愕然盯着自九霄坠落的木魁,在其神念之中,那骇人的漆黑就在呼吸间已然蔓延至另一人身上。
那凌空踏虚的另一位玄阴真君也在这一刻勃然色变!
“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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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兴平上空炸响,方圆数十里内罡风阴云荡然无存。骇人心魄的波动凌霄而下,传至地面。整个兴平城便剧烈的颤动起来。
地动山摇之中,无数屋舍殿宇在火光与青黑的法力冲撞下,轰然碎裂开来,化作一层冉冉升腾跌宕的粉尘。
残垣断壁、残肢断臂、惨叫声、惊呼声在这天地为之色变的元婴境真君斗法的余波之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无助。
仅仅半柱香功夫,遮掩半边天际的火光炸开,阴云之中无数厉鬼迎空呼啸。
极度刺耳且尖锐至极的声响划破夜空,下方无数慌乱的人群口鼻七窍之中血水肆意,成片的建筑轰然崩塌,将无数惶惶无策的人群掩埋,又转瞬泥沙俱下,淹没在无尽废墟里。
兴平城百里之外,无穷无尽的鬼火乱舞之中。
石姓老者目光阴冷的遥望兴平城方向,慈眉善目的模样荡然无存。
“哼!金丹七境、元婴三阶,一步一登天。真君一怒,赤地千里,说是浩劫也不为过了——”
在其身侧,吞魂上人隐匿在鬼火风暴之中,漫天呼啸的惨绿将其面容映照的模糊不清。
听闻石姓老者的‘浩劫’之言,吞魂上人非但无有半分怜悯,反而唇齿微张伸出舌头,舔了舔其腥红的唇,而后竟‘嘿嘿’的怪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独缺人和
“玄魄阴雷果真不同凡响!”
似男似女的声音,在漫天鬼火之中若隐若现。
吞魂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忌惮之色,笑望着身侧石姓老者。
石姓老者缓缓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鬼火之中只余一丝轮廓的影子,沉声道:“这枚玄魄阴雷乃是由宗门师兄魂魄所炼,能用在三位元婴真君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沉默片刻,老者又蓦然间笑了起来。
“只可惜在宗门古冢秘境之中,只寻得一枚阴雷。倒是吞魂师弟,端的是好魄力!隐姓埋名玄阴圣宗经年,前程不可限量,竟说弃便弃了,着实令师兄好生佩服!”
天际,鬼火风暴呼啸盘旋。
盈盈的绿意,在远天兴平城方向那惊天动地的真君斗法余波之中风雨飘摇。
吞魂上人尖啸一声,周身鬼火便在风暴之中抽丝剥茧,徐徐钻入其口鼻之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年忍辱负重、潜藏玄阴之内,时刻殚精竭虑。唯恐一个不慎便落入那些人眼中,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不过如今有师兄玄魄阴雷之助,你我重振宗门雄风大展宏图之机便在眼前,师兄又何必藏拙?”
石姓老者傲立风中,漠无表情的望着鬼火之中的人影,好似一切均在其预料中一般,不动声色的将手掌负于身后,轻轻一翻。
一枚晶莹的珠子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其手掌之内。
做完这一切,老者嘴角一抹狰狞扬起,猛然间直扑鬼火之中。
飞遁间,石姓老者骤然狞笑道:“宗门至宝镇魂钟果然在你手中!”
背负的手掌徒然探出,掌中珠子荧光大作,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撞入了漫天鬼火之中,半息功夫不到,无数鬼火便由惨绿骤然便的漆黑,纷纷消弭于无形之中。
鬼火中的人影也在这一刻,顿时萎靡下来。
“桀桀,镇魂钟这等宗门至宝,落在师弟手中也算是明珠暗投了。当日古冢之中师弟诈死时,老夫便觉蹊跷,哼!以师弟所修之法,此世何等样的大宗入不得?却好巧不巧偏生入了东域玄阴圣宗——”
老者脸上狞笑愈浓,眸中精光璀璨。
镇魂钟,啧啧——
吞魂纳魄、提炼混元,驱使之能将自身修为战力徒然拔高一个等阶,乃是昔年宗门三大镇宗之宝。
其品质,赫然属于法宝之流!
说话的功夫,玄魄阴雷炸开,漫天鬼火纷纷凋敝,将周遭方圆里许的空间侵染的一片漆黑。
老者飞遁的身形悬停黑雾之畔,袖中飞出无数惨白的光点。这些光点迎风便张,转瞬便化作一张张扭曲的鬼面,呼啸着冲入了黑雾之中。
一息——
两息——
三息——
。。。
距离鬼面冲入黑雾之中已足足过了半柱香功夫,除了起初几许颤动的法力之外,兴平城外旷野之中除了呼啸的寒风以及远天惊天动地的炸响,周遭一片静谧。
老者脸上的笃定之色缓缓淡去。
阴翳的面容眉头蹙起,眸中的精光隐去,惊疑不定的望着身前黑雾。
就在此时,其脑后猛然生风,继而极其尖锐的讥笑横空而来。
“啧啧,师兄是在寻此物么?”
老者面色大变,一层细密的汗珠须臾便盈满额头。
豁然转身,只见一道人影袅袅娜娜、信步天际阴云之中,几个闪动便出现在其身后百丈开外。
此时望去,这炼尸一脉金丹境首徒、昔日的师弟吞魂上人,一袭月白长袍披身、三千青丝梳于两鬓,双目阴毒而深沉,唇齿之间竟是一片腥红!
吞魂步履停顿,单手抬起轻挽鬓角青丝,另一只手却是手拈兰花,葱指顶端一枚古铜小钟迎风晃动。
“师兄果然不止寻得一枚玄魄阴雷,啧啧——”吞魂掩唇一笑,便连其月白长袍下的身躯也花枝招展的耸动起来,“当年刘师兄与她情深似海、形影不离,师兄又怎会在宗门古冢之中独得一枚玄魄阴雷呢!”
叮叮叮——
叮叮叮——
远天、兴平城方向狂风呼啸、地动山摇,吞魂上人指尖小钟却在风中摇曳。
清脆的钟鸣悠扬悦耳,竟在这毁城灭国的今天巨响之中,清晰无比。
叮叮叮——
石姓老者勃然色变!
而百丈开外,吞魂展颜淡笑,弹指点在了小钟身上,清脆的钟声倏忽之间化作疾风骤雨般的响动。
“有元婴真君境三人之魂为祭,足以将镇魂钟封印开启,为报师兄雪中送炭之恩——”似男似女的尖啸,骤然自其腥红的唇齿之中迸出,吞魂扬声娇笑道:“奴家这便送师兄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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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宫参玄殿
青松、于禁、聂远并肩而立,如玉璧之前站立的云无悲如出一辙,神色骇然、面色惨白一片。
玉璧之上,偌大的兴平城已然在煌煌天威之下,化作一片废墟。
“这。。。便是元婴真君之威——”
聂远目光惊惧隐含一丝艳羡,目光怔怔的顶着玉璧,喃喃自语。
青松与于禁则满面骇然。
虽晓得元婴境真君,举手投足便可毁山断月、催城灭国,可晓得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大有不同。这等盖世的手段,果真是望之便令人生畏!
青黛老妖一脸风轻云淡,或许在其眼中,这区区元婴境的斗法着实不如其法眼。
轻笑着摇了摇头,青黛老妖绕过身前玉璧,辗转至参玄殿銮座之前,笑道:“不愧是万里玄关,屡受真君境法力轰击,竟是完好无损!而这兴平的百丈城墙,只怕也有神君高人法力加持,能挡元婴法力,殊为不易了。”
“是以,如此雄城当为星主所有!”
这时,颇为冷淡的声音自参玄殿外传来,伴随着灌入大殿之中的纯澈煞力,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徒然现身。
一袭血泡在煞力罡风之中猎猎作响,王伦竟不再做书生装扮,信步玉璧之前,对着殿内诸人打了个稽首,当即对着云无悲躬身言道:“有此万里玄关咽喉之地在手,足以挡下梁朝百万之军!兴平重镇与八百里渭水实乃星主立国之基,前者可北拒大梁,后者能阻隔大庆。东域大乱四起、诸宗觊觎诸天星辰异象而无暇北顾,此乃天时;梁南浩瀚疆域地底骸骨如海、煞力惊人,正是我贪狼宫血浮屠地利之所在;事到如今,唯缺人和罢了!”
丹阳子与玄阴元婴真君大战已逾半个时辰,到了此时,云无悲心中惊骇早已平复。
当初,在其左臂贪狼星杀印无尽虚空之中,见惯了那惊世骇俗、令人高山仰止的上古争斗痕迹,如今亲眼目睹元婴境真君斗法,虽仍旧觉得无比震撼,却也远远没到难以自拔的程度。
一阵恍惚之后,云无悲回过神来。
抬步迈出,人便出现在了贪狼宫之外。
放眼望去,宫外激荡的煞力阴云之下,无数浩大且奔流不息的血河分支,自贪狼星高原顺流而下,汇集入贪狼宫前林立如海的雕塑群足下。
更远些的地方,青瑶螓首蛾眉,傲立天际。
在其下方,三十余金丹境真人单膝跪在满地的白骨之上;众多幽州金丹境真人身后,金戈铁马、万骑嘶鸣!
三十余万血屠夫军众手持长戟,披坚执锐,沐浴在自九天呼啸而下的煞力之中,血色的旌旗在高原呼啸的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独缺人和么?”
这一刻,云无悲笑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前夕
“天时地利俱在,独缺人和么?”
云无悲蓦然一笑,自怀中摸出那枚得自听云宗玄青真人的本命魂令,犹豫片刻又挥手拢入玄纹云袖之内。
濮阳城族会前,听云宗有四位金丹境修士降临幽州,却是栖身于有东高原天意山别府。而玄清真人允诺一载之内护持自家阖族上下周全,那么他必然栖身濮阳左近。
族会当日,有青黛老妖时序**加持,以玄清真人金丹境的修为绝难察觉不妥之处。不过当初云集于靖边侯府的幽州众多世家之修,以及那三十余金丹境真人北上,却逃不过玄清真人法眼。
以听云宗在大庆九州的底蕴根基,也当知晓幽州之边朔阳城二十万虎豹骑倾巢而出。
只需玄清真人不是那等昏聩无能之辈,此刻,听云之修不出意料当在兴平左近!
沉吟中,云无悲取出赤岩山巽宫时玄清真人赠与的玉佩,弹指打出一道法力灌入玉佩之中,继而昂首遥望贪狼宫前三十余万血浮屠,豪声笑问道:“敢问青老,那听云宗诸人如今何在?”
虚空一阵晃动,云无悲话音未落,青黛老妖便自虚空之中踏步而出,淡然禀道:“回禀星主,听云宗有七人,正隐匿于兴平城七十里外,俱是金丹境真人。”
“此时正值赤炼宗丹阳子与玄阴元婴真君斗法,方圆百里之内天地灵力混乱跌宕,而听云诸人也当暗中全力观探兴平城中大战,青老当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混淆这七人视听、阻隔其神念探查?”
眼见青黛老妖颔首,云无悲正欲出言,忽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旋即便有一道复杂莫名且隐含哀怨的目光遥遥投来。
数息之后,清清冷冷的声音犹若天籁纶音,字字打在云无悲心间。
“兴平城中乃是玄阴炼尸一脉辖域,且尚有两位元婴境真君斗法,听云来人却皆是金丹境修为。你,便笃定凡尘之争止于金丹么?”
气吐幽兰,碧瑶莲足轻点,自贪狼星天际坠落,盈盈立在云无悲身前。
冰肌玉骨的脸上,冷意宛若万古不化的寒冰,清素而不施粉黛的花容却偏偏有些许红晕升腾。
云无悲心神不禁一阵荡漾。
脑海之中不由得回想起那山间水潭之下的旖旎,以及那一抹触目惊心且动人心魄的雪白,恍惚中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那一双碧色战甲包裹下的、丰腴的**之上。
片刻,云无悲顿觉失态。
惊鸿一瞥身前女子愈发绯红的花容,慌忙别过头去,略带尴尬的晒笑道:“云某不知凡尘之争止于金丹是何缘由,若在诸天星辰异象之前,尚有几分可信。但如今百载不涉尘世的真君大能频频现身,虞州扶风毁于一旦,梁南兴平城亦成一片废墟,不得不防。”
话音微顿,云无悲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之中诸般旖旎的杂念压下,面色微沉,转而对青黛老妖沉声道:“青老分身该动一动了,大战若在司州吉川,庆朝齐氏以及望都诸多世家作壁上观,反而不美。”
青黛老妖颔首应诺。
云无悲这才回首,一脸肃然的盯着女子清冷却美若出水芙蓉的花容,歘然笑道。
“于禁与令兄青松修为境界相仿,俱是金丹第五境非毒期真人。令兄乃是散修出身,而于禁却出身玄阴圣宗,所修之法亦是不俗。仙子却能弹指败之,恐怕是金丹第七境半步真君,都难以做到吧?”指尖一抹煞力涌动,云无悲又复昂首望向贪狼星高原之下的三十余万血浮屠,眸中精光大动,断然笑道:“若是兴平有两位元婴境真君坐镇,云某自然不敢如此冒进,可如今玄阴两大真君一死一伤,又何惧之有!”
一语落地,贪狼宫前“锵锵”得锐响迭起,响彻四野。
三十余万血浮屠军阵猛地踏前一步,整齐划一的步伐带着铁戟刺空的呼啸,在无穷的煞力之中真臂高呼。
“杀——”
“杀——”
“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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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裂谷、大梁铁骑军营
密密麻麻的营帐,围绕着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个方位连成一片,数值不清的鬼火自玄关万仞山巅呼啸而下、又自山谷无数营帐之间肆虐穿行,所过之处耀眼的绿光此起彼伏。
营帐之外无数磷火寒焰,在星罗棋布的火靶之上燃烧着,缕缕寒烟在鬼火的呼啸之中然冉冉升腾,将偌大的铁骑军营映照的灯火通明。
谷口处,数十列黑甲重骑在梁南旷野之中纵马飞驰,“哒哒哒”得马蹄声宛若疾风骤雨般,在喧杂而巨响频频的夜空之中回荡。
营盘正中帅帐之内
梁南兴平大都督冯庸端坐帅位之上,阴翳的目光穿透营帐卷帘遥遥望向兴平城方向。
他麾下梁骑营盘距离兴平城极近,城中剧变之前,他正与麾下八位金丹境真人秉烛夜谈。就在其谈兴愈浓时,一道宛若天雷轰鸣的巨响冲天而起,须臾整个大地便开始剧烈的颤动。
当他神念探到天际那两大真君殊死斗法时,也是瞠目结舌,震惊不已。据他所知赤炼宗来人乃是丹阳子,曾与驱鬼一脉有旧。那赤炼宗丹阳子既是有求于人,又怎会大打出手?
冯庸昂首望着远天那两团赤黑交织的光火,心中可谓是百味陈杂。
骤失靠山,门中地位急转直下,岌岌可危。
如此倒也罢了,那皇极真君竟也在这等紧要关头进阶元婴境,此獠尚在金丹境时便可力敌真君,而如今——
心中惊惧犹若狂涛骇浪,哪怕是暗中勾连趋附玄阴驱鬼一脉真君,其心中的恐慌仍旧难以平息。
此刻距离那两位真君斗法已逾半个时辰,俱军中斥候探报——兴平城已是一片废墟!
思忖间,心绪愈发的凌乱。
冯庸索性站起身子,负手行至营帐之外,只是其背负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难掩其心中惊喜交加的复杂情愫。
他惊的是——驱鬼一脉木魁真君坠落九天,生死不明;另一位元婴初阶胎光境的修为,在丹阳子那煌煌赫赫的阳极真焰的轰击下已是摇摇欲坠、落入下风。
如今自家攀附驱鬼一脉那位真君,驱鬼势大则自家越是安稳,可如今——
他亦喜,喜的是——炼尸一脉所属兴平被煌煌天威夷为平地,而方才城中并没有一人逃出!也就是说吞魂那厮与其一干爪牙俱已陨落在真君斗法余波之中!
换言之,兴平之北、万里坟场之中的二十万傀军群龙无首,更有尸山老鬼种下的斩煞决——这二十万炼尸一脉傀军已然是待宰的羊羔,难逃驱鬼诸修吞噬的命运!
嘿!炼尸一脉之损,便是他冯庸之幸!
至于大战未起,玄阴便内斗如斯,损兴平一城、损二十万傀军,自折羽翼、自断臂膀。
但是,这又与他何干?
难不成区区庆朝小国、幽州一众蝼蚁还敢蚍蜉撼树、主动出击不成!
哪怕是没有这二十万傀军,自家麾下梁骑亦可在大战起时,势如破竹横扫那区区蛮荒之地!
“哒哒哒”的马蹄声若隐若现,传至玄关裂谷军营主帐时,早已化作一道道细不可闻的轻响。而远天那骇人心魄的火光也在此刻横亘天际,将整个地面映照的一片彤红。
冯庸冷笑一声,袖中一柄剑符呼啸而出。
须臾,一浑身笼罩在黑烟中的鬼影飘摇而至。鬼影虚幻的双手抱拳,微微躬了弓身子,用嘶哑而怪异的声音肃然问道:“敢问大都督有何吩咐?”
冯庸抬了抬手,目光仍旧死死盯着远天那两道模糊的真君身影,冷然笑道:“你七人火速绕道北上,且助尸山真人一臂之力。”
“可若无我等七人主持,谷中‘后天颠倒地煞八卦阵’便形同虚设。。。”
冯庸眸中厉色一闪,挥手打断鬼影言语,断然拂袖冷笑道:“本就是形同虚设,哪怕没有诸位主持,在我玄阴辖域又有何人敢来放肆?诸位当以北地坟场之事为重!”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张 夜袭
“兴平之北坟场之事,乃是尊上再三叮嘱。兹事体大,为免意外,需得万无一失才好!”
鬼影目光闪烁,良久微微颔首。
片刻一道尖锐的鬼啸冲天而起,瞬息间整座裂谷之中呼啸的鬼火纷纷汇聚,继而又有六道人影自偌大的裂谷四面八方横空而来。
冯庸暗叹一声,收回目光。
“去吧。”
话音未落,就这时冯庸神念之中,天际那风云变幻的场景突兀的消失无踪,漫天火光眨眼间便被盈盈的绿意取代。
下一瞬,营盘谷口猛地颤抖起来,谷外隐月可闻的马蹄声也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杀——”
“杀——”
“杀——”
仅仅数个呼吸,极远处的谷口方向火光乍起,而后虚空中呼啸的鬼火徒然一空,一圈圈宛如水波般的涟漪,便在磷火寒焰的映照下剧烈的波动起来。
兴平大都督冯庸阴翳的瞳孔猛的一缩,心中悚然大惊。
也就在这时,一队队金戈铁马的血甲兵卒阵型森严,带着如虹的气势迈步而出。寒光闪闪的戟锋在这些血甲兵卒疯狂的舞动之中,画出一圈圈锋锐的戟影。所过之处,营帐破碎,血肉翻飞。
片刻的震惊之,冯庸与其身侧七位金丹真人猛然回过神来。
冯庸面色阴沉的遥望谷口处,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乍起于胸中,瞬息便恍若几欲喷发的火山。
仅仅半柱香之前,尚且言及;此地乃是玄阴辖域,那后天颠倒八卦阵乃是形同虚设。余音犹在,这些骤然出现的血甲兵卒便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其脸上。
金丹境神念在其思忖间轰然透体而出,一瞬间,整个玄关裂谷变得纤毫毕现、洞若观火。
神念观照下,谷口乾位三千余营帐已在一片熊熊的火光之中化为灰烬。血甲戟兵挥舞的寒芒,肆无忌惮的收割者其麾下兵卒的性命。血肉横飞中,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浓郁煞力自残肢断臂中冉冉升腾,又复鱼贯入那些血甲兵卒体内。
随着这些煞力的涌入,这些从天而降的血甲军体表纷纷亮起白色的光斑,一层层乳白的煞罩须臾便遍及冯庸视野之中。
刺——
刺——
谷口虚空波纹之中,血甲军源源不断的鱼贯而出,前锋短短时间内已然扫清谷口方圆数百丈的空间。与此同时,满谷的惨叫声、喊杀声中,无数梁骑营帐被惊慌失措的梁骑兵卒掀开。
旋即便有尖锐的哨声在谷中传荡开来。
冯庸强压胸中惊意与怒火,豁然转身,体内金丹法力混杂着异种尸煞徒然爆发,身形在瞬息之间冲飞青冥。
怀中一枚古铜色的八卦镜也在同时突兀的出现,悬浮在其身前。
“结阵!快——”
一声暴喝出口,冯庸双手飞快的掐动法决,一道法力挥袖打向裂谷营盘深处,又张口吐出一道黑芒没入那古铜色镜子当中。那镜子转眼便发出一圈圈若隐若现的光亮,徐徐腾飞裂谷天际。
而其身侧的那七位金丹也在这时四散而飞,沿着八卦乾、震、坎、艮,坤、巽、离、兑鬼魅般盘旋起来。
“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玄阴敕令,天地倒转!”冯庸又一声暴喝,迅速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剑,打在空中古铜色八卦镜背面,“乾、兑为火,坤、艮为水,震、巽为木,坎为土,离为金。”
璀璨的华光在其暴喝声中猛然爆发,整个裂谷星罗棋布的营帐地底,一道道转化为乌黑的法力冲天而起,云聚于八卦镜之上。
直到此时,冯庸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方才在其神念探查之中,这些从天而降的血甲军竟可以吞煞!而这分明是自家炼尸一脉才有的秘典!
心念急转,冯庸双目赤红,忖道:“莫非是皇极那厮的爪牙暗中发难?可本脉之中傀军乃是死物才对!”
手中法决挥动不休,又是一道血剑自其舌尖喷出,遥遥打像方才那鬼影的方位。就在这时,裂谷上空那一层薄如蝉翼的青光突兀的流转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英锐神明的身影,蓦然间出现在那鬼影身后。
云无悲乘云御空,剑指之上黑光涌动,旋即一柄通体玄色的重剑凭空出现在那鬼影背部,剑尖之上吞吐的寒光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黑芒,猛地钻入了那金丹境鬼影体内。
下一瞬,三万余墨色针剑徒然出现在那鬼影四周,针尖煞力吞吐,光束连成一片,化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大网,将那鬼影金丹连同裂谷下方近千营帐,歘然笼罩进去。
直到这时,云无悲方才施施然回身,弹指打落横飞之鬼影之处的血箭,冷声笑道:“梁南兴平大都督当面?嘿!此时结阵,晚了!”
冯庸猛地一惊。
那鬼影乃是驱鬼一脉金丹,修为战力虽然只有通天云路排位两千阶左右,但却也是实打实的金丹境真人。这轩昂的男子在呼吸间便鬼影连带三千营帐今晚兵卒抹去,这实力——
阴翳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忌惮,冯庸正欲多言,裂谷之中大变再生!
空中呼啸盘旋的鬼火在此刻诡异的停顿下来,鬼魅般的余下六位金丹境真人遁法微微一滞,片刻天际流转的青光之中又有数十道人影,从天而降。
青松真人御空而行,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迅若光火。
所过之处,无尽青光如水般蔓延,下方营帐便倏忽之间化作一团黑水,犹似闲庭信步一般,青松一步迈出,突兀的出现在一玄阴金丹身前。
指尖凌空对着那道人遥遥一点,后者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巨力炸的粉身碎骨,自重霄跌落。
说时迟,那时快。
这突如其来的大变,不过发生在短短半柱香之内。就在这短短的瞬间,谷中兵卒殒命不知凡几,谷口的大祸更是顺着风势溯流而上,整个裂谷前半截已然是陷入火海之中。
目之所及,骤然出现在的数十金丹境真人在谷中肆意纵横,成片的营帐连同惊慌失措的梁骑兵卒,便在滂沱的金丹法力轰击之下纷纷化作粉尘。
这,简直就是修罗地狱!
冯庸目呲欲裂,暗暗打出一道法力,趁着混乱狼藉钻入裂谷地面之中,当即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敢犯我玄阴辖地!”
桀桀——
一片纷乱之中,狰狞的笑声猛然炸响。
于禁探手摘下一踉跄而逃的兵卒头颅,随手抛飞谷中,足下步伐轨迹徒然一变,直取冯庸咽喉要害,凶厉的喝声带着凛冽的寒意自牙缝之中吐出:“冯庸,你可还认得于某么!今日你冯庸要死,驱鬼一脉孽障要死,这满谷数十万人也要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压盖了裂谷之中震天的杀声,血与火交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惨景,盈耳的哀嚎不绝,仿佛是在为这无数生灵殒命而悲泣。
云无悲招手摄来那柄《西方皇天庚金建》凝形大成的墨色重剑,在冯庸骤然变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回身一剑,扫在了其身后一团模糊的黑影之上。
弹指间,一道道尸煞在那黑影徒然暴起的惨叫哀鸣声中纷纷爆开,顺着黝黑而古朴的剑脊涌入云无悲体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尸山棺椁
连绵的火海之下人影幢幢,裂谷前段血浮屠戟兵已赫然多达数万之众。
浩浩荡荡的血甲兵卒阵型森严,铁戟如林。
在度过了起初的混乱之后,裂谷前段已被血浮屠前锋清理出了足够宽敞的空地,而周遭蔓延的火海也在尚未靠近血浮屠兵卒体表的乳白光罩,便被一阵阵白光排开。
裂谷之中连绵的火海竟伤不得血浮屠军分毫,但对于梁朝兴平大都督冯庸麾下之兵而言,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扑鼻而来的焦糊味、以及满地的残肢断臂令人作呕。
王伦御空而立,俯首望着裂谷下方惨绝人寰的屠戮,眉头微微蹙起。在其神念之中,更远些的地方,梁军以勉强列好阵型,开始了微弱的抵抗。
无数军中军候校尉,迅速穿梭在裂谷军营之中,越来越多的兵卒拿起长枪,踉踉跄跄的列入军阵之中。
“士气低迷,军纪废弛,形同乌合之众,哼!”
王伦冷笑一声,心忖哪怕主帅被困、群龙无首,但如此长的时间内,这声名显赫的梁军也仍旧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名不副实!
冷笑一声,识海《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符瞬息间延展开来,三十余万白色光点若隐若现,赫然已将整个裂谷围拢。唯一不同的是谷口方向白光璀璨如星辰,余下的却隐晦暗淡。
心念一动,一道神念猛然钻入其本命真符之内。
几乎同一时刻,裂谷前段激增至近十万的血浮屠军,气势徒然大盛,军阵排列须臾之间愈发密集。
“杀——”
“杀——”
震耳欲聋的万军齐喝冲霄而起,旋即庞大且森然的军阵速度骤疾,轰然向列裂谷梁骑军营推进。
裂谷上空
碧瑶一身翠色束身战甲,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雪白藕腕灵巧的转动,纤细的葱指巧若灵蛇。舞动之间,湛蓝的寒光便从其素手之中飞射而出,待落到裂谷地面时,突然化作一阵阵凛冽的寒风。
风更大了,火势随之滔天!
血浮屠军也在此刻,顺着滔天的火海裹挟着万钧之势迅速推进,后方梁军堪堪列好的军阵转瞬便轰然崩溃、作鸟兽散。无数残兵败卒丢盔弃甲,狼狈的潮涌向裂谷更深处。
裂谷军营帅帐上空
冯庸面如死灰。
从天而降的血甲兵卒勇悍也就罢了,虽不知这只神秘的精兵自何处来、又如何无声无息的接近裂谷。
但看其数量不过区区十余万。壮士断腕舍了乾位之兵,以为阻隔。中军整装蓄势,居高俯冲,更有后天颠倒八卦阵相辅,一战便可击溃来犯之敌!
可偏生与这神秘血甲精兵一同出现的,还有三十余金丹境真人!
如此之多的金丹骤降,其战力已然堪比一些小宗小派。其中多数虽是云路排位一千余阶的普通金丹,但为首几人修为赫然高达金丹第五境,云路排位只怕也在三千阶之上!
军中连同自家在内,八位金丹真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赫然陨落半数,余下三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殒命便在眼前。
思忖间,冯庸眼角余光撇到横空而至的于禁,心中惊怒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压不住满腹的凶性。
腥红的血口猛张,脸颊上狰狞厉色乍现。
俯身一口咬下半截手指,昂首抛飞至上空古铜色八卦镜之前。那八卦镜在血肉横飞而至的瞬息,整个镜身突兀的“滴溜溜”的旋转起来,一圈圈黑雾在周遭缓缓聚集,随后径直打在了裂谷前段处。
“我道是谁敢犯玄阴之地,咳——”喉结耸动,一道血丝顺着其嘴角划下,冯庸咧开嘴,腥红的舌尖****干净唇齿间的血迹,厉声惨笑道:“于禁于师兄,皇极果真要赶尽杀绝么!”
说着目光调转,望向云无悲。
此刻,冯庸本命尸傀偷袭不成,反被云无悲一剑灌胸。尸傀体内煞力更在那漆黑的重剑吞噬之下,愈发的稀薄。其与本命尸傀的心念联系也彻底断绝。
“既是于禁于师兄亲临,想必阁下也该是皇极真君座下之修?”
冯庸四下望了一眼谷中肆虐的一众金丹之敌,心知此番绝无生路,当即又是一声惨笑,道:“数百年来,皇极座下之修何其之多,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之辈,但这诸多俊杰往往昙花一现便不知所踪,嘿嘿!能得此獠垂青是福亦是祸!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尽于此!”
说罢,竟无视破空而至的于禁,不闪不避生生受了其一掌,又借着磅礴的掌力顺势腾飞天际,轰然炸成一团肉沫,纷纷钻入了八卦镜之中。
嗡——
嗡——
数十息后,“滴溜溜”旋转的八卦镜徒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之音,镜面亦在嗡鸣声中“咔咔”的碎裂开来,紧接着整个镜身从中炸开,化作无数道黑雾,滚滚而下。
又有一道腥红的血柱冲天而起,竟在呼吸间般打破裂谷上空青色流光,横亘天际。
与此同时,敌酋惨叫、战马哀鸣的裂谷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满眼的火海突兀的停顿定格,碧瑶凌空打下的湛蓝寒风消散,谷中呼啸的惨绿的鬼火纷纷坠地。浓郁的黑雾无孔不入,弥漫在偌大的裂谷军营,钻入无数梁军体内。
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双目一眯,面色徒然凝重起来。
十余万血浮屠军阵推进的步伐猛然停顿,无数面若死灰仓皇而退的残兵败卒蓦然转身,一缕缕黑雾自兵卒七窍之中溢出,旋即便目光呆滞得齐齐回身撞向了血浮屠军阵前的戟林之上。
噗呲——
噗呲——
长戟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后继而来的兵潮汹涌而上,腰刀长枪雨点般打在乳白的光罩之下,须臾又被白光荡开。
俯身望去,玄关裂谷之中,浩荡的血色与厚重的玄色轰然碰撞,僵持片刻之后,整个裂谷前段变得红黑相交、犬牙交错。
不知何时起,方才突兀定格的火海烈焰再度张牙舞爪起来,湛蓝的寒风又复呼啸。
军营中军主帐被狂风掀起,烈火顺势蔓延。
裂谷后天颠倒八卦阵乾兑、离坤两位诡异的倒转,八道璀璨的光辉袅袅升腾。血流成河的谷地,一道光幕自乾坤颠倒的兑、坤两位拔地而起。
将整个万里玄关裂谷,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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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之北、万里坟场,阴风呼啸、百鬼夜行。
数十道黑影从风踏云,悄无声息的漫天阴风鬼火之中穿行,万仞绝壁环抱的九幽玄煞阵形同虚设,竟不能阻这数十人分毫。
老树昏鸦、残障枯坟在这些人飞遁中,化作一道道流光遗影。
半个时辰之后,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尸山谷堆之前,数十人从天而降、宛若鸿羽一般飘摇落地。
“禀尊上,兴平有元婴真君斗法,裂谷亦有大变。四位师弟命魂破碎,想必已然殒命玄关裂谷。”一道鬼影自人群之中飘出,推金山倒玉柱凌空跪伏在尸山之前,昂首遥望一眼天际那一道血色光柱,鬼眸几番闪烁,躬身又道:“吞幽之战事关重大,若有闪失我等罪责难逃,还望尊上明察!”
一语落,数十道鬼影纷纷俯身拜下。
尸山之巅,一口通体青铜铸造的棺椁,倒插在尸山之巅。棺椁之上繁复的铭文刻绘有山川大地,江河湖海。山川大地之上横尸遍野,江河湖海之中冤魂咆哮。
巨大的青铜棺椁之侧,身着尸山血海袍的独臂跛足道人,负手而立。
目光极为阴翳的盯着棺椁,又昂首望向天际血柱,桀桀的怪笑道:“寻诸天星辰异象之令出于上宗,他炼尸一脉寻得,我驱鬼一脉便寻不得?皇极、藏魂南下庆朝也是枉然,吞幽之战乃是炼尸一脉那几位主导,又与我驱鬼一脉何干!”
冷笑着,独臂徒然探出,挥袖拂在那青铜棺椁之上,“哼!皇极本体进阶元婴境,却需得留其本命尸傀炼化尸煞,入那金傀境。若庆朝司州大战之前,惊觉自家本命尸傀陨灭,他皇极真君又当如何自处?桀桀——”
下一瞬,青铜棺椁被巨力掀飞,轰然砸落在了尸山脚下。
尸山老鬼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刻猛然僵住。
“空的!棺椁竟是空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闲情逸致
万里玄关裂谷,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不知何时起,血浮屠前锋已出现了伤亡,刀兵碰撞四射的火花逐渐渗透血浮屠兵卒体表的乳白光罩,惨叫之声四起。
于禁胸中余怒未消,驱鬼一脉四位金丹之中,两人殒于他手、兴平大都督冯庸自爆而亡,然而他心中并无分毫畅快之感。
驱鬼一脉殒陨命两位金丹,九牛一毛;炼尸一脉少了冯庸这志大才疏之辈,更是无关痛痒;而玄阴圣宗也仍旧是雄霸北地的魔道大宗!
前路仍旧漫漫,复仇之望也仍旧渺茫。
但路远且崎岖又如何?复仇之望渺茫又如何?至少,数十万梁南之兵命运已被注定,而他亦可一舒心中之恨!
仰天怒喝,于禁飞遁的身形回转。
足尖踏着汹涌的火海,猛然俯身冲入了殊死反抗却目光呆滞七窍流血的梁军前军之中。一身高达三千余阶金丹境法力肆无忌惮的四下横扫,所过之处梁军残卒纷纷化为粉齑。
玄关裂谷光幕前段,十余幽州金丹真人也腾出手来,飞身降入梁军人潮之中。
一时间刀光剑影霍霍,血流成河。
天际,王伦自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符之中抽回神念,目光须臾间穿透后天颠倒八卦阵兑位与离位的那道遮天光幕,遥见光幕之后与光幕之前的截然不同的景象。
光幕之前,梁军散乱无序、却悍不畏死。
光幕之后却是不动如山!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梁军,眸中血光迸发,身形僵硬的披甲执锐,跨马列阵。整个过程中竟是整齐划一、没有半分杂乱。
更远些的地方,万马嘶鸣。
马上披挂玄色重甲的兵卒七窍之中黑雾涌动,便连胯下战马也被那些诡异的黑雾笼罩。或是地势渐高的缘故,光幕之后迅速列阵的重骑,均是身体前倾,紧夹马腹,手中长枪斜指天际,寒光霍霍。
这般森然的军容,饶是自恃见多识广的王伦,也不禁暗暗心惊。
那八卦镜破碎之前,玄关裂谷梁军士气低迷且军纪废弛;在那黑雾弥漫之后,却其实徒然一变,好生诡异!
思忖着,王伦单手向玄关裂谷轻轻一按,收拢一团黑雾摄入袖中,而后望着裂谷之中那道缓缓暗淡的光幕,又复冷笑起来。
“若不出意料,兑离位光幕散尽时,便是梁骑居高冲锋之机。若非是军无主帅、群龙无首,想必又是一场血战呢——”
一道混杂着煞力的神念突兀的灌入本命真符之内,下一瞬真符之中暗淡的白色光点骤然亮起。
与此同时,万仞玄关之巅一列列手执弓弩的血甲兵卒从天而降。
“杀——”
“杀——”
又是一阵震天的杀声,混杂着纯澈煞力的枪箭自万仞山巅如雨而落,箭雨如蝗!
王伦嘴角的冷笑愈浓,弹指间又有三道神念灌入真符,霎时间真符之上三十余万白色光点悉数亮起。玄关最后方、颠倒八卦阵艮、坎位马场之上,蓦然间人影幢幢。
吼——
吼——
转瞬,震天的虎吼乍起,响彻云霄。
数之不尽的斑斓巨虎仰天咆哮,特质的血色甲胄之上旌旗飘摇、陌刀如林。
“杀——”
“杀——”
谷地在这一瞬剧烈的震颤起来。
天际箭雨如蝗,后方群虎呼啸,一列列血浮屠虎豹骑陌刀横撑,汇成一片寒光逼人的刀海,径直冲入措不及防的梁军重骑军阵之中。
。。。
玄关天际青色流光之下
云无悲蹙眉负手,望着横亘天际的那一道血色光柱,面色阴沉、默然不语。
此番北行,意外迭起,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前空山麟首崖时有一面之缘的石姓老者、火麒麟等人现身梁南,兴平之北万里坟场惊见尸山老鬼、兴平城中赤炼宗丹阳子与玄阴两位真君大打出手、生死相搏,这一切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若非王伦有得自其师门清心阁的“隐术密卷”可掩人耳目,他宁可放弃此番闪袭梁军,也不会让青黛老妖以及贪狼星宫之秘,有暴露之虞。
只是这血柱,煌煌赫赫横亘天际,着实太过惹人注目了。
这时,云无悲识海之中,青黛老妖目光骤然大亮,“入主兴平的时机到了!”
云无悲仰天大笑,驱散心中纷杂的思绪,俯身遥望一眼玄关裂谷的残局,旋即蓦然间冲天而起,御空乘云向梁南旷野呼啸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
云无悲自云霄坠落,足尖点在一处山石上,继而飞身落在一处颇为隐秘的山涧洞府之前。
这洞府距离玄关裂谷数十里,四周一片荒芜、枯草遍地。洞府巧夺天工的隐匿与山壁阴影之中,错非府内之人有意引人前来,寻常人绝难窥破此处玄妙。
云无悲踱步洞府之前,挥袖弹去满身风尘,一步迈了进去。
须臾,随着云无悲的身形消失,整座洞府便隐匿无踪。
而一门之隔,竟是别有洞天!
四周府璧如若刀削、光滑平整,璧上一排拳头大小的珠子泛着水色,绽开一圈圈湛蓝的光晕。地面山间青石铺路,两径山泉暗淌、涓涓而流。
云无悲不动声色的踏步青石小径之上,绕过一片崎岖蜿蜒的通道之后,视野骤然开阔。遥遥望去,一座方圆近百丈的洞府大殿赫然入目。
大殿之外,两排血甲汉子明火执仗的侍立门前。
门后一盏通体乳白的玉璧屏风恰恰遮挡了视线,屏风之侧,那金姓书生羽扇轻摇,脸上擒着一抹风轻云淡的笑意。
“云公子,请!”
书生“啪”得一声合上折扇,两步上前引着云无悲绕过白玉屏风,步入洞府大殿之内。
行走间,金姓书生眼见云无悲眉宇之间酝酿着一抹莫测的笑意,当即脸上绽开淡笑,温声言道:“时下风起云涌、群魔乱舞,正是大变之时。我赤炼宗远居东域之西,却并非甘愿偏安一隅之地,固步自封。”
说着,手中折扇倒转,指着这片富丽堂皇的洞府,笑道:“此乃我宗如意别府,十载之前降临北地!”
云无悲循着金姓书生所指,四下望了一眼,倏忽之间笑了起来。
“哦?十载之前?”
一语落,绕过一片假山溪流,两人联袂行至大殿之中一处坐席之前,翩然坐下。而后聆听着盈耳的泠泠水声,目光蓦然间落在了上首处正襟危坐的火麒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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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司州吉川,望月湖。
天际阴云咆哮翻卷,云中云波漾漾,人影绰绰。偶有九霄罡风拂过,吹落阴云,那绰绰的人影便在跌宕的阴云之中显露真容。
遥遥望去,但见这些云中人衣衫褴褛、面目狰狞,体表皮肉溃烂外翻、一缕缕黑烟便在其周身冉冉升腾。
众多形同恶鬼的云中人影上方,一尊硕大无比的棺椁凌空悬浮,又隐藏于阴云之中,只余一丝若隐若现的轮廓。
阴云东方,却是雷霆滚动,骇人的雷光电弧炸裂开刺耳的轰鸣,雷落如雨。
望月湖畔,距离雷团极近的地方。
成片的粉色香雾袅袅漂浮,升空百丈又纷纷化作淡粉色的落英,被湖畔清风吹散。粉雾下方,一尊凤銮悬浮望月湖上,粉色香绡自銮驾穹顶垂落,洒下一片旖旎的风华。
凤銮附近,近百身着月白青纱的女子袅袅娜娜、或站或坐,细细观之,俱是身姿如柳、体态婀娜,哪怕是遮面的白纱,也难掩这些女子眉宇间的出尘之美意。
不知何时,天地间飘洒起清冷的水滴。
雨滴零落飘摇,坠在阴风雷云、以及那粉绡凤銮之上,也挥洒在了望月湖畔御空乘云的五位道人身边。
咯咯——
这时,似有若无却极其妩媚的娇笑,自湖畔凤銮之内传出。
旋即便有雪白粉嫩的芊芊素手、手拈兰花探出粉绡之外。銮座粉绡在娇笑声中掀起,藕白的玉足乍现。须臾,一赤足红绸的女子宛若嫡仙般飘落在望月湖上。
“玄阴、天雷两位真君,果真有如此闲情雅致,在这望月湖南淋风沐雨么,咯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听云元熙
清风卷起长发,三千青丝如瀑。
这赤足红绸女子素手轻挽,白玉般的手指微抬,信手摘下一片飘落发髻的落英,气吐幽兰又将之吹散在风里。
“玄阴、天雷谷路远,我飘渺阁亦然。然则听云宗、洞虚宫时之修旦夕便之,对面那五位等得,你我三人却等不得!”女子螓首蛾眉,水润明亮的眸子骤然落在望月湖畔那御空乘云的五位真君身上,又复个“咯咯”得娇笑起来:“奴家这便抛砖引玉,请了!”
望月湖畔粉色雾霭猛然腾飞,女子娇柔的白玉足尖一步点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下一瞬倩影徒然腾飞九天。
“仙子既开金口,那便斗上一斗,也无妨!”
望月湖畔五人之中,一顶悬纹龙白玉宝冠的男子温和一笑,对身侧诸人打了个稽首,足下一柄青虹宝剑乍现,须臾便化作一道惊鸿横飞天际。
片刻之后,九霄罡风之中。
赤足红绸女子俯身遥望一眼那迅如光火的青虹,脸颊之上一抹淡笑荡开,心忖此地元婴真君多达八位,而诸天星辰异象之源却独此一份。
僧多粥少,不论花落谁家都免不得一场大战。
而自家率先出手,对上那五位之中的任意一位,余下四人便自然由皇极与雷炎两人头疼。
只是跟上来的怎会是这一位?
思忖间,那一片青虹已扶摇而来。
这顶悬白玉宝冠的男子自青光之中一步踏出,信手召回足下青锋,执剑势力,温然笑道:“仙子请?”
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在罡风之中荡起几许波澜,芙蓉仙子花容带笑,欠身还礼。
“奴家本以为跟上来的,可能会是元昊真君,也可能是旭阳散人,哪怕是叶云真君也在奴家预料之中,却独独没料到是你元熙!”
话音未落,倩影横飞青冥,手中粉雾泉涌,溅起无数飞花。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山河崩裂的威压,无数飞花乍现于浮云之中,只是一闪,便赫然出现在元熙身前。
元熙真君嘴角仍旧擒着温润如玉的淡笑,手中青锋顺势一拂,将袭面而来的粉雾击散。原地一道残影,身形徒然出现在数十丈开外。
“哦?诸位师兄都能来,本尊却为何来不得?”
飞花群中粉雾绽放,几片花瓣便在罡风流云之中碎裂开来,原本飘飘摇摇的花影徒然一疾,寒光乍现!
赤足女子迎风而立,花容之上笑意愈发的令人迷醉。
“咯咯,若奴家没有记错,真君进阶元婴尚不足百载,境界亦当停留在胎光期——”唇齿微张,漫天飞花骤然碎裂,无数残花倏忽之间化作一张闪着寒光的巨网,芙蓉仙子眸中厉色骤起,“而奴家三百载前便已是元婴境爽灵期!”
青虹贯日、飞花如雪。
轰——
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自重霄之中绽开,四周罡风倒卷、流云粉碎。
望月湖周遭大地猛地一突,波澜不惊的湖面须臾之后无数水柱冲天而起。
轰隆——
就在此时,上空雷云之中猛然落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雷光电弧。粗大的电弧闪烁着骇人的火光轰然砸落地面。旋即偌大的雷云骤然横跨数百丈之远,转瞬便悬浮于望月湖畔。
“芙蓉仙子既然抛砖引玉,那本尊便献丑了!”
遮天蔽日的雷云在瞬息间收缩,凝成一道虚幻模糊的光影,数息之后又有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在一片轰鸣的雷霆声中消失不见。
湖畔云团之巅
叶云真君晒然一笑,回身与身侧老者相视一眼,继而齐齐望向空中那一团人影绰绰的阴云。
几乎同一时刻,远天阴云之中炸起无数喧杂。
凄厉而惨绝人寰的咆哮,从天而降。漫天阴风猛然收缩,短短几个呼吸便纷纷滑入了那尊巨大的青铜棺椁之内。
“阎浮提众生,皈依吾道,承斯功德,转增圣因,享无疆乐。
阎浮提众生,弃吾道者,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受无量刑。”
“阎浮提众生,皈依吾道,承斯功德,转增圣因,享无疆乐。
阎浮提众生,弃吾道者,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受无量刑。”
一声声鬼哭吟唱之声,在阴风散尽之后自望月湖畔四面八方传来,悠扬而诡异的直入湖畔诸人识海之中。
叶云真君骤闻梵音,哪怕其修为高达元婴境爽灵初期,仍旧不免心神摇曳。炯然的双目之中忌惮之色迭起,掌中一枚小钟轻鸣一声,迎风便涨。
“陛下不愧是玄阴炼尸一脉翘楚,寿数尚轻便进阶元婴,修为战力更是远在寻常真君之上。如此,得罪了!”
。。。
半息之后,望月湖畔八位元婴真君纷纷消失无踪。
也就在这一刻,天际灵气徒然暴乱。
无数阴风仿佛自九幽而来,浩浩然升腾扶摇,遮蔽了漫天日光。旋即骤然黑暗下来的天际,飞花如雨、寒光呼啸,无数震耳欲聋的雷霆之音此起彼伏。
阴风浩浩、金蛇乍舞!
望月湖底
激流汹涌,猛烈的暗流聚集碰撞,在整个湖底荡起了无数浑浊。湖底正中,青黛老妖血甲分身猛然张开双目。
血红的瞳孔之中无数繁复的符文闪烁,一缕缕腥红的血丝无中生有,在望月湖地四面八方汇集而至,周身血甲也在这些血丝入体之后愈发的坚韧厚实。
自通天云路伊始,一路在大庆之内转战万里。
短短数月之内,直接或间接陨落其手的修士何其之多?单单是扶风一郡之生灵,便足以将这俱星侍分身修为战力推至金丹境巅峰!
若有足够的时间炼化体内积蓄的生机与煞力,哪怕是重回元婴境也不在话下。
只可北面大战已起,若没有足够分量大事,以分散东域诸宗的注意,唯恐庆北之战节外生枝、再出变故。
呼——
一连串气泡顺着血甲大汉口吐的白龙,在湖中冉冉漂升。
粗犷的脸上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雄壮的身躯豁然直起,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垂死、苟延残喘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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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山间洞府
火麒麟神色极其复杂的遥望云无悲,旋即昂首将杯中美酒饮尽,道:“好一个云氏小辈,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这木,说的可是赵国清心阁?”
说着,弹指点在洞府穹顶一处凹槽之中,旋即整个洞府四壁徒然虚化。而在西北方极远处,一层浩大的青光横亘万仞玄关山隙之间,流转的青光正中,一道通天彻地的血柱直插青冥。
“清心阁隐术密卷,传子天数残卷。由清心阁历代大能呕心沥血所创,乃是此宗不传之秘。此卷小可隐人,大可包罗乾坤,端的是神通秘术!”挥袖打散洞府穹顶的蜃景,火麒麟胸口猛然剧烈起伏,一缕血丝顺着嘴角划下,身子又微微躬了躬,“清心阁隐术包罗之地,乃是玄阴兴平铁骑驻地,你这小辈好大的魄力,好大的胆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赤袍老道
“前辈抬爱,无悲愧不敢当。我幽州风雨飘摇倾覆在即,唯放手一搏尔!”
俯身轻笑,云无悲目光直视火麒麟,又道:“贵宗如意别府,十载之前便降临北地。而今丹阳真君又在兴平城中骤下杀手,玄阴木魁真君陨命,另一位也不过是苦苦支撑,胜负已定。只是贵宗远在极西之地,玄阴圣宗却近在眼前,斩玄阴二位真君、得兴平之地,得不偿失,于贵宗而言又有何益处?此举叫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疾风骤雨般的直言出口,云无悲目光死死盯着火麒麟的面部神情,想要在其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但目之所及,除了平静淡漠,便只有其胸口起伏时偶皱的眉头。
查无所得,云无悲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得与不得,对他而言都无关痛痒。他知晓——自此之后玄阴圣宗与赤练宗大仇结下,再无回旋之余地,这便足够了!
云无悲暗暗叹息一声,抛开心中诸般杂念,蓦然之间又思及火麒麟原本疾如风、烈如火的豪直脾性。
心念一动,蓦然间轻声叹息道:“只可惜阎君亦葬身此地,令人扼腕——”
话音未落,整座山涧洞府气氛徒然压抑起来。
火麒麟因胸口剧痛而侧坐的身子,猛然间直起。淡漠的虎目凶光乍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倏忽之间透体而出,遍及整座洞府大殿之中。
云无悲身侧、那自始至终一直擒着淡笑的金姓书生,也在这一刻目光骤然便的危险起来,须臾又被那风轻云淡的笑意取代。
咳咳——
席座上首,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火麒麟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了,骇人的压迫之感也在这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中,宛若怒海狂涛一般汹涌跌宕。
“区区筑基境小辈,你便不怕死么!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洞府之中凝重的气氛几乎达到极点时,火麒麟徒然起身,声色俱厉的怒喝乍响,“黄口竖子,自恃身怀解煞之法,某便不敢杀你?”
极度危险的气息袭面而来,云无悲身若磐石,巍然不动。
“凡尘种种皆有定数,前辈又何必迁怒于云某?况且那位白发阎君之陨,与云某何干?”
半晌,洞府之中气氛终于缓缓趋于平和。
火麒麟挺直的身躯又复佝偻,慵懒的靠在座榻之上,一脸失魂落魄。
“阎兄之陨,确与你无关。阎兄,哎——”
怅然俯身,拾起案牍之上杯盏,火麒麟沉默着略微昂首,一口饮尽满杯的黯然,目光颇为复杂的落在云无悲身上。
“八百里渭水重现天日,外间盛传幽州云大公子极善隐忍、腹有韬略,此番再见火某却觉名不副实。敢只身来此直面火某,胆识固然过人。不过只身犯险,却非智者所为。你有何求,不妨直言!”
就在此时,洞府连同整座山体猛然间剧烈的摇晃起来,洞府大殿之中三人齐齐起身。约莫半盏茶功夫,山体方才归于静滞。
云无悲躬了躬身,笑道:“前辈等人体内血煞,晚辈一力担之,梁南兴平却需交于云某,但有玄阴来人,赤炼宗真君亦不可袖手旁观!”
大殿数十丈开外,火麒麟浑身一怔,目光愕然。
他体内血煞之力日盛,以赫然危及性命。若唤作旁人,大可将这莽撞的小辈擒下,自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慢慢泡制!只是这等下作的手段,他火麒麟却是不屑为之!
或许正是料定了自家性子,此子方敢如此放肆吧?
本以为此子挟解煞之功,或为其靖边侯府笼络自家师门依为强援。最后哪怕幽州沦陷,凭他火麒麟在赤炼宗的影响,自可保他云府之人无恙。
可此子,要的竟是兴平!
高亢的大笑之声骤起,火麒麟高达八尺的身躯傲然挺立,睥睨洞府之内形单影只的云无悲,一抹冷笑在其粗犷的脸上荡起。
“妄图以蛇吞象,好大的胃口!这是你靖边侯府云氏所求,还是你云无悲擅作主张?”
云无悲目光一闪,不理会火麒麟那略带嘲讽的神色,淡然笑道:“云某之意,便是侯府之意!”
数十张外开,火麒麟再复冷笑一声,脸上冷意愈浓,拂袖回身,蓦然开口。
“不知死活!”
这时,整座如意别府再度剧烈的震动起来。
上一次震动尚且只是杯酒四溅而出,此番却赫然是泥沙俱下。穹顶一缕缕山石土雾扬洒而下,在大殿青石之上荡起一片烟尘。
震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得洞府震颤消失时,空空如也的大殿府门虚空之中蓦然传出一道怒极却有些狼狈的声音声音。
“尔之求,本君允了!”
。。。
半个时辰之后,赤炼宗如意别府之外,云无悲漠无表情的伫立半空云巅。
此时,兴平方向剧烈的天地灵气波动,逐渐趋于平静,只余天际一团硕大无比的空洞。
沉沉的夜幕之中,万仞玄关与齐山而建的梁南兴平仍旧是巍峨耸立,雄伟宏大的轮廓却在天际那犹若上古巨兽血盆大口般的空洞之下,显得分外刺眼。
更远些的地方,火光冲天,黑烟翻滚,自玄关裂谷起、一直延伸到兴平高耸入云的城墙之后。
而在云无悲踏足的云团下方、浩瀚的梁南旷野之上,浩劫之后的狂风肆虐,目之所及大地开裂,飞沙走石。
云无悲沉默得望着下方满目的疮痍,蓦然间心中有了一种明悟。
凡尘之争,止于金丹!
此番兴平只是三位元婴境真君斗法,梁南重镇化作飞灰,数百里疆域生灵涂炭。若是世间大宗但有争锋,元婴境真君以及真君之上的大能,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只怕这滚滚红尘早已是一片荒土!
但此番事涉诸天星辰异象、涉及自家《生杀道》传承,涉及贪狼星宫诸般隐秘,更是惊动了这些大宗之内所谓的“上宗”。
时至如今,元婴境真君频现,诸般争斗还能至于金丹么?
前路渺渺,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云无悲侧过身子,收敛眸中继续怅然,温声笑道:“方才多谢仙子出手相助,无悲感激不尽!”
语未休,香先至。
清淡却沁人心脾的香风袭面而来,淡香之中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他心神沉醉的味道,纷乱的思绪也随着这股淡香,缓缓平息下来。
“感激不尽么?你,欲如何回报——”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碧瑶自虚空之中一步迈出。
她,婀娜的身躯披坚执锐,但此时此刻望去,却少了玄关裂谷时候的英姿飒爽,又徒然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愁情。
云无悲莞尔,收回远眺的目光,又落在了身侧亭亭玉立的、宛若嫡仙降世般的女子身上,这一刻,他心动了。
只是思绪犹若电光火石,心虽动,但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云海之巅、在他底最为柔弱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她。以及,一句轻如鸿毛却海枯石烂也不会丢弃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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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别府
一身着大红色日纹三足金乌袍的道人,背负双手,立在如意别府内那一泓暗淌的清流之畔。火麒麟、金姓书生默不作声的侍立在道人数步开外的身后,身形微躬,以示尊敬。
泠泠的清流,淌过洞府花草假山,流水撞击地面青石,溅起一层层如梦似幻的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鲜红的大袖一翻,一尊羊脂玉瓶蓦然间出现在老道手掌之中,须臾又无风自动,缓缓飘飞火麒麟身前。
“阎姓小辈血煞已入心肺识海,哪怕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是回天乏术!”
淡漠的声音响起,火麒麟面色闪过一抹凶厉,瞬息又被无尽的黯然取代,最后深施一礼、默默的双手捧起悬浮空中的羊脂玉瓶。
昔日挺拔犹若山岳的身躯,转瞬间一片颓然。
这一瞬,背对着二人的老者猛然回身,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落在火麒麟身上,大袖狠狠的挥在火麒麟胸口,后者应声抛飞,又重重的落在青石之上。
“不成器的东西,气煞老夫!”
老道怒目冷视,心中却又几许宽慰升腾。
良久,赤袍老道故作阴沉的板着脸,怒声叱道:“阎姓小辈三魂七魄俱在瓶中,可保百年不散。你若在百年之内进阶元婴,本君舍了着一张老脸不要,奏请师尊为其施展‘复生**’又有何妨!”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别来无恙
“果真?”
火麒麟面上一股狂喜涌现,脱口问道。
身着大红色日纹三足金乌袍的老道剑眉一皱,火红的胡须一阵抖动,笑骂道:“老祖还能骗你不成。不过金丹境进阶元婴,说难如登天也不为过,可谓是我辈修士之天堑,哪怕是有咱火家倾力培养。”
压抑的气氛舒展开来,火麒麟眉目之间的黯然颓废也顿去七成。
眼见自家老祖眉笑眼开,倏忽之间却猛地想起方才老祖那怒极却有些狼狈的声音,当即踏前一步,躬身问道。
“丹阳子师祖与玄阴冲突皱起,蹊跷的紧。何奈事已至此,玄阴陨两位真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日玄阴圣宗发难,不仅老祖与丹阳子师祖身陷险地,如意别府也有暴露之虞。何不等丹阳子师祖大胜归来,再从长计议,反而允了那小辈所求?”
赤衣老道闻言,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心忖自家这晚辈资质心性绝顶,唯独缺了一分细腻,也少了一双能参透诸般阴私魍魉的火眼金睛。
在这方面,比起金家这小子,着实逊色不少。
踱步间,不禁又转念思及:或许正是心中少有污秽、磊落盈胸,方能在这小子周围汇集了如此之多的俊杰吧?
思忖间,只觉老怀甚慰,继而谈性愈浓,索性负手踱步洞府大殿高座,哈哈的大笑道:“玄阴圣宗是何等样的存在,我赤练宗如意别府十载之前降临此地,你当玄阴不知?”
手提前襟,俯身坐下,老者捋了捋下颚赤红的须发,又复言道:“旁人皆以为我赤炼宗闲处落子,驱使如意别府降临北地。却不知宗内四府三洞天,遍及东域诸宗辖域,数百载生聚,早已蔚然成荫!至于方才,老夫为何允了那云姓小辈——”
锐利的目光直指火麒麟身侧那位金姓书生,后者仍旧一脸风轻云淡,挥动的折扇合拢,在手掌上一磕,淡然笑道:“此子一句良禽择木而栖,看似狂妄,实则道破天机。”
笑意绽开,不理会火麒麟略带惊愕的神色,施施然信步大殿正中。
金姓书生举杯润了润喉,“数月之前,此子以筑基之身而入云路,能与修为境界跌落的阎君抗手,此子修为当在通天云路排位五百阶之上。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世间俊杰何其多也?但幽云大泽重现、八百里渭水贯通之后,此子适才首次进入东域诸宗视线,晚辈这才遣派宗内人手暗查。”
话音顿了顿,书生垂首踱步片刻,又沉声道。
“我赤炼宗毕竟路远,在北地底蕴根基浅薄,但不久之前得到消息,幽州靖边侯府曾遭逢大变,玄阴数位金丹真人生死不知,而侯府那所谓的‘九殿’体系崩毁,大权集于名唤‘皓月真人’的金丹之修手中。但此人修为不过区区云路排位一千余阶!而更在旬月之前,这位云公子现身幽南,协同青松数人强闯凤阳太守府,旋即便有消息传出——勇夺云路九窍混元丹、名声鹊起的紫极真人,大战玄阴圣宗化魂真人辛柏瀚,战果不详却双双失踪!这难道是巧合么?”
“紫极真人?”
火麒麟虎目之中茫然之色一闪而逝,思忖许久却仍旧想不起,这‘紫极’又是何方神圣。待其听得‘云路九窍混元丹’时,登时恍然大悟。
此人骤显云路,真身大战诸多筑基小修,令自家这般金丹境真人侧目的是——此子竟能战败那位冷夕秋!
须知冷夕秋此人出身显赫,师门更是令人胆寒,筑基境时便可独力斩杀金丹真人于剑下。
而能战败冷夕秋这等人物,这位‘紫极’已有资格进入自家这等真人的视线之中。
更何况还有那枚九窍混元丹!
“倘若此子果真是那位‘紫极真人’,吞服九窍混元丹之后,其修为当在金丹第二境伏矢期。以其筑基时的战力根基,金丹之后若有人从旁襄助,的确可匹敌辛柏瀚那妖妇!不过金兄以诸般猜测,便变下此结论,有武断之嫌。”
大殿之中,金姓书生穿过满殿的水雾,晒然笑道:“非也,此番两度相见,金某神念数次探查,却近不得其身。虽显露筑基修为,却能在火兄金丹之威下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说着,手中折扇挥洒出一道法力,须臾便有一泓蜃景从洞府穹顶垂落。
放眼望去,只见那名唤云无悲的小辈,赫然扶摇云端,在其身侧一美若天仙的碧甲女子盈盈而立!
这一刻,火麒麟虎目猛地一眯。
与此同时,那赤袍老者却浑身一震,一抹骇然乍现便息,目光死死盯着那碧甲女子,旋即深吐一口浊气,索性不在看自穹顶垂落的蜃景,垂首闭目以掩其失态。
“气清高澄、凌空踏虚,此乃金丹!”
蓦然一语,火麒麟虎目之中精光乍现。
金姓书生也在此时轻声笑了起来,“云姓小辈是不是紫极,姑且不论。但说庆朝齐氏起于飘渺阁,后有强援,又千载休养生息,实力依然堪比小宗小门。诸天星辰异象一出,恰也起于庆朝之疆,引得东域诸宗觊觎。群雄逐力之下,听云宗不出意外便是放弃数州之地辖域,以免犯众怒。但齐氏欲趁势而起,飘渺阁远水难解近渴,那么云氏又如何?”
“云氏?”
火麒麟豁然起身,蹙眉踱步,“齐氏罪了听云,云氏却可依附。幽州诸多野修为其马首是瞻,实力比之齐氏尚有不如,却也相去不远。”
目光歘然落在那碧甲女子身上,火麒麟足下步伐一顿,“近可依附听云,远可外结诸宗。北有兴平天堑阻隔,南有八百里渭水横亘。。。若此子果真是那位‘紫极真人’,嘶——”
倒抽一口寒气,火麒麟极度错愕的昂首,与金姓书生相视一眼。
“王侯之姿?”
书生晒然,微微摇了摇头。
“溯流勇进,固然壮烈,却也有倾覆之虞!东域诸宗角力,此子之族方可夹缝求生。然则东域北地,玄阴圣宗终归是根深蒂固,又因诸天星辰异象之顾必不容有失。蚍蜉撼树,仍旧是胜机渺茫。”
火麒麟心念一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垂首闭目的赤袍老祖,随后回身疑道:“那依金兄之意?”
“赤炼宗如意别府早在玄阴圣宗视线之内,盖因两宗虽有不和,却也不愿多生事端,故而一直相安无事。如今北地局势汹涌,卧榻之侧又岂容他酣睡?宗门远居极西之地,更不愿与天雷、万兽一般。而你我恰与此子有旧,如今更仰仗其解煞之法,正如老祖所言,不若闲处落子,静观其变!”
沉吟许久,那书生又悠然笑道:“本就强龙不压地头蛇,最不济我宗退出北地,另谋他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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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百里之外
铃铃铃——
铃铃铃——
吞魂上人手拈兰花,半遮红唇,非男非女的尖锐笑声在旷野之中回荡。
“为报师兄大恩,吞魂这便送师兄上路,咯咯——”
古朴的镇魂钟在天际盘旋,清脆的铃音在远天那惊天动地的轰鸣之中,几乎微不可闻。
石姓老者面色惨白,满目的不可置信。
“你。。。你区区金丹境修为,怎能躲得过玄魄阴雷一击!”
咯咯——
天际,吞魂上人月白长袍翻飞如蝶,指尖一缕缕法力缓缓灌输镇魂钟之内,旋即满面讥讽得道:“师兄莫非忘了,奴家可是玄阴圣宗炼尸一脉金丹境首徒呢,区区一具本命尸傀,弃便弃了,若镇魂钟封印解,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你!”
石姓老者眸中惊惧之色更甚,藏于袍袖之中的手却微不可查的暗暗一抖,须臾竟又有一枚晶莹的珠子悄然出现。
铃铃铃——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清脆的钟鸣荡起。
只是这钟鸣却与先前的清脆截然不同!略带厚重的尖鸣,夹杂着些许哀转之意,悠扬却犹若九幽而来,清脆却若隐若现。
石姓老者猛地一惊,而天际吞魂上人却愕然望着悬浮的镇魂钟,旋即徒然俯身四下顾盼。
几个呼吸弹指便过,远天兴平城天际,那炸开的空洞罡风倒卷,哪怕身处百里之外,仍觉地面不止的颤动。不知何时,一团团若隐若现的光火自视野尽头缓缓而来,旋即无数披坚执锐的兵卒便乘着狂野之上弥漫的阴风,突兀的出现。
与此同时,一道满含戏谑的笑声,便在这弥漫的阴风之中飘摇而至。
“两位师兄,别来无恙?桀桀——”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入主兴平
夜色寂寥,暗香浮动。
不知何时,梁南兴平城上空那一片巨大的空洞已然消失不见,天际持续了半夜之久的火海与阴风也平息了下来。独留三十里外玄关裂谷那道重霄的血柱,横亘天际。
云无悲与碧瑶二人自重霄坠落,降在玄关裂谷之内。
此时整个玄关裂谷内更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连天的火海已被数十幽州金丹境真人扑灭,尚有袅袅的黑烟翻卷升腾。浓郁的血腥混杂着刺鼻的焦糊,令人闻之便欲作呕。
四周疮痍狼藉之上,近乎三十万血浮屠森然有序的盘膝静坐,三十余金丹境真人凌空踏虚、垂首闭目。一道道漆黑煞力自满地尸海扶摇而起,纷纷就近汇集入血浮屠兵卒体内。
而这三十万血浮屠军体表的光罩,赫然犹若满谷的煞气一般,漆黑如墨!
“地阶中品——”
暗赞一声,云无悲神念张开。
遥望满谷纯澈且凝若实质的煞力,心忖:若将这许多煞气吸收殆尽,麾下血浮屠军当入地阶中品巅峰,三十余金丹真人亦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自家修为短短时间内骤进金丹第二境伏矢期,修为大涨未免根基虚浮,勤修苦练、打磨体内煞力方是正道。何奈如今局势纷乱,更在玄阴圣宗辖域,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又哪里有时间闭关静修?
苦笑一声,云无悲强压体内《生杀道秘典》的悸动,抬步径直走入了玄关裂谷正中的中军主帐之内。
当夜,云无悲与王伦、青松几人秉烛夜谈许久,便遣了于禁等七位金丹真人星夜绕道北上,监察兴平之北万里坟场中傀军动向。
随后,依照《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经》所著,调集余下金丹真人,连夜布下绝阴大阵,以助玄关裂谷内诸军吸收煞气。
。。。
一日之后,待得满谷煞力消失殆尽时,三十万血浮屠军果然如云无悲预料一般,悉数进阶地阶中品巅峰。
普通士卒修为俱提升至练气其十重天。屯长之流悉数进阶炼气期十二重大圆满巅峰,近千曲部军候、数百军中校尉司马,修为赫然直逼筑基境初期巅峰!
而叶风歌等惊云卫十二人、云无忌、无咎、无天三兄弟修为更是步入筑基境中期。
至于金丹七境,每个境界的提升均需长年累月的苦修打磨。是以,云无悲麾下三十余金丹境真人修为境界进展不大。不过借助玄关裂谷内惊人的煞力,这三十余人又因人而异、各自挑选了贪狼星宫内截然不同的数十种传承典籍,一身功法悉数转换完毕。
战力更是转换之前比,不可同日而语!
若以通天云路排位而论,云无悲麾下金丹真人修为战力,当俱迈入两千阶左右。其中血浮屠军主王伦修为踏入金丹第二境伏矢期,聂狂刀修为则赫然冲入了金丹第三境雀阴期!
一场有预谋的闪袭,一场大胜,便有如此骇人的成果。饶是平素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青松真人,亦感慨良久,且斗志昂扬。
当日,裂谷诸军在血浮屠军主王伦率领下,打扫完玄关战场后便一路急行军,入主梁南兴平。
而在兴平之北万里坟场,有云无悲暗中布下的圣灵谷禁绝大阵,于禁亲率七位金丹真人日夜监察。然而这一日功夫,坟场地底的二十万傀军竟没有分毫异动,反倒是坟场之内的九幽玄煞阵,早毁于元婴境真君斗法之下。
扼守万里玄关咽喉的兴平城,除了与山齐高、直耸入云的四周城墙,偌大的城池之内可谓是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残垣断壁,被赤炼宗丹阳真君所修火法烧灼半夜,残垣断壁竟被骇人的高温,融炼得晶莹剔透,非金非石。
让云无悲诸人欣喜莫名的是——这种晶莹剔透的残骸,材质极其坚韧,寻常筑基之修难伤。
更难能可贵的是,煞力竟可灌输其内,可用于布置大型阵法!
若以天地元灵晶石为基,混杂这中晶莹剔透的材料,在兴平城布下‘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阵’,三十余万血浮屠驻军其内。既可凝聚梁南地底煞力,汇集于兴平加持阵法,亦可供血浮屠军摄取吸收。
但有来犯之敌,更可依仗兴平雄关之地利,以此阵攻敌。
倘若一切顺利,云无悲借助这北斗吞煞大阵,有三十万血浮屠军倾力加持,足可抗衡两位元婴真君!
几度权衡之后,云无悲麾下诸人便热火朝天的开始收集城内残垣断壁材料,玉面书生王伦与青松真人居中统筹。短短时间内,整座兴平城中废墟便被清理一空。
无数晶莹剔透的材料被数十金丹真人切割堆砌。三十余万血浮屠军,其中半数云集于北面城墙,枕戈待旦以防不测,余下之人就在城中大兴土木。待得玉兔东升时,骤然空旷的兴平城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方巨大的祭坛已初具雏形。
混杂天地元灵晶石的祭坛,通体晶莹如玉。
长宽数十丈的祭台高耸入云,巍峨矗立。无数繁复的玄纹符咒遍及整个祭台之上,祭台穹顶在银月映照之下,流光溢彩。
远远望去,斗檐飞拱、显露峥嵘!
兴平城正中,一座极尽奢靡的大型宫殿群落拔地而起。
正东方紫栋金梁的青天白玉宫殿之上,玄色的巨大牌匾赫然入目,其上铁笔银钩的刻画五个篆体大字——定北都护府。遥遥望去,但见这五个篆体大字,笔力雄劲、势走龙蛇,说不出的磅礴大气,竟衬托得整座殿宇群落,愈发的肃穆威严!
定北都护府,前殿
云无悲端坐高位,默然不语。
白玉雕龙台阶之下,王伦蹙眉凝思,在大殿之中徘徊走动。厚重的血色战靴踏在大殿之上,“噔噔”得脚步声便在摇曳的宫灯光影中泛滥开来。
良久,云无悲略微直起身子,居高俯视面容与自家有七分相似的王伦,沉声道:“清心阁玉面书生王伦为血甲巨汉所劫,生死不知。王兄有青老秘法遮掩容貌,等闲之辈绝难看穿。不过玄关裂谷一战,不日便会为天下所知,届时清心阁‘隐术密卷’又当作何解释?”
王伦徘徊的身形微顿,眉宇间愁眉不展。
“隐术密卷之事,自有属下扫清首尾,星主无需担忧,如今迫在眉睫的却是晶石材料。依属下之见,兴平当为星主北地之根基,仓促布阵反而不美。前番幽南之行所得,加上侯府积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若想依此阵阻挡玄阴南下,缺口尚有百万之巨!”
八枚古朴的戒指蓦然出现在王伦手中,旋即缓缓飘飞前殿高座云无悲身前,一抹苦涩旋即在王伦脸上绽开。
“玄关裂谷斩金丹八人,所得天地元灵晶石不过二十余万,兴平大都督府所藏俱毁于元婴境真君斗法。而王某素来不喜这些俗物,随身所带也不过千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天地元灵晶石天生地养,藏于地脉之中,内含天地灵气,乃是修士不可或缺之物,亦是纳法布阵之阵基。
王伦口中的这‘俗物’,在修界之中与凡间金银无异,在贪狼星宫之中多不甚数。何奈星宫所藏,品阶之高骇人听闻,若是出现在兴平之中唯恐横生枝节,引得有心人瞩目。
正当云无悲与王伦愁眉不展时,大殿之内狂风乍起。
须臾便有七道人影徒然现身!
这一刻,云无悲眸中精光徒然大亮,眉宇间愁意顿时消去七成,不禁抚掌笑道。
“雪中送炭之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