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接连行刺(求月票)
李永生真的猜不到,为什么今上要一直遮掩着宁御马的伤情。
遇刺之后,假装生死未卜,这种手段……好吧,也不算少见,阻隔消息嘛,让那些动手脚的人主动跳出来。
但是以宁致远的身份,能勾出什么来?弄臣如果不能歪嘴,跟路人的作用也差不多。
然而,很快地,李永生就发现了一些情况,在他入住宁府的第四天,内廷第一人魏岳魏公公,前来探望宁御马了。
宁致远表现得很夸张,抹了一脸的铅粉,躺在床上装昏迷,周围的小太监们,还不许魏公公近身去看。
魏岳来的时候,阴九天也在,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并没有问阴大师宁御马的病情,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太医发问。
那名太医当然回答说,宁御马至今未曾醒来,何时醒来,我也不知道——您得问阴大师。
阴九天就像没听到这话一样,站在那里不做声。
魏岳微微颔首,走出屋的时候,还告诫御马监的太监们,小心看护宁御马,否则他定不饶恕,最后他来了一句,“宁御马若能大好,我觉得他可掌貔貅卫。”
貔貅卫是皇家直属的暴力机构,主要强调的是执行力,理论上归内廷和宗人府共管,但是宗人府一般使唤不动他们,而内廷中也没有专门管理他们的机构。
目前掌管貔貅卫的,是太皇太妃的贴身太监,已经老迈不堪,去年还中风了,不过他的忠心人所皆知,太皇太妃令夺其职,今上不忍,就拖延到了现在。
今上今年大典,貔貅卫的人选,内廷和宗人府都有过些提议,其中让魏岳接手的呼声很高,也有媚上之人,建议宁致远接手,今上没有任何回复。
现在魏岳主动退出竞争,还要推荐宁致远,显然是好事。
待他离开之后,宁致远高兴得从床上蹦了起来,“这老东西总算识相!”
李永生看得心里也是暗叹:装个病就掌握了一卫人马,果然是好算计。
然后,宁御马就去折磨人了——在他装病的几天里,很有些没眼力的家伙,居然想要作怪,御马监已经抓了四五个这样的人。
今天宁致远收拾的,是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他心情不错,还喊来了李永生旁观——你救了我,我当然要帮你出气。
身居高位的人,很多时候都要谨小慎微地行事,能快意恩仇的时候不多。
就算是宁致远这弄臣,也知道自己不能跳腾得太凶,要不然那就是替天家拉仇恨,天家被非议,他就要倒大霉了。
所以折磨魏少玉这种“小官”的时候,他兴致盎然不说,还问李永生,“此人是触了我的霉头,跟你无关……你想要些什么奖赏?”
李永生想一想,“把那门子放了,好生治疗一下吧……他没什么过错。”
门子就是一开始只收了礼物的那个,行刑四天多了,这初冬的天气,被剥了精光就已经很难忍了,还拿小鞭子抽了这么久,现在的状态,是放开他他都十有**活不了。
“那厮啊,”宁致远微微颔首,门子其实是宁家的人,还算可靠。
但就是那句话,宁致远自幼入宫,跟宁家其实不怎么亲,反倒是身边不少小太监,用得相当顺手,所以门子被打一事,他虽然后来知道了,也觉得此人该打。
所以他不能说小太监们做错了,否则的话,下面人难免心寒,而且对他而言,那厮确实做得不对——若是能留下李永生,没准他会早点醒来。
这个求情,也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他笑着发话,“这算多大事,就是替你出口气……对了,第一天来了,你就看到他了,怎么现在才说?”
问题很简单,但是回答不好的话,后果……也是有一些的。
“当时在替公公治病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若是那时出口求情,也许是违心的,只是不敢得罪门子……旁人也许会认为,我未必会尽心尽力地救治。”
宁致远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用了很长时间,才微微颔首,“你这脑瓜,怎么长的?”
这个逻辑,说起来简单,想要领悟还真的不容易。
李永生来探病,礼物收下,人被打发走了,再次被请来的时候,很难说心里有没有怨念,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的小太监们,才会惩处门子,以消除他的怨念。
这时他若出口求情,倒是能表示出大度,但是……这怨念消除了没有呢?谁都不知道。
倒不如无视门子的遭遇,尽心尽力地出手,等到救治好人之后,再开口求情,那就说明这个人,确实没有怨念。
这样行事,真的太敞亮了。
至于说门子可能在这四天内死去,那就活该他倒霉了——起码宁致远是这么认为的。
你耽误了我的救治,该你死,你就死吧!
所以宁御马认为,这个回答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于是他哈哈大笑,“你若为太监,怕是天家眼里就只有你,没有我了……那谁,还不去快放了门子?”
旁边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出去了。
“我没有这个兴趣,”李永生断然摇摇头,“半点也没有。”
他还想说,太监终究是不完整的人,但是考虑到宁致远的具体情况,这话就没说出口。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宁致远来了兴趣,他发现这个年轻的本修生,除了医术精湛,还很能替人着想,思维缜密。
这是能庙算之士,他忍不住就又问一句,“魏岳推荐我执掌貔貅卫一事,你怎么看?”
“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哥们儿不发表意见。
“你这人好生无趣,”宁致远有点不高兴,他当然分得清不懂和不说的区别,对方绝对是个明白人,“跟我说两句,还辱没了你不成?”
“我确实不懂,”李永生继续摇头,待发现对方拉下脸来,才无奈地叹口气,“宁公公,你说天家召阴大师看病的时候,问些类似的话,阴大师会不会说?”
“他?他只管看病的,”宁致远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这种大国手,都只管看病,我当然更是了。”
宁致远无法反驳这个答案,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想听对方的看法了,“那这样吧,你不是想回大修堂吗?说得好了,我就让你回。”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他还真无法抗拒这个诱惑,“很简单,魏岳是在示好。”
“这用得着你说?”宁致远气得笑了。
李永生又想一想才说,“你病了这么久,他再自矜身份,也得上门了,同时抛出貔貅卫……这是撇清自身的嫌疑?”
“果然有点脑瓜,”宁致远点点头,笑着发话,“他若再不上门,就算没有嫌疑,也是目无天家了,老家伙还算识趣,知道送我点礼物。”
我猜对了,你总该让我离开了吧?李永生很想这么问一句,不过很显然,这么问就太讨人厌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原来藏着深意,宁公公果然深得天子信赖。”
“你不用这么藏拙吧?”宁致远怪怪地看他一眼,“天家虽然年幼,却是天命所归,他的算计何止这一点?”
这家伙估计是平时没人说心里话,憋得实在受不了啦,真是啥话都敢说。
李永生点点头,“也是,我估计天子还想引出始作俑者。”
“没错,”宁致远的眼中,寒光一闪,然后似笑非笑地发问,“接着说?”
“其实很简单啊,”李永生一摊双手,“比如说御马监交付不了军马,肯定有人着急不是?只要你的伤没好,你能拖得起,别人却拖不起了。”
“咦?你这家伙……还真是,”宁致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像你这么厉害?”
“我可算不了什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插班了。”
他这自谦,却又被宁致远点破了,“你不过是没钱来京城。”
你这么不会说话,会变得没朋友的,李永生笑一笑,“那现在,我可以回了?”
宁御马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奸诈,“你觉得你听了这些,还能马上回去吗?”
握草,李永生气得暗骂一句,又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有点耍赖。”
三日之后,宁致远没等到别人的反应,反倒是收到了一条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幽州郡军役房正使吴文辉,在回乡省亲时遭遇刺杀,护卫六伤三死,吴军役使重伤不起。
行刺的是三名司修死士,当场自戕,天机被遮蔽不可查。
消息传来,京城大哗,这个性质不比宁御马轻,虽然此人仅仅是个郡军役使,遇刺也不在京城,但是他军方的身份,却是最敏感不过的。
军役部陈部长泣血上书,要求严查凶手,大司马坎帅震怒,将随行护卫全部下狱,事发的并州郡捕房捕长被撤职,押送京城受审。
吴文辉是兑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兑帅只说了一句,“最近不是很太平啊,也不知道宁御马的伤情好了一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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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扑朔(第一更)
宁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握草,别让人联想到什么吧?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遇刺的指使者,最大的可能就是军方——魏岳也有可能,但是要小一些。
现在自己长期没有露面,结果幽州郡军役使也被刺杀了,当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了。
所幸的是,少年天子第一时间出面,为他解围了,说宁御马这些天在府中静养,我派了御林内卫去保护,此事肯定跟他无关。
坎帅的目的不是宁致远,所以没说什么,陈布达部长显然是有点不甘心,就私下嘀咕说,宁致远虽然没出府,但是来来往往看他的人可不少。
这就是说,宁致远固然没有时间安排刺杀,但他完全可以指使别人去做。
当然,以陈布达的老辣,没谁相信他会毫无凭据就去攀咬一个司监,他只是代人发话罢了,跟幼稚或者老辣无关。
至于说代谁发话?那当然是兑帅了。
刺杀事件传来的当天下午,御马监上报内廷,同时报知军役部军需司,三个大型马场发生马瘟,初步判断,今后两年最少要减少牛马三十万匹的供应。
这是对陈布达部长最强烈的反击,此前因为宁致远的遇刺,一批五千匹的军马移交,就出现了问题,只拨付了一千五百匹就暂停了。
此时民间养马的人也不少,不过前文说了,中土国只是个温饱型的社会,民间还远远没有到了不缺马的地步,而且最关键的是,民间不许养纯种军马,只准养挽马。
三千五百匹军马暂停交付,军方就已经很恼火了,现在直接传来消息,说未来两年还要减少军马的供应,军方不跳脚才怪。
但是他们也只有跳脚的份儿,军马是战略性的军事物资,只能由御马监来饲养,军需司有两个小型军马养殖场,但是也只能每年交付一万匹左右。
再多就不行了,内廷不允许——私下养殖那么多军马,这是要干什么?
现在御马监报上来说,遭遇马瘟了,军需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至于说去马场调查取证,那就更不可能了,御马监只听内廷和天子的号令。
当然,大司马坎帅可以提出质疑,但是他想去马场,也得经过天子或者内廷同意。
至于说陈布达……他只有权力反应情况,当然,嘴炮一下也无妨。
御马监这一手,直接将军方逼到了墙角:你怀疑是我使坏?那我就使个坏给你看看。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一手挺狠,他根本不辩解自己的冤屈。
而且在同一天下午,宁御马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面色惨白,去了一趟朝安局,了解刺杀自己的案件,有什么进展。
当他得知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又去见了天家——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告状去了。
然而这君臣俩私下谈的东西,却绝对不是这个。
今上年少,但是主意拿得比较稳,“看来还真是家里有人不甘寂寞了啊。”
宁致远身为弄臣,当然要做好捧哏工作,他一脸的敬佩之色,同时还有点迷惘之色,“天家这话我不太懂,肯定不是外部势力吗?”
“摆明了的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口气,“拿你俩的遇刺,挑拨我和军方的关系。”
宁致远大大的眼睛眨巴一下,很真诚地发问,“会是谁呢?”
“能是谁?”少年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英王和襄王呗。”
英王和襄王都是先皇的弟弟,其中英王素有贤名,深得朝野敬重,若不是今上是光宗********的太子,他真的可能演出一场兄终弟及的戏码来。
襄王倒是志大才疏,但他是太皇太妃所生的,太皇太妃,那是宫中仅存的光宗贵妃。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妃很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废话,她也尝试扶持过,但是没办法,襄王就是扶不上墙,嗑瓜子都能嗑出个坏瓤来,天家出几个纨绔子弟很正常。
但是襄王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通古博今、相貌英俊、擅长约炮……
甚至他觉得,自己胯下丈八蛇矛枪,降服的妇人,也能帮他打理了江山。
对于那些自命是龙傲天的主儿,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常情来衡量思维。
所以襄王在不同场合说过不止一次,他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太皇太妃好好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人选。
这是一个在作死的道路上舍命狂奔的主儿。
但是只要太皇太妃健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他。
当然,他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如果太皇太妃死前,他还没能身登大宝,那最终只能粉身碎骨。
宁致远不好掺乎这样的事儿,他是天子幸臣,但是他也清楚,今上登基,是太皇太妃一路保驾护航,“我觉得军役部唱苦肉计的可能也很大。”
“不可能,”少年天子很肯定地摇摇头,“牺牲谁,兑帅也不可能牺牲吴文辉。”
没错,吴文辉的位置太关键了,中土国的郡军役房正使有三十六个,但是幽州郡是京城所在地,绝对是三十六军役使里的老大。
“咦,那我得赶紧把李永生放走,”宁致远顿时一个激灵,“我发掘出来的人才,不能让他再去给吴文辉治病。”
要不说弄臣的格局小呢?他刚才还决定不掺乎这样的事儿呢,一听说兑帅可能不会受到波及,他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他家里的那只蚊子,导致他真的得罪兑帅不浅。
“那是你挖掘出来的?”少年天子很不满意地哼一声。
“当然是天家先发现的,”宁致远人前狂傲,但是拍天子的马屁,那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赔着笑脸发话,“微臣侥幸未死,也是沾了您的光。”
“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快放李永生走人,”果不其然,天子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也是不喜欢兑帅,哪怕这件事可能跟其无关。
兑帅在今上年少时,很有点不恭敬,但是今上的眼光不仅仅限于此,他在猛然间发现,兑帅已经掌握了中土国近半的军方力量。
身为天子,这个情况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军队是天家的军队,所以兑帅在他眼里的危害性,跟英王和襄王相差仿佛。
他不能事事都靠掌握御林军的离帅出头——这同样是他不能容忍的。
离帅的忠心不需要怀疑,但是他终究是老了,而且羽翼也不小,少年天子需要这样的老臣坐镇,但是也需要尽快扶持新人了。
宁致远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小心地发话,“天家,魏公公说的那个貔貅卫的事……”
少年天子当然听说了此事,他沉吟一下,“此事得往后推一推,要不然刺激军方太甚,不过你可以着人暗示一下,让魏岳先去太妃那里吹个风。”
宁致远也明白,御马监得罪军方太狠了,但是没办法,这是天子的意思,只不过他在力度上,选了个上限。
现在因为此事,他不能很快执掌貔貅卫,着实令他感到郁闷,但是这前后的因果,都是天家决定的,他连抱怨的胆子都没有。
又说一阵话,范含求见,宁致远主动起身告辞。
少年天子又接见几人之后,魏岳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在并州郡行刺的司修,有一人,疑似叛逃伊万国者之后。”
二十多年前,同北方邻居的那场战争中,有四位数的国朝军人被俘,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双方交换俘虏,因为李清明抓了一个最大个儿的俘虏,中土国的士兵基本全被放回来了。
对中土国人而言,被俘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回来的士兵虽然没受到什么歧视待遇,但是解甲归田是肯定的——不可能在军方继续发展了。
但是这些人里,也有不少心怀忠义之人,他们汇报军方说,有同袍并没有被释放,而是被伊万国人留下了。
军方就火了,说伊万国你说话不算话啊,怎么还扣着俘虏不给?
没有,没有人了,伊万国断然否认——你的军人,我们留下也没用啊。
此后十余年里,中土国发现过多起失踪士兵悄然回国的例子,于是愤然指责伊万国:凑表脸,把我国战俘扣下,发展成你们的间谍!
大哥别说二哥了!伊万国根本不理会:你们倒是没扣下我们的战俘,直接把间谍夹杂在战俘里送回来了!
发生在并州郡的这一次刺杀案,天机都被遮蔽了,但是在大力查证之下,有人发现,其中一名司修,似乎是渔阳郡一名士兵的后人。
该士兵在那场战役中失踪,几年之后,他的家人一夜间消失不见,这在当地还成为了一桩悬案——没有路引,这一家人能到哪儿去呢?
可巧的是,这次调查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就是渔阳郡的,跟失踪士兵还是同乡,居然认出了这司修,似乎是那失踪士兵之子。
所以说,有的时候,遮蔽天机也未必管用,合该暴露的话,只能说天意如此。
少年天子听到这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竟然有国外势力介入?”
与此同时,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宁致远,“要我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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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天欲雪
对李永生来说,能解除软禁是最好的,但是离京……这是什么鬼?
但是宁致远顾不得跟他多说,“必须离京,一月之内不得回转,我会给你大修堂的丙班下个寻找马种的任务,随便你去哪儿找……你的电台,我会帮你看着。”
这倒是好,不但能全国乱跑,还能完成上舍生任务。
上舍生的任务五花八门,指定班级完成任务的,也不少见,一般都是班里有实力的修生,给班里争取到的。
这就像地球界大学本科生该实习了,班里有个国企领导的子弟,说去那个国企实习吧。
当然,这实习不是黑心工厂那种实习,纯粹是盘剥学生的劳动力,这里的实习,国企要给大修堂钱的,单位评分好过,日子还清闲。
尤其是劳动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实习,邀请方出血少了都不够,所以算倍儿有面子的事。
再加上宁致远还答应他看着电台,此人虽然是阉人,倒也是性情中人了。
当然,他对军方的恨意,也是性情中人,这样的承诺,居然只为了不让李永生出手疗伤。
可是李永生还是有点为难,李清明的治疗没有结束,郭老教谕调理得差不多了,却还少个收尾。
宁致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关键时刻过了就行了,你为我行针,也不过才一天吧。”
这个……倒也是哈,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很多伤患,他只治疗一些时间就行了,只不过他行医的经验不足,习惯了阶段性治疗,阶段性复诊改换方子了。
不过他还是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是啊,行针一天,在你家里住了快十天。”
“马上走,马上走,”宁致远笑着一摆手,“对了,离开之后,别声张你去哪儿了啊,军役部可能会派人找你。”
“军役部?”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心里有了猜测,“明白,你这个任务快点下发。”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宁致远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家伙豪放起来,真不像个太监,“发任务的跟你一起走,你最好不要回家住。”
李永生坐着御马监的马车回到朝阳,二话不说就接出了吴小女,在外面寻个客栈住下,又着雁九带了莎古丽三人走。
然后他去看一趟郭老教谕,留下了几个方子,最后又去看杨国筝,要他帮自己看一下房子,顺便代为接一下任务。
这些忙完,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请汤昊田代为邀请李清明,来他歇脚的客栈,行了一趟针之后,给对方留下后续的治疗方法,这就齐活儿了。
两天之后,他在城外接到了杨国筝的传讯,合着御马监的任务,发给了整个武修上舍的丙班,想去的都可以接,不过他们指出,李永生必须去。
小杨同学也接了寻找马种的任务,打算跟他一起完成试炼,同行的还有明晓媚。
然后四人坐着一辆马车,直接出了幽州郡,南下豫州郡。
出郡的时候,吴小女因为没有路引,被盘查了一番。
不过关卡的人也不是不通世事之辈,看到另外三名年轻人都有上舍生试炼路引,还有朝阳大修堂的铭牌,李永生说话又客气,所以摆手放行。
李永生将负责的小官叫到一边,悄悄地塞了两块银元过去,那位看一看连制修都不是吴小女,直接在他的路引加了一行字,“携老年女仆一名。”
入了豫州郡,就是彰德府的地盘了,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抵达了府城邺城,四人才下车,打发马车回返幽州郡。
当下四人在城郊选了一家客栈住下,李永生就跟杨国筝外出,来到米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回来,商定一日两百钱,管车夫一顿午饭。
彰德府是没有马场的,不过这个任务本来也就是放羊性质的,随便做点什么就能交差,比如说写一些……邺城为啥没有好的马种。
接下来,他们就是在邺城四下游山玩水了,用李永生的话说就是,若是能找到一篇合适牧马的场所,也算不小的功劳。
别说,明晓媚和杨国筝还真的挺认真,每天要写游记和见闻,那份认真劲儿,李永生都不得不感叹:别看这俩官二代目前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冲着这股精神头,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
在邺城待了七八天之后,这二位觉得待得差不多了,就问李永生咱们啥时候去下一个地方?
不着急,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行的话,在城郊租一套房子住好了。
明晓媚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所以她就问,你确定咱们写上去的这点东西能交差?
对丙班的修生而言,这个任务是御马监冲着李永生给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任务上都有要求,李永生必须去。
放心好了,李永生一摆手,宁致远那厮毛病可能很多,践诺方面,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明晓媚没问题了,杨国筝就更没问题了,别的不说,他零钱有限,若不是有李永生和明晓媚兜底,没准他就只在幽州郡活动一番了。
他们租住的是一家农户的院子,距离大路有百余丈,一天三十钱也不贵,除了六间房子,还有厨房和厕所。
厕所的环境不太好,露天的,不过此刻已经进入了冬天,蚊虫匿迹,没有多臭。
又在附近游玩两天之后,明晓媚发话了,“咱们若是再住的话,要考虑买些木炭了,房东那点木炭用完了。”
“买买买,”杨国筝马上表示,房东家的木炭其实不算太少,但是对于他这个来自南桂郡的公子哥来说,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在南桂,根本不知道秋裤是何物。
所以这两天,数他用木炭用得厉害,收集了四个炭盆在房间里。
李永生也点头支持,“好久没下雪了,我看这天气也快了。”
他还真是乌鸦嘴,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就变得阴了,明显是在酝酿着一场雪。
他马上就去找马车,正好杨国筝闲得没事,说我跟你一起去,结果明晓媚见状,也跟了上来。
邺城的商业布局挺有意思,除了酒家和客栈之外,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集中开的,卖米的粮铺叫米市,卖炭的叫……没有炭市,就是跟布市在一起。
卖炭的商铺有六家,不过李永生他们过来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杨国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跳下马车在雪花中奔跑。
李永生却是看着前面的六条长龙苦笑,早知道是这样,前两天就该来。
很明显,即将到来的雪,刺激了邺城黎庶,大家纷纷地来买木炭。
木炭肯定涨价了,李永生很无奈地想着,走上前去看木炭的行情。
因为他没排队,伙计也不搭理他,不排队我肯定不理你。
不过他倒是听到有人嘀咕,“十钱一斤,涨到十三钱了。”
能买木炭的主儿,基本上都还算比较富裕的,像那些没钱的家庭,就是那句话,“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抖”。
而且木炭这东西,其实挺出数儿的,鼓鼓囊囊一堆,基本没多重。
一斤木炭,足够杨国筝摆的四个炭盆烧前半夜了,至于说后半夜——裹着被子睡就完了,谁也懒得起来加炭。
李永生倒也不在乎涨价,只是觉得有点不值,事实上,他不想买这种廉价木炭,这几天他和杨国筝住在一起,用的就是房东提供的廉价木炭,真的很呛人。
他看上的是标价二十七钱一斤的枣木木炭。
不过不管买什么样的木炭,他需要排队。
更悲催的是,他猛地发现,他发现队伍排得都挺长,每一家门口都排着近百人。
这就是中土国的现状,穷不说,物质也不够丰富,前几天他路过此地,每个木炭铺子门口,就是小猫三两只。
一场即将到来的雪,直接将邺城的消费能力逼了出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明晓媚冲他招一招手。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居然还有第七家木炭铺子,不过这个铺子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质量不好?李永生下意识地认为,这家铺子的经营有问题。
可是上前看一看,似乎……也没啥问题,尤其是这家的炭,每斤比旁边还低两钱,居然还没人买——以李永生对中土国黎庶的认知,低两钱的话,质量差点都无所谓,便宜嘛。
这有问题了啊,李永生转到其他几家铺子看一看,那几家木炭铺子的价钱,都是统一的,质量也相仿,并不存在谁比谁差多少的问题。
然后他又走到这个铺子来,看着相似质量的木炭,发起呆来。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闲汉,双手袖在袖筒里,懒洋洋地发话,“想买这家的木炭?”
李永生走来走去的,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了。
李永生也不否认,点点头,“是啊。”
他这话不是邺城口音,旁人一听就听得出来。
“林家的做生意不诚信,缺斤短两,”闲汉笑着发话,“你是外乡人,不知情。”
“你放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不排队的后果
说话的是林家铺子的伙计。
这伙计十七八岁,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墙壁打盹,见李永生来了,也不招呼。
但是听到这话,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林家的秤上称好了,可以去别家重新称一下。”
不是缺斤短两就好,李永生点点头,“行,就是你这话,称完之后我去复秤,质量没问题吧?”
伙计懒洋洋地看一眼旁边的长龙,有气无力地回答,“比他们只好不差。”
李永生看一看身边不远的长龙,又看一看眼前门可罗雀的店铺,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
“就在这里买呗,”杨国筝出声了,“不用排队,而且还便宜……买枣木木炭吧。”
他也不是个奢侈的人,枣木木炭并不是最贵的,最贵的是黄檀木炭,那是按两卖的。
“你们不听劝,可别后悔,”闲汉冷哼一声,“谁从林家买木炭,都要倒霉的。”
明晓媚听得眉头一皱,直接发问,“为什么会倒霉?”
“你们自己打听吧,”闲汉袖着手,不再说话。
林家的伙计表现得很奇怪,也不反驳,也不拉客,斜靠在椅子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李永生下巴一扬,“我说伙计,你做不做生意?”
“做,”伙计站起身来,“不过做了我家生意,小心被疯狗咬。”
李永生觉得挺有意思,“为什么会被疯狗咬?只要你铺子手续全,我没买到贼赃就行。”
“我家的铺子,被疯狗盯上了呗,”伙计说得很自然,顺便还看那闲汉一眼。
“买了,”李永生点点头,“四十斤枣木木炭,一块银元是吧?”
四十斤枣木木炭,按照杨国筝的烧法,似乎也能烧四十天,一块银元并没有多贵。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只要烧得起枣木木炭的人家,基本上就可以算得上是土豪了,一个炭盆,基本上一晚上不灭。
睡到半夜没人加炭?无所谓,家里有仆人负责加炭,主人接着睡就是了。
事实上,很多用劣质木炭的人家,半夜都有专人加炭,而烧枣木木炭的,就更不稀罕了——须知枣木除了比重大耐烧之外,也不太呛。
都讲究空气质量了,谁还差个加炭的仆人?
按杨国筝那样的烧法,一晚上暖暖和和,烧三斤木炭都不稀罕——但是那样容易生病。
所以,一斤半木炭就足够了,而一般十来口的人家,一晚上四斤木炭算正常,所以一块银元,也就是烧十天的量。
一个月光取暖就花掉三块银元,这绝对是上等人家了。
“你买了真会后悔的,”袖着手的闲汉又发话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一摆手,对着伙计发话,“给我称吧。”
闲汉转身离开了,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伙计也没着急称,而是怪怪地看着李永生,“我家是得罪人了,我不怕卖给你,但是你买了之后,肯定有麻烦。”
“我知道,”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但是我不买的话,晚上就要受就冻,这还是麻烦。”
他本来是不喜欢麻烦的,平日里也低调,不愿意惹事。
但是这欺行霸市,实在有点太过了,他看不过眼,身为观风使,他也不能看到了当没看到——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
倒是明晓媚有点好奇,“我们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她身为一郡掌法的女儿,在本修院修行,不但要学修院里的知识,修院外的历练也很关键,这是在培养眼界,同时关系到她未来的发展。
“有人要我家公子入赘,我家公子不同意,”伙计笑一笑,“然后这个木炭铺子,麻烦就不断。”
入赘?李永生三人瞬间就明白了,在中土国,赘婿的地位极低,基本上跟吃软饭划了等号,在女方家没地位不说,服徭役之类的,也是由赘婿来完成。
人家林公子有这么个木炭铺子,养活自家不成问题,为什么要去当赘婿?
“在不在这儿买?”杨国筝皱着眉头低声发问,与普通的官二代不同,他是个非常不喜欢麻烦的人。
“我不想排队,”李永生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所有铺子都得排队,那没得选择,现在既然可以不排队买到东西,为什么不那么做?
明晓媚思索一下,“那就买呗,排一会儿队,没准又涨价了呢。”
中土国在平抑物价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但是像这种下雪天涨价,搁在地球界****都拦不住,2003年那场**型性肺炎,板蓝根能飞涨二十倍。
四十斤枣木木炭,足足装了两个大草袋子,往马车上一放,三人就回转了。
旁边早有排队的人,关注着他们三个,发现买了木炭没啥事情,于是也有人过来问价——排队不排队的倒是在其次,关键这里便宜啊。
“你们最好等一等,看一看那三个外地人的下场,”旁边又有闲汉抱着膀子过来了,“本乡本土的,我就只说这么多。”
李永生虽然离开了,但是一直关注着这里,看到有人跟风去买木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为了防止跟风,对方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三人了。
他马上吩咐车夫,“去教化房。”
彰德只是豫州郡的一个府,并不是郡治所在,地方上做事,有时候真的没什么顾忌。
三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烦的话,肯定要去教化房求助。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而且有点晚了,一辆马车疯狂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车夫还在大喊,“停下,不听话就烧你家房子!”
李永生他们雇的马车,是本地专业干这个的,车夫其实也是五大三粗的,他犹豫一下,终于苦笑一声,“几位,对不住了,我得减速。”
杨国筝闻言恼了,“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唉,”车夫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放慢了速度,“你们三位一会儿说两句好话,我再帮个腔,也就过去了。”
后面的马车追上来,别停了这辆车,这边的马夫跳下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嚷嚷了起来,“滚开,没你的事儿!”
这车夫不干了,“我是东关耿家的,他么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车夫也不想惹地赖子,但是保护不好自家的主顾,传出去是要坏名声的,他常年在本乡本土拉活儿,名声坏了还怎么做生意?
“耿家算个毛线,”后面的车上跳下七八个壮汉来,直接将马车围住了,一个高壮的年轻人走到车夫面前,冷哼一声,“滚!”
粗壮的车夫脸一沉,却也不敢再胡乱骂人了,只是阴森森地发话,“你确定不给我耿家这个面子?”
高壮年轻人抬手一拨他,满不在乎地发话,“滚,再不滚连你都打!”
粗壮的车夫倒退两步,阴着脸看着对方,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一个瘦高汉子走到马车边,抬脚踹一下踏板,“你们三个,滚下来!”
这时候,就看出三人的区别了,杨国筝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木讷,眼中还有点惶恐,明晓媚却是好一点,她面无表情,下巴微扬,扫视着四周。
李永生却是站起身,径直下车,笑眯眯地发话,“我认识你吗?”
“去尼玛的,”瘦高汉子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来,“我让你装!”
李永生一抬手,架住了对方的这一记,脸也沉了下来,“你打人?”
瘦高汉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抽到了硬木桩上,痛得他有些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抽动一下嘴角,心说尼玛,这家伙还不是制修呢,怎么这么硬的手臂?
情急之下,他又抬腿一扫,谁料想对方纹丝不动,他反倒倒退两步,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咝。”
“小子有两下嘛,”高壮年轻人眼睛一眯,觉得对方有点棘手,再想一想,耿家也不宜随便招惹,于是冷哼一声,“你坏我好事,我也不欺负外地人,你们三个……每人给我磕三个头,我放你们一马。”
“你算什么东西?”明晓媚闻言,勃然大怒,须知她父亲可是一郡的掌法,根本不把这种宵小放在眼里。
“给我打,”高壮年轻人一摆手,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多说,他必须尽快压服这三人,否则旁人难免有样学样。
“啊~”马车上传来一声大喊,却是杨国筝手持一根短棒,跳下了马车,状若疯狂。
看得出来,他是鼓足勇气跳下车的,甚至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
然而,下意识地,他就贴到了李永生的后背,这是武修的基本套路,双人对战众人,就应该这样,对于朝阳大修堂的武修来说,这几近于本能了。
你捣什么的乱嘛,李永生暗暗嘀咕一句,对方的人里,只有三名制修,他一个人就应付得来,但是多了杨国筝的话,他就不能倚仗身法了,反而要考虑身后同窗的安危。
背靠背以二对多,是防守的路数,也可以说是死守待援,但是很显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就算有援兵来,也是对方的援兵。
不过,考虑到杨同窗平日里那么胆小,现在也冲了上来,还跟自己配合,李永生也实在不能抱怨什么,只希望他能扛得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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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无处求助
李永生和杨国筝背靠背迎战,实在不是一个切合实际的选择。
总算还好,对方来人也没有采用游斗,他们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狠狠地冲了过来。
乒乒乓乓一阵大响,李永生就将面前的三人打倒在地。
高壮的年轻人合身扑了上来,“小子你找死!”
这是唯一的高阶制修,力气也大,李永生跟对方硬拼了十几招,才将对方打翻在地,扭头一看,才发现杨国筝以一敌二,已经吃了好几记,肩头都染红了。
“去尼玛的,”李永生合身扑上去,狠狠两棍,打折了一人的手臂,又踢飞了一人,大喝一声,“上车,走!”
两人跃上车去,那粗壮的车夫也跑过来,打马飞奔。
车夫原本是想给对方留点体面的,但是对方对他不客气,他也就不需要客气了,“去哪个教化房?邺城还是府房?”
“去彰德教化房,”明晓媚很干脆地回答,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杨国筝身上。
小杨同学刚才可是吃老鼻子亏了,身上挨了十几下,半个脸都肿了,在他的肩头和大腿上,还有两个扎出来的血洞。
对方有一人手持雨伞——就是那种带了铁尖头的雨伞,混混们的标配。
邺城是府城,却也没有多大,不多时就到了。
李永生三人下车,亮出试炼的路引,求见府房教化长。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三名教化长都不在,其中两人去了郡上开会,另一个则是下去视察教化工作去了。
接待者对三名来自朝阳的修生很客气,“言德室吴室长在,你们有事,跟他说成吗?”
言德室是教化房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有点偏清贵,但重要性不算低。
不多时,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发话,“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来试炼,真是罕见……来,咱们进屋说。”
吴室长算个耐心不错的,听他们说完之后,苦笑一声,“这事儿,府房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三个教化长都不在……我只能记下你们来求助过。”
“不是这样吧?”明晓媚眉头一皱,“大修堂的修生出来,不该求助本地教化房吗?”
小明同学从不把爹妈挂在嘴上——地球界的小明同学也是一样,而且两人有一点相似,说话都挺有底气。
地球界的那位底气在哪里,没谁知道,中土国的这位,底气却是在——就算不说爹妈,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哎,没错,朝阳的。
吴室长心里清楚,别人都说本修院,你说大修堂,你就是要拿朝阳压我们。
但是……没用啊,朝阳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一点儿用都没有,朝阳的根脚深,但是在教化系统,朝阳的根脚并不深。
朝阳大修堂的修生,结业之后,差不多三分之一就留京了,还有一些留在了幽州郡,剩下一半回地方的,也都被当骨干培养,多数都轮不到教化系统。
看博灵的教化系统就知道,最强的博本院,只有一个总教谕是朝阳的,还是朝阳研修生,不是本修生,郡教化房里,也不见朝阳的修生——图元青倒是朝阳的,但那是去镀金的。
养正室的公羊室长,是朝阳的,也算中层领导,但是……公羊室长原本就是博灵人!
按说豫州郡紧邻幽州郡,朝阳大修堂的影响,可以辐射到这里。
但是事实上,彰德府教化房,还真不卖朝阳面子——你也知道我们是邻居,居然不多给我们几个名额,那就抱歉了,咱们按规矩办事吧。
吴室长知道这风气,但是对他个人来说,他不愿意招惹朝阳,于是他笑着表示,“你们的求助,我们记录了,反正……多加小心吧,这儿的治安,远远不如京城。”
三人沉默一阵,杨国筝发话了,“府房有客舍吗?”
这里的客舍,类似于地球上的招待所,临时接待一下往来的同僚。
“客舍有,但是……天欲雪的时候,我们接了些孩童来,”吴室长苦笑一声,“明天休沐,我们也没想着别人会来。”
三人交换个眼神,齐齐站起身来,“那就不打扰了。”
若是能住在府房的客舍里,肯定不怕今天那帮人的后续手段,但是让他们跟孩童抢房间……抱歉,谁也做不到。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杨国筝打个哆嗦,“要不,寻个客栈住下?”
“有房子住,何必去客栈?”明晓媚的胆子,还真不算小,“这些人若是能寻到咱们的住处,动刀好了……算我一个!”
今天那场斗殴,李永生和杨国筝用的都是随身的短棍,这是武修的戒律,不得随便动刀,若不是遭遇围攻,两个人都不能用短棍——武修的战斗力太强了。
至于说刀,两人都带得有,连明晓媚都有,只不过,动这个东西比较危险。
中土国的黎庶都可以随身带刀的。
关于这一点,李永生十分推崇中土国的做法,想一想地球界,连买个菜刀都要实名,真的非常滑稽,持刀合法的话,关键时刻,受害者起码能发出搏命一击,以命搏命。
这样一来,随意危害他人利益的行为,会面临极高的成本,成本高了,行为自然就少了。
持枪合法与否,这个可以再论,毕竟这是远程攻击,有个疯子持枪随意射杀人,大家防不胜防,但是持刀,你能近距离杀一个杀两个,大家都有刀的话……你能杀七八个?
这些就扯得远了,但是明晓媚表示,咱们打不过就动刀,那也就真是不怕事了。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可三人都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各有仗恃,谁还会怕土棍找事?
“走了,”李永生笑一笑,“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晚上找个地方,陪国筝赏雪。”
“必须的,”杨国筝重重地点点头,“咱们在后山烧烤,酒菜我包了。”
他们租住的是村里的房子,价格不高,前面百余丈临着大路,后面百余丈就是一片丘陵,其中有土丘也有石头山,那些石头山,据说是王屋山的余脉。
杨国筝虽然是知府之子,但是口袋里从来都比较紧张。
他曾经欠李永生和明晓媚不少钱——起码他认为自己欠着,所幸的是,因为大典的缘故,南桂郡有不少人进京,这些人给他捎来了大量的南桂土特产。
没错,杨知府对儿子的用度看得很紧,但是交际方面该支出的,他不会委屈了儿子。
杨国筝拿礼物打点了不少人,包括班主任沈教谕,不过有些他认为没必要打点的,也就留下了礼物,一股脑送给了李永生和明晓媚,连周玉琴都得了一些。
所以他请客的时候不多,今天外出买炭,虽然遭遇了一些事情,但这是他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当然要开心赏雪。
有了木炭,其实再买一点酒和菜肴就行了,不多时,三人采买回去,穿了半天串,带着上山。
这时的雪,逐渐大了起来,不过最怕冷的杨国筝,居然完全忘记了寒冷。
三人在小山坡上找个背风处,又寻一棵大树,直接在大树下支起架子来,兴高采烈地烧烤。
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末了,穿好串儿拿上山,就是未末了,一切安顿好开始烤串,就接近申正时分了。
不过因为都是年轻人,无所谓几点开饭,下午四点多钟开吃,也是正常。
三人很开心地吃喝着,杨国筝还拿出了留影石,要明晓媚帮他留影。
他们撸串撸了一个半时辰,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雪越来越大,再不下山,路就不好走了,而且天也有点冷,杨国筝开始哆嗦了。
带着微醺的醉意,三人摇晃着走下山,来到院门口,李永生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也顿时清澈了起来,他阴着脸发话,“谁?”
“小子你再跑啊,”一个高壮的年轻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是上午的那名高阶制修,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永生。
不过李永生并不关注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他身边的两条汉子,眉头一皱,“捕快?”
“有人报官,”一名中年捕快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肇事之后潜逃……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是修生,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杨国筝走上前,沉着脸发话,“要带我们走,去联系教化房吧,我们已经报备过了。”
“教化房?”捕快不屑地哼一声,“我们查的是案子,跟教化房有何关系?”
明晓媚走上前,摸出一块留影石来,沉着脸发话,“你确定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
握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就是有钱啊,捕快的嘴角抽动一下。
刚才他从那个老太太嘴里得了消息,知道这三人是朝阳大修堂的,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再转念一想,朝阳的就怎么了?来了我邺城,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倒不信你朝阳大修堂管得到这里。
当然,要说他心里一点忐忑都没有,那也是胡说,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修生而已,他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待看到对方身上竟然带得有留影石,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对方敢留影,而是——握草,很有钱的样子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暴起(求月票)
这一刻,捕快的心全被贪婪占据了!
“少跟我废话,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他上下打量对方几眼,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作案之后还有心思吃酒,真是是律法如无物啊。”
紧接着他手一摆,厉喝一声,“把人带出来。”
然后一个粗壮的身影,就被推出了院门,正是上午的车夫。
这老兄鼻青脸肿,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永生他们,“你们别怪我,我牙都被打掉两颗。”
合着捕房正是通过他,才找到了李永生的住所——谁让他吊到自报家门呢?都是本地人,东关耿家那还不好找?
这也叫证人?明晓媚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曲张一下右手,冷冷地发话,“想带我们走?可以,我们要求有彰德府教化房的教谕做公证。”
“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那捕快冷笑一声,“都告诉你了,捕房办事,跟教化房无关……不服气你拒捕一下试试?”
“就凭‘朝阳大修堂’五个字,你看我有没有胆子拒捕?”明晓媚伸出右手,握住了腰袢的刀柄,敢说老娘长得不美?她眯着眼冷冷地发话,“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捕快!”
这捕快顿时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握草,不要这么牛叉吧?
不过没办法,朝阳的牌子,还真就这么响——我怀疑你捕快的身份,所以我拒捕。
搁给博本院,谁敢这么做?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牌子响的问题,朝阳的名气是一方面,朝阳的生源也是一方面——博本院里虽然官二代也不少,但是跟朝阳完全没法比。
但是,那又如何呢?捕快冷冷一笑,手一挥,李永生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七八个人,他狞笑着发话,“想拒捕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晓媚这一下犹豫了,身为掌法之女,她非常明白拒捕的后果——那是跟整个官府体系作对,就算她能安全地杀出去跑掉,她老爹给她擦屁股,也要费不少的工夫。
但是不抵抗的话,她对对方的节操,实在有点令人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跟着进了捕房,还好得了吗?
所以她只能扭头看向李永生,“永生,你看……”
“那就走一趟呗,”李永生呲牙一笑,他是真不把这些捕快放在眼里,“小明你记得,留影石全程拍下来就行。”
明晓媚的右手,松开了刀柄,狠狠地瞪那中年捕快一眼,“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后悔,你说了不算,”捕快下巴一扬,“把他们的刀都收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武力惊人,刀自然不能留在身上。
下一刻,院子里又陆续走出七八个人来,为了堵住他们三个,居然用了将近二十个人,这拨人也真是下了狠心了。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杨国筝的手,也从刀柄上松开,咬牙切齿地发话。
李永生连狠话都懒得说,不过猛然之间,他的脸刷地一沉,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厉声发话,“谁打的她?”
吴小女也被押了出来,她因为年纪大身体弱,受不得风雪,没有跟三个小年轻上山,结果现在她走路一瘸一拐,脸上也一片乌青。
虽然已经是酉末戌初时分,但是下了这么久的雪,地面早就是一片白茫茫了,李永生看得非常清楚,吴妈妈是挨了打的。
如果是杨国筝或者明晓媚吃了两记,他还不会这么愤怒,年轻人嘛,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然而,吴妈妈的年纪已经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暴力,更关键的是,她的身上有永馨的气息。
劳资连伴侣的有缘人都护不住的话,这个鸟毛的观风使,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自己磕碰的,”那捕快面无表情地回答——大多数捕快,都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最好说清楚,”李永生咬牙切齿地发话,“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毛孩子,一个比一个吹得厉害,”有人冷笑一声,却是一个瘦高的中阶制修,他不屑地发话,“人是我打的,谁让老太婆不说你们去哪儿了呢?”
李永生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哪只手打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猛地前蹿,雪亮的刀光一闪,直奔那中阶制修的脖颈而去。
“握草,”中阶制修抬手出刀,反应极为迅速。
就是这样,他也被吓了一跳,“玩真的?”
只一刀,李永生就将对方连人带刀打得飞了出去,而他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如影随形地追了过去。
还是上午那高阶制修反应快,抖手就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他实在太明白这小子的难缠了。
这种东西,李永生当然不能硬接,他诡异地一扭身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避过了这一击,同时飞起一脚,重重地踢飞了中阶制修。
紧接着,他一跺脚,就冲向了隔壁的院墙,然后又一蹿,蹿到了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
“噗,”那中阶制修倒飞出老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刻的明晓媚和杨国筝,都已经掣出了刀来,背靠着背,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群。
“你俩坚持一下,”李永生居高临下地发话,“拖住他们,我好各个击破。”
“做梦吧你!”四名汉子慢慢地走向杨国筝和明晓媚,又有五人面对着李永生,其中两人拿出折叠的网来,慢吞吞地整理着。
这就是李永生从战场脱身的原因,捕快这类修者,实在太难缠了,抓人的手段很多,像这两位手上的网,一旦将人缠住,司修也得耽误一两息。
一不小心,他就要栽进去。
不过这网一旦失手,抓捕方很可能受损失,所以人家也不着急出手。
然而,他们有手段,李永生也有,他手一抬,三道白光打了出去,“打!”
他袭击的是两人的背部,当然要喊出声,否则那是偷袭。
紧逼向明晓媚的两人,还真没想到,有人能从背后远距离偷袭。
中年捕快眼疾手快,身子前纵,手中铁尺挥出,挡下了一道白光,另一名高壮年轻制修,也挡下了一道白光。
但是第三道白光,正正地击中一人肩头,带起一片血光。
“小心!”直到这时,告警的声音才传来,但是已经太晚了。
李永生见那高壮的高阶制修实在太活跃,三道白光打出之后,又是四道白光,直取那厮。
高阶制修身子一蹿,躲过了两道白光,看到另外两道白光封住了退路,只能抽刀去挡格。
但是一出刀,他就感受到了,“握草……”
白光的威力太大,上面还有气运加成,他硬生生地一拧身子,倒蹿了回来,才避过了后两道白光——亏得他反应机敏,又是高阶制修,否则难免吃上一记。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腰间也传来“嘎巴”一声,差点自己把腰扭断。
他倒吸一口凉气,“符器?”
“符器?”中年捕快一听,眼中的贪婪越发地重了,他厉声发话,“敢拒捕?先拿下这两人……死活不论!”
符器,这可是好东西!制修之下的修者,借此可以伤了制修,对方一出手就这么多符器,身上岂不是会更多?
现在他根本顾不得想多少后果了,反正对方拒捕了,还伤了自家的人,那他们出手击杀对方,也不算多大事,先干掉这俩,剩下一个还能飞了?
只要拿下这三人,朝阳大修堂再牛也没用了——是你们的修生拒捕伤人在先。
他甚至完全可以将这三人干掉,然后推到“受刑不过”上。
李永生腿一弯,才要发力窜到另一个房顶上,猛地停了下来。
四名汉子成一个圆弧形状,缓缓地逼向杨国筝和明晓媚,肩头受伤的那位,轻伤不下火线。
又有两人背对着他们,手持铁尺,缓缓地后退,正是为了防范李永生的暴起袭击。
所以说李永生先蹿出战场,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三名本修生,能令近二十名汉子几乎全力以赴——须知这里面大部分是制修。
当然,还有人要看守车夫和吴小女,而目前的形势,大修堂修生是落了下风的一方,情况似乎还会更糟糕下去。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了,可见正确的战术,会产生出成倍的战斗力。
就在四名汉子步步紧逼之际,不远处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分外地吸引人,然后有人冷哼一声,“死活不论?好大的口气。”
众人闻言看去,却发现一辆马车在缓缓地驶过来。
前面的车夫,戴了一顶斗笠,看不清样貌,
中年捕快冷哼一声,“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车帘轻启,一条黑影轻轻巧巧地落地,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止步!”一条汉子厉喝一声,“什么人?”
“滚!”黑影轻叱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出,直接将汉子击得倒飞了出去。
“混蛋,”一干人顿时就怒了,有人抽出刀来,就想扑过来。
“慢着,”中年捕快忙不迭大喊一声,因为过于惊骇,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失真。
黑影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那里,淡淡地发话,“死活不论……是谁说的?”
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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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果报
中年捕快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哆里哆嗦地发问,“敢问阁下可是……”
来者是一名女修,货真价实的司修,黑衣方巾,她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敢胡说八道……死!”
中年捕快的双腿大幅度地颤抖着,肉眼可见,他哆里哆嗦地发问,“阁下来自京城?”
“好歹也是个捕快,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女修冷哼一声,“你自戮双目吧。”
中年捕快怎么会这点眼力都没有?黑衣方巾,这是朝安局的人啊!
我草泥马,他好悬哭出声音来,咱不带这么玩的!
说好的就是调查个斗殴,你们居然出动朝安局,这尼玛是开了外挂吧?
他哆里哆嗦地一拱手,“不知上官来此……有何事?”
女修不是别人,正是雁九,她抬头看一眼房顶上的李永生,“小李子,怎么回事?”
“没什么,”李永生挠一挠头,他觉得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有点滑稽,“我们买了点便宜木炭,嗯,没有排队……所以他们就死活不论了。”
“什么?”雁九眨巴一下眼睛,愕然地发问,“就是因为没排队?”
李永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没队可排……不是插队!”
“你下来说话吧,”雁九无奈地一拍额头,然后看一眼在场的众人,“谁都不许走,否则后果自负!”
“你谁啊?”当然有人不服气,还是一个捕快。
中年捕快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尼玛,闭嘴!”
雁九的气场太强大了,别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进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这么蛮横,低声地问同伴,这到底是什么人,然后四个字,迅速在众人中蔓延开来——黑衣、方巾。
朝安局,那是内廷司礼监的直属部门,比军役部军情司都要蛮横,可止小儿夜啼。
没错,朝安局的顶头上司魏岳,在京城似乎也有很多不得已,惹不起很多人,但那是在京城,在彰德府的话,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彰德府,就算豫州郡郡守来了,也不敢把雁九怎么样。
至于说那中年捕快,甚至连验证雁九身份的胆量都没有——要不然的话,被人一刀杀了,都算便宜的,怕就怕想死都死不了,还得殃及全家。
朝安局就有这么恐怖。
进了院子之后,关上门,大家细说今天的事情。
缘由很简单,还真是因为买木炭,那个林家铺子——合着林公子背景不差。
邺城林家,也曾经是个不小的家族,不过遭遇意外败落了,后来又接连不顺,到现在就剩下两支,一支迁往了隔壁的朝歌府,而留在邺城的这一支,仅剩了十几个直系男丁。
林家的基本盘不小,怎奈人丁不旺,就有产业被人盯上了,前几天有人去酒家闹事,林家人出手重伤对方,结果被捕房抓了好几个。
林家托关系四处求人,结果彰德府的通判说,林家二郎不错,可为我家赘婿。
通判相当于副知府,这是相当赏识林家二郎了。
但是林家不愿意啊,我家二郎目前在豫州本修院读得好好的,内舍生里数得着,将来上研修院的机会也很大,通判你若是想嫁女,那可以商量,入赘就免了吧。
需要指出的是,想夺林家产业的,就是当地大户席家,而通判的三子,娶了席家的女儿。
林家一拒绝,所有的产业都受到了刁难,木炭铺子也是如此。
不过席家虽然强势,但还要忌惮林家几分——逼得人家破釜沉舟就不好了。
所以林家卖木炭,外面有人骚扰,不让乡亲去买,买卖是真不好,今天下雪了,林家的木炭价格也不得不跟着涨了,比其他家稍微低一点,但是依旧没啥人来买。
但总有个把不怕席家的去买,而伙计也说得很明白,你想要买可以,得考虑后果。
席家不能直接砸了林家的铺子,那种情况,林家大力反击的话,他们不占理——上一次砸林家酒家的人,就被打得很惨,但是那几个林家人,目前也没处理,只是关着。
所以席家只能把心思用在购买的用户身上——我就是不许你买。
而林家不能保障出了门的客户——你在我这里,我能罩你,你出了门,我真保护不了那么久。
李永生他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打了席家的人逃走,还是外地人,席家必然要找回场子。
至于说捕快出现在这里,态度还很强硬,那实在太正常了。
听到这里,雁九看着李永生笑,“我发现……你还真是自带光环啊。”
李永生不理她,走到那个号称打了吴小女的中阶制修跟前,呲牙一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哪只手打的?”
“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打的,”瘦高的制修吓坏了,“真不是我。”
这一刻,他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尼玛……我刚才得瑟什么啊?
“是吗?”李永生笑着发问,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让我猜一下是哪只手……左手吧?”
“真不是我,”中阶制修叫了起来,抬手一指某个猥琐的汉子,“是他干的!”
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会这话,笑眯眯地发问,“敢做不敢当?你也算个男人?”
“真的不是我,”这位气急攻心,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来,“那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我好歹也是个中阶制修……丢得起那人吗?”
这话在理,来找事的人里,有五个不是制修的,中阶制修实在没必要自己出手。
李永生微微颔首,又问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干的?看我好欺负?”
中阶制修愣了一愣,一抬手,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直接把嘴角抽破了,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我……是我嘴贱,我该打!”
李永生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搭理,而是扭头看向那个猥琐男子,面无表情地发问,“哪只手打的……握草,还是个候补的捕快?”
猥琐男子确实穿着捕快的衣着,只是肩头没衔,见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跪在了雪地里,“那个,李大哥您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
“饶你?可以啊,我这人最讲道理了,真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饶你?”
“她……她,”猥琐男犹豫一阵,心一横,“她不说您的去向,我们只能使用点手段了,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李永生呲牙一笑,“想到过她是老者吗?想到过尊重她吗?”
“这个……”猥琐男无言以对,心说我尼玛哪里会管这么多?
不过对方的话,问得确实没错,中土国真的非常强调尊老爱幼。
正犹豫间,李永生又一呲牙,笑眯眯地发问,“来,告诉我,哪只手打的?”
这话问得很……温柔,但是猥琐男不敢回答啊,双手向胸前一搭,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把手藏在身子下面,哆里哆嗦地回答,“我知道错了。”
“打人的时候,你没觉得自己错啊,错的是吴妈妈呢,”李永生轻笑一声,脚尖一挑,就将此人挑翻了过来。
“沈捕头,”这位高声叫了起来,“我可是听了您的令。”
中年捕快脸黑得像什么似的,犹豫一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雁九,“这位大人……”
雁九根本都不看他,走上前刀光一闪,就见那候补的捕快身边,跌落下两条血淋淋的胳膊。
中年捕快狠狠地一咬牙,不敢再说什么了:再说就是催命了。
这就是朝安局的做派,我们怎么做事,你们规规矩矩地听从就是,敢叽歪的话,后果更严重。
雁九收起刀来,根本不看这捕头,而是淡淡地看向李永生,“你这人就是矫情,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动过手。”
得,李永生也没话说了,在京里他身处朝阳大修堂,感受不到朝安局的强势,但是在地方上,他是真感受到对方的可怕了。
他扫一眼院子,这里被人糟蹋得够呛,他花一块银元买来的枣木木炭,被撒得满院子都是,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在皑皑的白雪中,显得分外地扎眼。
李永生一抬手,冲那高阶制修招一下,“你给我过来。”
高阶制修胆战心惊地走过来,不等对方再说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饶命!”
他也不想跪,但是不能不跪,那是朝安局啊,随便勾一勾手指头,就能让整个席家灰飞烟灭。
李永生就当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一句,“这院子里……是你干的?”
你来抓人就抓人,跟这些木炭叫什么劲儿,这都是什么毛病?
“饶命,”高阶制修重重地磕三个头,“我愿意赔偿。”
“先不说赔偿,”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只管说,只要你说得对,我们改!”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高阶制修实在太清楚这一点了,从始到终,他就是在仗势欺人,只不过这次以为是个软柿子,却撞正了大板。
但是他还不敢说自己眼瞎,否则以朝安局那尿性,自己的双眼,恐怕真的会瞎了。
所以他只是不住地磕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赔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谋与追(求月票)
就在高阶制修没命磕头之际,杨国筝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连通知教化房都不答应,我们本来要在院子里赏雪,你弄成这样,很扫兴的……知道不?”
李永生闻言,苦恼地一皱眉,杨同窗果然是抓不住重点,怪不得经常补考。
“我们补偿,补偿,”那位不住地磕头,“院子里的景色,给您恢复了。”
恢复雪景……这难度比较高,但是,总比丢掉双眼代价低。
这时候,他真的悔青了肠子,且不说这次的报复应该不应该,只说他来到这里,抓人就抓人好了,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折腾呢?
明晓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走到那中年捕头面前,“永生……我能问一问这家伙吗?”
不得不说,明晓媚很懂得分寸,知道先问一下李永生。
在这一点上,杨国筝不如她,不过杨同窗跟李永生的关系,也不是她能比的。
“问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你会后悔的,”明晓媚手按刀柄,冷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我需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我们被带走了,没有教化房的教谕在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身为掌法的女儿,熟知各种律法规则,所以问题直指要害。
而且她不忘记补充一句,“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后果自负!”
这尼玛……沈捕头快哭出声了,这个问题,让他怎么说实话?
实话很好说,但是他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能……可能我们会用点措施。”
“只是一点措施吗?”明晓媚冷笑一声,“好吧,就算我们斗殴伤人,你为什么要用措施?”
斗殴伤人,这不是破案,找到见证人就真相大白了,要什么措施?
事实上,真相就在那里摆着,罔顾真相而上措施,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程序好吧?
但是若说不会私下上刑,那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拒绝教化房的关注。
明晓媚家学渊源,对这些逻辑非常拿手,一句话就将对方逼入了死胡同。
沈捕头对这逻辑也是门儿清,不由得暗暗懊恼,自己这次,真的是托大了啊。
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多么贪婪,那个后果,真的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前些日子,有大盗过境,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这就扣帽子了啊,”明晓媚冷笑一声,“你没有说实话,等着倒霉吧。”
“呵呵,”雁九闻言,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想让他怎么倒霉?”
明晓媚看一眼李永生,她非常清楚,自己该跟谁对话,“永生?”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当然知道,雁九不会去巴结一个小女孩,所以这人情,肯定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于是他淡淡地问一句,“要我做什么?”
“欠我一个人情好了,”雁九笑了,笑得异常地妩媚,“需要你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就风中凌乱了——握草,朝安局的司修,居然要卖这小子人情?
我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啊?跪在地上的高阶制修剧烈地颤抖一下,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省。
“原来也就这点胆子,”李永生不屑地一笑,看向明晓媚,“你有什么建议?”
“以法司的惯例,可判谋一追三,”明晓媚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求财吗?那就出钱吧。”
中土国的律法,很多时候比较注重提升犯罪成本,像这谋一追三就是如此:用卑劣手段掠夺他人财物,你打算谋取多少,都判你三倍偿还。
当然,这只是说有这么一种惩罚方式,至于说能不能得到这种判罚,还要看具体情况。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林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林家总家产的三倍?
不过,既然说判罚,那就要过法司的,本地的法司,席家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只希望这朝安局的人,不要再过问了吧?
雁九见有人看向自己,知道他们的心意,于是冷哼一声,“追五,我朝安局主持公道,当然要拿两份!”
又有两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纯粹是吓的。
林家的商铺、作坊,起码值五千块银元,五倍就是两万五千块,这还是没算上林家的宅院和田土呢。
林家的总价值折算下来,起码值五万银元,这也是旁人眼红的根源。
以席家的强势,全部家产也不过三四十万银元——或者还有隐藏的,但是绝对不过百万。
但是席家人口太多,将近三千人,绝大部分的财富,都平摊在这些人的宅院和田土上了,席家的活动资金,应该不会超过十万块银元,有没有五万都很难说。
一下要赔进去全族现金的一半左右,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疼?
就在这时,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谋一追几,这得经过法司吧?”
“切,”明晓媚冷笑一声,“刚才你们想抓我们,同意经过教化房了吗?”
雁九侧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小家伙,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她这一眼看过去,两个汉子连忙挡住了那厮,不住地拱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呵呵,”雁九不屑地笑一声,“想过法司?我朝安局专查各种谋逆……不信你就试一试。”
众人嘿然无语,都听说朝安局狠毒,却不曾想狠到如此地步。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转身走进了房间,心说果然是恶人还得恶人磨。
不多时,雁九也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却是莎古丽和……依莲娜?
胡畏班的第一美女面无表情,高冷得很,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奇怪地问一句,“怎么会是你把人带过来?”
将依莲娜带到京城,是他托李清明做的,朝安局这么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最近京城有事,他身体也不佳,”雁九淡淡地回答,“正好我找得到你,就帮你一把。”
李永生抬手摸一下额头,走到门口,“吴妈妈,麻烦你来一下。”
吴小女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李永生递一颗丸药过去,“吃了这个……明天就没事了。”
“本来也没事,”吴小女咧嘴一笑,不过她那肿胀的脸庞,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恐怖,“这些年在京城,也吃人打过几次,不要紧的。”
莎古丽厌恶地看着她,依莲娜也转移开了目光。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都有谁打过你?”
“没事的,”吴小女吓得连连摆手,她刚才可是看到打人者的下场了,虽然很解气,但是看着也有点不忍。
而且她挨的几次打,也真不算什么,“做稳婆,不管是大的出事,还是小的出事,主家的脾气都不会好了。”
这就没办法了,李永生暗暗摇头,接生本来就有风险的。
吴小女吃了药丸之后,看一眼屋中站立的两女,侧头看李永生,悄悄地将手心的玉符亮出来:要不要测试一下?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吴妈妈别的不说,小聪明是不缺的。
吴小女不动声色地测试一下,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微微颔首:有感应。
果然如此,李永生看她一眼,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你弄几块木炭进来烧,天有点冷。”
外面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毕,雁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普通人打扮的车夫,还有两个同样黑衣方巾的人,一男一女,都是高阶制修。
这两人将来人的兵器全都收了,然后用索子缚住双手,将人赶进一个小屋内。
那屋子并不大,也就一丈方圆,小二十个人,将屋子挤得满当当的。
然后雁九又吩咐车夫一句,车夫赶着车离开了——他是去通知林家人了。
另一个被打的车夫,则是坐在那辆马车里,指引路途。
林家人来之前,大家是不用睡了,李永生捡几块没有被雪打湿的木炭,在屋檐下点起火来,又将水壶放了上去,轻笑一声,“寒夜客来茶当酒。”
“我还真是渴了,”雁九坐在一个小凳上,红彤彤的炭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不远处白雪的光芒折射过来,再配上黑衣方巾,有一种妖异的美感,“赶了很久的路。”
李永生沉默一阵,方始缓缓发话,“辛苦你了……对了,那个通判,你不需要防备一下吗?”
朝安局强势,这个不假,但是有些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甚至见了棺材,还妄图拼个你死我活,要不然有个成语叫“铤而走险”呢?
雁九侧头看他一眼,沉吟一下点点头,“也是,我有点大意了,索性连这厮也拿下算了。”
“我只是让你防备一下,”李永生对她的反应,是相当地无语——人家还没做什么呢。
雁九却是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冷冷地一哼,“等他做了什么,我后悔也晚了。”
“我朝安局,从来都是让别人后悔的,”她站起身来,冲着同来的女修一招手,“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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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依莲娜的心事
朝安局的女修得了吩咐,转身出了院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明晓媚和杨国筝,也是在屋檐下点了一盆炭火,他俩很默契地没有凑到李永生身边——事实上,朝安局在这俩官二代的眼里,也是恐怖的存在,能离得远点最好了。
不过糟糕的是,今天买的木炭,大部分都撒进院子的雪里了,不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关键还是湿的,没法用。
就在杨国筝四下寻找哪里还有干木炭的时候,朝安局的车夫回来了,带着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司修。
那司修四下看一眼,走到雁九身边,弯腰深施一礼,“见过大人。”
“知道了,你跟他们谈,”雁九不耐烦地一摆手,顿了一顿又问一句,“带了木炭来没有?”
“带了,”司修点点头,回头一摆手,“快把黄檀木炭拿过来,给大人用上。”
黄檀木炭,那可是按两卖的,而且价格还不固定,越大块的木炭,价格就越贵,不过,就算手指粗的木炭,也是一两五十钱。
这东西在燃烧的时候,不但没烟气,也没有爆裂声,还能发出檀木的香味,有助于睡眠。
一个人转身出去,马上捧了一个木盒回来,打开盒子,里面全是拳头大的木炭。
这种货色,一两得三五百钱,连包装都是木盒,可想有多珍贵。
露天烧这种木炭,着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但是雁九根本没反应,李永生也不在乎——哪怕他俩的修为,其实都不怎么怕冷。
林家人会做事,不但将他俩的炭盆添满,连杨国筝的炭盆也添满了。
黄檀木炭极重,光是添满两个炭盆,起码有半斤多,差不多值两块银元。
林家的司修又凑了过来,笑着发问,“两位大人,打扰一下……谋一追五,我们该怎么算,还请示下。”
“随便你们怎么算,”雁九淡淡地发话,“我的两份不能少……嗯,你林家有一份,也就够了吧?”
剩下的两份,自然是给了李永生他们,她慷别人之慨,真的是毫无压力。
林家当然没问题,本来在困顿苦逼中挣扎,猛地出现了转机,而这转机还来自于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敢说啊。
而且,能凭空落下一份,也算不少了。
这司修笑着点点头,“能得大人主持公道,一份不要都无所谓,但是周通判的岳家……是仲辅的同窗,大人还请提防一二。”
“嗯?”雁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屑地笑一笑,“知道了……你有他的黑材料吗?”
朝安局何时怕过内阁了?你有内阁,我有内廷!谁会怕谁,这不好说!
“黑材料?”林家司修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意,微微一错愕,他就重重点头,“有,大人查他的话,一点都不冤枉。”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点出对方的身份,只能用“大人”二字来代替。
“去取来,”雁九的下巴微微一扬,傲然发话,“这彰德府,实在有点乌烟瘴气。”
“谨遵大人令,”林家司修大声回答,脸上也是异常地兴奋。
他没法不兴奋,林家现在的困顿,主要就是席家和周通判联手导致的,否则这邺城里,还真没谁敢对林家下手的——当然,席家出手之后,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分一杯羹。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有几条人命案,没有证据,但是我敢肯定,是周通判和席家联手做的,大人可以找人来推演天机,若是我林家错了,愿请族诛!”
他说得如此肯定,确实是有信心——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雁九微微颔首,“你有这个信心就好。”
又过一阵,那离去的朝安局女修回来了,也坐到炭盆边烤火,还不住地冲雁九使眼色、
李永生看得不耐烦,起身走到杨国筝这边来烤火。
两名同窗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一阵之后,明晓媚发话,“永生……你不会想入内廷吧?”
李永生看她一眼,笑一笑,“内廷不会要我……国筝,冷吗?”
“还好吧,”杨国筝打个哆嗦,“刚才干仗的时候,衣服都汗湿了,现在有点难受。”
“这彰德府纯粹是一群土匪,”明晓媚气呼呼地发话,“这儿的法司,不知道怎么做事的,我一定要跟我老爸说一声。”
能让这个低调的官二代,都跟家里歪嘴,可以想像今天的事,对她刺激有多么大了。
三人正聊天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从黑暗中走来,虽然天气寒冷大家都穿得很多,但是依旧看得出来,来人身材曼妙高挑颀长。
依莲娜走到李永生面前,轻声发话,“能……谈一谈吗?”
她的国语说得很标准,在胡畏族里,这是绝对的异数,而且她说话的语感,特别地……林志玲,真的,嗲嗲的。
“在这里说好了,”杨国筝毫不客气地回答,经过今天的事,他的自信心膨胀得厉害。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两人也没去多偏僻的地方,就是到了院子的一角,考虑到某人会读唇,他直接用身子挡住了可能的角度,“想谈什么?”
依莲娜皱着眉头,沉吟一下才发问,“你有什么问题,在博本院里不能问吗?”
还是糯糯的声音,但是很显然,她有点不高兴。
李永生并不为所动,不过他有点好奇,“你认识我?”
“你是博本的骄傲,我当然知道,”依莲娜冷冷地回答,面无表情。
但是就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是嗲嗲的,“那时不是书阁勘验吗?”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对她的印象不错——这是胡畏班唯一去书阁读书的女修生。
“怎么会不记得呢?”依莲娜淡淡地回答,顿了一顿她又说,“莎古丽有些单纯,接触的人不好,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果不其然,就算是心向国族的胡畏人,依旧会为本族人开脱。
“不用我计较,”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自然有人跟她计较。”
依莲娜默然,好半天之后才发问,“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李永生叹口气摇摇头,“你知道不知道,她认为自己不洗澡,都比国族干净?”
依莲娜怔了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了明显的表情。
很显然,她也知道莎古丽的一些认知,而且她并不以为然。
她也微微叹口气,“不洗澡怎么可能干净?她真的太单纯了,我会说服她的。”
“她那不叫单纯,叫自欺欺人!”李永生冷哼一声,“你这做妹妹的都看得清,她怎么能不知道?算了,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
依莲娜默然,良久才又叹口气,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想要试一试。”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摊手,“其实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太大关系。”
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一阵,依莲娜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入她白皙的手掌,瞬间就融化了,倒是她浅青的袖子上,点点洁白煞是好看。
依莲娜的肌肤,在胡畏族里都算一等一的白,并不比雪花逊色多少,此刻她头戴花纹小帽,身穿浅青色大衣,站在那里,美轮美奂。
杨国筝看得都有点呆了,“这外族女人,好美。”
明晓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才侧头看他一眼,“你让李永生帮你介绍一下。”
杨国筝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笑着发话,“我看你就挺顺眼的。”
明晓媚心里一甜,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相貌如何,杨国筝若是说自己美过那女人,才是胡说八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站起身来——老娘记得哪个王八蛋,说我长得不美,想得挺美来着?
依莲娜接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的雪花,才将手放下来,她自顾自地盯着院子里的皑皑白雪,头也不回地发话,“你让人把我带来,是想知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原本就糯糯的,现在语气又有点幽怨,搁给一般人听了,铁定会生出浓浓的歉疚。
李永生不是一般人,却也忍不住咧嘴苦笑,这种气氛下,怎么说事啊。
依莲娜没等到回答,但是也没回头,依旧呆呆地看着雪景,仿佛刚才的问话,是她在自言自语。
李永生沉默好一阵,觉得不回答也不礼貌,才回了一句,“天色不早了,等明天起来再说吧。”
依莲娜闻言,扭过头来,愕然地看着他,小嘴微张,“你是要……睡觉?”
你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误会,李永生挠一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咱们先睡觉。”
话音未落,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我这是怎么说话呢?
依莲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你想睡就去睡,我睡不着。”
李永生抬腿就走,直接走向自己休息的那个房间,“国筝,休息了,明天还有事呢。”
“都别休息,”雁九站起身来,果断地发话,“我的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现在要保持警惕,小心阴沟翻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蛮横朝安局
事实证明,雁九的担心有些多余,一群人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辰末,席家才有人跑到东关耿家,打问昨天的消息。
昨天席家和捕房齐齐出动,抓几个外地人,没谁觉得会出意外。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没有音讯,那肯定是在私下刑讯嘛。
不过,这么久了,都没有音讯,了解一下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们派人来耿家,你们把人带到什么地方了?
东关的耿家,也有两千多人,然而,这个家族虽然不算小,但是制修不多,也就二十几个,横行一下乡里没有问题,遇上席家还真是不够看。
不过昨夜被押走的车夫,已经悄悄回家了,跟他同行的,还有林家一个小伙子。
早得了机宜的耿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自家的怒火——人是你们带走的,现在来问我们?
就在席家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中午时分,十几个黑衣方巾的人强闯知府衙门,亮出朝安局的印鉴,直接将周姓的通判锁了走。
知府不在衙门里,但是就算在衙门里,他也不敢拦着——那是朝安局锁人。
朝安局拿人,跟巡荐部拿人不一样,巡荐部拿人,会说此人犯了什么什么事儿,还要告知相关的人,否则程序不合法,将来会有很多人来追责。
朝安局不用,只要有怀疑就可以抓人,无须通知任何人——有可能涉及谋逆的大罪,怎么会声张?
与之相对的,就是朝安局抓错人,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大不了将人放了,也就完了,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
这样的制度下,谁敢拦着朝安局抓人?
朝安局办事,就直接征用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以及相邻的几个院子。
李永生他们是辰时才入睡的,他依旧和杨国筝一个房间,吴小女等四女,睡一个房间,倒是雁九单独占了一个房间。
李永生是申末时间醒来的,出门一看,就发现来来回回走动的朝安局人马。
朝安局对周通判的审讯,不是特别顺利,那厮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什么都不说。
所以审讯者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总算是有人专门强调过,不许招惹李永生一行人,他们才刻意地收敛了一些。
雪还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李永生在旁人的指点下,来到了隔壁的小院,那里有林家和耿家的几个子弟,帮大家做饭。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依莲娜和莎古丽。
莎古丽依旧对他横眉冷对,不过他也懒得理她:这种人,就留给朝安局调教吧。
酉正时分,李永生正坐在房檐下赏雪,依莲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糯糯地发问,“可以带我出去走一走吗?”
朝安局办事,根本就不允许人自由出入的,更别说这俩胡畏族女孩儿,是严密看管的对象,也只有李永生,才有离开朝安局地盘的资格,明晓媚和杨国筝都不够格。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算多大的事儿,他倒不信,她能从自己面前逃脱。
两人这次没有上后山,就是在山脚下走一走,谁也没有说话。
这么默默地走了一阵,猛地身后传来一声喊,“敢问前方可是李公子?”
李永生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两个人从远处快速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司修,一个是高阶制修,不过制修在前面走着,司修倒是有点像跟班。
那高阶制修抬手一拱,笑眯眯地发话,“见过李公子,在下林震岳。”
李永生微微颔首,“原来是林家主,不知有何贵干?”
“久闻李公子英俊了得,特来拜会,”林震岳笑着回答,“为了感谢李公子拯救林家,特求来复颜丸一颗……”
他还没说完,李永生就一摆手,“谢了,好意心领了,我用不着……阁下到底有何事?”
林震岳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发话,“下午府尊大人相召,想问一问……问一问有没有扩大之意?”
李永生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这事儿问我合适?”
“那我也是问过了,”林震岳笑了起来,然后不屑地哼一声,“我林家被欺凌的时候,也不见他们站出来。”
这家伙,变脸变得倒是不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不过对方木炭铺子的伙计,做事比较地道,他对林家印象就算尚可。
于是他点点头,“这些事,你可以跟那些大人去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修生。”
林震岳思忖一下,一摆手,他身后的那名司修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木盒。
“这是我林家的一点小小心意,”林家家主一拱手,正色回答,“还请阁下笑纳。”
木盒打开,里面是九个黄澄澄的金馃子。
李永生眉头一皱,“你这是何意?”
“那帮大人,我实在是……有点拿不准啊,”林震岳苦笑一声,朝安局这赫赫凶名,不光是对手害怕,同伴都提心吊胆,“还望李公子合适的时候,帮忙分说一二。”
李永生思忖一下,明白了对方的忌惮,于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若是追比出财物,你林家的那一份,你只管拿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林震岳担心的,确实是这个,朝安局莫名其妙地帮他出头,席家赔付的钱财,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若是他行差踏错半步,反倒惹火烧身,那就不妙了。
总之,他很感激朝安局,也非常害怕朝安局。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他也很想交好李永生,此人年纪轻轻,就使唤得动朝安局,己身又还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哪怕没有帮林家出这口气,也完全值得投资。
所以他才漏夜赶来,只不过他进不了朝安局的地盘,只能在外面转圈打听。
“李公子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笑着一拱手,“只此一句话,可抵万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不用,”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你若执意送我,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林震岳愣了好一阵,才又一拱手,深施一礼,“李公子高义,林某浅薄了。”
说完之后,又寒暄两句,他转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觉得对方的忌惮,实在没有必要。
朝安局要求的是谋一追五,林家人固然是凭空得到了一份,但是没有他们的存在,朝安局又凭什么得到两份呢?
若是雁九连林家这份都想吞下的话,他肯定会阻止——这种风气不对!
就在他摇头的时候,身后传来糯糯的声音,“那是黄金……你为什么不要?”
“我只赚我该赚的钱,”李永生头都不回地发话,“就算要,我也会选复颜丸。”
“复颜丸你才不会在乎吧?”依莲娜慢吞吞地说话,“你不会缺复颜丸的。”
复颜丸是难得了一些,但是真实的价格,反倒没有这九个小金馃子高,她推算出以李永生的人脉,得到复颜丸并不难,反正也只能服用一颗,但是谁会嫌黄金多?
“嗯,”李永生微微颔首,心说果然,胡畏族人里,也有脑子不那么笨的。
接下来,双方又陷入了沉默中,好一阵之后,李永生觉得总让对方先开口,似乎也有点不合适,“天有点晚了,咱们……回?”
依莲娜并不说话,只是迈开修长的腿,向来路走去,棕色的小皮靴,踩得皑皑白雪发出“吱吱”的轻响。
走了两步之后,她才又出声,“找我来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给自己起名永馨,”李永生算看出来了,对方就是个清冷的性子,所以也懒得再拐弯抹角,“如果我所料不差,那跟一个人有关,对吧?”
“嗯?”依莲娜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李永生也停下了脚步,一旦开始这个话题,他就不着急回去了,“我还知道,这个人……莎古丽应该也见过。”
“呵呵,”依莲娜笑了起来,风轻云淡的笑容,看起来依旧很高冷。
笑了好一阵,她才摇摇头,“抱歉,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我是吃了一个很漂亮的蘑菇之后,昏迷了三天,然后醒来,觉得永馨这名字也不错。”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又是哪一出?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依莲娜的表情怪怪的,“我姐姐也吃了那个蘑菇。”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明白了,这是永馨再次觉醒的时候失败了,为了防止反噬,下意识地将气息排出体外,周边没人,所以催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又失败了啊,他心里暗叹,你别老觉醒了好不好?要不然到时候唤醒你也难啊。
沉吟一下,他再次出声发问,“你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柄,对吗?”
“啊?”这次轮到依莲娜傻眼了,她的小嘴微张,愕然地发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还用问吗?李永生撇一下嘴,你的意识受到了一些影响,莎古丽是沾染了些气息。
正是因为如此,你心里对国族有好感,莎古丽却成为了叫也叫不醒的装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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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惶恐
李永生这么猜,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来没有从依莲娜身上,感受到一点异样的气息,反倒对莎古丽有感应。
但是吴小女对她,有感应,那就只能说,她是在意识层面,受到了永馨的影响。
所以依莲娜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伞柄,这很难猜吗?
不过,显然不能跟她这样解释,李永生笑着回答,“如果她也吃了伞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愚昧。”
依莲娜对莎古丽的话题,显然有点头疼,于是她转移开来,“那蘑菇是什么蘑菇?”
“我辛苦找你来,是要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回答,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出声发问,“那蘑菇长在什么地方?”
“一片戈壁上,离桑坦绿洲,大概五六里地,”依莲娜倒是有问必答,“一片草丛里,长出一个蘑菇,我和莎古丽都很惊讶……我俩昏迷之后,那片草丛被我家人烧了。”
尼玛……李永生再次吐槽无力,他原本还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但是既然被人烧过了,那也就没必要了。
然后……线索就再次断了吗?他有点抓狂。
依莲娜等了好一阵,希望他能再次起个话题,但是他久久不出声,而她又觉得有点冷了,“可以回去了吗?”
“嗯,走吧,”李永生从沉思中醒来,迈步向前,“那个地方……回头你标注一下。”
“没问题,”依莲娜糯糯地回答,顿了一顿又发问,“你还想问什么?”
“暂时就这些吧,”李永生叹口气,心里的失落无以言表。
“就这些?”依莲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虽然还是那种林志玲音。
“就这些,”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尼玛,我本来是想找人的,结果你吃了一个蘑菇,我还能再问什么?
“就这些,你就把我从博灵本修院弄出来?”依莲娜却是生气了,虽然她的语音没什么变化,但是两条娥眉微微竖起,“用传讯石就可以的吧?”
还要感受你的气息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不过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些东西,你不用搞得太清楚。”
依莲娜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虽然对方把蘑菇猜成了人,但是人家居然能猜到,自己和莎古丽是如何分食蘑菇的。
要说里面没有点玄奥,她是不信的。
但是,仅仅打听一点事,就把自己从博灵郡不远万里弄到京城,又弄到豫州来,她还是有点不开心,要知道,今年她也是上舍生了,试炼任务不少。
很显然,李清明不会给博本院胡畏班颁布什么任务,她是被副院长宋嘉远勒令前来的。
总之,她很不开心,尤其是来到京城之后,她又被朝安局接手了,而且跟自己的姐姐一道,被管制了起来。
朝安局的大名,胡畏族也听得不少,虽然对胡畏族而言,军情司似乎更神秘和恐怖一点,但是也没人小看朝安局。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没问的?
“对了,你发现蘑菇,是什么时候?什么日期?”
“七八年前吧,秋天,”依莲娜清楚地记得,是八年前,因为那一年她十二岁,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全部真相,“那我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应该是可以了,”李永生点点头,不过迟疑一下,他又补充一句,“我认为你可以离开,但是……其他人或许还会有别的事。”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当天晚上,周通判的嘴终于被撬开了,但是他只承认了两起杀人案,而且,那是不听话的下人做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同时他非常愤怒地反问,你朝安局管的是造反、谋逆和结党,就算我的下人杀人不对,自有捕房和法司过问,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周通判的岳家,是内阁仲辅的同窗,他还真有这个底气。
而且朝安局确实不管杀人案,很多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还是朝安局的发展对象。
此人如此狂妄,朝安局少不得要将他埋在雪里,清醒一二。
当然,仲辅的同窗,也令他们多少有点忌惮——若是博本院的同窗,那不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仲辅是朝阳大修堂出来的。
所以就有人告诉周通判,你也别想负隅顽抗了,你三儿子的夫人……所在的席家,对今上的红人李永生下手,还是没事找茬的那种,你说这算不算谋逆?
朝安局欺负地方上的人消息不灵通,直接将李永生定为“今上眼里的红人”。
周通判哪里知道这些?忙不迭地表示,席家……我可以大义灭亲啊。
由得了你?朝安局的人冷笑,你还是检举一下,仲辅有没有谋逆的行为吧。
要不说这朝安局,真的疯狂得很,直接敢假设仲辅谋逆,当然,这其实只是以进为退的手段,就是要对方交待其他的杀人案。
朝安局只能查谋逆结党大案,不能查杀人案?尼玛,这话谁说的?
我们朝安局能查什么不能查什么,还由得了你们决定?
就算他们查不了杀人案,但是能调查出这么多杀人案,转交给地方上,那也是铁铁的大案,朝安局的颜面能保存下来,而地方上不能不管。
当然,很多时候,朝安局要不要将这些案子移交对方,就要看被调查的对象识趣不识趣了,一般而言,他们都会很识趣。
其实朝安局听起来名气大,但是很多地方官的能量也很大,以这彰德府通判来说,小小的一个通判,竟然能扯得上内阁的仲辅。
所以大多时候,如果不是谋逆的大罪,朝安局也愿意放调查对象一马——你出点血,这个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为,朝安局是只负责调查大案的,不少官员都是这么认为。
事实上,真的不是这么回事,朝安局只是不想爪牙太外露,因为——他们的爪牙已经很锋利了,过犹不及。
但是……偶尔外露一下,还是无妨的。
李永生并不关心这些,事实上,朝安局的人也不希望他关心这些,难得在地方找点外快,大家各行其是不是很好吗?
不过……似乎有一些人,有些不同的想法。
朝安局的动作虽然快,席家一开始也蒙在了鼓里,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
比如说李永生租住的小院旁边,是有一些当地住户的,席家来找麻烦的时候,虽然是天降大雪,但是响动那么大,不可能不惊动邻居。
最重要的,还是周通判被朝安局直接从知府衙门带走。
现在席家的主要人员,都聚集在席家祠堂的偏殿里,紧急磋商对策,其中有司修三人,高阶和中阶制修九人。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确定,此事是因为谋夺林家的产业所引发的,被殃及的路人不但背景深厚,而且手段狠辣,直接将地方上最大的变数——周通判抓走了。
不愧是朝安局啊,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当然,在场众人也顾不得感慨,他们面对的问题是:席家……该何去何从?
建议前去赔罪的,是占了主流,没办法,朝安局根本不是小小的席家能抗拒的,而且席家在彰德府深耕数百年,数千口人,家大业大,躲是躲不了的。
也有人建议,将朝安局肆虐的消息,捅到上面去,席家在本地势力雄厚,还有人在外地做官,而且被抓走的周通判,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这个选择,似乎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赌对了,席家能安稳渡过这一劫,赌错的话,那就是倾家荡产。
这个选择,也有不少人支持,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在跟朝安局斗争的过程中,矛盾会是逐渐激发的——朝安局再怎么牛,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将数千人全部抓走吧?
在这个斗争过程中,大家相互试探底牌,最后就可能得到一个双方都勉强接受的结果。
支持这个选择的人认为:必须让朝安局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不展示出肌肉,任人宰割的话,谁知道他们胃口有多大呢?
反对的人认为,没准朝安局就是小小地惩罚一下,咱们再搞风搞雨的话,惹得人家怒了,那可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咱们不展示一下实力,周通判的岳家,会支持咱们吗?”一名中阶司修阴森森地发话,“内阁早有制衡朝安局之意,今上初立……有些规矩,得变一变。”
“你这是在作死,无非是你女儿,嫁给了周通判的儿子,”又有一名初阶司修冷哼,“赔付一点银钱算什么?大不了谋一追三,休养生息数年,算得了什么?”
“是啊,那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有人跟风附和,“也不算咱席家人了。”
错非不得已,没有什么家族愿意跟官府作对,一步踏错,千年基业都可能毁于一旦。
“报,”就在这时,外面闯进一人来,“已经打听到了,朝安局打算谋一追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青梧山盗匪
偏殿里一片寂静,紧接着就响起了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是那中阶司修最早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呵呵,谋一追五……你们听到了吧?林家的总家产,怎么也有七八万的银元,追五的话,咱们得休养生息多少年?”
席家目前谋夺的,只是林家的铺子和作坊,价值大概就是五六千的模样,算上里面的货物,也不会超过两万银元。
但是加上田土和宅院,真的值六七万。
初阶司修也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按总家产算呢?”
“那怎么可能不是呢?朝安局那帮家伙的胃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阶司修气得笑了,“再说了……咱们吞并了林家的铺子之后,会不再强取林家的田土吗?”
“就算咱们都信,林家也不信啊。”
严格来说,夺一些商铺的话,对林家造不成太大的损失,尤其商铺里的货物可能会被运走,剩下的,真的仅仅就是值五六千块银元。
但是想夺田土的话,那绝对会激起林家最大的反抗,田土就是黎庶的命根子,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然而话说回来,林家的人丁稀薄,相较而言,田土多得有点不像话,一旦商铺被夺,旁人看到了林家的虚弱,田土就不好保住了。
初阶司修却是坚决不肯答应跟朝安局硬碰,于是看向另一个瘦高的初阶司修,“家主怎么看?”
席家家主缓缓地睁开眼睛,却不看他俩,而是盯上了报信的人,慢吞吞地发问,“真的是……谋一追五吗?”
“真的,”来报信的人,汗都快流下来了,“我怕消息不准确,还花了二十块银元,从耿家买来了消息,是朝安局的人亲口说的。”
席家在地方上势大,只要肯用心,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得来,而且他们还找到了耿家的车夫。
耿家对席家,是很有怨念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乡亲一场。
席家愿意低声下气地道歉,再加上二十块银元,耿家也就顺水推舟吐露点消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敢说席家就迈不过这个坎儿呢?
“是林家全部家产的五倍吗?”瘦高的席家家主,脸色极不好看。
“这个倒没说,”报信的人规规矩矩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不过方才,族人远远看到,林震岳在那里走动。”
席家家主再次沉默。
“这样好了,”一名高阶制修举起手来,在这样的家族议事中,制修基本上没有随便发话的资格,想要发话必须先举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有一计。”
瘦高的家主微微一扬下颌,“你说。”
“还请家主屏退其他人,”高阶制修并不轻易说出自己的谋划,“或者家主跟我出去。”
席家家主沉吟一下,微微一摆手,“你们都先出去。”
旁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三名司修,高阶制修才轻声发话,“依我看,不如请于供奉,代为联系青梧山的盗匪,偷袭朝安局。”
“青梧山的盗匪?”三名司修陷入了沉思中。
青梧山位于彰德和朝歌境内,山不算太大,但是里面居然有盗匪,曾经在朝歌府连抢十八家大户,后来惊动官军去围剿,费时半年之久。
围剿的结果很诡异,官军竟然没有在山里找到盗匪,朝歌府于是迁百户黎庶入山耕种。
然而一夜之间,百户人家临时搭起的棚子被焚烧,盗匪将黎庶赶出了山去。
据说当时现身的盗匪,有百余人之多,所幸的是,朝歌府迁上山的黎庶都是贫民,盗匪没有心思劫掠。
于是这群盗匪,就在青梧山扎下了根,好的是,他们等闲不出山,一出山就是直取各家的大户,附近大户不堪其扰,又求了两次官军围剿,还是没有效果,反倒遭到的强烈报复。
那些四五千人的大家族,虽然不惧跟盗匪对战,但是难就难在,盗匪来去无影,他不跟你打攻坚战,那些大家族总要有人出入,一旦被盗匪捉了,就得支付赎金。
到最后,大户们也疲惫了,于是纷纷跟青梧山的盗匪约定,你们也别总折磨人了,这样吧,我们岁贡好不好?
于是朝歌和彰德两府,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每隔一两年,青梧山的盗匪都要做一两起案子,仿佛是刷存在感一样。
青梧山的盗匪不怕官,朝歌府捕房的捕长,就曾经被他们捉了走,开价十万块银元赎人,由此才引发了官军长达半年的围剿。
官军退去之后,捕长的族人凑足十万块银元赎人,放出来的捕长少了一腿一臂,盗贼说这是赎票太迟的结果——其实他们是报复官军围山。
席家也受过盗匪的骚扰,不过邺城并不毗邻青梧山,偶尔受一两次骚扰,交钱买平安就是,不需要岁贡什么的。
于供奉是席家唯一的外姓司修,不会参加家族会议,昔年曾有大户跟青梧山谈岁贡,来席家借司修撑场面,他跟着去了。
待他回来之后,跟席家几个核心人物说,青梧山给了我联络方式,若是咱席家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联络。
知道这件事的席家人不多,就是五个司修和几名族中后起之秀,举手发言的这位制修,是未来家主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静默半天之后,主和的初阶司修发话,“盗匪虽然狠毒,但是……敢动朝安局吗?万一将事情泄露出去,我席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于供奉说,只要出钱就行,”高阶制修信心满满地回答,“跟青梧山盗匪勾结的大户,不知道有多少,谁又敢说,是咱们席家招来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连那中阶司修都愣住了,因为大家直觉地感到,若是事情这么发展,万一出事就是大事。
但是……万一出不了事呢?席家可能会省下很大一笔开销。
争论了好半天之后,最后席家的家主拍板了,“先把于供奉请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第二天,雪还是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整个彰德府,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对周通判的审讯,还在继续着,因为几起杀人案,已经得到了人证和物证,朝安局锁拿了在邺城的周家三子,连他的夫人也没有放过。
下午的时候,朝安局传讯席家家主,别看家主是司修,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跟了来。
李永生向雁九表示,说该向依莲娜求证的事情,已经求证过了,是否可以放她们离开?
其实再羁縻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然而,不管依莲娜再是胡畏人,终究是博本院的修生,李永生怎么也要留点面子。
但是雁九拒绝了,“目前邺城的事儿只调查了一半,放她姐妹离开,算怎么回事?”
咦?李永生有点奇怪,“你们还真的能把工作重心,放到这种事情上?”
“这是筹钱呢,为什么不能?”雁九理直气壮地回答,过了一阵之后,她才又补充一句,“京城现在太乱了,索性在下面找点事做,也好躲一阵风头。”
这个回答,倒是没有出乎李永生的意料,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这里的事情,也拖不了多久吧?”
半天之后,他就后悔自己说出了这话,就在子夜时分,一团烟花猛地蹿向天空,在院子外炸响。
朝安局的密谍们,在瞬间就做出了迎战准备,这是朝安局外围暗哨的告警。
但是,已经晚了,十几条白色的人影,蹿上了房顶,有人大声发话,“青梧山好汉办事,敢阻拦者……死!”
来者都穿了白色的披风,在白雪中很难辨识出来。
“该死的!”有人大喝一声,冲出了房间,“活腻歪了?敢找朝安局的碴儿?”
这是朝安局在此地唯二的司修,中阶司修,倒不是说朝安局没人,实在是这么小的事情,只要打出自家的牌子,谁还敢反抗?
否则的话,席家光留在家里的司修,就有三个,加上于供奉,就是四个司修了,完全有能力端掉朝安局这一拨人马,但那真的就是造反了。
“原来是朝安局的大爷,”白衣人中,有人轻笑一声,“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哥,去青梧山做客几天吧,那里山清水秀,正合适修身养性……”
就在说话的当口,两条白色的人影,已经扑向了那个司修,一个手中红光闪现,一个眼中冒出了白光,竟然是两个司修。
几乎在一瞬间,中年司修就陷入了苦战中,旁边有朝安局的制修过来接应,白色人影中,有一人抬一下手,几道雷电就击了下去,“混蛋,找死!”
朝安局的制修,还真的防不住这雷电攻击,几名密谍顿时被劈翻当场,他们是身着黑衣的,躺在雪中,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当然,朝安局的手段远远不止这些,黑暗的角落中,几道白光射向屋顶的白衣人,奇快无比——官府当然拥有利器。
暗中埋伏的人,不敢对着缠斗的人发出攻击,因为害怕误伤,只能攻击房顶上的来敌。
有白衣人轻哼一声,几面银色的盾牌蓦地凭空出现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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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外有山
这青梧山的盗匪,果然极为强悍,来的十几名白衣人,居然大部分都是司修。
朝安局还有其他招数,比如说施毒,但是想在雪夜里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尤其是盗匪一身全白,快速活动起来,极难捕捉到身影,而朝安局全是黑色制服,在雪地里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变通,像埋伏在外面的暗哨,就披了白色的伪装服,否则也不可能躲过盗匪的攻击,发出警讯。
实在是……这是制服啊。
当弓弩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白衣人恼了,抖手一道黄色光芒打去,顿时打塌了两间屋子,躲在里面偷袭的人,生死不知,“敢再出手者……杀无赦!”
这时,雁九也忍不住了,她走出屋子,淡淡地发话,“青梧山的盗匪……你们是在寻死吗?”
“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吧,”一名白衣人冷笑一声,“不在京城老实呆着,敢下来作威作福,希望你俩的身价不会太低。”
李永生早被这响动惊醒,披上衣服就跑了出来,待看到屋顶上的几人之后,顿时就是一怔,握草……灵修?
他自己就是灵修,对灵修的气息,是再敏感不过了。
这些家伙,就真的难斗了,李永生非常清楚,灵修的个体战斗力——碾压朝安局,绝对没有问题。
能跟灵修抗衡的,就是运修的各种运器,最好是军队的杀伐之器,当然,官府的气运之器,效果也不算差——如果不是在荒山野岭里的话。
得想个什么办法,李永生的手,向身边的布囊伸去,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愣:他的手段能不能奏效,实在不好说,但是绝对会被人发现异常。
要不要暴露呢?他有一点犹豫,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白衣人还要求,带走三名来自朝阳的本修生。
朝阳大修堂在中土国的名气,实在是太响了,青梧山盗匪除了想带走两名朝安局的司修,就是三名修生,至于朝安局的制修,他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李永生不怕被带走,只要给他机会,各个击破这些白衣人,并不是很难。
就在雁九犹豫的时候,场中激斗的中阶司修被连续击中,护体的气运术被破开,后背上吃了重重的一刀,鲜血迸溅了开来。
他的情势,越发地危急了起来。
屋顶的白衣人冷冷地发话,“我再给你们十息时间,你俩跟我走,再交出朝阳的修生,否则的话……杀无赦!”
青梧山的盗匪之所以有名,除了实力强大之外,还有行踪飘忽不定,此番来府城郊外作案,肯定不可能耽误太长时间,否则脱身都是个问题。
就在雁九无可奈何之际,只听得院外冷哼一声,“谁家的小辈,敢号称带走朝阳的修生?”
两名白衣人猛地扭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眼中,满是骇然,“来者何人?”
“给你们三息时间,马上滚蛋!”来的人比青梧山盗匪还要狂妄。
“你算什么东西?”一名白衣人厉喝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子就断为了两截。
“蝼蚁也敢叫嚣,”一个女人冷哼一声,“瞎了狗眼。”
一名白衣人叹口气,无奈地一拱手,“敢问来的是哪家丛林?”
“让你滚你就滚!”女人又冷哼一声,“再敢败坏名头,信不信断了你家道统?”
“走,”一名白衣人一挥手,其他白衣人电射而去,而此人一伸手,裹了断为两截的那厮,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安局的人还想去追,雁九一摆手,“不用了,尼玛……原来是子孙庙的家伙。”
“子孙庙?”受伤的中阶司修眼中凶光一闪,“握草,哪一家子孙庙?”
当然,他也是随便问一问罢了,朝安局在官府里可以牛气,但那是在体制里地位足够高,有特权,对上道宫系统,他们还真是不够看。
而且凭良心说,官府和道宫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平日里磕磕碰碰也免不了。
雁九也不回答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这青梧山盗匪,居然是有点根脚。”
中阶司修却也不能跟她计较,只是走过来低声发问,“外面的真人……是十方丛林的?”
虽然在激斗中,他也能感受到,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应该是化修级别的修为,要不然哪里会让嚣张的白衣人果断离开?
雁九微微摇头,朱唇轻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止。”
那个女声,她可是非常熟悉的。
席家家主也被请了进来,目睹这一幕,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握草……演砸了。
雁九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冷笑一声,“看来朝安局很久没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招摇了……关于青梧山盗匪来袭,有谁想说什么吗?”
谁敢说什么?这盗匪明显来得很蹊跷。
“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雁九淡淡地发话,“传讯总部,要支援……申请肃清彰德府!”
对朝安局而言,肃清就相当于血洗了,这个责任比较大,她拿不了主意,但是建议一下总是够资格的。
事实上,她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若是今天她被青梧山盗匪捉走了,那么就算被救出来,朝安局也丢了大人,她的前途也彻底毁了。
眼下能侥幸脱身,她真的是怒火中烧——万一张木子没及时到来,那她真的就彻底成了笑柄。
与此同时,她不忘叮嘱自家人,给李永生这三个大修堂的修生,换一个比较好的环境,最好是靠边的院落——他的进出,你们也不要管。
朝安局本来就是情治特务机构,里面鲜有不开眼的,大家都想得到,外面来的奥援,肯定跟朝阳这三名修生有关,甚至他们可以断定,外面大概是道宫中人,大概卖的是李永生的面子。
但是上司不说,他们绝对不会问,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即可,一旦说出来,那麻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李永生三人,在子夜时分,被临时调整了居所,事实上,连杨国筝都听出了张木子的声音,他铺好被褥之后,直接躺了上去,“我马上就睡着了……永生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十息不到,他的鼾声大起,至于说真的睡着没有,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永生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推开房门之后,又推开院门,那些负责看守的朝安局密谍,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根本不予理会。
远处的皑皑白雪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
李永生一路走过去,走着走着,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他走到近前的时候,车上跳下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她笑着冲他打个招呼,“你这家伙,跑得好快,怎么突然就离了京城?”
“别人让我离开,”李永生笑一笑,“大概是涉及到了朝争什么的,我也不想牵扯到里面……其实我哪里能左右了朝争?”
“你就装吧,你怎么左右不了朝争?”张木子笑着摇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这次宫里来了三名真人,好尽快帮你把人找出来。”
“三名真人?”李永生愕然,这个面子,给的可是太大了。
三名真人一起出现,可不是每次请一名真人,连续请三次的概念。
能请动一名真人的事儿,同时请两名真人来,那主家得有相当的面子才行。
这就像在地球界,请一个省级领导办事,就相当难了,但是同时请三名省级领导办事,和连续三次请省级领导办事,这能一样吗?
“时间有限,”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宫里已经决定了,用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中土国排查一遍,必要的时候,还会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李永生再次愕然,好半天才苦笑一声,“看来北极宫是当真了啊。”
“大长老和三宫主认为,此事不宜拖得太长,”张木子一本正经地发话,“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全力发动,然后你也省心,宫里也省心。”
李永生嘿然不语,心里也有点佩服北极宫的魄力,一旦决定动手,绝不拖拉。、
北极宫的真人应该不少,四五十个是肯定有的,但是大部分的真人不是在修炼,就是各司其职,能果断地派出三名真人,绝对是大手笔了。
更别说,他们还打算万一人手不够用,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惊动一个郡的道宫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李永生还是有点疑惑,“宫里的真人也就算了,十方丛林来的真人,能保密吗?”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十方丛林那里,只会给他们下任务,因果不会解释,”张木子一摆手,不无得意地回答,“这一点,宫里早就想到了。”
道宫虽然不怎么入世,但是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家伙,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一些可能的麻烦?他们也肯定会尽量避免旁人发现。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我这里就有三人,可以感受气息。”
“咦?”张木子惊讶地嘀咕一句,“那加上永馨,可不就四个人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道宫决心
不是加上永馨,而是这四个都是永馨……的有缘人!李永生无奈地看张木子一眼,“京城的任永馨年纪还小,修业为主,你们就不用……我去,你也来了?”
任永馨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身穿白色裘皮大衣,头上一顶白色的无檐帽。
听到这话,她笑靥如花,“多谢你惦记,几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她如果能有所获,一个十方丛林的推荐少不了,”张木子淡淡地回答,“你这件事,宫里真的很重视。”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一共四个人,可向四个方向搜索了?”
“还得再请一名真人来……不,得两名,”张木子沉吟一下,微微颔首,“如何搜索,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早有计划。”
有计划当然好了,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是一怔,“四个方向,四名真人也够了吧,为何需要五名?”
张木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太平吧?今天若不是我们恰好赶到,恐怕你要吃大亏了吧?你需要保护!”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虽然很感激对方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并不打算全部领情,“怎么我觉得,你们这是防止子孙庙的人,跟官府捣乱呢?”
“官府还用捣乱吗?现在已经很乱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熟人走下了马车,正是经师柳麒。他冲李永生微微颔首,“又见面了。”
“竟是柳真人来了!”李永生一拱手,深深地鞠个躬,“多次麻烦,小子实在过意不去。”
“我本来就没想离开,是宫里催我,所以这次我又来了,”柳麒不以为意地回答。
然后他眼睛一亮,“对了,我发现你的阵法有个很大的问题,在感知增幅过程中,不该用双弧顶结构,会出现细微的同斥,从而影响效果。”
“你这话才奇怪,”李永生跟他辩论习惯了,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单弧顶和三弧顶不能用,那用什么,四弧顶吗?拜托,你有没有考虑过灵气扭曲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用四弧顶?”柳麒气得一跺脚,我没有这么蠢好不好?“三弧顶……三弧顶怎么不能用?一大两小的弧顶。”
“白痴,”李永生毫不客气地辱骂真人,“相同的两小弧顶,会有共振啊,你的阵法符箓知识,是医修教的吗?”
柳麒气得大喊,“谁说两小弧顶一定要相同了?黄金分割不行吗?”
“拜托,那么最大的那个弧顶,也要黄金分割了,”李永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驳斥他,“灵力呢,灵力呢,这么大的灵力输出怎么解决……我就问你三个字,灵力呢?”
“灵力……这当然不难解决了,”柳麒有点招架无力了。
“有完没完了?”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一个虬髯的真人,他阴森森地发话,“我说小柳,咱们能不能先办事,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这位真人唤作宋书,也是经房的讲师,他的资格比柳麒要老一些,性子也暴躁一些。
另一名真人是女性,名唤陈昭雪,是三宫主的正式弟子,跟张木子的关系尚可,不过她对李永生的态度很奇怪,不但不热情,反倒似乎有些……仇视?
道宫来人并没有进入朝安局的范围,就在马车上歇息了,不过可以确定,周遭肯定少不了朝安局的密谍。
第二天,三名真人出了马车,在后山游玩了起来,虽然积雪有两寸深,但是对真人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中午时分,席家有人前来,求见朝安局,却被直接挡驾。
不过雁九也没有翻脸,因为在她看来,席家已经注定要被清洗了,那么反倒没必要刺激对方,待支援力量到了,直接拿人就行了。
她真的不想被道宫的人救第二次了。
所以她的表示就是,席家家主在配合调查,你们不用着急见到人。
因为朝安局及时封锁了消息,席家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避嫌,他们也没派人来私下观战。
他们只知道,青梧山盗匪没有拿下对方,所以才来着急打听消息。
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席家来人纵然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悻悻地回转。
雪在夜里的时候,再次飘落下来,下雪后不久,一群白衣人,直接杀到了席家,小半个时辰之后撤离,席家已经死伤枕藉。
又过半个时辰,席家被青梧山盗匪攻入的消息,就传到了邺城官府的耳中。
盗匪的这次出手,十分狠辣,席家连于供奉在内,三名司修被杀,同时还杀死了十余名制修,若不是天降大雪,估计连房子都得被烧了。
知府半夜被叫起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马上召集起捕头,先保护住衙门,才又遣人通知郊区的朝安局——其实这不无请示的意思。
青梧山盗匪从来都是求财,只杀人不劫掠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而雁九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埋伏在席家不远的暗探,传来了杀戮的消息,她在睡梦中被叫醒。
人有下床气很正常,然而,她的愤怒跟这个无关——朝安局的人,生活规律本来就是紊乱的。
她生气的是,青梧山盗匪如此行事,显然是报复昨天的一名同伴被腰斩,那么席家就坐实了买凶者的身份。
按说查出对头,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本来都要对整个彰德府下手了,现在幕后黑手猛地被揪出来,她就丧失了犁庭扫闾的理由。
朝安局是很强势,但是也非常注重出手的范围,非常强调理法性。
先皇时期,他们曾因为清洗手段太过狠辣,逼得十几个家族联手作乱,后来乱子虽然平了,可是同时,朝安局也不得不交出几个元凶。
昨天一战,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中阶司修也受了轻伤,这是挑衅皇家威严,找回场子是必须的,但是现在,她就失去了出手的理由。
不能血腥清洗,那得损失多少财富啊,她气得直跳脚。
不过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拿席家出气了。
雁九想一想之后,招呼上昨天受伤的那位,一起出门,直奔不远处那辆马车。
行至距离二十余丈,两人停下脚步,雁九束气成线,“朝安局雁九,求见北极上宫真人。”
车帘缓缓升起,露出一个络腮胡子的面孔,他不耐烦地发话,“何事?”
“敢问那青梧山的盗匪,是哪一家子孙庙的?”雁九恭恭敬敬地回答,但是这问话内容,却是相当的不恭敬,“我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名其妙,”络腮胡子不屑地哼一声,“你若想寻他们,自己想办法,我北极宫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也没义务告诉你!”
他的话不好听,但真的是很给对方面子了——一个小小司修,敢对真人质问,被暴打一顿都正常。
“刚才传来消息,青梧山盗匪,又血洗了本地一家大户,”雁九恭恭敬敬地发话,“特来告知真人一声,朝安局打算围剿青梧山。”
“那是你们的事,不用告知我们,”络腮胡子懒洋洋地回答。
雁九此来,就是试探这句话的,她怀疑青梧山里有什么好东西,看北极宫是否反对围剿。
对方说得很干脆,想一想前夜,北极宫的张木子下手也极狠,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多谢真人。”
络腮胡子根本懒得跟她虚与委蛇,“过两日,我们要带走那两个胡畏女子,你安排一下。”
“这个……”雁九有点迟疑,凭良心说,朝安局有胆子弄死那俩小女娃娃,但是将人转交给道宫,她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谨遵宋真人之令,”另一个中阶司修却是开口了。
雁九的眼珠转着,她是此行的首领,身边这位虽然修为比她高,但地位还真不如她。
“嗯?”马车里有人轻哼一声,又露出一张女修的脸来,她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谨遵真人法旨,”雁九吓得忙不迭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好远,那中阶司修才低声发话,“我去,来了两名真人,这李永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雁九叹口气,“反正是咱们管不了的事……那络腮胡为何人?”
“经房讲师宋书,”中阶司修回答,然后又问一句,“那女性真人是何人?”
讲师在道宫的地位,跟教谕比较相似,地位尊崇,不但道宫里买账的人多,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里,人脉也很广——比如说柳麒,张木子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十方丛林的青霞观交流。
雁九当然知道讲师的厉害,她又叹一口气,“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昭雪真人。”
中阶司修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苦修者陈真人?”
朝安局对道宫大部分的真人,都有了解,很多时候只是对不上号,但是宋书和陈昭雪,能让他俩分别认出来,当然算得上真人里的佼佼者。
陈真人是道宫里罕见的苦修者,心性极为坚毅,对自己都能狠的人,对上外人,更不存在下不了手的问题。
(只剩三天就七月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