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章 重修
徐福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停了下来,那两名虎伥也停了下来,落在浅滩石上。
被砸开的河水合围,又是轰然一声响。
那名被砸入河床的青衫女子却是已经在河水合围前掠了出来,就踏在河水中一块浮木之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上有些污迹,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是身上的气息却比夜策冷还要平静一些,似乎并没有受多少伤。
徐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没有说话,夜策冷的声音却也响了起来:“我也看明白了。小~说~”
“是么?”徐福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夜策冷狠狠的吐出了一口血沫。
这个没有任何小女子气的动作让她平添了数分悍勇。
对于强大的修行者而言,任何计算的落空,尤其是受伤,都会让信心受挫,然而她只是这样吐了一口血沫,心境便彻底的平静下来。
“寄身术,或者替身术,再或者皮囊法。”她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看着徐福,“你喜欢叫哪一种?”
“你说的不错,但这不是看戏。”徐福淡然一笑,“更何况虎伥术又岂是那么简单。”
青衫蒙面女子看着他自信而平淡的笑容,感受着他不断散发着的强大气势,神情越来越凝重。
当夜策冷说出那几个名字时,她就也已经反映了过来。
寄身术和替身术、皮囊法这些手段,起源于最早一些修巫蛊之术的修行者。
他们会用巫毒之术将一些没有多少意志力的毒虫等物变成没有任何思维,如一张白纸般的活物,然后设法用自己的本命元气改变这些活物,让这些活物变成可随心意调动的蛊虫。
据说一些手段最为强大的巫蛊师,甚至能够将某些蛊虫炼制得就像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体。
不只是内里经络都会被本命元气改造得和他们身体内的经络一样,就连这些蛊虫的脑部都会变得和这名修行者的脑部极为近似,在一些典籍里记载,那些修行者闭目冥想时,他们和这些蛊虫甚至能够产生奇异的链接,就相当于自己的思想和心念会完全寄托在那些蛊虫身上。
那些蛊虫就相当于他的另外一个躯壳。
对于一些不甚理解的低阶修行者而言,就简单粗暴的说成可以灵魂脱壳,然后寄神在他们炼制的蛊虫身上。
过往所有的这些手段,也只局限于这些低等的毒虫身上。
而徐福的虎伥术,却是突破了这种局限,却是硬生生的将别的修行者的身体变成了他的“蛊虫”。
就如一个人的心神无法二用一样,徐福的心神也只能在此时这三名虎伥的身体之间转换。
所以这三名虎伥无法同时出手。
这是一种天然的破绽。
然而想到方才的对敌画面,青衫蒙面女子却还是心有余悸。
这的确不是看戏,想到破绽却未必能针对这个破绽而击破之。
徐福根本不需要冥想才能移神,他的心念似乎可以毫无停留的在这三名虎伥的体内转换。
他的心念依附在哪一名虎伥身上,那名虎伥就变成了他自己。
所以在一瞬间,他可以对着夜策冷斩出一剑,而在下一瞬间,他就已经在和她对敌。
她可以想象,若是有人能够欺近徐福的身侧,他的心念将会瞬间回到身边的虎伥身上。
接着这名虎伥将会变成最强大的近侍。
他一个人就像是控制了三个身体,就如传说中的三头六臂。
哪怕是重创了一名虎伥,甚至是杀死了一名虎伥,他也相当于只是损失了一具分身。
她到此时终于彻底明白徐福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突破到八境。”百里素雪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福的眉头微挑。
他有些骄傲。
尤其是百里素雪这样的对手的称赞和感叹。
然而他突然发觉自己可能会错了意,因为百里素雪接着异常简单的说了四个字:“浪费时间”。
“什么意思?”徐福皱了皱眉头。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事关修行,他一定要弄清楚百里素雪所说的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很羡慕王惊梦,或者说此时的丁宁。”
百里素雪微微的一笑,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时至今日,许多想得明白的修行者应该已经想清楚,九死蚕最为宝贵的并非是有着死而复生的能力,而是死而复生之后,有着无限可能。”
“许多修行者最想要的,其实并非是强大的修行典籍,或者是一些别人得不到的灵药,而是可以回到过去,可以改正自己许多修行中的失误。”
“随着修为的增长,年岁越长,之前修行中犯过的错误就会显现出来,很多人都明知自己如果在三境四境时不采用某种修行之法,或者说在某个阶段打基础再打得好一点,将来的成就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些虎伥不只是本命元气和你的完全一样,连体内的真元和积蓄的天地元气气息都完全一样。”
百里素雪收敛了笑意,却有浓浓的讥讽神色浮现在脸上。
他也是和之前徐福戏谑的看着夜策冷一样,他戏谑的看着徐福,接着说道:“所以你应该是在这些虎伥还在修为很低时,就已经将他们变成了受你控制的傀儡,然后你用意念控制着他们的身体相当于重新修行。你利用他们的身体,在修行的每一个阶段,改正着之前你犯过的很多错误。所以这三名虎伥无论是肉身本身,还是真元厚度以及其它一切,都比你自身要强出很多。”
青衫蒙面女子听着这些话,她面纱下的脸色渐渐发白。
看着徐福此时的神色,她就觉得百里素雪说的都是事实。
若是事实如此,那别的修行者修了一生,而徐福则像是修了四世。
“能够有机会改变自己修行过程中犯下的错误,便是成功。”徐福没有否认,反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三名虎伥,声音微冷的说道:“这三名虎伥一名比一名强大,我在修行的过程里,改正犯下错误的同时,也有着不断的感悟,你为何说我浪费时间?”
“还未走到最前,为何要看回头路?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却还是未入八境。”百里素雪看着他,冷漠的说道:“最关键的在于,你这门功法应该有一点无法改变,你不可能完全舍弃自己的身体,重新占据一具鲜活的身体,否则你不会是重新修行一具一具的身体,而会是直接换一具身体修行。”
青衫蒙面女子身体微微一震。
听着这句话,夜策冷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
徐福垂下了眼睑。
第一百五章 报恩
“好像的确很悲凉。”
停顿了数息的时间,他才对着百里素雪说道:“不断的修行,而且似乎是在替别人修行,这些虎伥的修为越强大,却越是感觉自己身体的衰老。”
夜策冷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有些不明白徐福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虎伥如果算是壮年,那我便已经是垂垂老矣,肯定比他们先老死。”
徐福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但是你小说们应该知道修行者之中有一类人是天弃者。”
百里素雪微微一怔。
夜策冷和那名青衫蒙面女子也是愣住。
徐福有些微讽的摇了摇头,“有些人天生便经络有些问题,无法修行几乎所有宗门的功法。这些人就像是天生被修行世界抛弃的弃儿,很可惜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天弃者。”
“如果真是如此,那倒是不容易。”夜策冷脸面上嘲讽的意味消失了,“至少在所有修行者典籍的记载里,还未曾有过天生经络不全的天弃者能够修行到宗师。”
徐福听出这是真正的褒奖,他微微颔首算是谢过,接着淡淡的说道:“我自幼学习能力便十分优秀,看东西也是过目不忘,对于一些玄奥难懂的义理,也是一点就透。然而当有机会真正接触修行,却是天生有数条经络不通。即便是修行,也不可能取得很大成就。对于任何修行宗门而言,我这种天资便已经至少不会得到任何宗门的资源,但幸得先帝垂怜,先是念我为官尽心尽职,赏了些灵药给我,后来更是机缘巧合,赐了我一门可修的功法,我入五境之后,才接触到这虎伥术,得了些巫祖的传承。”
“像我这样的天资,能够修到七境都已经可以用奇迹来形容,八境是身体所限,绝无可能,所以这虎伥术对我而言,便不是浪费时间,你对我说的那些,也丝毫影响不了我此时的心境和战意。”
他的目光转向百里素雪,缓慢而重的说道:“先帝对我有莫大恩德,不管他和元武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快,不管他对他儿子的做法到底有多少不满,但在他归天之时,他恳求我辅佐元武。我既然答应了,便要做到。想必我说了这些,你应该也能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杀你,却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不在于个人的喜好,而在于恩情。”
百里素雪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的回应:“只是你真的杀不了我,如果只是因为报恩,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力气。”
“你很有信心,不会是空**来风。”徐福平静的看着百里素雪,道:“但是我更加好奇,在此种情形之下,我为什么还杀不了你,所以我更想试试。”
百里素雪点了点头,道:“那便请。”
在场的这些人都曾经是长陵最举足轻重的人物,相互之间至少都有应有的敬重,然而这毕竟是一场截杀,而不是一对一的比剑。
所以当百里素雪的声音响起之时,他前方的空气里,已经出现了一道亮光。
这亮光来自于那第一名虎伥的双目。
一条狭长的亮光从这名虎伥虚无般的双瞳之中亮起,虽然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但是因为想清楚了徐福的虎伥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所以当这条亮光出现的瞬间,在他和夜策冷的感知和感觉里,这名虎伥就已经变成了徐福。
一名修行者抛弃自己的身体,利用别的躯壳而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夜策冷也很好奇。
然而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这名虎伥虚无般的双瞳之中有亮光闪现的瞬间,她就已经抢先出手。
她的伤很重。
所以她也只准备一次出手。
无数的元气从她的体内疯狂的冲出。
因为速度太快,在场所有人的感知里,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
细针般的元气急剧的刺入她身体周围的天地。
河水的流动骤然停顿,所有的波浪在这一瞬间固止,然而水面上,却是同时溅起了万千颗晶莹的水珠。
这些水珠疯狂的震动起来,然而却只是个印子。
天地间有更多来自远方水泽的元气被瞬间抽引过来,甚至就连山林的泥土间,那些枯黄的树木里,都在飞散出晶莹的水珠。
一场大雨就此倾盆而下。
一条条雨线随着坠落,开始带出无比锋锐的剑意。
每一道雨线,都变成了一柄细剑。
无数的细剑毫无差别的同时攻击那三名虎伥和徐福的身体。
即便思绪转换的再快,也自然有极其微小的时间间隙。
这无数的无差别攻击的细剑,不可能比她一道凝聚的剑意更为强大,但是不管徐福的“神魂”到底在哪一具躯壳之中,他就必须要保护另外的三具身体,除非他为了杀百里素雪而玉石俱焚。
眼中有光亮闪现的虎伥面上的斑驳彩再度消失,身体变得近似琉璃般透明。
他用一种异常稳定和迅速的姿态握拳,然后异常简单的往上方的天空砸出一拳。
一道恐怖的拳意在夜策冷等人的感知里爆发。
当这道令人难以想象的拳意往上轰出时,这名虎伥的身体瞬间干瘪了下来。
这名虎伥竟是一刹那就将体内所有的真元全部逼了出来,通过他的一条右臂,就这样简单暴力的轰了上去。
轰隆一声巨响。
高空之中就像是骤然炸开了数百个响雷。
任何固定的元气规则都被打散。
所有的雨滴全部被这一道恐怖的拳意震碎,震成无数洁白的粉末,如同墙上刮下来的白灰。
以力破法。
徐福的这一击,已经彻底超出了寻常七境的力量,令人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那名从山林间落下在浅滩的第二名虎伥的眼中也已经出现了亮光。
徐福的意识已经瞬间接力般接管了这名虎伥的身体。
这样恐怖的力量,徐福还能轻易的再来一次。
即便是以牺牲一名虎伥的力量来换取夜策冷的无法出手,对于徐福而言也是值得的。
然而也就在此时,那名青衫蒙面女子却感觉到了希望。
一声厉啸从她的唇齿间迸出!
“嗯?”
徐福骤然感觉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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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章 绝妙
伴随着厉啸的,却是一道异常轻渺的剑意。
徐福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绿意。
这是一道淡绿的剑光,非常纤细,然而在此刻徐福的感知里,却像是一片巨大的森林。
在他的感知里,这片森林似乎还在不断的生长,越来越茂密,甚至要遮断天地,断绝他和虎伥之间的联系。
没有任何的迟疑,他所控制的这名虎伥身体里面响起了无数的风雷。
没有任何的改变小说,这名虎伥和前一名虎伥一样,异常简单霸道的一拳轰了出去。
拳是人类最初最原始的战斗方式,不如用剑有技巧,但更为直接,更容易将积蓄的力量在一瞬间轰出去。
在这样的战斗里,以力破道便是徐福认为最佳的方式,所以他不需要技巧。
这第二名虎伥的力量比第一名虎伥的力量更为强大。
当他一拳轰出,前方空间里的光线都似乎全部湮灭了,黑暗一片。
然而黑暗里,却是又闪现出无数的银光星,就像是带出了无数细小的星辰,每一颗都带着近似真正陨星般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连一座真实的大山都可以摧毁,更不用说是一片森林。
轰!
这片森林瞬间就消失了,破散的元气被拳意轰得就像是直接燃烧了起来。
一口血雾从青衫蒙面女子的唇齿间喷了出来,带着的零散真元气劲直接将面上的面纱撕扯成了细小的血絮,往前飘散出去。
长陵的佼佼者也无法挡住这样的一拳,此时理应油然而生傲意和欣喜,然而此时真正出现在徐福心中的,却是一种强烈的警意和恐惧。
站立在他身边的第三名虎伥的双瞳骤然亮起。
这第三名虎伥的力量比起前两名虎伥更为强大,双瞳之中异样的光亮闪现的瞬间,他身上肌肤之中七彩斑斓的泽就好像变成了彩虹一般,往外飘了出来。
只是被他的真元波动所激,这第三名虎伥身外的空气里,就顿时出现了无数个小型的漩涡。
但是论真元强弱,普天之下所有七境宗师之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人的真元有这名虎伥强。
除了真元之外,他的身体反应也超过了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他的右臂以一种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抬了起来,就要凌空抓出。
然而他的意向所指,却并非是百里素雪等任何一人,而是那第一名虎伥的所在。
就在这一刹那,那第一名虎伥的咽喉处,已经出现了一道绿光。
这是一道剑光,给人的感觉竟是从这名虎伥的身体里透出来,然而事实却是当众人看见时,这条绿的剑光已经从这名虎伥的后颈一直切过,从咽喉处显露了出来。
咚的一声,徐福和第三名虎伥的身体里同时响起一声闷震。
徐福的目光一黯,身体微微下挫,肌肤里悄然渗出一层血雾。
他的脸上骤然出现了数条皱纹,深得就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第一名虎伥的头颅高高的飞了起来,飞得很高,变成了高空之中的一个黑点。
百里素雪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这个黑点,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神,同时说了两个字“绝妙”。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此时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这两个字,是对那名青衫女子的破法的赞叹。
徐福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每咳嗽一次,他的身体肌肤里就沁出一层血雾。
他的目光落在那名青衫女子的脸上。
这名青衫女子的面容很美丽,没有丝毫的疤痕。
“潘若叶,没有想到是你。”
他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想到你已经这么强了。”
这名青衫女子不是纪青清,而是潘若叶。
此时的潘若叶没有能够回应,因为她也在不断的咳血,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东西?”
徐福又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百里素雪,然后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这些虎伥都相当于是他的分身,然而同时也是他的本命物,虎伥术的强大,原本在于这些虎伥就算被杀死,也不会像其他修行者的本命物被毁时一样,对修行者本体的气海造成严重的损伤。
然而潘若叶这一剑却是在斩杀那名虎伥时,绝妙的捕捉住了这天地之间那一丝异样的震颤,捕捉住了他和这名虎伥之间的那一丝联系。
若说这一剑的力量是十分,那斩杀这名虎伥其实最多只用了一分力量,其余的九分,却是溯源而上,就像是直接斩在了他的本命元气上。
借着杀死虎伥的一瞬间,找出徐福在这天地间无形的元气运行线路,这本来就已经是一场豪赌,而让百里素雪赞叹潘若叶绝妙的还有一处,是潘若叶的这一剑甚至给在场所有人带来了错误的感知。
不只是徐福本身,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在所有人的感知里,潘若叶的剑意都是在落向徐福自己的身体。
她给人的感觉,是想一剑斩掉徐福的头颅。
这样的错觉,才使得徐福的意念瞬间控制第三名身边的虎伥,采取守势。接着发现不对时,就已经慢了一步。
然而不管潘若叶的这些剑意如何绝妙,两者在纯粹的力量上依旧有着很大的差异。
他轰出的拳意依旧足够灭杀潘若叶。
所以理应的结果是,潘若叶斩杀了他那一名虎伥,而同时被他一拳灭杀。
然而潘若叶现在却活了下来。
因为当他的拳意湮灭那片森林,冲向潘若叶的身体时,有一股很磅礴,甚至带着一种庄严的神圣感的力量,从潘若叶身后的百里素雪身上散发了出来。
这股力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大部分的力量。
百里素雪的伤势并非是伪装,否则若是百里素雪能够出手,那乘着方才那一瞬间,百里素雪出上一剑,他就会被杀死。
所以这应该只是百里素雪身上的一件东西。
然而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阻挡他这样的一击?
至少在他的所知里,世间没有任何一件符器有着这样的力量。
岷山剑宗也绝对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或者说,这件东西在百里素雪杀入皇宫时还不在身上,否则当时郑袖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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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章 复仇女皇
百里素雪冷漠如霜,并没有回答徐福的问题,只是清冷的看了他一眼。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这一眼的意思。
这意思是,他不会告诉徐福答案。
如果徐福真正想要知道,那便可以再出手试一试。
试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若是百里素雪身上这件东西再也无法发出那样的力量,徐福便可以杀死百里素雪等人。小说但若是那件东西哪怕还只拥有阻挡徐福一次全力出手的力量,此时重伤的徐福就会被反杀。
百里素雪抛出了这个题,就看徐福敢不敢赌一赌。
徐福沉默了下来。
重伤的夜策冷、重伤的潘若叶,以及他现在凝视着的百里素雪。
这三人的性命对于他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只是他还有这样豪赌的权利么?
一抹微苦的意味缓缓出现在他嘴角,**开来。
双方的起点并不公平。
百里素雪等人若是死了,丁宁的身边还有林煮酒、还有长孙浅雪,还有澹台观剑,还有赵剑炉的人,还有白山水…还有很多让人高山仰止的宗师站在他一边。
但他若是死了,元武的身边还有什么人?
这一生,他花了别人数倍的时间在修行上,以一名天弃之资拥有了可以对敌这世上数名顶尖强者的力量。如果要死,也一定会死在他所能彻底掌控的局面,那种更有价值的一战里。
“有太多的意想不到。”
在数个呼吸之后,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用一种轻淡的语气轻声说道:“这次你赢了。”
百里素雪静静的看着他,说道:“这次你输了,以后可能就再也赢不了我。”
徐福已经决意离开,这对于百里素雪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此时他的这句话,落在别人的耳中,却是在激徐福,这似乎有些愚蠢。
“你不用想破坏我的心境,在我心中种下失败的种子。”徐福盯着百里素雪冰冷而挑衅的眼神,漠然摇了摇头:“就如方才你看破虎伥术依旧无法破坏我的心境一般,你应该可以想象,像我这样的天弃者能够达到今日的修为和力量,需要什么样坚定的心智。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世界有无限可能,并非只是像你和王惊梦这样的天才的天下。不到最后,谁能决定真正的胜负?”
“有些事情,无关乎天赋和修行,你想要报恩,便决定你要做的事情,并非只是单独某人的胜负。”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徐福,百里素雪淡淡的接着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简单的道理。”
徐福也没有再出声回应。
他和虎伥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上方的山林之中。
无数的黄叶再度飘舞了起来,切断了所有有关他气息的踪迹。
“是什么东西?”
当天地彻底平静下来,潘若叶有些艰难的走近了百里素雪和夜策冷的身侧,轻声的问道。
只有她感应得最为清楚,那股有着神圣味道的力量温和至极,强大到了极点却没有丝毫暴,只有一种悲悯的护佑味道。
虽然是和徐福同样的问题,但是百里素雪很迅速的给出了答案。
“是九眼天珠,乌氏皇太后护身的法器。”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感慨,还充满着敬意。
夜策冷和潘若叶互望了一眼,眼中都升起同样的意味。
她们并不知道已经发生在乌氏的事情,并不知道大秦那十三名王侯之中又已经陨落了一位,但她们都很清楚乌氏那名真正掌权的老妇人已经很苍老,而且她原本就不是最顶尖的修行者。
然而这样强大的护身法器,却还是离开了那名老妇人,渡过千山万水来到了百里素雪的手上。
这是什么样的智慧和勇气?
更何况她不可能预知百里素雪会遭遇到徐福这样的人的刺杀。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比百里素雪更需要这样的一件东西防身。
夜策冷和潘若叶都静默不语,但目光却还是落在了百里素雪的身上。
她们现在想要知道的,自然是这九眼天珠在方才还有没有能够阻挡徐福一击的力量。
“九眼天珠的元气力量并非来自于我们这方天地,而来自于天外星辰。”
百里素雪平静的看着她们两人,说道:“只有当和这九眼天珠互生感应的星辰在一年之中运行到某个固定的位置时,九眼天珠才能自然吸聚那颗星辰元气带来的强大元气力量。”
夜策冷笑了起来。
对于她这种境界的修行者而言,百里素雪的这句话已经回答得再清楚不过。这九眼天珠在一年里只有动用一次的机会,当积蓄在内里的元气彻底激发出来之后,便只能等着一年里某个特定的时刻再重新吸聚满星辰元气。
所以徐福若是强行要试一试,那她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然而他们还是胜了。
越是这样的胜利,便越是让她觉得开心。
“乌氏的复仇,不会只限于此。”就在这时,百里素雪突然又说了这一句。
夜策冷和潘若叶都是微微一怔,两人都不太理解。
“乌氏自古以来睚眦必报,尤其在她执政之后,更是到了极致。这次郑袖伐乌氏,乌氏死了那么多人,她岂会不展开疯狂的报复?”
百里素雪看着两人,道:“和巴山剑场联盟,将九眼天珠带到我这里,对于她而言,恐怕也只是复仇的极少部分。”
夜策冷和潘若叶这一瞬间都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有关数十万人生死的报复,将会如何,她们实在是无法想象。
“至于将九眼天珠带到这里,她也还有一层用意。”百里素雪抬头看了一眼楚都的方向,说道:“她希望借由我和丁宁联手,以我们两人之力参悟出这九眼天珠和那星辰元气的独特联系。郑袖的力量来自于不断对星辰元气的参悟和运用。”
“虽不知她的其他报复在哪里,但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凶狠。”夜策冷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道。
郑袖几乎是这世间独一运用星辰元气战斗的修行者,若是她的最强手段都从根本上被破掉,那她还剩下什么?
而且百里素雪加上丁宁…
夜策冷想到了昔日那人的轮廓,眼眶莫名的模糊起来。
百里素雪和昔日的王惊梦,从来没有联手过。这样的两人真正联手,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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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章 分,离
楚都的城门楼上,剑光还在不断盘旋。
丁宁依旧宁静站在城门楼上一角,城门楼周遭的城墙上,地面上,有许多坠落着的兵刃,也有一些人的尸身。
他的出手并不激烈,剑出也以破招为主,甚至都没有动用大刑剑,但是面对的挑战者里,也依旧有郑袖和元武的死忠者,也依旧有些剑式是玉石俱焚,必分生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城里所有人的情绪也在悄然的发生改变。
长陵那许多名剑师,包括那些上前挑战的剑师之中,有许多人最多能够将小说几招剑式运用到堪称完美的境地,然而今日里,在丁宁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宗门的不同剑式。
而且他所出的每一剑都不只是堪称完美,而是在场的所有修行者都没有见过能运用得比他要完美的存在。
关于王惊梦的故事,有很多的传说,身在楚都的这些人里面,有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过这些事情,但并未真正见过他的战斗。而以前一些哪怕亲眼目睹过他出手的修行者,大多也只将王惊梦的无敌联系到他迥异于常人的绝世天赋。
然而今日里,所有人的看法都已经有所改变。
例如他今日里所用的一些砍柴剑、劈山剑等剑招,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样,和剑招的名字一样,没有任何的花巧。其中只是最简单的劈斩和砍削的动作,唯有长时间不简单的每日苦练,才能够达到那种行云流水,自然有神的境界。
所以王惊梦的无敌,是因为他有着超越常人天赋的同时,还比寻常人要更加努力。
许多剑式对于这城中的修行者而言,就像是一场教学,而这样持续的战斗,也更让那些传说变得真实,也更让人看清他自己。
所以这城里先前那些明确表示对丁宁敬重的修行者和军士们,心中的敬仰越来越浓烈,甚至有许多先前没有明确表态的军士,也开始折服。
而另外的一方,彻底忠于元武和郑袖的修行者和军士们,因为看到同僚的死亡,而激起了更多的血性和仇恨,态度也越来越激进起来。
城里两方的气氛,便变得越来越不融洽。
“即便真的天下无敌又如何,恐怕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就在靠近这段城墙的一条街巷里,一名秦军将领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是一人应对这城中所有的修行者,这样的做派,却正好激得军队无法参战,尤其现在…再这样下去,我们城中倒是要分两拨打起来。到时候无数人战死,这城大乱,他却正好收了这座城。他意思不想造成这样的结果,但这无数人还不是为他而死。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打不起来,谁站在他那一边都看在眼里,他难道还能一次性带所有这些人离开?若是不能,那教这些人如何自处?今日不为他而死,恐怕他日也没有好下场。”
在这名秦军将领愤怒的声音里,有许多将领保持了沉默,但是却心有同感。
只是这种愤怒并不只是针对丁宁,而是对于整个兵马司,对于那些长陵权贵尤其是对于郑袖的愤怒的一种宣泄。
一些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个人意志发动的战争,最终大量战死的,却都只是底层的军士。
尤其是在对楚的这场战争里,这种愤怒在参与过追击赵香妃楚军残部的秦军中到达了顶点,许多将领公开违背了军令,甚至导致了兵马司许多高官的更替。
如果巴山剑场的做派和郑袖的掌权没有两样,那对于这些寻常的将领和军士而言,巴山剑场的复仇和权位的更替,根本没有意义。
今日这城里恐怕有数分之一的秦人会因为支持巴山剑场而不被容纳,若是以简单粗鄙的话来形容,就算今天丁宁将这城里所有不服的修行者打服,他也不可能就一个人占住这座城。楚都周围并没有足够的巴山剑场控制的军队,现在这楚都对于巴山剑场而言,还是陷落在敌人大军包围之中的孤地。
那么这些秦人势必离开先前效忠的军队…这些秦人离开楚都之后,如何安置?
失去了粮草和给养,这些零散的秦人的下场,恐怕会比楚军的残部还要凄惨。
在现在这些愤怒的将领看来,哪怕今日丁宁能够重铸无敌的声威,唤醒许多人心中的记忆和敬畏,但若是无法安置这些人,今后就绝对不可能获得大部分秦人的支持,甚至今后也不可能再出现这样阵营清晰的对立场面。
只是有些将领没有出声,是他们觉得以昔日那个人以及林煮酒的智谋,便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轰”的一声巨响。
又一名修行者飞坠,从城门楼上一直倒飞,狠狠砸落在护城河里,砸出了巨大的浪花。
更多的水流和水珠被狂暴的元气撕碎,因为战斗的不断持续,这些水汽被紊乱的元气席卷出去,互相撞击,就连远处的大河河面上,都升腾起了浓雾。
突然之间,城墙上响起了数声短促的惊呼。
浓雾笼罩的河面上,白的雾气里,突然有一些庞大的黑影正在透出。
那是一些大船,出现得如此突兀,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突然驶来。
昔日的幽浮舰队就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楚都外的河里,然而那是郑袖和大齐王朝做了交易,幽浮大船又无声潜行于水底,所以才能在楚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楚都之外。
只是这些大船又从何而来,同样让占据楚都的秦军毫无防备。
尤其在这惊呼声消失之后,当一些大船的船头彻底的穿出浓雾,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界之中时,他们心中的震惊与不解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些都是商船。
这些大商船来自于不同的商号,但很显然被人都聚集了过来,目的显而易见。
是什么人能够让诸多商号的商船都归他调用?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人的做事也极为隐秘,这么多商船到来,同样也没有惊动楚都里的人。
……
庞大的商船接踵而至,这画面让整个城都安静了下来。
一时没有人再上城门楼挑战丁宁。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城内开始有人离开,上船。
当有人开端,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下了决定,络绎不绝的人流出了城,登上靠岸的大船。
城中很多高阶将领沉默不语,面容冷峻如铁,双手却是在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
他们明白,这是一个新的开端。
之前丁宁和巴山剑场的复仇,只在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之间。
而现在,这复仇,已经开始到了军队,到了寻常人。
真正的征战和攻城略地,还会远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九章 冷宫
当许多秦人络绎不绝的离开楚都,登上那些靠岸的大船时,在距离楚都很遥远的一处阴暗山林里,有一名年轻的修行者枯坐在厚厚的腐叶上。
腐烂潮湿的林间最易滋生毒虫,而修行者身体的热度,对于这些毒虫而言便意味着异物,尤其对于一些较为独特的毒物而言,这种热度便意味着食物。
一条手臂粗细的毒蛇从这名年轻修行者上方一株枯木上悄然滑落。
它的鳞甲彩随着周围的环境不断变化,在枯木上时显得灰暗,接近地上枯黄或是灰白的落叶时,身上的鳞甲便也变成了枯黄和灰白两交杂。小说
它的头顶有一截小小的短角,在阴暗的环境里偶然露出一丝幽光,就像内里有什么宝石在闪亮。
它显然也不是寻常的毒虫,然而只可惜它的灵智依旧不高。
在感受到新鲜血肉的气息时,它猩红的蛇目里尽是贪婪的意味,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名年轻修行者身周的枯叶间有着许多异样的“枯木”。
这些“枯木”都是一些毒虫的尸体,只是因为这些毒虫都像是风干了一般,失去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而且变得扭曲不堪,甚至连干枯的身体往外散发着的也都是腐烂的枯枝般腐朽的味道,所以根本没有引起它的任何注意。
当这条毒蛇悄然垂落到这名年轻修行者的头顶,毫无防备的张口噬向这名年轻修行者的天灵时,这名年轻修行者的背上也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条细小的黑焰。
这条细小的黑焰就像是一根蜡烛燃烧到最末端,熄灭的一瞬间产生的一缕残烟。
然而这一条细小的黑焰却如有生命般直接分成两股,从这条毒蛇的鼻中冲了进去。
在下一瞬间,这条毒蛇便往外震飞出去,落地的瞬间便已经僵硬,接着随着身体的不断扭曲,有丝丝的黑气不断流淌出来,顺着地上枯叶的间隙,从地下不断朝着那名年轻修行者的身体流淌。
在数息的时间过后,这条毒蛇也变成了地上一截毫不起眼的“枯枝”。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间不断有这样的毒物出现,然而它们出现的结果也是和这条毒蛇一样,变成这名年轻修行者身边堆积起来的“枯枝”。
当暮降临,年轻修行者的呼吸韵律开始变化时,这片林间积累无数年的落叶深处骤然涌出无数微亮的黑阴气,接着在接触空气的时候瞬间变白,就像是这林间的地上突然有无数发亮的白蘑菇生成,接着这些阴气全部汇聚成流,顺着这年轻修行者的一阵吸气,全部朝着年轻修行者的气海汇去,瞬间卷吸一空。
这些阴气的数量足够令所有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齐修行者感到震惊,和这一次性涌起的阴气相比,先前那些不断出现的毒物的元气,只不过就像是一场饕鬄盛宴之前的开胃小菜。
这名年轻修行者慢慢睁开眼睛,站立了起来。
他的左手是残废的,和地上的枯枝一样干枯扭曲,右手却紧紧的握着一枚黑的骨片。
这名年轻修行者,自然便是苏秦。
苏秦深深的呼吸着,将黑的骨片贴身收好的同时,这林间的空气已经变得异常洁净,那种阴暗**的味道已经完全消失,只是他却从自己的身体内里感觉到了一种腐朽的气味。
只是他并未在意,嘴角却反而泛起满足的笑意。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除了一些直接提升修为的灵药和可以事半功倍的强大功法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修行经验。
他在十二巫神之中得到了最合适他的功法,在楚宫里得到了许多可以让他快速提升修为的资源,接下来所最为欠缺的便是修炼阴神鬼物功法的经验。
他手中的这枚黑骨片,却是记载了齐斯人所有的修行经验,以及最强大的对敌手段。
其中更是包括一些可以迅速提升他力量的修行技巧,或者说是捷径。
在过往的时日里,他挑选出了最需要的一些捷径…因为有着齐斯人这名宗师的详细介绍,所以他毫无障碍的便得到了参悟。现在每一次修行之后的每一次呼吸,他都可以感觉自己比起以前强大数分。
这种极为惊人的提升力量的感觉太过美妙,而且整个修行者的世界之中,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体验。
他现在的这座山已经处在齐境之内。
齐境的山林大多阴气森重,尤其在古时齐境便喜欢将人归葬在山林之中,所以齐境之中的绝大多数山林其实便是恒久以来的墓地。
苏秦料想这也是齐境之中的修行者天生便适合修行阴神鬼物之法的原因,因为这便根本不缺修行之地。
然而这便是他穿过楚境来到齐境的真正原因吗?
在此之前,苏秦的所有心思都在齐斯人传给他的这片骨片上,他秉ref2455010628088>欢喜挝蛐扌校欢匣牖胴阈凶撸坪踝匀坏木屠吹搅苏饫铮币馐独锼皇侨衔约阂丫梢园谕阎涞目刂疲丫恍枰倩爻肌绕渌丫幌朐偃弥浔涞酶浚换爻迹筒恍枰俳咨裆砩系哪敲殴Ψn桓洹Ⅻbr>
虽然那门功法白山水还没有交还给他,但他知道白山水既然答应,就一定会给。只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
然而当今日里,那齐斯人所授的骨片上记载的数门手段修炼告一段落,当站在这片山林朝着远处眺望时,当他看到了远处的大山,看到了山间的一些灯火,隐约辨明了方向。
他就陡然醒觉自己为什么浑浑噩噩间一直朝着这里而来。
因为这就像是一段未了的宿命。
他心中最深处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他,这里有一个人要杀,他会因此而更加迅速的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在他所望向的灯火方位,是齐王朝的宗庙所在。
齐王朝的宗庙,其实位处偏僻,相当于是帝王的冷宫。
在大齐王朝的历史上,便只有一个作用,幽禁被废的帝王,令其反省。
但事实上,所有被废的帝王被发配宗庙,便都是郁郁而终,或者被暗中赐死。
现在那处宗庙里,住着的便是已经让位的齐帝。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章 大光明
苏秦踩踏着腐朽的枯叶和毒物们的干尸,在夜幕降临时走出这片山林,朝着远处齐王朝的宗庙前行。
宗庙里昼夜燃着长明灯,当夜越来越深,远方村庄的灯火熄灭之后,那些火光将会更好的给他指引方位。
从被齐斯人从楚都掳走,得到齐斯人的修行经验和对敌手段到现在,他除了修行之外都没有任何的休憩,即便他每一次修行之后,力量都是提升许多,但身体的酸痛以及诸多其它的不良反应已经提醒他需要停下来。
然而他连自己身体里的腐朽气味都不在意,又如何会在意这些。&n}{小说{][}bsp;他的身体被一种莫名的狂热情绪支配着,只有到达那里,杀掉他想杀的人,得到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之后,他才会停下来休整
宗庙里很阴冷潮湿。
潮湿得连供奉在内里的牌位都会自然的滋生霉斑。
所以在这里闭门思过的废帝每次必须将宗庙中供奉的牌位全部细心的擦拭一遍。
最早立下这规矩的帝王,所想的应该是后代子孙若有犯错,在这里反省时,每日里看着各位祖先的牌位,心中便自然会想起和他们有关的故事,自然会想起后世对他们的评论。
只是这位帝王恐怕也没有想清楚。
在位时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谁会愿意进入此间反省,而进入此间反省的帝王,即便想清楚了,也几乎没有什么希望能够再出去重握大权。
这里不是让人享得清闲的所在。
对于一名主动让出帝位谢罪的废帝而言,也没有更悲凉的地方可去。
而且新帝登基,即便是为了面上的光辉,也必须保证这名废帝的安全。
除了必要有的心腹监视着这名废帝之外,还有不少的军队和修行者保护着废帝的安全。
然而还有其它的原因,让这名废帝丝毫不担忧,或者说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浓重的夜里,宗庙内高高悬挂着的长明灯的火焰显得很苍白。
不断跳跃着的火焰像是有着神灵在跳舞。
已经身穿寻常布袍的齐帝突然若有所思。
他刚刚擦拭过一遍的许多牌位上,光洁的彩突然斑驳起来,而且很多地方突然换换滋生出了新的霉斑。
他安静的放下手中的软布,转过身去。
殿门外幽冷的夜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淡渺的灰。
这灰像是一层轻雾,没有任何的元气波动,但是对于齐帝而言是熟悉的。
他的眉头微微一跳,自然认为是齐斯人前来,只是不知道有何事。
然而当这层灰雾缓缓消失,当一道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这殿内时,他眼中的温和瞬间变成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以及无尽的失望。
苏秦平静的看着他。
齐帝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微苦道:“我没有想到是你,我以为来杀我的人,会是晏婴的弟子。”
“我知道。”苏秦神不变的淡淡说道:“如果是他来,你会把命当成欠他师尊的东西还给他,所以这周围数十里之中的人虽然不少,然而护卫却是如此松懈,只可惜你认为只有他会来杀你。”
齐帝点了点头,真正苦笑道:“只是我最没有想到的,是齐斯人竟然死在了你的手里,而且你还得到了他的一些手段,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得到了十二巫神的功法,那十二巫神被毁,想必也是你和郑袖的阴谋?”
“和郑袖这样的人做生意,原本就是最愚蠢的事情。”苏秦嘲弄的看着这名废帝,“只是你真正没有想到的,是我得到了齐斯人的所有手段,而不是他的一些手段。而且不是我依靠什么功法强行从他的身上得到,而是他亲传给我,所以严格而言,我是他唯一的真传弟子。”
齐帝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不能理解。”
苏秦很简单的说道:“因为我是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的将来,我会成为新的巫祖。”
齐帝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所以到了最后,他最在意的是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的将来,而不是大齐王朝修行者的将来?”
苏秦似乎觉得齐帝的这句话很好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修行者更加在意的,自然是修行者的世界。”
一息之间,他又收敛了笑意,看着齐帝认真问道:“只是我也并不明白,为什么你在退位之前还要下令,要让齐斯人特意来杀我?”
齐帝彻底的恢复了平静,他突然也微笑了起来,看着苏秦,说道:“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想先听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来到这里,应该不只是报这私仇这么简单,你还想要什么”
“秘密。”苏秦极为干脆的说了两个字,然后接着说道:“任何大王朝的皇族都有许多秘密,你虽然让位给田康君,然而对于你们大齐王朝真正的皇族而言,他只不过是远亲。一些祖传的东西,比如说功法,特殊手段,以及一些特殊的符器,想必他还不配拥有。”
“我想要得到这些。”
苏秦直言不讳的说道:“有了这些,我修为进境会更快,会更快的成为巫祖。而且作为交换,我会满足你的一些条件。你应该明白,成为了齐斯人的真传弟子之后,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成为了大齐王朝修行者中的一位领袖,自然会有许多修行者追随我。而且我可以赐予他们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
齐帝耐心的听完了,面上的神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回答我听完了,现在你可以听我的回答。”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在退位前都特意求齐斯人亲自去杀你么?”
齐帝笑着,慢慢说道:“那时我都没有想明白,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你今后会成大患。然而方才我却真正的想明白了,因为你野心太大,像你这样的修行者,却不只是在意修行者的世界,你还想握有这世上所有的权势。而且像你这样的修行者,若是成王成帝,你更在意的是修行者的世界,更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更加在意寻常人的生死,在意他们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夜有安寝之地。”
苏秦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齐帝的笑意更浓烈了些,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原以为我会死在晏婴的弟子手中,然而给了他这么多时间,他却没有来。想来我最后做了这么多赎罪的事情,他也明白了我所处位置的心意和一些无奈,最终还是原谅了我。我原以为齐斯人和晏婴是一样的人,但最后还是略有区别。只是就算是齐斯人将你看成大齐修行者将来的希望,我还是不愿意将我的一些秘密交给你。若是有选择,我会交给那些懂得宽容的修行者。若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修行者不懂得包容和宽容,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可怕。”
苏秦听着他的这些话,眼神彻底变得冷漠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你就算不愿意,也未必能做得到。”
“我可以让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因为我有你不知道的秘密。”齐帝如同赢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得意的笑了起来,“大齐王朝的皇族,不会如此没有尊严。”
当他这句话声音响起时,苏秦脸骤变,身体就像被烈火灼烧般猛地往后一跳。
齐帝的眼瞳之中涌起奇异的光轮,他的身体里开始流淌出许多苍白的气流,接着化为光明,就像是此时殿顶的长明灯的光焰。
他的整个人彻底变成了一团光明。
从内到外,无论是元气,血肉,还是他的所有意识神魂,都化为虚无。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宗师们
苏秦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睛里也布满了无数血丝,有黑红两的光华不断在里面交融混合,不断有细微的血管爆裂。
在方才那觉察到齐帝死意的一瞬间,他便动用了齐斯人的某门秘术,然而齐帝体内的光焰却反而顺着他的元气差点直接涌入他的气海。
好在他瞬间醒觉,强行割裂了那一段真元,即便如此,他的心脏都跳动得近乎要爆开。
他不断的颤抖着,浑身发冷的看着化为虚无的齐帝,却是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
齐帝一生和人交手的机小说会不算太多,所以他真的不算是很强大的修行者。
方才的齐帝所想着的也是尊严的求死,所以做法有些保守,事实上此时回想起来,苏秦可以肯定换了一名常年征战的修行者,这种自尽将会变成玉石俱焚的手段,他也会被瞬间杀死。
不远处很快有警鸣声响起,这里的光明已经彻底将那些守卫的修行者和军队惊动,留给苏秦逃遁的时间不多。
然而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心情的同时,苏秦还是看着齐帝消失处,声音微寒的说了一句:“我没有想到连巫祖和齐斯人的手段都没有留得住你,但你即便得到了你想要的尊严,没有让我得到我所要的东西,你还是不够明白…因为像我这样的人的**不会就此满足,在这里得不到的东西,将会通过别的方式得到,到时候应该就会有更多你在意的人付出更多的代价。而且你根本未曾想到,我可以伪装成晏婴的弟子做很多事情,包括今日我杀你,也可以让人觉得是晏婴的弟子所为。至少大齐的绝大多数人,恐怕会认为就是他杀了你。”
……
黑夜里的城门楼上不再亮起剑光。
丁宁安静的站立在城门楼上,再没有人上前挑战他。
那些该离开这座城池的人也都已经上了船,坐船离开,于是整座城都彻底安静了。
末花残剑闪耀着淡淡的白光,悬浮在他的身侧,就像是一名静静在他身边的伙伴。
今日里它不知破了多少剑式,击落了多少的名剑。
所以它的每一道符文和每一条裂缝里,似乎都在流散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气。
这再次令人想到它原有的主人。
“今天我们上当了。”
城里,一名秦军将领面极为难看的看着城门楼上那条身影,说道:“我们又给了他一次这样以寡敌众,长时间战斗的机会,他会更好的分配他的真元使用。”
他的身旁有很多的秦军将领。
或者说这城里所有依旧忠于元武和郑袖的秦军高阶将领都聚集在了一起。
所有这些高阶将领此时心中都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当年的王惊梦在长陵战死,便是因为长时间的车轮战耗尽了他的体力和真元,但那样的经历,对于修行者而言应该是很宝贵的经验。
现在的丁宁持续战斗了这么久的时间,然而到了现在还有再战的余力。
这说明他对真元的分配已经控制到了极致。
他会用最节省力气的手段最快的解决掉对手。
经过了这样一场长时间的战斗之后,得到的经验将会令他对自己的真元数量和如何使用有着更好的控制力。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城门楼上的丁宁虽然看起来和日间的丁宁没有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却已经变得更加可怕。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些战斗里,又体悟到了多少剑式,又领悟了多少的天地元气流通之法。
然而绝大多数秦军将领却只是想到,当灵虚剑门名存实亡,胶东郡覆灭,岷山剑宗、赵剑炉、白山水这世上大多数最强的宗师都已经站在了丁宁这一边,那还有什么能够和丁宁抗衡?他又怎么可能再遭受那样的围攻?
丁宁停了下来。
他眺望着上游的河面,这个时候,百里素雪应该快要到了。
一艘大船停在那处水面,灯火通明。
那艘大船同样是他的安排,此时在漆黑的河面上,显得有些放肆。
然而昔日长陵他和他所有那些朋友们,也是如此放肆。
那艘大船附近的河岸边,一处芦苇荡里,有一名楚皇宫里的供奉收敛了气息凝视着河面。
他是徐福身边的供奉之一,曾经长时间追随徐福出海,当幽浮舰队攻占楚都之后,他就留了下来,成为镇守楚都的力量之一。
这名供奉眯起了眼睛。
他感知到了顺流而下的河面上百里素雪等人的气息。
百里素雪等人的伤势,曾经有一瞬间让这名供奉想要忍不住出手,然而当他看到那条接应的大船上的两人时,他的这种冲动却是瞬间化为乌有。
大船内里的人似乎不少,但只有两人在他所见的范围之内。
这两人都是女子,一人站在船头掌舵,让这船稳定而缓慢的朝着百里素雪所在的方位迎去。
这名女子的年纪不大,但远远望去,面容和神态却似乎有些显得苍老。
然而在此时黑夜之中,这名女子的身上却偶尔显现出一圈如皎月般的剑华。
这让他联想到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女修行者李皎月。
那也是巴山剑场的女剑师,但听说丁宁出现在南泉诸镇时,这名女子便出现,最终对着丁宁跪了下去。
光是这样的一名修行者恐怕就已经不是他所能应付,更何况此时大船顶部的风帆下,还站着一名眺望的女子。
那名女子蒙着面纱,当船头上李皎月的剑华偶尔闪耀时,这名供奉可以隐约看到她面纱之外还有一道伤疤的尾梢。
这名女子应该便是当初被王惊梦划破了脸的陈国女公子纪青清。
这两名女宗师要是同时出手对付他,那他恐怕连一招都支持不下来,更不用说那船内还有谁。
想着此时楚都城门楼上镇住了一座城的丁宁,想着先前那里已经出现的长孙浅雪、赵四和白山水夫妇,再想着此时这些人会和之后,这船里会有多少强大的宗师,这名跟随了徐福很多年的供奉心中比起此时那些在楚都的秦军将领还要寒冷。
谁也不会想到,许多年之后,这么多的宗师,会再次因为巴山剑场聚集在一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感动
纪青清站在风帆下的风里。
她没有感知到徐福座下的那名供奉的存在,但是她感知到了楚都那侧的异动。
她知道是丁宁要来了。
于是她准备离开。
在她看来,百里素雪对她自然是有恩,但昔日的王惊梦,今日的丁宁自然是和她有仇。虽然那是出于误会和郑袖的挑拨,但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丁宁。
既然不知道,那便不如不见……小说
“等等。”
然而就在她将要离开的瞬间,丁宁的声音却已经传入她的耳廓。
她的身体顿时僵住。
丁宁的身影穿过夜,落在她的身后。这种速度甚至比她当年记忆里的那个人还要快。
只是这一刹那,她已经可以肯定,此时的丁宁,已经比起当年杀入长陵时的那人的境界还要可怕。
然而她自然不可能就此屈服。
一股莫名的戾气油然而生。
她冷笑了起来,看着丁宁厉声道:“怎么,连我走都要拦,难道在我脸上划了一剑还不够,还要杀死我么?”
丁宁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只是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轻声解释道:“我想让你等我片刻,只是因为我欠你一个道歉。”
纪青清一滞。
丁宁接着认真说道:“当日我是对你有误解,所以才故意找你比剑,是我错如果可以,我会帮你去掉脸上的剑痕。”
纪青清想要发怒。
即便她面上的剑痕能够祛除,即便对方诚恳的认错,即便她现在也很清楚对面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但是这些年的经历还能改变么?这些年已经逝去的时光,还能弥补么
如果没有这道剑痕,她的人生绝对会有所不同,不会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憎。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对面的丁宁,她想要发怒,然而怒火却反而渐消。
她莫名的有些安静了下来。
当年那人给她的感觉是无比的锋锐,锋芒毕露,就是天下最利的宝剑,锋利得似乎可以斩断一切。然而现在看着对面的丁宁,她却找不到多少当年的痕迹。
风吹动了她的发梢,打在她脸上的纱巾上,有些发痒。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突然又觉得可笑。
“既然都已经不是过去的人,还有什么可道歉的?”她不再看丁宁,而是看着黑的河面,说了这一句。
丁宁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说话。
“你我恩怨已消,但我和郑袖的恩怨未消。”纪青清缓缓说道:“面上的剑痕不需帮我除去,如果可以,将来也替我在郑袖面上划上一剑。”
“她当年就是比我出名的美人,当年天下人不知道她的冷酷时,她的美丽也是她最有力的武器,也让无数人对她心生好感,最终她才能坐到这样的位置。”顿了顿之后,纪青清微讽的笑了起来,“所以她应该比我更在意美丑。”
丁宁眉头微蹙,认真道:“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会替你做到。”
纪青清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清脆,她已经很多年未曾这样笑过,“看来你对她的恨意并不比我少,让一个曾经深爱过她的人恨成如此,她这一生比我还失败。”
丁宁摇了摇头,“那要看一个人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纪青清沉默了片刻,道:“在不在意,往往要在真正失去的时候才知道。”
丁宁不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他平静的轻声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
和百里素雪正式见面,无论对于巴山剑场还是对于丁宁本身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大事,现在他这简单的一句话,便是很郑重的邀请。
纪青清想了想,没有犹豫什么,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在下一刹那,丁宁和她的身影已经位于船头,站在李皎月的身前。
小船已至。
船上三人,连着潘若叶都可以算是他的朋友,而百里素雪和夜策冷,在他的生命里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在丁宁的视界里,百里素雪和夜策冷的容貌是熟悉的。
他深深的看着这两个人,一时却是无法成语,莫名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你不欠我道歉。”
百里素雪却是首先开口,看着丁宁道:“在你杀入长陵时我已经原谅了你,不过你这副样貌我很不习惯,如果可以,尽量变得和以前像一些。”
丁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比以前风趣了些。”
然后他转头看向夜策冷。
夜策冷也安静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长孙浅雪也已经到了这大船上,船舱内很多岷山剑宗的人也已经走了出来,参见他们的宗主。
但是她不在意。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学生,她已经是天下畏惧的夜司首。
所以她做了一件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情。
她上前数步,抱住了丁宁,久久不松手。
丁宁明白她所有的情绪。
这一刻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您终于回来了。”
夜策冷说了这一句,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抱着他的手,站在他的下首。
此时整条船上都很安静。
所有人看着这名女修行者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同程度的敬意。
这敬意和她的身份地位以及修为无关。
而在于她的情感,她这些年的坚持,或者说曾经毫无希望的坚持。
谁都隐约知道。
当年的王惊梦,是教导过她剑法的师尊,而且也是她少女时代,尊敬的,倾慕的存在。
只是很多纯真而热切的感情终究会被时间和利益所改变,许多人在很多年后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忘记了当年自己到底是谁。
然而她始终没有变过。
哪怕无望的坚持到最后,有可能还要付出她的生命。
但她终究迎来了奇迹。
和很多年前一样乖乖的站在正式回归的天下剑首身旁,这恐怕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所以这船上所有的人不只是心生敬意,同时所有的人都很感动。
水声响起。
大船开始驶离这片水域。
当所有人都安顿下来,当很多人和许多年前一样围坐在一起,丁宁先问了百里素雪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净琉璃去了哪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怪异
百里素雪回答的很快,“李思在哪里,她就会去哪里。”
这舱内所有人都非寻常人物,然而听到他的回答,其中大部分还是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丁宁也有些意外,怔怔的看着他:“你要让她去杀李思?”
百里素雪神很自然:“她总会找到杀死他的办法。”
“为什么?”丁宁问道。
杀人总是要理由,更何况百里素雪让净琉璃要杀的人是大秦两相之一,实力远在净琉璃之上。
“这些年李思和元武走得近,甚至连鹿山会盟他都是带了李思去,但是李思其实是郑袖的人。”百里素雪看着丁宁,说道:“郑袖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只要杀死了李思,她和元武之间的均衡就被彻底打破。”
顿了顿之后,百里素雪微讽的接着说道:“元武最擅长的便是装可怜,以前是,现在哪怕入了八境也是。他虽然隐伤难复,但身边大有人在。”
船舱里的所有人都明白百里素雪的意思。
郑袖和元武共享天下,但先前是基于两人都拥有同等可怕的力量,当郑袖的力量被一层层慢慢剥去,这均衡失去之后,郑袖和元武之间便不会是简单的不和这么简单。
纪青清冷笑了一声,道:“按着这两人的性情,恐怕我们不需要打入长陵,他们两人就先已经反目。”
“能在修行者世界里解决的事情,便尽可能的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解决。”夜策冷看着百里素雪和丁宁,知道很多年之后,这两人的想法更加纯熟,知道两人谋划的都是从修行者世界的层面,一点点剥夺郑袖和元武的力量,就目前而言,郑袖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东西。然而她却依旧有点担心,忍不住眉头微蹙,“只是净琉璃去杀李思,会不会太过危险?”
“她是真正的天才。”百里素雪淡淡的摇了摇头,“如果她自觉没有机会,便不会出手。”
丁宁想了想那个跟了自己很多天的少女,微微一笑,道:“她的确是真正的天才。”
有些人从开始修行起便是真正的天才。
净琉璃便是如此。
然而张仪却从来不是这样的天才。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因为自己和那些天才之间的差距而感到羞愧。
即便是同样从白羊洞出来的修行者,面对他曾经的师弟苏秦时也是如此。
世人注意到他的方面,也多在于他诚恳善良的品格,在于他是真正的君子,然而却往往忽略了他的认真和专注,谦虚与拥有足够的耐心。
在遥远的大燕王朝,在他被封赏的侯府书房里,他看着身前书桌上的一块白水晶。
这块白水晶上有一些奇特的符文,用真元所凝,是苏秦用仙符宗的手段记录着的某座巫神身上的功法。
按白山水交于他手中时他所了解到的,这门功法应该是和星辰元气有关,是郑袖所图谋的功法。
按照仙符宗所学的解符手段,他很快就读取了这块白水晶之中记录的所有内容。
只是解除的内容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带着图录的经文,而是一些似乎很凌乱的符意。
那些符意所带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次,都像是一片片灰的霜花,他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些什么。
最为关键的在于,苏秦令白山水带来了两块这样的白水晶。
按苏秦所说,这两块白水晶之中记载的都是同一门功法,他在解符时也觉得符意十分相同,然而因为那些符意太过凌乱,所以在他脑海之中带来的每一次感知都不同。
就像是他面前两间屋子的屋顶瓦上再不断的结出霜花,然而这一片消融,那一片出现,两面屋瓦上的霜花到底是否一致,他却竟然无法肯定。
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还保持着对苏秦的一份同门之谊,即便他日一定会成为敌手,恐怕以他的性情,潜意识里能忍让还是要忍让一些,能留手也会留手一些。
然而他对于苏秦却是同样了解到了极致。
他觉得苏秦绝对不会如此光明磊落,苏秦和白山水、赵四那些人,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他并不知道苏秦自己暗藏了某门功法,但他觉得苏秦在大齐做了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绝对有着自己的私利,一定会有哪些地方动了手脚。
所以他对这两块白水晶之中记载的符意也不放心。
因为前些时日已经听说苏秦在楚都被齐斯人所掳,也不急着交还一块回苏秦手中,所以这两块白水晶依旧在他手中,只是从数日前开始,他就已经收起了一块,以免两块白水晶之中的符意在他脑海之中混乱,如万千灰霜花交缠在一起,反而更不好辨别。
要理解符意,自然是以简入繁,先行去理解其中最为简单的一道符文。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苏秦已经从这纷乱的符意之中,捕捉分解出了十七道简单的符线。
这就像是一个线团里扯出了十七个线头,但是到底还有多少线头,先扯哪一根,接下来再扯哪一根才能将这整个线团解开,却还是未知之数。
那名巫祖流传下来的功法,在所有修行者想来自然有关阴神鬼物元气,而郑袖看中的功法,想必很有可能和星辰元气有关。
无论是阴神鬼物元气还是星辰元气,都不是苏秦这样的修行者所能修行。
那若是换了别人,既然如此繁琐,怎么都解不出,恐怕就不会再一门心思钻在这里面。
然而张仪不同。
他想的并非是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他想的却是,苏秦会不会在这里面有什么手段,会不会用这个做什么坏事。
还有就是,这种白水晶若是按照承诺依旧要交还一块到苏秦手中,那能不能让它流入长陵?
当天空现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夜未眠的苏秦才恍然发现一夜已经过去。
他这一夜并非全无收获,在纷乱的符意里,他又寻找出了一根新的“线头”。
这根“线头”到底连着何处,通往何处,还是不知。
他也没有欣喜,但也没有什么失望,一切都很平常。
然而就在他停止解符意,将这块白水晶小心的贴身收好后站起来之时,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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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习惯
她在山坡上放了半天羊,和往日一样,她看到了李思坐着华贵的车辇在未完成的宫殿里出现。
在和一些匠师和官员交谈了近半个时辰之后,这架车辇回到一处临时的院落,那是一片已经建造完成的花园,内里有一些雅致的庭院。
修行者之间自有独特的感应,即便是隔着感知之外距离的目光远眺,也有可能引起一些警觉。
尤其高阶修行者的杀意,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所以净琉璃很多时候是真的在放羊,她从不凝神注视那片区域很长的时间小说,哪怕李思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也只是如同蚂蚁般细小,哪怕她是远远的居高临下,以李思所在的方位恐怕根本看不到这片山坡上的景物。
当李思的车辇回到住处之后,她依旧又放了一个多时辰的羊,当阳光开始昏暗时,她才慢慢赶着羊群回到住处。
她的住处极为简陋,是这里一名真正的牧羊女的住处,只是简单的用树皮、木板和枯枝等物制成的简陋房屋。当雨下得大时,屋子里甚至到处漏水。
这名牧羊女是一名寡居的老妇人,有一个妹妹嫁在远方的城镇里,也只是每隔一两年,才托人送些钱粮过来以接济这名老妇人。
屋子里的陈设也极为简单,只有木板和棉絮等物随意堆成的床,以及用几块山石就算是锅灶,上面吊着一个被烟熏成黑灰的铜锅。
当她赶着羊群来到这屋子前方的一片羊圈时,这屋子里却有一个人在专心的煮着羹汤。
这人的脸面在生火时被熏成了花脸,然而若是有人看到他,必定同样也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是独孤白。
当安抱石死后,他和厉西星等人,便是长陵这一代修行者之中的翘楚。
他虽然没有厉西星那样的际遇,但是以他的修为进境,进阶七境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间屋子里那种简陋到极点的床有两张,显然他和净琉璃离开长陵之后来到这里,是根本不计较这些小节,很多夜晚就各自安歇在这里。
他和净琉璃显然也已经极熟,远远的看到净琉璃走来,他便很自然的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净琉璃也只是轻嗯了一声。
“今天采到了一些新鲜的蘑菇,又加了鹿肉,味道应该会不错,只是还要等一会。”独孤白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羹汤,又说了一句。
“不急。”净琉璃随意的在他一旁的地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个粗碗喝了些水。
独孤白看着若有所思的她,问道:“今天见到李思了吗?”
净琉璃点了点头,“见着了。”
独孤白从她的面之中看出了些端倪,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想不出办法?”
“想不出。”
净琉璃倒是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气馁,看着热气腾腾的铜锅,从独孤白手里拿过了勺子尝了尝味道,似乎还算是满意,然后她抿了抿嘴,接着说道:“只是我师尊对我说,他去哪里,我便跟在哪里我师尊让我这样观察他的一切,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些天看下来,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独孤白有些吃惊,“有什么发现?”
净琉璃点了点头:“李思的一切举动都有着严格的规律,什么时候用餐,什么时候修行,什么时候出来管理这些杂务,都在固定的时候。”
独孤白顿时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每天看到他车辇出来处理这些事情的时间点都差不多?”
净琉璃没有废话,说道:“不错,能够严格遵循这些规律的人,一定是个自律到了极点,有着强大意志力的人。除此之外,这种规律,往往也是修行很多特殊功法形成的习惯。”
听着这句话,独孤白的心脏跳动的快了一些。
他明白净琉璃的意思。
修行者的功法千奇百怪,归根结底便是利用不同种类的天地元气,所以有些功法需要在日出时分吐纳,有些功法需要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分借热意推行气血,而有些功法,则必须在月明时分修行。
一直在某个既定的时间做一些既定的事情,就往往会自然养成很多习惯,做很多事情也往往变得极其规律。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道:“猜得出他修的是什么功法么?”
“他在岷山剑宗和我师尊交过手,用了胶东郡的某件至宝。我师尊说那件东西只有偏阴柔的水元功法才能发挥到极致。”净琉璃说道:“再加上这些时日看他的习惯他修行中最重要的时间应该是日出之前的两个时辰,所以他所修的功法应该不是李家家传的某门功法,很有可能是以前和天一阁齐名的海昌阁的水元功法。”
“只是极有可能也只是可能,我现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又不能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试探。”顿了顿之后,净琉璃又补充了一句。
李思最近一直是这样的作息规律,不离开那片建造中的殿宇,所以她很担心李思这样要持续很长的时间。
独孤白的眼睛里却出现了一些异样的亮光。
“你注意到她又在这边建新的木屋了么?”
他看着净琉璃的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是净琉璃知道他所说的就是卖羊群和这住所给她们的老妇人。
当时她和独孤白来时,独孤白买了她的羊群和这住所,给的钱财足以让她一般的城镇里安享晚年,然而她却并没有离开这里,最近这段时间,她在附近的山村里也住得似乎不太习惯,却是花钱喊了人,在对面一片不远处的坡地上建房。
所不同的是,新建的房屋会更好,更舒适一些。
净琉璃听出了些什么,她的眉头猛然深深锁紧。
“只是因为习惯。”
独孤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一些习以为常的规律有所改变,这人就会很不习惯感觉不对劲。这影响的是心境。”
净琉璃沉思了很久,一直等到她觉得羹汤已经没有问题,已经很可口,她开始盛汤慢慢喝起来,然后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独孤白听一样,“所以我师尊觉得他比起其余那些大宗师好对付,觉得我可以杀他,是因为他的心境最容易受到影响,而且恐怕只是因为一些潜移默化的,寻常养成的小习惯的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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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正的破法
独孤白没有再说话,开始自己盛汤,然后掰碎了一块白馍放在汤里,慢慢的吃了起来。
其实就算是他和净琉璃所猜测的全对,但一名大宗师即便出了很大的问题,甚至即便是受着伤无法发挥出正常的实力,但他依旧是大宗师。
到最后依旧会面对纯粹力量的碾压。
很多时候一名七境宗师垂死时的反击尤为恐怖。
要杀死李思这样的存在,但最后自己能活下来,这比平时公平比剑战胜一名七境还要困难得多。&n````小说`bsp;独孤白承认净琉璃绝对是长陵最强的天才,但他依旧对净琉璃没有信心。
“你不要忘记一点。”
他吃完了一碗泡馍,看着净琉璃提醒道:“李思是郑袖的人,哪怕你真的能够很快找出他的破绽,到了最后要杀死他的时候,你应该还会面对郑袖的星火剑。”
“再也没有人比李思对于郑袖更重要。”独孤白顿了顿之后补充道:“郑袖已经不能再失去这样重要的伙伴,她一定会全力出手。所以到最后,你相当于还要面对郑袖的一击。”
净琉璃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连小口喝汤的动作都停止了。
她先前只考虑了修行和有关李思本身的问题,的确根本未考虑到这点。
从理论上而言,就算她骤然突破七境,也根本抵挡不住郑袖这样的一剑。
“你怎么不早说。”片刻之后,她面微沉,放下碗抬头看着独孤白说道。
独孤白有些无奈,轻声道:“我怕影响你的战意,更何况百里宗主觉得你有办法,我又如何能多说。我想着你若是连一点可能都找不出,便根本也不会到那一步,也不需要提醒这点。”
“你错了。”净琉璃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如果怎么都不可能抵挡得住郑袖的一剑,那就说明前面的想法全部是走入了死胡同,从一开始的想法都错了。”
独孤白有些愕然。
净琉璃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太过愚钝,根本没有领悟到师尊的真意。无论是师尊还是丁宁,都告诉过我很多事情就算他们懂,也不会对我明说,因为如果没有自己思索进步的过程,便会丧失自我学习的本能,再好的天赋到最后也是泯然众人,而且超不过前辈走过的路。我师尊想要我明白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如果一开始就避不开郑袖的这一剑,那以我现在的修为,就应该在这一剑上着手。”
独孤白也不笨,他有点听出了净琉璃的意思,吃惊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你你的意思是你反而要利用郑袖的这一剑来杀李思?”
净琉璃笑了起来:“本来就应该这样,李思自己,也应该抵挡不住郑袖全力的一剑。”
独孤白的思维依旧有些跟不上,“可是不把李思逼到末路,他不以气机请求郑袖出剑,又如何能利用郑袖的一剑?而且又怎么能让郑袖的星火剑斩杀他?”
净琉璃看着他没有回话。
因为她知道独孤白只是一瞬间转不过弯来,这个问题他自己马上就能想出答案。
果然,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独孤白反应了过来,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模仿出那股气机,让郑袖误起感应?”
净琉璃点了点头。
独孤白稍微平静了些,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这简直比悟出一门功法还要困难,李思自己体内有和郑袖有独特感应的气机,他还好好活着的情况下,你模仿出他将要垂死的气机,同时让郑袖认为李思自己是敌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做到,但我是净琉璃,同时我还是百里素雪的真传弟子。”
净琉璃用最寻常的语气说了这一句话。
这句话说不出的骄傲,但是在她看来却就是很寻常的事实。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尊昔日在岷山剑宗时,让我修行了一些在我看来没有用处的法门。原来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准备好破掉郑袖的这星火剑。”
在独孤白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之前,她带着无限的敬意轻声说了下去:“巴山剑场攻占了胶东郡之后,我原以为杀掉李思这样一名对于郑袖最为重要的大秦丞相是对郑袖最大的打击,但我现在终于明白,破掉这星火剑,才是对郑袖最大的打击。当杀死李思的那一瞬间,她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最令人恐惧的就是无处不在,突然降临的星火剑,但从今以后,在她不能亲眼看见的地方,她还敢用星火剑么?有我这样的一个岷山剑宗弟子破掉了她的星火剑,她还能用星火剑保护谁?”
咕噜一声。
是独孤白用力的咽了口口水。
这个时候独孤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条在长陵城上飞过的幽龙。
这再次提醒他,从当年王惊梦在长陵战死的时候,百里素雪就已经将全部心力用在了给王惊梦复仇上。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百里素雪就已经想到要杀入皇宫,想到要破掉郑袖的星火剑。
只是要破星火剑恐怕就必须要净琉璃这样天赋还在他之上的修行者,再加上一些突发的事情,导致他计划之中的时间点有些错乱,否则恐怕是岷山剑宗先破星火剑,然后百里素雪真的是杀入皇宫杀死郑袖成功。
百里素雪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修行者之一,但更让他心神激越的,却是他和王惊梦的友情。
便是这最为真挚的友情的力量,让百里素雪用了这么多年来做这些事情。
他倾慕的想着,自己这一生,也要有这样的朋友。
“想出了办法,但无论是参悟这气机还是从他的一些习惯得到更好对付他的机会,都必须有接近他的机会。”净琉璃看着若有所思的独孤白,说道:“现在已经到了冒险接近李思身边的时候,我们必须动到宫里的那名朋友了。”
独孤白想都没有想,很自然的说道:“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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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想法
外面不断流传而至的消息对于长陵的权贵而言非常不利。
这些权贵现有的利益大多来自十几年前长陵那场变故,如果巴山剑场最终将收回长陵,那他们必定将失去所有。
皇宫是长陵统治的中心,然而这段时间,皇宫里却反而安稳得多,或者用更加贴切的话语来形容,是更加安详得多。
皇后在关中还未归,元武皇帝在关中归来之后便立即闭关。
秦楚的大战已经落幕,没有密集的调令,朝官们便也没有平时那般紧张。[][]小说>
对于深宫之中的宫女和侍者而言,深夜里也没有了那种令人揪心的嘶喊。
年轻的皇子胡亥恢复得不错,非但不再有那种连续的半夜起惊,频发幻梦,而且就连性情都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暴戾,喜怒无常。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性格倒反而有点像扶苏皇子了。
这医治的功劳自然全部归于医师韩遇春。
对于这名治好自己的医师,胡亥极为尊敬,甚至有些依赖。
宫里自然无人知晓这名所谓的韩地医术圣手其实是赵高顶替,在所有人眼中,这便是一名从未有过修行,或者说根本无法修行的韩地人。长陵崇尚悍勇,有些时候对一些没有武力的羸弱文士便会不自然的缺乏尊重。
对于这点,已经变得温顺的胡亥却是反应很激烈。
前段时间先后有一名宫里的侍卫和一名神都监的官员对赵高不够尊敬,便引起了胡亥的大发雷霆,接着那名侍卫和神都监官员便永远从长陵消失了。
出了这些事情之后,宫内的所有人,包括一些身居重位的官员自然便不敢再轻慢赵高。
而其中一些敏锐者,更是开始醒觉,胡亥皇子在这段时间里,似乎不知不觉已经开始插手很多事情,而且拥有了许多人的支持。
简单而言,这名除了名号之外,不太在众人视线里出现的皇子,已经真正出现在权贵的舞台,扮演着长袖善舞的角。
天生拥有皇子的身份,要笼络权势和让一些人听话很简单,但潜移默化,在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慢慢做到了这一点,这便很难。
所以他依赖的这名医师很不简单。
……
天晦暗如夜,一场风雨就将笼盖长陵。
神都监陈监首在马车之中隔着车帘看着如陷入魔界之中的皇城。
当年夜策冷从海外回归时就是这样的天气。
一年里这样的天气并不多。
这些时日神都监在明面上嚣张跋扈,监天司的旧部势力在长陵已经被肃清,神都监所有官员都是扬眉吐气。
这不只在于监天司对于神都监而言一直是宿敌,还在于,除去了监天司之后,神都监现在所拥有的权势比之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关乎纯粹的力量,兵马司自然高出神都监和以前的监天司,因为前者统领着所有的军队,拥有更多的修行者,但是有关追踪、调查修行者的事情,都是神都监和监天司完成,神都监和监天司处理的都是修行者世界的事情。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
修行者的世界更加复杂和神秘,成为神都监的统领者这么多年,陈监首自然形成了常人没有的嗅觉和直觉。
赵高伪装的韩遇春在资料上全无任何问题,但是那种独有的直觉却让陈监首可以肯定赵高绝对有问题。
只是同样也没有人知晓,当夜策冷护着百里素雪离开长陵之后,他做事的所有出发点也已经变了。
神都监给所有人的感觉,还在承担着长陵那道最重要的无形城墙的角,还在抓捕着很多危险的犯人,然而只有他真正知晓,他抓的都是小鱼,那些真正能够影响局势的大鱼,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
今日天反常,也恰好有大事要发生。
因为他不去接触这名医师,但这名医师却找上了他。
一辆属于皇城医师的马车驶出了皇城,在雨珠开始坠落之时,来到了他所在的这辆马车的旁边。
赵高没有下车,陈监首也没有下车,甚至马车停靠在一起时,双方都没有掀起车帘。
“长陵许多权贵都注意到了我,但是你偏偏和我保持着距离,这不合常理,反而令人生疑,所以我来见你。”赵高的声音首先响起,轻轻的传入陈监首的耳廓,“这样即便是我主动,在旁人看来也是你找我约谈。”
阴暗车厢里的陈监首双眉微微挑起,没有回应。
“申玄做事是和夜策冷商量过的,包括他能够安全离开长陵,也有夜策冷监天司的安排。”赵高很直接的轻声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夜策冷一边的,那你就是和我一边的。”
陈监首的面没有改变,道:“你很坦白,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冒险告诉我这些。”
赵高点了点头,说道:“净琉璃找到了杀李思的方法,但她需要接近李思一段时间,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他这句话说的干脆利落到了极点。
有关净琉璃为什么要杀李思,如何找到了杀李思的方法,包括为什么一定要接近李思一段时间等等他完全都没有解释。
但是陈监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的想了一息的时间,道:“我可以想办法。”
赵高接着说道:“她就在骊山,我会传消息给她告知这件事情。”
陈监首没有去纠结这件事情,他只是问了一个他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你在胡亥的身边,想要做成什么事情,或者说你自己接下来想做的一件大事是什么?”
“既然岷山剑宗和净琉璃会除去李思,那我就会想办法除去严相。”赵高很平和的回应道:“如果两相都没有了,我想试试能否成为新的大秦丞相。”
一名医师成为大秦丞相,这听上去是绝无可能的白日梦。
然而陈监首微微垂头,想了想,在马车开始行驶离开时,却轻声回应了一句:“很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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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位高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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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平静回宫。
他在长陵皇宫里依旧还是一名医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官位,然而他是最熟悉胶东郡手段的人之一,当夜策冷离开长陵,夜策冷便将监天司留给了他,他实际上便成了监天司的秘密主人。
在神都监的清扫之下,似乎监天司已经荡然无存,然而在他的手中,事实上却在阴暗中滋生,焕发着新的活力。
从今天的谈话之后开始,他还会得到神都监的支持。
监天司和神都监在长陵的权贵看来,本身就掌握着长陵修行者世界最阴暗的力小说 量,若是同时支持一名权贵,本身就很恐怖。
而他现在本身还代表着胡亥皇子,在各司也已经开始培植起自己的力量。
除此之外,就在这不久之前,他还接到了来自胶东郡的巴山剑场的讯息。
在长陵的市井之间,丁宁还给了他一名联络人。
这人是原先王太虚的部下,这便意味着,长陵最底层市井之间的消息和变动,也会悉数传入他的耳中。
长陵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一名权贵,可以从上至下的拥有这些耳目,拥有如此多的支持。
赵高回到宫里,在暴雨倾盆之中进入了胡亥的寝宫。
“先生。”
在看到赵高的同时,胡亥敬畏而欣喜的叫了出声。
赵高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失态,同时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两句,“你需要新的修行者门客,现在的这些侍卫,原属于宫中各位大人或者你母后的门客,不是你真正的心腹。还有,你最近要去骊山会见李思。”
胡亥点头称是,说道:“全听先生所言。”
赵高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暴雨如注,面无表情的轻声道:“我已经安排了下去。”
暴雨如注里,有许多身穿着明黄色袍服的使者已经穿行在长陵内外各处。
在昔日长陵,那些身穿土黄色袍服的修行者便意味着胶东郡,意味着皇后郑袖的家中人。
而从不久前开始,他已经让人渐渐养成习惯,这些身穿明黄色袍服的使者,便意味着皇宫里的二皇子。
这些使者在雨落之前就出了城,带着他不同的命令行事。
这便意味着一点,赵高就从来没有想过陈监首会拒绝。
此刻他面无表情,但眼瞳里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和勇气。
当放弃修为,不再是修行者之后,生命似乎陡然变得脆弱和低贱,然而他却发现似乎这样更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反而让他变得更为勇敢
一名身穿明黄色袍服的使者撑着黄油纸伞,来到了长陵郊野的山区。
这片区域连车马都难行,尤其下雨之后,更是罕有人迹,然而却正是因为清净,所以汇聚了许多历史比较悠久的修行地。
例如大觉剑院,素心剑斋。
这名使者穿过一片很古老的松林,踏着石阶,来到了素心剑斋的山门之前。
素心剑斋占地并不算大,共有数十栋建筑,但是所在的山谷却极有灵韵,这片山谷地势平坦,有溪水流淌,生长着一些名木。而后方一片峭壁上,却偏偏生长着苍劲至极的松柏。
这些崖上的松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就如一条条苍龙在空中扭曲,枝繁叶茂,从空中竟是遮住了大半片山谷。
此时虽然暴雨如注,但是从高空之中坠落的雨线却是首先击打在这些松柏之上,绽放出一层白色雨雾,竟是在这些松柏上方形成了团团白云。而松柏之下,则是许多条晶莹的细流如白色丝线一样飘飘洒落在下方的建筑屋瓦之上。
便是气势如魔的暴雨,经过这些松柏一遮一滤,却自然少了恶意,变成了清秀。
这名使者也是第一次在这暴雨的天气来到这素心剑斋,看着这画面,倒是驻足在山门前方,端详起来,眼神中尽是惊艳。
素心剑斋中看似空空如也,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修行地却自然有着自己的防卫法度,当这名使者接近之前的松林时,素心剑斋其实便已经知道了这人的到来。
就在这名使者驻足抬首观雨的几个呼吸间,山门口多了两名衣着素净的佩剑女子。
这名使者见着这两名出现的素心剑斋修行者,目光恋恋不舍般在那雨景中离开,然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一面代表身份的令符。
这两名女子显然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看着这面代表着长陵皇宫的令符,一时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忘记自己是此间主人,没有第一时间问这名使者的来意。
这名使者也不在意,又是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夏婉。”
两名女子齐齐一愣,面色却有些古怪起来。
夏婉本身便是素心剑斋最为出名的女学生,其修行天赋在长陵屈指可数,她是素心剑斋选出参加岷山剑会的人选,在岷山剑会里也是表现不俗,甚至最后张仪离开岷山剑会,特意留信说不如夏婉。最后夏婉便成了留在岷山剑宗学习的十人之一。
然而问题也出在于此。
当时天下还不知丁宁是王惊梦重生,但是皇后郑袖不喜白羊洞人尽皆知,她不想让丁宁得岷山剑会首名,做了诸多布置,然而最终丁宁还是逆了她意得了首名。
那在岷山剑会里和丁宁站在一边的徐怜花、夏婉、易心等人的前程便很自然有些问题。
若是岷山剑宗还在,那一切有岷山剑宗担待,然而在岷山剑宗大变之前,应该是百里素雪早有想法,生怕牵连许多普通学生,所以当时那些人里面,除了成为他亲传弟子的谢柔留在岷山剑宗,这些人只是得到了一段很短修行的时间,早就已经回到各修行地。
这些人回到各修行地之后,所受的遭遇就已经有些微妙。
尤其当后来郑袖铁腕慑服长陵所有修行地,所有这些宗门,当屈服之时,掌管宗门的人便也自然变成了要在意郑袖意思的人。
除了徐怜花和独孤白家室不凡,遭遇略好之外,其余这些人的遭遇,都很不如意。
这两名把守山门的素心剑斋女学生也是和夏婉同一时期的学生,就她们所知,在夏婉回到山门之后,便被刻意的“无人问津”了很长的时间,接着在郑袖调集了不少素心剑斋的修行者上了战场之后,素心剑斋的修行者和那些忤逆她意思的修行宗门也是一样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
素心剑斋的修行者死伤一惨重,宗门对夏婉的脸色就更加不好。
偏偏宗门还不敢将夏婉派到边军战场上去,生怕那是龙入深海,万一夏婉叛逃而走,便更难向长陵皇宫交待。
所以宗门那些掌权者,便将许多粗重的杂活交给了夏婉,刻意压磨,夏婉被幽静在宗门之中不说,处境也是和杂役相差无几。
这两名把守山门的女学生心中其实对夏婉有些同情,此时都是极为担心,生怕夏婉已经遭受了如此折磨,却还要被长陵皇宫想起,遭受更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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