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红袍和白袍
扶苏看到了青曜吟身上着者的岷山剑宗青玉袍服,又看清了他不修边幅,甚至和乞丐差不多的乱发。他知道 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里,只有传闻里那名神魔养殖者才会如此不事整洁。
那人虽将力气 都花在了研究异兽上面,但实则精通药理,和人屠耿刃一个擅长用毒,一个擅长用药,是天下翘楚。
扶苏知道 自己现在体内的伤势好转,自然只可能是这人用了药。
这种药力十分柔和,令人觉得舒适,然而看着青曜吟,扶苏心中却是更加痛苦了起来,他万般痛苦的说道:“前辈,难道一些私人恩怨,就要将整个岷山剑宗和整个王朝全部拖进来么?”
“这不是私人恩怨的事情,这是道理。”
青曜吟平和的看着这名痛苦的大秦太子,说道:“王惊梦依托整个巴山剑场,若说想要窃国,夺取元武的皇位,也是十分轻易,这是为信义,兄弟之情及世间**。然郑袖叛他,元武杀他,灭巴山剑场,这乱夫妻之情,朋友之义。若是父子、夫妻、兄弟、亲友之间皆不顾道理。那这是何等的天下?为兄弟报仇,这不是将整个岷山剑宗和整个王朝拖进来的事情,而是人活在世间,总是要讲道理的。”
扶苏无法反驳,当年的事情知晓的越多,越是接近当年的真相,他就越是痛苦。
因为他也无法想明白,当年自己的父皇,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
“没有人喜欢战斗。”
青曜吟看着他,说道:“尤其没有人喜欢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去战斗,所以你首先必须想明白人为什么要这样战斗的原因。”
扶苏艰难的呼吸着,他看到了一旁如枯木般坐着的东胡苦修僧,看到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纪小一点的千墓,又看到了澹台观剑和丁宁、长孙浅雪。
这些人自然都是世间翘楚,然而在这连番的战斗之后,每个人的境况都极其不佳,可以说看上去很凄惨。想着这些明明光凭借修为就可以避世活得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战斗的原因,他更加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没有看到那条已经蜷缩在长孙浅雪长袖之中的幼龙,却是看到了盘踞一侧尘山里的十数条腾蛇,看着这十数条原本属于胶东郡的蛟龙现在却似乎顺服于身侧这些人,他的心中便顿时生出极大的震撼。
……
夜枭还没有死去。
他依旧处于一种弥留的状态中。
此时这千座尘山之外,到处都有修行者的踪迹,任何一名修行者都可以轻易的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然而此时杀不杀他完全没有意义,更何况作为发动这一场有可能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杀局的始作俑者,再加上他的身份和为此付出的代价,有很多修行者都不会让他轻贱的死去。
此刻他的身边凝立着一名身穿黄袍的胶东郡修行者。
这名胶东郡修行者是一名很老的老妇人,面上的皱纹足以吸纳一碗雨水,她的手里握着一只骨质的鸣哨。
她的身后两侧侍立着数名身穿同样黄袍的修行者。
看着最后数条投入千座尘山的腾蛇影迹,她的眼神里充满无限感慨。
“你可满意 ?”
她轻声的问夜枭。
夜枭已经说不出话语,但是眼瞳里出现了满意 和感谢的神。
他投入了自己的一生,以及家中残余的一切,而胶东郡也投入了许多代人的心血。
这么多蛟龙入阵,里面的人就算不死,也应该剩不下多少力气 。
接下来剩余的事情,自然就只是最后的收割。
他有些涣散的眼瞳里,开始出现了一抹浓艳的红。
一名身穿大红袍服的修行者,出现在了这里,到了他和胶东郡老妇人的面前。
这是一名须发洁白的老者。
他的面上有一种奇异的暴戾和不信的神。
当这名老者出现在身前时,夜枭的眼瞳里充满更多的满足。
修行者的世界里很少有人喜欢穿大红的袍服。
一是这种颜太过热烈、张扬,一身红本身便很俗气,而且太过显眼,在一些战场里,很容易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首先成为被杀死的对象。
即便是在长陵,有些显示威严的官袍也是用深红或者暗红,还有紫红。
然而在那年王惊梦杀入长陵时,最后出现在王惊梦之前的修行者,出现在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里的,就是这同样的大红袍。
一蓬烈火从这样的大红袍里涌出,笼罩住了王惊梦,而且如有生命般吞噬和燃烧着王惊梦所有洒落的鲜血,将战死的王惊梦烧得连灰尘都没有留下,一干二净。
大红袍就是烈火上人。
离火宗的宗主。
在传说里,当最终燃尽王惊梦的遗体之后,离火宗也被巴山剑场的一些强者彻底剿灭,但当年要关心的事情太多,有消息说烈火上人只是伤而不死,也有消息说他已经被杀死,但最终无法求证。
现在这名老者就是烈火上人。
他还活着,自然没有死在当年。
当年他被安排最后出手,燃尽一切,自然便是出于元武和郑袖的畏惧。
元武和郑袖都不知晓九死蚕的秘密,听说过一些九死蚕的故事,但是连王惊梦到底有没有修练 九死蚕都不知道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索性需要 他这样一名修行者,可以让王惊梦连一丝鲜血都留不下来。
然而还是出了问题。
烈火上人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有些暴戾和不安,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不能让这尘山里面的人再成长起来。
而对于元武和郑袖而言,哪怕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至少需要 让事情变得更加稳妥一些。
所以烈火上人一个人自然已经不够。
当大红袍出现之后,这片山岗上,又慢慢的出现了一名修行者。
这名修行者身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袍,然而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只有修行阴神鬼物的修行者才拥有的死气,再加上他手持着一根白的竹杖,所以看上去他身穿着的,就像是一身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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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除根
烈火上人的不安来源于对巴山剑场和九死蚕的恐惧,但暴戾却来自于极度的自信。 他认为如果九死蚕真的有种独特的起死回生的灵妙,如果连自己修炼的离火都不能消灭,那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消灭得了九死蚕,来更多负责毁尸灭迹的修行者都是无用。然而当大红袍遭遇到白袍,他名修行者的面目时,却是骇然失色,一声惊呼:“玉勾太子!”就连意识不甚清晰的夜枭都听清了烈火上人这一声里的浓烈惊骇。“连他都来了?”这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夜枭脑海里的念头。这白袍修行者的身材相貌和元武有数分相像,因为他本身便是元武的兄弟,只是同父异母而已。他是大秦先帝的第八子成皎,当年最得先帝喜欢的皇子和元武争斗失败之后,元武也依旧没有那么顺风顺水的成为太子。原本先帝也依旧不想立元武为太子,甚至在一份已经拟定的诏书里,成皎已经是他选定的太子人选,想用以制约元武和巴山剑场。有关这名太子,民间也有着不少奇特的故事流传,说他是口衔玉勾带出生,是得了天赐的王者。然而不管故事如何,他比先前元武的敌人还要落败的快。那份诏书还未发出,他便已经从长陵消失。烈火上人此时强烈的惊骇有两层原因。其一,他是经历过当年绝大多数争斗的长陵老人,元武绝对的心腹,作为当年长陵之战的最后清扫者,他自然知道这玉勾太子当年之败是因为修炼一种强大而邪的阴神鬼物之术,结果操之过急,反而走火入魔。另外一点原因是,无论是任何一个版本的故事里,这玉勾太子都已经被杀死,然而现在却偏偏活着,而且很显然就是他需要等待着的另外一名确保消灭九死蚕的修行者。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玉勾太子,能够如此快的出现在这千座尘山的法阵之外,必定是因为郑袖和元武初始的安排,因为这春伐楚,本身就是为了引出九死蚕而设置的杀局,若说意外,便是扶苏也陷在了这个局里。按理而言,玉勾太子是元武和郑袖的死敌,为什么反而会被元武和郑袖所用?“不需要怀疑我的来意。”玉勾太子离得近了,所有人才手里的白竹杖实则是细腻的白玉制成,只是雕刻成竹形,他面容平静,只是身上气息和所有修阴神鬼物之法的修行者一样,是阴测测的,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火上人,眼瞳深处有两点白芒闪动,就像是两个细小的白色骷髅在说话,话语声就像是从这两个白色骷髅中传出来的,“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代表元武和郑袖对我放心,所以你不需要不放心。”顿了顿之后,这玉勾太子眼千座尘山,冰冷道:“若是是恨意,我对王惊梦和巴山剑场的恨意要超过其余所有人。”烈火上人缓缓的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道:“让我们两人来,必然各有用处,我们各自该如何做?”“你修的本源离火可以寻觅一名修行者任何一滴血肉,将所有沾染他气息的一切东西烧为灰烬,甚至连灰烬都被烧融。”玉勾太子漠然的说道:“若是连那都不足以消灭九死蚕,那就让九死蚕不外流。你可以找出每一滴血肉,烧为尘埃,那我就有办法将所有的尘埃全部收集起来。我不相信,若是连那些尘埃都禁锢在我杖内,九死蚕还会有什么可以残留在这世上。”“就算尘埃都能在我杖内复活,我便再将它毁灭一次,活百次,我便灭它百次。”玉勾太子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依旧漠然,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这话语里包含的极度怨毒。烈火上人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令这名太子怨毒如斯,但修行者的血肉和真元,一切不外乎各种元气的堆积,没有任何一丝元气散失,即便九死蚕再有神妙,也自然不可能再有复生的可能。真正的永绝后患,他便能安心。“可以入阵了。”胶东郡的黄袍老妇人淡淡的催促。她虽然只是个老妇人,但她是胶东郡辈分最高者,是郑袖的太祖母。她活得比胶东郡同一时代的任何强者都要长,所以她很清楚一件事情能否成功,最为关键的是需要应时,而且不要节外生枝。现在很多修行者还未赶到,很多修行者已经被阻在外。青曜吟虽然杀死了一名皇城老供奉之后强行入了阵,但想必赢得不轻松。那么多蛟龙入内,除了青曜吟之外,里面还有什么人有战力?而现在她这边能够入阵决定胜负的有她烈火上人和玉勾太子三人。无论外面还有什么样的修行者赶来,那已经是胜负已分之后的时候,再没有意义。“够了。”玉勾太子和烈火上人,点了点头,同样表示满意。他到这里,原本也只是来的人是不是都已经来了。在下一刹那,他的脚下涌起滚滚白浪,一种极为令人难受的阴气在他脚下瞬间凝结成一条白骨大船形状,贴着地面却如在海浪中顺风滑行一般,速度惊人的驶向千座尘山。这种阴神鬼物元气其余修行者难近,烈火上人眉头微蹙,身周火焰缭绕飞射而起,和这玉勾太子是隔了数十丈的距离。在他们上方,却是传来一声鹤鸣。那名黄袍老妇人却是骑乘了一只丹顶鹤,如一些故事里的仙人一般,云霞缭绕。那丹顶鹤浑身羽毛如白金般闪亮,缭绕的云霞全部由它体内涌出,元气的强盛程度,竟然是不亚于先前那些腾蛇,也是极为罕见的异物。轰的一声闷震。这千座尘山全部一抖,法阵就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般,往外喷出许多灰尘,但随着这三人入内,灰尘一收,千座尘山却是又安然不动。本书来自 /book/html/13/13128/index.html
第八十二章 破心
玉勾太子先入这千座尘山,但一进这法阵之中,身上喷涌的白气却是猛然一收,脚下那白骨大船也瞬间消失,全部回收到他身上,竟是形成了一副可怖的白骨铠甲,只有他的双目裸露在外面,闪耀出点点幽火。
这副光景,完全就像是白骨幻化成的魔神一般。
烈火上人进入这法阵也是随即火焰一收,身上的大红袍微微闪亮,却是连他身上修行者应有的一些元气波动都遮掩住了。
反倒是两人上方的黄袍老妇人体内如雷霆般不断轰鸣,体内的元气如潮汐般汹涌,就像有一场场风暴被她强行纳入了体内,现在正要爆发出来。小说
“是郑庵。”
鹤鸣来自天上,这雷霆轰鸣更是不可能不让人感知到,当第一声鹤鸣响起的时候,青曜吟的面色就变得极为郑重,快速说道。
“胶东郡的人?”千墓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从青曜吟的面色变化,就知道来的人必定非同小可。
“胶东郡的老妖怪,活的比胶东郡任何人都长,年轻的时候在南海剑斋修行,而且比剑时将南海剑斋的宗主都杀死了。”青曜吟看了千墓一眼,“南海剑斋的剑法本身很古怪,胶东郡本身就有很多很古怪的手段。”
千墓的眉头顿时深深的皱了起来。
对于修行者而言,如果无法踏过七境和八境之间那道门,那所能采用的办法就只有不断学习更多的对敌手段,活得越长,能够学习和领悟到的诡异手段就更多,这也是另外一种途径的不断变长。
此时感知着天空里这名胶东郡老妖怪体内不断响起的雷霆声,至少他可以肯定,这名黄袍老妇人体内积蓄的天地元气和真元的数量,就要远超一般的修行者。
而且不知为何,寻常修行者引入体内的天地元气都是温和而平静,当激发出体外之后,引动更多数量的天地元气变成威能,才会显出暴戾的一面。
但这名胶东郡的老妖怪蓄积在体内的天地元气本身就很暴烈。
“你要准备出手,我一个人未必应付得了。”
就在这时,青曜吟看了一眼澹台观剑,又说了一句让千墓更加震惊的话语。
先前那名皇城老供奉的后人虽然坠落时就已经死了,但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强大,那能够轻易杀死他的青曜吟自然更加强大。
可是现在青曜吟面对这名胶东郡的老妖怪却是都没有足够的信心,需要澹台观剑联手。
这来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澹台观剑正待点头,一旁的丁宁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欲破其人,先破其心,她先用腾蛇耗我们真元,我们也先让腾蛇耗她真元。”
青曜吟微微一怔,随即默然应承。
长孙浅雪微震衣袖,让幽龙幼龙感应自己的心意。
没有人有异议。
因为在对敌方面,没有人会比丁宁更有经验,更有眼光。
丁宁抬头。
上方的天空里,已经出现了鹤影。
同时,白鹤上的胶东郡老妖怪郑庵也看到了丁宁等人的身影。
看着那名东胡老僧和长孙浅雪等人的样子,这名黄袍老妇人很满意,但是她不想浪费时间,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交谈。
顺应着她的心意,她座下的白鹤发出了一声更为洞金裂石的鹤鸣。
随着这声尖厉到让人的气海都有些不舒服感觉的声音,一道金色的火线从这只丹顶白鹤的口中喷出。
金色的火线只有细细的一束,然而行经的空间里掀起了狂风,连空间都似乎被这内里蕴含的元气力量扭曲的变形。
青曜吟眼睛微眯,往上拂袖。
一道明亮如虹的剑气从袖中射出,截住了这道从空而落的火线。
轰隆!
沉闷恐怖的爆炸声里,火线被击散,变成无数团火云往外横扫而出,这只异鹤也被气浪震击,身形在空中不由得往上拔高十余丈。
青曜吟双膝微微屈,看似这一击势均力敌,然而一点混金色光芒已经跟在他的剑气之后,此时穿过散乱的火云,已经到了这白鹤的身下,撞向白鹤的腹部。
这只白鹤是比那些蛟龙更强大的异兽,自然感知到了致命的危险,根根白金似的羽毛都炸了开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口中硬吐出一缕金色火线,击向下方那一点细小的混金色光芒。
混金色光芒一闪,避开这缕火线,又闪向白鹤身上另外一处。
白鹤横掠,口中火线再吐。
顷刻之间,金色火线和这混金色光点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金色火线和混金色光芒在空中闪避交错,就像是两名强大修行者的飞剑在争斗,速度快到骇人,但一时却谁都无法奈何对方。
这混金色光点自然是青曜吟蓄养的六翅混金蝉,传说中的异物,然而此时白鹤身上的郑庵也并未分神应付,她体内的风暴已经激荡到了极致,便在此时汹涌而出。
她伸出了手,满是皱纹的面容上闪耀着狂热的光芒。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幽蓝色的光团,只有鹅蛋般大小,然而有无数海水和闪电在里面旋转,甚至里面折射出许多海和巨舟的光影。
这个幽蓝色的光团,很简单粗暴的脱离了她的手,就像是小孩子砸石头一样,朝着下方砸了下来。
“这是什么功法?”
在这个幽蓝色光团脱手的瞬间,千墓的眼睛里就充满了震惊的光芒。
他是令人畏惧的宗师,但同样也是小孩子。
在他的感知里,这个幽蓝色的光团里,竟然出现了真正的海,真正的巨船,真正的海浪和闪电。
“容天球。”
丁宁很迅速的解释了千墓的问题,“胶东郡的秘术,但首先需要‘蛰’的晶丹炼为本命物,才能修行动用。蛰是一种深海巨兽,可以直接吞吸一片天地的元气,无论元气好坏,无论适合己身。对于修行者而言,这就相当于直接吞食了一片天地的元气。”
千墓马上明白了为什么这名胶东郡老妖怪体内可以容纳这么多天地元气,这是借助了某种强大的异兽的晶丹炼为本命物,然而这种手段的确令一般的修行者难以想象。
也就在这时,尘山里穿出了十余条巨大的影迹。
感应到这十余道庞大身躯上轰然散发出来的元气力量时,天空里的郑庵也顿时呆了一呆,连那颗落下的“容天球”都顿了一顿。
第八十三章 杀凶
这停顿对于她这样的修行者而言只是微小到微不足道的时间,恐怕就是常人一弹指的数分之一时间,在接下来一刹那,这名胶东郡的老妖怪毫不犹豫的将一缕真元注入了胸前挂着的那支骨哨。本站地址更改为:,手机阅读更改为m
海中的蛟龙逐群而居,虽然战力未有能够在6上横行的龙种强大,然而整个蛟龙族群因为数量庞大,却比6上单独的龙种更难应付。这支骨哨便是用这腾蛇群中最强大的一条腾蛇尾椎骨所制,当年要想杀死这为的腾蛇,就需要有对付整个腾蛇族群的力量。
而当年那条最强的腾蛇死去之后,后来的腾蛇群里也不可能再出现这样的领,所以这根骨哨本身便是这些腾蛇最畏惧的东西。
当她的一缕真元注入这骨哨,激的不只是胶东郡在驯养这些腾蛇时让它们潜移默化遵循指令的声音,同时还有它们之中王者的气息。
在弱肉强食的族群之中,这种本性的畏惧比任何药物更为可怕。
所以郑庵这名胶东郡的老妖怪深信就算青曜吟用了某种药物控制了这些腾蛇,那此刻这些腾蛇也必定会给青曜吟反戈一击。
她除了一刹那的吃惊之外,心中根本就没有涌起任何的失望或者害怕的情绪。
然而一切并未依她所料。
当她胸前的那支骨哨开始出凄厉的鸣声,伴随着那条腾蛇领的气息轰然爆时,那从尘山里穿出的十余条腾蛇竟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它们体内积蓄的元气力量毫无保留的喷涌而出,召唤着四面八方的**,同时向着天上砸了过去。
无数声宏大的撞击声猛烈的在空中炸响,就如数百条神王巨船在海中猛烈的碰撞。
一颗颗比拳头都要大的雨滴随着爆炸几乎充斥了这千座尘山笼罩的区域,在下一刹那,又被无比狂暴的力量击碎,变成细碎的粉末。
地面上迅积水。
这一刹那的降水恐怕比这一片区域十数年的累积还要多。
积水奇异的没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膝盖,在还在迅上涨时,又骤然往外宣泄。
在千座尘山外的修行者的视线里,千座尘山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圈真实的海浪,朝着四面八方的荒原冲刷出去。
天空中的郑庵面色苍白的往上连弹数十丈,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些真元不受控制的在她的经络里穿行,给她的体内造成了一些损伤,以至于让她的喉间泛起很多年未曾出现在记忆里的血腥味。
然而相对于这样微不足道的伤势而言,心境的波动却更加可怕。
这些腾蛇未死,而且她竟然完全失去了对这些腾蛇的控制!
……
地面上的人看着天空里这名震惊莫名的胶东郡老怪物,没有人出手,然而她全力出手的“容天球”却就这样被轻易的挡住了。
就连青曜吟的六翅混金蝉都暂时避开了方才恐怖的元气碰撞。
所有人都很理解她此时的情绪。
“运气很好。”
丁宁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轻声对着长孙浅雪和青曜吟等人说道:“烈火上人也来了。”
“烈火上人?”
长孙浅雪和青曜吟等人都是蹙了蹙眉头。
虽然此时连他们都还未感知到烈火上人的气息,但是既然丁宁这么说,便肯定不会出错。
他们的心中也顿时浮现出幸运的感觉。
烈火上人在昔日长陵一战的最后时刻出现,然后一战成名。
他所修炼成的功法十分古怪,真元汇聚天地元气形成的离火似乎可以灼烧一切天地元气。
似乎除了这点之外,无论是他的体魄还是对一些剑经的运用他都没有独到之处,但这点便已经足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除了当年郑袖和元武需要他来确保九死蚕毁灭之外,在他的真元耗尽之前,其余的修行者便几乎不可能杀得了他,而只能和他对耗真元。
这种对手对于一些七境之中的绝顶高手而言并不算可怕,但是却很难缠。
“牵制住郑庵,先杀烈火。”
丁宁转头看着澹台观剑,缓声道:“既然真元不可能杀死烈火,那就需要真实的刀剑。我需要你带我到他的身边。”
澹台观剑微微一怔,先是下意识的想到,难道你的真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然而在下一息的时间里,他却瞬间反应过来。
既然是真实的刀剑临身,那就不需要多少的真元,而且若论剑招的运用,这天下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丁宁。
他点了点头,看着丁宁,“你只需告诉我何时出手。”
“不要珍惜真元。”
丁宁平静的说道:“烈火上人还有一个很难缠的地方便是他擅长易容隐匿,甚至能够模仿一些修行者的气息,赵剑炉有一名修行者就是死在他的手里。所以如果这次杀不了他,那今后就惊弓之鸟,恐怕再也杀不了他。”
天空里再次响起一声巨大的轰响。
令天地震动的撞击声里,夹杂着一些坚硬到极点的物体的炸裂声,这炸裂声脆得就像是宝石之间的互相撞击。
天空里的腾蛇和郑庵之间已经开始了第二轮交锋。
无边的风雨和飓风里,郑庵的手中有一道耀眼的晶光,那是一柄深蓝色的长矛。
她的面容依旧苍白,然而苍老的身躯里竟然和那名东胡老僧一样,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如传说中威猛无俦的海神骤然出现一样,一矛便刺穿了两条腾蛇的头颅,将它们庞大的身躯挑于矛尖!
这是很摄人心魄的画面,然而丁宁依旧是极致的平静,平静到连澹台观剑都觉得有些可怕。
“就是现在。”
丁宁对着他说道。
澹台观剑依旧没有感知到烈火上人在千座尘山之中的何处,然而他毫不犹豫的动剑。因为此时丁宁身上释出的一缕真元已经为他指明了方位。
风雨里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剑光。
这道剑光过了风雨里所有闪电的度。
嗤的一声炸响。
许多雨水被挤压在一起,形成一道晶墙,然后晶墙上骤然出现两道人影。
在这两道人影出现在大红袍烈火上人的瞳孔里的刹那,晶墙已经洞穿,一道恐怖的剑光已经到了他的咽喉前方。
在前一刹那,烈火上人还在看戏。
既然他和玉勾太子只是负责最后,那他和玉勾太子就不需要在这种时候出手。
他认为胶东郡的这名老妖怪可以解决掉这阵里一群已经到了极限的修行者。
然而在下一刹那,他就已经接近最真实的死亡。
他身体的直觉反应甚至过了他的意念。
他体内气海玉宫深处疯狂的抽搐起来,压迫着他体内的真元喷薄而出。
噗的一声,他就像传说中的体内蕴藏真火的异兽一样,直接从口中喷出了一道深红色的火焰!8
第八十四章 轻点
这火焰完全变成了有形之物,凝聚得就像是深红色的宝石,闪耀着璀璨而晶莹的辉光,和这道快到无与伦比的剑光一撞,瞬间响起无数清脆而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有真的坚硬的晶体在爆碎。
然而在下一刹那,轰的一声爆燃,这每一片细碎的晶体都变成了燎原的巨火,朝着眼前这道剑上烧去。
细微和广阔只是相对的概念,剑身上每一道符文对于寻常人而言只是细细的线条,然而在修行者的感知里,却有可能是宽阔的河流,甚至原野。
此时从烈火真人口中喷出的火焰在这些河流和原野间与一种冰清孤高的寒冷元气相触,接着毫无停留的席卷而过,就像是在很轻易的烧着干草。
澹台观剑的身影从空气里清晰的显现出来。
他遭遇了极大的阻力,整个身体和剑光在空中停滞不前,在他的感知里,这些火焰极其迅速的席卷而来,就要顺着他手中的剑涌入他的身体,然后将他的所有真元和气血烧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克服了心中自然生成的恐惧,反而毫无保留的将体内剩余的真元尽数喷涌而出,涌入手中紧握着的这柄剑里。
火焰如同轻易的烧着干草,而他就像是反而堆了无数的干草上去,和这火焰相遇。
他的身前再次轰的一声巨响。
他手中剑身上的符文里也无法容纳这样惊人的元气相遇,一瞬间便沿着符文的边缘在两人之间炸开一阵可怕的风暴。
他和烈火上人都是一声剧烈的闷哼,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往后倒撞飞出。
真火在符文里往外喷涌,但是却依旧往前蔓延,朝着他的身体蔓延。
直至接近剑柄,澹台观剑才松开手指,决然的弃剑。
他的体内已经没有丝毫的真元留存。
身体借助着这可怖的冲击力,继续往后震飞。
烈火真人的双眸变成了血红色,好像有真火要从内里溢出,他紧盯着倒退飞出的澹台观剑,心中的杀意也已~♂~♂~♂~♂,m.◇■m经满溢。
因为他所修的功法极为特殊,所以在过往很多年里,很少有人尝试杀他,而且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让他如此真实的接近死亡。
此时澹台观剑真元断绝,倒飞的身体和他的真火间就如同有了自然隔离的屏障,然而他还有力量,只要他一个动念,他就应该能够杀死此时毫无还手之力的澹台观剑。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一凉。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感受。
当他感受到背上一凉,他才接着感受到比刚才更强烈的死亡威胁,才感受到了痛苦和恐惧!
他已经中了一剑!
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他的身体往前弓起,弹出,避开了这从背后左侧刺入的剑直接刺入他的心脉。
深红色的晶火很自然的伴随着体内的鲜血往外喷涌,这就是他最直接的反击,只要这人的剑沾染上他的真火,便除非弃剑,然后便会被他反杀。
最令他惊怒的是,在他的感知里,这人甚至连七境的力量都不到,却竟然刺了他一剑!
“怎么可能!”
然而让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身体里在这一刹那就像是缺了一块。就像是一块完美的拼图里,突然少了一块。
他从气海里流淌而出的真火根本未能顺着他的心意流淌到他背后的伤口。
他身体里那所缺的一块来自于一股新生的凉意,确切的反应在他的感知里,便是一截剑尖。
在这刹那间,他又中了一剑!
这一剑刺中的是他身体里极为重要的一处窍位,并没有深入多少,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处窍位的被刺,竟然能够影响他身体里的真元运行和流转!
这只是数分之一呼吸间发生的事情。
他连中两剑。
因为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浑身的血肉还来不及抽搐和颤抖,但是身体内却已经充满极为难受的感觉。
这是五脏内气都已经失衡,尤其真元流转遭阻已经妨碍了他自身的调节。
然而有种认知此时才清晰的反应在他的脑海。
方才那两剑,对方的剑竟是直刺穿了他的肌肤,甚至都并未和他肌肤下的鲜血有过真正的接触,而是迅速到极的刺剑以及那种锐利的剑意,自然的激起了他体内的气血和真元反应。
就像是一个皮囊,对方只是在表皮上轻轻的划了一道口子,还未真正割裂,但是内里往外的压力,却是反而将这个裂口撑开,炸裂。
这是什么剑招?
是什么人能这样用剑,是什么人能在六境便瞬间连刺他两剑,而且封住了他一处窍位?
凄厉的叫声里,他都觉得自己发生的声音很陌生。
他的面容扭曲了起来,顺着感知强行转身。
然后他看清了对方的身影。
那人踏步在他身上绽放的气焰里,在火云里穿行。
那人是一个面容平静到极的少年。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右肋又绽放一凉意。
这一凉意就像是一朵冰凉的花,在他炙热的气海里绽放出来。
这次他看清楚了。
剑身的影迹在他的身前一触就收,然后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气血从右肋下喷射出来,接着他才又感觉到痛苦和可怕,才再次确定,是自己身体的直觉反应,反而令气血撑开了伤口。
当看清这名连刺自己三剑的少年的瞬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明白了元武所的是真的。
只有当年的那个人,才能用得出这样的剑。
最为可怕的是,从对方行云流水的身法和简单的出剑收剑带起的剑光影迹,他就嗅到了异常熟悉的味道。
他的心脏都剧烈的收缩起来,身体里仿佛有无数人在尖叫。
对付这样的存在,自然只有用纯粹的真元力量碾压。
他想要将体内气海的真火尽数喷出,笼罩住视野里的这片天地,裹住这名少年。
然而平时比手脚还要顺从他心念的真元,却是在他体内如波浪拍击着岸石,激荡不已却无法顺畅流动。
他右肋下的这处窍位被破,又一道经络断裂。
他就像是一个被禁锢在原地的巨人,空有力气却无法砸得出去!
丁宁平和的呼吸着,即便在超出了平时极限的移动之中,他身体的一切技能都协调到了极。
他就像是一阵飘忽得毫无固定轨迹的风,在这烈火上人一滞之间,到了他的身侧,反手剑一剑轻在烈火上人的气海上方。
第八十五章 俱伤
气海上方的肌肤上泛起冰凉和刺痛的感觉,烈火上人在这一剑临身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处于死亡的最后一线。
鉴于先前的经验,他强行禁锢了所有的真元,闭于气海而不外放。
他一声闷哼,身体骨骼里甚至响起奇异的回响,这种强行禁锢自己身体的直觉反应,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就如同在自己身体上狠狠按上一掌一样难受。
然而噗的一声,冰凉和刺痛的感觉继续深入他的血肉,这一剑竟然没有和之前一样只是一点即收,而是继续深入,真正的刺穿了他的血肉,刺进他的气海!
“玉勾太子!”
烈火上人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疯狂的嚎叫起来。
他的气海破了一个孔洞,珍贵的真元从孔洞里往外溢出却不受他的控制。若是遇到别的低阶修行者的刺袭,哪怕在气海真元无法动用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凭借剑招的本身来应付,阻挡住对方接下来的杀招,然而他面对的是那个信手之间便破天下各宗门剑招的人物,他知道此时唯有玉勾太子才有可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当丁宁的剑尖刺入烈火上人的气海,烈火上人的嚎叫声响起之前,一直闭目盘坐在地的东胡老僧便感知到了危险,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伤势已经让他的身体都到了瓦解的边缘,根本无法动用任何力量,但是他毕竟是这世上第二个真正的八境,他的动念依旧扯动了一丝天地元气,虽然不带真正的力量,却是让隐匿在这法阵之中准备出手的一名修行者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机。
这名隐匿在法阵中的修行者自然便是玉勾太子。
他身上的毛发如受惊的野猫微炸,完全闭合在身体里的气息略有展露,身体周围刮起了一层阴冷的风。
千墓一声低呼,他也感觉到了这种熟悉的元气。
紧接着便是青曜吟。
当他霍然警觉的瞬间,他的目光和感知便完全脱离了天空里的胶东郡郑庵。
下一刻,当烈火上人如受伤野兽般疯狂的嚎叫声传入所有人耳廓中时,他的身影已经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原地消失,出现在丁宁的身后左侧。
噗的一声,就如同烈火上人的气海被刺穿时同样的声音。
他反身背对着丁宁站着,他的左手里出现了一柄黑色的短剑,刺向前方的空气。
一道光随着他的剑光所指出现在那片虚无的空气里。
浑身白盔如同骷髅神将一般的玉勾太子的身影就在那里显现出来。
玉勾太子冷漠的双眸里荡漾着一种古怪的情绪,有些像是赞叹,更多的似乎是同情和怜惜。
青曜吟手中短剑所指的地方绽放开一点幽蓝色的光焰,那是一个小小的骷髅光影,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人间般的阴寒力量。
青曜吟的这一剑就像是刺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剑身上的符文里遭受着无数道阴神鬼物元气的束缚和冲击,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冤鬼魂魄在冲入剑身上的符文里。
玉勾太子的身上没有什么气息绽放。
那一个小小的骷髅光影现在就像是他的替身,替他吸引了所有感知的注意。
就在青曜吟这剑被束缚的刹那,他的手掌也拍击到了青曜吟的身上。
青曜吟的身体里响起无数刺耳的爆裂声。
即便他气海里的真元喷薄而出,将天地间搬山般搬来的海量元气迅速凝聚成气膜汇聚于胸前,他的身体骨骼依旧像被数重大山碾压,承受不住。
他胸骨尽碎,接着便连脊骨都承受不住这种力量,纷纷震裂。
一蓬血雾从青曜吟的口中喷出。
他的整个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往后方的尘山里飘飞。
这一刹那的交手自然没有逃脱丁宁的感知,他的身体接近两人力量碰撞的边缘,身体都被狂风吹得晃动起来,然而他的步伐和出剑却是丝毫未乱,连心境都是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青曜吟这十几年都将时间和心血放在了那幽龙上,玉勾太子自然也是这世间可数的强者之一,甚至是难以预料到会来的强者,然而即便如此,丁宁都不觉得青曜吟会如此简单的被玉勾太子一掌击飞,或者直接杀死。
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手中的大刑剑沾染了烈火上人气海里的离火,所以此刻他异常简单的松开剑柄,抓住了腰间的另外一柄剑。
一片耀眼的白花溅射在烈火上人的面目之前,这些白花看似柔软却刺痛了烈火上人的双眸,甚至阻碍了他的感知,让他看不清丁宁的身位,看不到丁宁的出剑。
细碎的白花在空气里放肆的盛开,互相撞击,溅射出更多的花朵。
看着丁宁和烈火上人在尘影里快速移动的影迹,看着在烈火上人面前溅射出来的无数细碎的白花,扶苏这才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身体变得僵硬。
同一时间,身体变得僵硬的还有玉勾太子。
他一掌拍飞了青曜吟,手中的一根白色骨杖扬了起来,就要凌空点向丁宁的后背。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
他甚至都没有感到任何异样,甚至都没有感到任何令他觉得不舒服的气机,他的半边身体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就连流淌在内里的真元,都好像去了不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地方。
他无比震骇,眼睛里的余光里,他看到自己拍在青曜吟身上的手掌已经变成了惨绿色,而且有星星点点的幽绿色光点,在不断的从肌肤里渗透出来,就像是无数诡异的萤火虫在他的身体里滋生。
他的呼吸骤然停顿。
两败俱伤!
这一刹那他彻底醒悟过来,青曜吟是刻意的用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咚的一声,青曜吟在此时重重落地,身上再次溅起许多鲜血,看上去无比的凄惨。
然而看着这样凄惨的身体,玉勾太子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得色和怜悯,唯有深深的恐惧。
他的视线在这一瞬间已经模糊。
他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惨绿色。
这是什么毒,竟然连他的真元都无法遏止蔓延!
也就在此时,烈火上人又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丁宁手中的末花残剑再次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次是他的后背,气海的后方。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 哭意
这处后背的伤口不深,并未真正洞穿他的气海,然而就连烈火上人自己都不知晓,或者说直到此时才知晓,这处是他身体经络运行的一处重要窍位。▲∴頂▲∴点▲∴小▲∴说,
烈火真人此时一手按在气海处,想要阻止气海中真元的倾泻。
只是些微的压力,啵的一声轻响,就像是烈火真人自己用手掌按破了一个鸡蛋壳一样,他背后的这处伤口便顿时往外炸裂开来。
伤口前后贯通。
赤红色的真元不只如利剑般从他背后这伤口里冲出,更是在他体内已经被彻底截乱的经络里穿行。
这些真元平日里在他的体内温顺无比,如灵药滋养着他的身体,然而此时却让他感到了万分的痛苦和火烫灼热的感觉,在他眼睛的余光里,他每一寸肌肤下的血脉都透出了火光。
他无比恐惧,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整个身体就要被自己真元产生的离火烧为灰烬。
此时他百分百的确定,眼前这名手持着末花残剑的年轻人,便是当年的那人。
对方似乎是有意用这样的手段,要自己尝一下自己被自己的离火活活烧死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真正的玩火者必**。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他满是悔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白痴。
当年自己虽然一场火将那人烧为灰烬,然而那是在那人力尽,连一名寻常人都已经无法应付的情形之下。
他依稀记得,那人跌坐在强大的修行者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之上,再也无法冲杀之时,很多人已然被杀寒了心,根本不敢上,包括他在内。
等到一名低阶修行者的飞剑刺穿了那人的身体,他才终于大着胆子出手,放出了离火。
然而十几年下来,自己居然真的忘记了那些画面,真的变成了白痴,在这人还能提剑的情况下,竟然如此信心满满的来收尸。真是愚蠢到了无可救药。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唇齿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苦,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廓:“还想活么?”
没有任何的迟疑,完全是由身心的反应,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点头。
越是像他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一身的修为越是来之不易,不知道要经受多少刻苦的修行,做出多少艰难的选择和放弃多少的东西。
所以往往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是怕死,越是像人世间的那些拥有无数财富的富豪一样,在临死之前就算是用无数灵药吊着一口气,万分痛苦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回应完全没有出乎丁宁的预料。
很多修行者一生的轨迹,从他一确定修行功法并深入其中时,便已经确定。
烈火上人修的离火,原本就是燃烧自己真元和对方对耗的功法,这虽然意味着有些甚至比他更为强大的修行者也不愿意耗费自己的修为来杀他,令他变得出奇的难应付,但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一种特别怕死的功法。尤其没有人愿意杀他,他这一生里经受的生死边缘便比绝大多数同境的宗师要少。
早在很多年的长陵,他就已经看穿了这名离火老怪。
丁宁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他再出一剑。
末花残剑的剑丝分裂了开来,变成了很多细针刺入烈火上人的身体。
烈火上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凉了下来,然后他震惊而无比惶恐的发现,自己之前被丁宁数剑封住的浑身经络,此时被打通,但是却完全用一种自己都并不熟悉的线路在流转。
或者说,丁宁的这一剑就像是重新梳理了他的经络,让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些他所不能理解的通道和循环。
他气海里的真元很自然的不再紊乱的奔走。
属于七境的力量感重新回归他的身体。
这一刹那,他直觉有了杀死丁宁的力量,然而这种面对修为比自己低的修行者的直觉感也只是出现了一刹那。
在下一刻,一种因为这个念头而导致的浑身惊悸让他浑身冷汗。
他清醒过来,觉得身体里的这种力量感似乎和丁宁有了某种联系,似乎丁宁随时能给,但也随时能取。
他僵硬在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
这个时候,玉勾太子凄厉的尖叫起来。
他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连惨绿的色彩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无法压制体内毒素的侵蚀,最为关键的是,这毒素完全侵扰了他的感知,让他产生了无数的错觉。
他感觉不到丁宁和青曜吟等人的存在,只看到无数奇形怪状,甚至是已经死去,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在身边纷乱的穿行。
“你怎么样?”
千墓疾奔到青曜吟的身畔,看着身体都近乎扭曲的青曜吟,也是僵硬当地。
“暂时死不了,我已经先用了药,但你必须帮我正骨,否则我就算死不了,恐怕身体里的骨骼也要变得乱七八糟,不成人形。”青曜吟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不出来。身体里那些骨骼的碎片,让他不由得联想到荒原里杂乱的茅草。
在和玉勾太子交手之前,他根本没有胜算,他只能采用这样的手段,所以在交手之前,他已经服用了药物。
所幸玉勾太子还是小看了他,他的计划终究成功了。
千墓蹲了下来,不再考虑外界的事情,开始拼图一般搜寻着青曜吟身体里的那些碎骨,然后拼接起来。
他的年纪很小,然而做事情极为专注。
……
澹台观剑连连咳血,他的处境只比青曜吟略好。
这名天下最快的剑师,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青曜吟用这种手段解决了恐怕是来犯敌人中最难对付的玉勾太子,甚至连对方诡异的阴神鬼物手段都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然而现在危机根本没有过去,最大的危机来自天上。
丁宁抬起了头。
一道如山般的阴影正在坠落。
这些腾蛇无法阻挡住天空里的那名胶东郡老妇人,又一条腾蛇被击杀。
真正牵绊住她脚步的,其实依旧是青曜吟的力量,是他的那六翅混金蝉。
然而现在,郑庵的身影已经随着那条坠落的蛟龙一起飘落。
她脱离了身下的那只异鹤坐骑,已经不去管异鹤和六翅混金蝉的交战。
她直落丁宁而来。
第八十七章 当年的巅峰
“你只是怕死。”
“当年事…所幸你也只是逃避巴山剑场的追杀,也没有帮郑袖杀巴山剑场的人,所以我可以不怪你。”
“今日你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就相当于帮我活了一命,你我之间恩怨就算了了。”
丁宁开始说话。
他面容平静的看着天空中落下的郑庵,对着烈火上人说话。
莫名的,只是听到丁宁的第一句,烈火上人就突然有放松下来的感觉。br;;;;小说 .+. />
他体内气海里所有残存着的真元,顺着体内那些新生般的经络,如受话音指引,决堤般而出,朝着丁宁的本命剑而去。
丁宁已经收起了末花残剑,他握住了离火虽然熄灭,但是剑身却滚烫的大刑剑。
烈火上人惊愕不已。
但他恍然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他想到了鹿山会盟上元武力敌群雄的力量,想到了在那最关键的关头,黄真卫的真元如受元武心意所引,尽为他用。
这种手段,应该来自元武。
昔日的元武很了解王惊梦除了九死蚕之外的绝大多数手段和秘密。
因为他们曾经是兄弟。
王惊梦对于元武的付出,和对于百里素雪没有任何的区别。
无论是功法上的交流,还是修行经验上的揣摩。
所以很多哪怕是忠于元武的长陵修行者都不得不承认,元武之所以能够在登基之后的十几年里破境,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真正踏入八境的修行者,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王惊梦。
王惊梦对于元武,是亦兄亦师的关系。
所以当元武这样的人和郑袖一起骤然生变对付王惊梦时,在烈火上人看来,王惊梦是必死无疑。
然而现在反过来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惊梦也同样了解元武。
……
此时从烈火上人气海里涌出的真元就像是已经和他完全无关,即便是他如此心绪杂乱的想着很多有关元武和王惊梦的事情,置身度外一般,他体内流淌出的真元运行的都极为平顺。
那些末花残剑刺入他体内残存的剑意和刺穿的经络,就像是一个法阵,完美的模拟出了元武的手段,甚至是更胜一筹。
烈火上人忽略了一点。
当年的王惊梦除了对剑招运用得天下第一之外,还有最为可怕的一点是,当他开始出手,一场战斗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局。
这一剑带起的下一剑是什么,他早已经安排好了。
就如此刻,当放弃杀烈火上人的刹那,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剑。
丁宁的身体往下开始陷落。
天空中落下的郑庵无比苍老,这名胶东郡辈分最老的修行者身体看上去都没有多少斤的分量,但是苍老瘦小的身体里却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只是这镇落时带来的元气形成的狂风,就已经像一座真实的巨墙压在丁宁的身上,让他的双足开始没入被鲜血浸润得湿软的土地。
那些剩余的腾蛇掀起风雨潮汐,在后方追击着她,但是袭向她的力量,反而推动了她的来势,甚至因为本身元气十分相合,所以一部分对她毫无威胁,反而被她所用。
从烈火上人体内平顺流出的大量赤红色真元在空气里变成了无数条晶带,汇聚在他手中的大邢剑上。
他手中的大刑剑开始燃烧。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往上微微抬剑,剑身上燃起的红宝石粉尘般的焰气便将上方镇落的狂风燃烧一空。
他的身体一轻,变得毫无压力。
然后他出剑,朝着已经和他距离很近的郑庵划出一剑。
大刑剑本身是他追求的最强剑,剑身里内蕴的天地元气极强,此时喷涌而出,却是没有任何暴戾的气息,甚至连烈火上人体内抽引出的所有真元绽放成的离火,都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招剑招名叫一线天。
这是他最强的剑意之一,也是昔日杀死梁联的剑招。
例如水流是极柔和之物,但是当压缩到极致,变成细细一线,且拥有可怖的速度,那这一条细线便足以切割金铁。
当年他的境界和梁联相差很远,却以这一剑破梁联。
更何况现在这一剑便是烈火上人七境的力量,而且是可燃天下一切真元的离火。
除了元武和东胡老僧这样的八境,现在有谁能够接得住他这样的一剑?
……
看到这样的一条细线生成,天空里的郑庵一声抑制不住的如老鸦嘶鸣般的尖叫。
即便之前烈火上人和玉勾太子连连落败,在她的眼里,当澹台观剑和青曜吟再无战力,丁宁就已经是个死人。
她何曾想到丁宁竟然还能用出如此可怕的一剑!
这样的一剑,和当年的那人亲自出手,还有什么分别!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里,她的气海处透出一点晶光。
一颗晶亮的圆球飞了出来,挡在她的身前。
这是她用一生元气滋养的蛰丹。
本命物滋养的时间越长,力量便越是强大。这是岁月的累积,而她活得恐怕比现在世间所有的修行者都要长,这一颗本命物的强大自然超出绝大多数七境宗师的想象。
然而咔嚓一声轻响。
这颗蛰丹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当整个千山法阵都剧烈的晃动起来之时,这颗蛰丹分成两片,破散的元气甚至瞬间掀飞了数条接近的腾蛇。
这依旧无法阻挡住这一剑。
郑庵在用这颗本命物的时候,便已经是在拼命。
她的身体在空中横移着,一瞬间便如同撞碎了很多道晶墙,她的残影过处连连音爆,一团团肉眼可见的白色莲花般冲击波不断扩散。
只是当年所有七境都接不住王惊梦的一剑。
现在这一剑既然已经拥有了昔日王惊梦接近巅峰时的一剑,丁宁又怎么能够让它落空?
这一道剑线依旧落在了郑庵的身上。
郑庵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只是使得这一道剑线没有能够完全从中切开她的身体。
她的右侧身体上出现了一道红线。
右肩和右腿的近半随着她的小半片身体被切开,气血喷涌间带着白生生的骨茬似乎还粘连在一起,看上去比直接杀死还让人觉得可怕和恶心
第八十八章 收局者
郑庵继xu 痛苦的尖叫着。
那小半片身体和她的身体彻底分离,然而她的身影却是依旧往后方的尘山中退去,血花还在空中氤氲,她的身影却是瞬间隐去。
看着这样的画面,烈火上人几乎跪了下来。
这一剑就如当年王惊梦的巅峰,虽然大部分来源于他的力量,然而想到当年王惊梦的积威…若是当年那王惊梦杀得尸山血海之后并未死去,现在重新出现在许多当年亲眼见到他那一战的修行者面前,恐怕所有这些修行者都会和他一样的感受。
“你我恩怨已了,但只有等这阵消,你才能出得了阵。”
丁宁没有去看他。
他看着郑庵消匿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小半片身体直接被切开,内脏和经络都遭受致命重创,然而他直觉郑庵依旧在竭力的用真元汇聚天地元气封住自己的伤口。
郑庵终究会死。
然而修行者的世界里不乏身体被切断之后还能继xu 坚持战斗一段时间,直至真元耗尽而死去的例子。
现在郑庵不只是要压制体内的真元和气血流逝,她最需要 压制的,恐怕是自己身体被切开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如果她再次现身出手,我们里面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了。”
长孙浅雪靠近了他的身侧,对着他轻声说道。
“如果一定要死,像她这样的人也不会甘愿就这样死去,克服内心的恐惧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她一定会再次现身出手。”丁宁听着长孙浅雪的话语,心中想着的却是终究还是差了一分,那烈火上人的真元毕竟不是自己的真元。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的说道:“还少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应该会来的人没有出现。”
他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甚至包括烈火上人在内。
“玉勾太子的确是想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丁宁转头看向玉勾太子。
此时的玉勾太子已经被毒的连感知都失去,甚至发不出声音,在尘山里混乱的乱撞,身上的肌肤和血肉开始成片的溃烂和脱落。
当一名修行者最终无法压制住体内毒素的泛滥,连真元都被腐蚀,那最终的结果便只有死去。
隐世许久,却千里来送死。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很讥讽,但是却都不理解丁宁说的还少了一个人是谁。
“玉勾太子名为太子,却是连一天的太子都没有做成,现在看来他恨我和巴山剑场还要超过郑袖和元武,只是现在来看,就算没有我和巴山剑场,像他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和元武和郑袖斗?长陵和大秦其它郡县的人们需要 的是元武那样光辉而明亮的圣上,而不是一个阴气缭绕的魔王。当年他选择功法的时候,连这点都没有想通,又如何能够获得长陵当时那些贵人的支持?”
丁宁收回了目光,接下来很直接的说道:“我本来以为和胶东郡的人一起进来的,应该是孟放鹰,而不是这玉勾太子。”
烈火上人心中一跳,就连他都马上反应了过来。
尤其是此时心情极为复杂的扶苏都顿时面大变。
孟放鹰就是孟七海的父亲,便是孟侯。
郑袖有唯一一个堂妹郑非夜,便是嫁给了孟侯。
所以众所周知,大秦十三侯里,孟侯和郑袖走得最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孟侯便是郑袖拉拢的心腹,付出的是联姻和给予一部分胶东郡利益的代价。
杀九死蚕是郑袖春伐楚最大的目的,此时已经有数位王侯死在了阴山和阳山郡的战场上,早有军情表明孟侯也到了阴山一带,但到这时未出现在战场上,他又能去哪里?
“孟放鹰的性格和郑袖差不多,不到最有把握的时刻,他都不会出现。所以他深得郑袖信任。”
丁宁垂下眼睑,漠然的说道。
当他的脸变化之时,一道冷淡威严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果然对我很了解。”
也就在这道冷淡威严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玉勾太子乱跌乱撞,正在溃败腐烂的身体便被一股强da 的力量直接击碎。
片片惨绿的碎屑如千万道利箭落于尘山深处。
“玉勾太子虽空得名号,窃世盗名一般还不自知,执念不去,但毕竟是皇室骨血,至少也要让他干脆的死去,留有一些尊重。”
一名身穿侯王朝服的中年男子从尘山中显现出来。
他的双鬓虽然已染了风尘,但是面容依旧俊美,只是裸露在袖外的双臂却是给人一种坚硬如铁的感觉。
肌肤表面的一些伤痕,就像片片的刀锋刮过,但养好的伤痕,却又像铁片覆盖,甚至闪耀着森冷的光泽。
他原本是边军中一养鹰人。
蓄养的鹰也只不过是用来传递军情,然而他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却从边军的最底层爬到了长陵的高处,成为了大秦王朝的王侯,而且娶了胶东郡另外一名天下闻名的美女,郑非夜。
“你就是王惊梦。”
孟放鹰深深的看着丁宁,然后说道:“圣上说的果然不错,你不是九死蚕的传人,而是他本身的重生。”
……
丁宁看着这名熟悉的男子,没有应声。
此时思索任何应声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只在于,尘山内外,还有谁能够阻止郑袖的这招棋子,最后真正 的收官者。
林煮酒和张十五来不及。
他们原本就原在楚都,而且关注的重点本来就在如何确保楚都不乱,以及保证赵香妃不死。
“还有什么遗言么?”
孟放鹰收敛了嘴角淡淡的微笑,看了一眼长孙浅雪,然后认真的看着丁宁提议道:“或者可以说一下九死蚕的秘密?这样我或许也会让这里所有人死得更轻松一些。”
“我即便是真说九死蚕的秘密,你敢听么?”
丁宁突然笑了笑,微讽的说道:“哪怕你从我这里听到,又告诉 了郑袖,郑袖会容许天下有除了她之外,另外知道 九死蚕秘密的人存在 ?”
孟放鹰猛然一滞,心中寒意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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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师叔
“叶新荷强还是你强?”
丁宁平静的看着孟放鹰,问道。+◆頂+◆点+◆小+◆说,
孟放鹰面色再变,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进来了,我死了,你活着出去,今后会怎样,你想清楚了没有?”丁宁的神容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像平时平和的陈述着某个事实,“如果你和叶新荷比剑,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叶新荷。那为什么是你来而不是叶新荷来?”
“不要告诉我叶新荷在长陵还有别的事情,没有任何事情有毁灭九死蚕更为重要。”
丁宁看着嘴唇微动的孟放鹰,根本未曾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你说过我对郑袖很了解,在我看来,要想彻底毁灭九死蚕,她便只会采用一种手段,让任何接触过九死蚕的人全部死去。”
孟放鹰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声道:“简直是荒谬。”
“郑庵本来老得快要老死了,烈火上人本来也不算她的人,至于玉勾太子,恐怕最好他去死。”丁宁微讽的说道:“如果你相信这些人都是必死的棋子,但是你却可以独活,过得很好,那只要你能说服得了你自己。”
孟放鹰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阴霾,还未有更多的反应,在一旁听得清楚的烈火上人却已经浑身冷汗淋漓。
他觉得丁宁说的很对,而且说的很简单透彻,只是他先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孟放鹰沉默了片刻,然后抬了抬头,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来见你了,就只有死了?”
丁宁平静的看着他,依旧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有个问题你们这么多年真的没有想过?你们大秦十三侯里绝大多数人,为什么要选择站在郑袖一边而不是站在巴山剑场一边?”
孟放鹰心中一跳,但是没有马上出声。
“王侯若是长存,和当年的旧权贵门阀又有何区别?好不容易战胜了那些旧门阀,结果再生出一些权贵门阀么?”
丁宁缓慢却清晰的说道:“即便是当年强横无比一统天下的大幽王朝,最初之乱也是七名封王的叛乱,虽然武力平复,但是大幽王朝元气大伤,又给了更多的叛军希望。当年的巴山剑场便只想要一个高度集权的中央皇朝,而不想要诸多的封侯存在。所以当初你们很多人才配合元武骤然兵变,对付巴山剑场。但是这些年你们真的没有想过,郑袖和元武虽然除了巴山剑场,但所有一切,却都在按照巴山剑场的路在走。因为只有这样的一个中央皇朝,才能让他们的权势到达顶点,才能建立万世不变的基业。”
“这一场大战,即便九死蚕真的被灭了。但是又能剩下几个侯府?”
丁宁淡淡的笑了起来,“在这阴山战场和阳山郡战场上,要消失多少侯府?”
……
尘山里阴暗明灭变化的光线落在孟放鹰的身上。
他的睫毛不断的颤动起来,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出声道:“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丁宁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你还是要死,我还是要杀你。”孟放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而感慨的说道:“不管郑袖到底如何想,但是我和你早在很多年前的长陵便分敌友,就像黑夜和白昼,已经不可能共容。”
丁宁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还是要杀了你。”
孟放鹰看着丁宁,说道:“不过说这些也不是全无意义,至少提醒了我一些该警醒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感谢你。”
丁宁突然笑了起来,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孟放鹰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觉。
“这些我好不容易提及的,能够拖延你一些时间的话,终于让我拖到了人来,而且还是一个我很喜欢看到的人。”
丁宁松了一口气。
他的背心已经完全湿透。
前面说那些话的时候,已经是很接近死亡的时刻。
孟放鹰霍然转身。
这一刹那他依旧有杀死丁宁的把握,但是他感知到了真正的危险,他自己不想死,所以他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
他身后明灭不定的尘影里,随着一股气浪,出现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丁宁有两柄剑,一柄末花,一柄大刑。
这道瘦高的身影也有两柄剑。
一柄剑的剑柄分外的长,横在胸前,而另外一柄是普通的白玉小剑,挂在腰侧。
孟放鹰并不认识这人,但是在看清了那柄白玉小剑的时候,他便瞬间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此时他的身后,丁宁却已经退远了,然后对着来人躬身行礼,声音里面说不出的高兴,“师叔。”
“李道机。”
孟放鹰喝出了这来人的名字。
这人和所在的修行地在之前并不出名,在长陵而言甚至不入流,然而在一年冬里,这修行地的宗主薛忘虚入七境,击败了梁联梁大将军。
这修行地便是白羊洞。
被郑袖下令合院的白羊洞。
白羊洞又出了丁宁这样的天才,于是便名噪一时。
张仪、苏秦、李道机这些白羊洞的重要人物的名字,便被长陵的修行者知晓。
“就凭你?”
孟放鹰陡然大声的冷笑了起来。
虽然丁宁利用口舌拖延了时间,终于拖到了一个人来,然而这只是一名白羊洞的修行者,在昔日离开长陵时只是六境,现在哪怕真的已经到了七境,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凭什么的事情,我既然握着白羊洞的宗主剑,我便是白羊洞的宗主。”李道机和昔日在长陵相比,显得更加清瘦了一些,老了一些,也更冷峻了一些,“我既然是他的师叔,就会出剑。而且我不一定要凭我来战胜你。”
“我在入阵来之前,我在远处看到了一道剑光。”
顿了顿之后,李道机看着孟放鹰,接着说道:“我虽然离开长陵日久,但是依旧认得那道剑光是方侯府的曜天光,是方侯府用来传令的剑光。”
孟放鹰的呼吸骤然停顿。
“方绣幕!”
澹台观剑惊喜的叫出了声来。
第九十章 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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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既然已经见过了丁宁的这种手段,便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澹台观剑明白孟放鹰的意思,所以他马上又紧张了起来。
李道机终究只是白羊洞的修行者,这样的修行地出身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阻拦孟放鹰分毫?
就算是当年的薛忘虚胜了梁联,梁联的修为也无法和此时的孟放鹰相提并论。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直视着孟放鹰的眼睛,语气也有些古怪道:“薛老头觉得自己都教不了他,把他送走,那当然是要给他找一个强很多的老师。薛老头太老了,和人争斗打架虽然不一定赢得了,但是论见识和涉猎的剑经,有多少人比他强很多?”
孟放鹰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就在下一刻,他的身前已经响起了剑吟。
他依旧不觉得李道机能够对自己造成任何的威胁,但是丁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他的信心。
所以他已经不想再多说。
随着剑吟的响起,天空有海量如山的天地元气轰鸣,但是没有注入他手中陡然出现的剑影,而是尽数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陡然变得高大起来,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一剑横斩李道机!
没有任何的花巧。
这一剑只是像一块巨石,蛮横而霸烈的,带着他所有的精气神以及海量的真元,一往无前的朝着李道机砸了过去。
越是简单的剑势,往往就越是能够逼迫用同样简单的方式来应对。
这便转变成纯粹力量的对撞。
孟放鹰早已在二十年前便是七境,二十年间虽未勘破七境和八境之间的那扇门,但是真元早已凝练得无比纯净,如玄铁反复千锤百炼,真元力量又岂是刚刚踏入七境的修行者所能比拟?
澹台观剑深深的吸气。
他很紧张。
这一剑对于孟放鹰而言只是很简单的试探,但很有可能变成直接必杀的一击。
就在这时,李道机缓缓的吸气,他静心凝神,微退半步,然后握住了腰间的白玉色小剑。
轰的一声巨响在李道机和孟放鹰之间响起。
千座尘山深处也同时有回响不断响起,就像是这些尘山里也有无数巨剑在碰撞。
在这些声音响起之后,所有人才看清一道微弯的剑光依旧稳固的持续在李道机的身前,而孟放鹰散发着睥睨天下般气势的身躯,却是被往后震飞了出去!
场间除了轰然的碰撞声之外,一片安静。
澹台观剑瞪大了眼睛,他感到吃惊却没有震惊。
因为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剑。
白羊挑角,贵在相持。
李道机手中的是白羊洞的宗主剑,而他此时施展出的,便是白羊洞以弱胜强的秘剑,白羊挑角。
孟放鹰很震惊。
他虽未受伤,但是身体里的真元剧烈的震荡着,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难受。
他的这一剑,反而让他就像是在疾奔之中撞到了一面城墙!
他手中的本命剑现出了真实的面目。
这是一柄银白色的剑,仿佛是用月亮的光华凝聚而成,给人一种安静却神秘莫测的感觉。
他在倒退之中,但是手中这柄剑已经挥了出去。
他体内震荡不堪的真元随着放肆的喷涌瞬间平顺。
他手中的本命剑光华大放,虽然热烈但不耀眼。
银白色的光华变成了一轮弯月,将他的身影都遮掩其中。
剑意充斥这片空间,但散发着一种很玄奥的感觉,使人难以确定这一剑到底何时何地落下。
这一剑名为“月华”,是孟家七绝剑经中的一剑。
七绝剑经是孟家的至高剑典,记载着七招元气性质截然不同,但同样变幻莫测而威力强大的剑招。
李道机的目光凛然。
但是他的身体姿势都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他的左手握住了横在胸口的那柄长剑,震出些剑风。
这些剑风毫无威力可言,意态只让人联想到二月的春风吹拂着柳枝。
然而接下来一刹那,他右手的白玉色宗主剑便又挑了出去。
他前方的天地里和千座尘山深处再次响起轰然巨响,如千柄巨剑碰撞。
微弯如羊角的剑光持续在他身前闪耀。
而剑光之前,孟放鹰的身影再退,震退得更远。
这下连澹台观剑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呼。
又是一剑白羊挑角。
然而只是这同样的一剑,却破了孟放鹰变幻莫测的七绝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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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尘世剑
孟放鹰难以想象。网 ≥ ≤
他再挥剑。
他手中的本命剑先是沐浴在一片淡青色的光彩里,然后本命剑的剑身在一片明媚而炎热的光晕里消失不见,但剑意却是在空间里泼洒开来。
这一剑名为“春夏”,同样是孟家七绝剑之一,意为春夏交接时那种玄妙而难以捉摸的转变,剑路更加玄妙难寻。
他可以肯定,长陵所有的宗师里,有一大半绝对无法判断出这一剑的真正动向。
这一剑就像是脱离了他的身体,完全融化在了春夏之交的暖风里。
然而李道机依旧没有变化。
他左手长剑微震,右剑却是依旧白羊挑角,就如同一只白羊在山崖上,面对任何猛兽都是一角挑出。
千座尘山里再次轰然回响。
伴随着孟放鹰难以抑制的惊声厉喝。
玄妙难寻的剑气四溢崩散,唯有那一道羊角般的剑光长留空气里。
他这一剑,依旧被李道机用完全相同的剑招阻挡。
似乎李道机根本只会这一剑。
但这一剑却似乎可以应付他的所有剑招!
“居然是这样。”
澹台观剑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了李道机离开长陵之后去了哪里。
无论剑光多么诡异离奇,最终的归宿依旧是敌人的身边,坠落于敌人的血肉之躯。
大秦边陲的大凉山里,有一名宗师名为祝三尺,他自创的“窥真”剑意便能判断出对方的剑之所至。
只是被动应付总是不如自身的灵活万变,澹台观剑虽然知道那名宗师,却根本未曾想到那人的“窥真”剑意配合白羊洞的白羊挑角,竟然能形成如此完美的防御剑势。
沉闷的空气里有笑声响起。
丁宁笑了起来。
“你应该听说过当年大韩王朝有个剑师叫做钟磐石。”
他笑着看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孟放鹰,说道:“他本名钟晓楼,但是当时天下所有剑师喜欢将他叫做钟磐石,是因为他的守剑如磐石屹立于浪涛中巍然不动。”
“他的守剑可以防御许多名剑师惊涛骇浪般的进攻而不露破绽,但论单剑以弱守强,守意应该还不如现在我师叔的这剑势。毕竟当年的钟磐石虽然可以守住许多近乎同等修为的剑师的进攻,但却绝对无法守住一名真元力量远在他之上的剑师的进攻。”
丁宁又转头看了一眼烈火上人,然后笑得更加开心了些,“从这点而言,我的师叔现在倒是和烈火上人有些相似,你要是想杀我,恐怕先得把你的真元和我师叔好好耗一耗。”
……
丁宁的笑声在众人的耳侧缭绕。
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
孟放鹰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春夏”已经是他孟家七绝剑之中最为玄妙的剑招,若是这招都不可能破开李道机的守剑,那他再用七绝剑中其余剑招也是无用。
于是他仰起头来。
他的目光穿过尘霾和阴晴不定的天光,落向无尽的高空,似乎要直接投射到天外寂寒的星空里。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散出一种坦诚的接受某种外来力量的气息。
这种气息,丁宁并不陌生。
既然孟放鹰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战胜此时的李道机,那他就要借助皇城里女主人的力量。
长孙浅雪看着孟放鹰的目光里瞬间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在她看来,这些和郑袖有着独特联系的修行者,实际上和郑袖的傀儡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让她和在场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
当孟放鹰身上的气息往上方的天空之中急的散出去,却是并没有那种寂寒的星火落下。
孟放鹰的身体有些僵硬。
而丁宁这一方所有人,却充满了感慨和惊喜。
这意味着长陵已经有了很大的变故。
郑袖或许已经被百里素雪杀死,哪怕没有杀死,她此时也没有再感召星火的力量。
若是连她都自身难保?
那自己该如何自处?
这是孟放鹰此时在思索的问题。
他慢慢的垂。
银白色的本命剑如流水般再次在他的手中显出剑身。
他在一息间就做出了决定。
若是皇城里那名女主人不在了,这片原野里还有元武,依旧改变不了这个帝国本身。
而他只是要为这个帝国,这个帝国的强大而战。
若是只有耗尽李道机的真元一途,那他别无选择。
他的手指微微握紧剑柄,体内的真元就将再次喷薄而出。
“等等我。”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响起一道苍老而怨毒的声音。
他的眉头自然一蹙,本命剑从手中倏然消失的同时,他正要往前的身影却是往身后的尘山重影之中退去,转瞬隐匿不见。
他听出这声音来自于那名被丁宁斩了小半片身体的胶东郡老妖怪。
那名老妖怪很显然已经必死无疑,但是从此刻传入他耳廓的声音里,他却知道这名老妖怪在镇压伤势,然后准备激出最后的力量。
这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
一名满身风尘的修行者行在山间。
他是苏绣幕。
当他出方侯府的传令剑光时,他看到了很多回应的剑光。
有些是警示,有些是威胁,有些却是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赶得很急。
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就像根本不值钱的河水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流淌而出,以至于天地元气根本来不及补充,令他的身体都似乎变得空虚起来,卷吸着道上的尘土。
他不眠不休,然而眼瞳却反而分外的明亮,带着一种锐利的光泽,和在长陵静院中修行时完全不同。
或者说,他和当时的苏绣幕完全不同。
他已经可以依稀看到远处千座尘山的轮廓。
就在这时,他前方的荒野里,出现了一支军队。
为的是一名身穿赤铜色战甲的将领。
赤鹰,孟放鹰座下三大宗师之一。
“去!”
只是当感知里出现这名将领,仿佛将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的同时,苏绣幕便自由心的出了一声低喝。
他身体上吸附着的,甚至沁入他身体里的细微尘土,尽数迫出。
嗤的一声裂响。
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柄长达数十丈的尘剑,破空而出。
“死!”
当第二个字出口时,这柄尘剑已经到了赤鹰的身前。
赤鹰的身前亮起一道血样的惊虹。
然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赤甲上响起无数细微的响声。
他的背后飞散出无数染血的尘土。
他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接着眼瞳被细小的破洞中溢出的鲜血填满。
他的意识瞬间消失,死去。8
第九十二章 八境一域
赤鹰的身后有着众多的部将,在过往的数个月里,整个大秦王朝的军队和修行者们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秘密迁徙,其中便包括孟侯府的这些家将。≯
这样的迁徙,在无数王朝的历史中都很难找到相同的例子,对于大秦王朝的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这件事本身便意味着可以长留史册。
很多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片战场上的准备。
死亡有时候也意味着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然而无论是赤鹰还是他身后的这些部将,都没有想过一名七境宗师可以在隔着很远的距离,在几乎是感知所能达到的边界极限距离,直接被一剑杀死,连任何抗争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当这些部将的脑海里响起这样声音的同时,赤鹰身上用赤炼山铜制成的铠甲上也出了刺耳的炸裂声。
一片片铠甲就如脆弱的屋瓦一样炸裂开来。
赤鹰身下的战马惊慌乱跳起,而赤鹰的遗体如山往后崩倒。
方绣幕的身体往上飘了起来。
顺着心里的风,他的身体轻盈得毫无重量。
他面对着的那一支军队…处于强烈的惊骇之中的赤鹰的部将们,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
就宛如是神迹般的画面,明明方绣幕还和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但他却是已经飘飞了过来,到了天上,就到了他们的上方。
“放!”
一滴汗珠从赤鹰身后的一名部将的胡须上滴落,这名面容无比苍白的中年将领声音变异的出了命令。
无数符器激的凄厉鸣声响起。
密密麻麻的各色虹光组成了一道光幕,带着恐怖的杀意,先笼向上方的天幕。
这些符器没有情绪。
紧随其后的才是这军队里修行者的飞剑和其它武器带起的光华。
孟侯府三鹰的军队在边关征战多年,每一支军队随军所带的符器威力足以杀死数名七境,然而此刻没有人能够奢望直接杀死方绣幕,只想拖住这名可怕对手的脚步。
方绣幕的身影在天空高处似乎去势已尽,不可能再高,然而令人震撼的是,当这密集如雨的光华袭向他的身体,距离他的身体还有很远时,他的身体却像是又骤然多了一股大力的推动,反而将他高高的往上抛起。
这一刹那,给任何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鲤鱼逆流而上,遭遇激流,已经就要坠落,然而却是偏偏有了新力,一跃冲天。
方绣幕的身后带起了一条光带,那些符器虹光里,甚至许多修行者的飞剑和本命物里的天地元气,都莫名的起了些改变。
很多天地元气脱离了飞剑和本命物,变成了斑驳的光斑,纷纷朝着方绣幕身后的光带汇聚而去。
这是更为震撼的画面。
就连最先强行镇守住自己心神,出命令的那名部将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浑身不断的颤抖起来。
……
这个时候方绣幕很感动。
这是一种真正鱼化龙,自身蜕变带来的莫名的感动。
此时下方地上修行者万般不解,然而他却是到此时心中彻底清晰。
很多年前,那个已经公认无敌的人到方侯府来看了他,和他一起吃了一餐饭,然后留给他一句话,“搬山只是搬得了天地元气,那也没有什么稀奇。”
他完全不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那时他卡在六境至七境的关卡,连七境搬山都没有真正的领略过。
然后过了十余年,他感觉已经随时可以跨过六境,真正踏入七境。
然而他总是觉得不够圆满,总是有所缺。
当他敬爱的兄长方饷的死讯传至,他明白了所缺的是一份斗志和冲动。
无锐意往前,何能破开激流。
而直到他在采石场瞬间破境,到了这片战场上一剑杀死赤鹰时,他才真正明白了当年那个人留给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答案实则已经可在鹿山会盟中寻。
元武连战世间最强宗师,原本已经力尽,然而借用黄真卫的元气,直接逆转大局。
如果已经将身体修到能够瞬间搬来海量如山的元气,只是搬得了天地之间游离的元气,也没有什么稀奇。
原来八境,不只是可以开启另外一个天地,接触到更远天地的元气,最为关键的,是可以搬来周围感知距离里,很多其他修行者激出来的元气!
包括他们身上自然流散的,先前在战斗里飘逸在这片天地里的,甚至是此时战斗中,汇聚在他们兵刃符文里的元气!
借周身万众之力为己用。
原来当年那人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六境突破到七境时的关隘之处,而是七境到八境之间的某个领悟。
那当年那人到方侯府,到底是真的为了看他们的剑经“借剑意”,还是隐约觉他们的“借剑意”能够让他们在七境时就接触到八境的某个领域?
当年那人只是七境,但恐怕已经猜测和感悟到了八境的某些领域。
战天下枭雄,借阅万千剑经,不只是为了无招不破,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要解决他心中对于八境里某个还未彻底理顺的困惑。
……
“又一个八境?”
“难道方绣幕真是那种不世出的天才,连破两境,才入七境,就已经勘破关隘,直入八境?”
地面上,还有一名修行者能够保持清醒。
他来自于赤鹰军队的侧翼,一支先前根本没有展露锋芒,静静停留在洼地里的军队。
他浑身穿着着黑色的战甲,战甲似乎是由一片片黑色的鳞甲制成,这鳞甲上霜意冻气缭绕,甚至和幽龙鳞十分相似。
这名修行者就是黑鹰。
孟侯府座下三名最强的七境之一。
在脑海之中念头连闪之间,他已经确定方绣幕并未真正踏入八境。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让方绣幕和千座尘山之中那人见面。
也就在此时,他感知到了在另外的一侧,天空仿佛空了一角,那片天空的元气就像被一个怪物一口吃掉,接着空气里似乎往上延伸出无数看不见的触角。
他冷厉的笑了起来,知道自己另外的一名同僚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哪怕付出自己和这三支军队所有人的性命,也要将方绣幕留下来。8
第九十三章 剑破苍穹
如同怪物一般吃掉那片天空里元气,然后往上延伸出无数看不见触角一般气息的修行者是白鹰。
无论是赤鹰还是黑鹰还是白鹰,这样被人熟知的称谓都来自于他们身上铠甲的颜色和来自于他们是孟放鹰座下最强的三名修行者。
赤鹰身上的铠甲用的是天下最好的赤铜,黑鹰身上的铠甲用的是黑水蛟龙鳞,而白鹰身上雪白无瑕的铠甲,则来自于白奎鸟的头盖骨。
白奎是北海深处海岛上生存的一种异鸟,本身不知天命,并不像妖兽凶猛,然而头骨却天然凝聚精纯的天地元气,大约拇指大小的一块,雪白如玉,比百炼精金更为坚韧,而且外力抗击之下,便自然激出天地元气。
此时在黑鹰对侧的那片洼地里,白鹰身上的铠甲不知用了多少片这种头顶骨制成,严丝合缝的组成雪白的铠甲,连面目都遮掩住。
这便意味着这一件铠甲本身不知道要杀死多少白奎取得所需的材料,此时这名修行者气海之中的真元往外迸,沿着铠甲内里的符文,将这每一片铠甲内里天然蕴含着的异种元气也彻底激了出来。
那无数透明的触角,有着一种莫名的残暴气息,就像是无数白奎的怨魂,悄然布满整个天空,遮挡住了许多元气的自然流动,唯有极少数的天地元气,能够从这些白奎冤魂的缝隙里流淌下来。
这些能够流淌下来的元气,急的朝着黑鹰的身体汇聚。
方绣幕越过了赤鹰的军队,他骤然感到了前方的异样。
他的感知并不像无比熟悉白鹰的黑鹰一样瞬间清晰。
在他的感知里,前方的天空之中似乎骤然出现了无数白鸟。
这些白鸟的身躯不断的扩大,层层叠叠,遮住了整个天幕。
能够从这些白鸟之间的缝隙里流淌下来的天地元气,不断的被另外一名修行者牵引。
那些原本在自然朝着他流淌的天地元气,却是被这些白鸟切断。
所以这是两名修行者的联手。
两名所修功法截然不同的修行者,却是很奇妙的编织了一个法域,不让这内里的其余修行者引聚天地元气,而只让那人动用。
这样的联手,不只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远比同时攻来数名七境的剑气更难应付。
方绣幕微停,他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如何对付这两名修行者。
黑鹰高仰着头,接受着如山元气的灌溉。
他微微挑眉,有些痛苦。
他的身上不断响起血肉撕裂般的声音,从气海深处疯狂涌出的真元和天地元气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难言的力量,然后分解归入身上的铠甲里。
一片片鳞甲和他的身体脱离,飞了出来,散着强烈的本命物气息。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本命物气息便意味着只有他独有,和任何人的元气不相容,甚至让人感觉带着他的血肉味道。
此时从他身上飞出的这些鳞甲便是如此,外表面是幽黑闪亮的色泽,然而内里表面却是猩红,就如鲜活的血肉色泽。
一片片从他身上飞出的鳞甲切割着空气出嘶鸣,而且切割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流动的风迹。
这些鳞甲看似紊乱的飞射着,然而在空中却是有着各自所在的位置,顷刻间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长鞭,而这条长鞭,本身便是一条蛟龙之形。
即便是他身后的部将都很震惊。
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惊人的画面。
黑色鳞甲之中有缝隙,但是被内里猩红色的光华充斥,好像一条黑水蛟龙活了过来,而且和黑鹰所有的力量融为一体。
之前谁也不知道,原来黑鹰的本命物就是他身上的这幅铠甲。
蛟龙成形,便没有丝毫的停留,一口便朝着空中的方绣幕噬了过去。
方绣幕的身体正在自然的坠落。
他不是真正的八境,不可能像元武皇帝一样,直接打破这些七境的修行者用自身元气力量制造的小天地,引落圣光般的天外元气。
只是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哪怕只是接触到角,那也依旧是八境的力量,只要能将这一点挥到极致。
就在这一刹那,下方地面上,三支军队之中几乎所有的修行者不能理解的惊呼出声。
就如同散功一般,方绣幕身体里的真元往外飘散出去,甚至连一些最低阶的修行者,都可以感觉到有真元如微风吹拂到自己的身边。
这来自于方绣幕的真元,自然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敌意。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他们莫名的现周身好像安静了一下,好像空了一些。
天空黑色巨蛟般的长鞭前方,骤然出现莫名的光亮,带着那种神圣的味道。
对于修行者而言,神圣便意味着无法接触的境界,越理解的强大。
一道巨大的光剑在方绣幕的身外形成,朝着黑色蛟龙一切而过。
天空里响起清冽的破甲声。
就像是一条蛟龙临死前的悲鸣和不甘的嚎叫。
血红色的光焰和破碎的鳞甲朝着四面八方激射,甚至和那遮住了天空的无数白奎怨魂般的气机相撞。
天空里随即响起无数暴烈的撞击声,无数团焰气在天空里不断的爆炸。
黑鹰和白鹰同时如受电击,身体被巨力冲击在地,然后弹震起来,身体肌肤里溅射出许多细微的血珠,而两人的口中依旧鲜血狂喷。
本命物瞬间被斩破的黑鹰惊骇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生机流逝却无法思考,相对他而言伤势略轻的白鹰却是瞪大了眼睛,被一种无力和恐惧深深笼罩。
两人如此强大的联手尚且是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世间,原先在他的想象里,足以灭杀天下任何的七境,然而现在竟被方绣幕一剑击破。
最让他无法想象的是,方绣幕身体里尽数逃逸出去的真元,此时竟有不少似乎自然懂得归家的路途一般,流回不少归入他的经络和窍位之中。
这不合修行者世界的道理。
最简单而言,一拳砸出去的力气,哪里有再收回一些回归拳头的道理?
方绣幕此时并没有顾及这两名修行者的感受。
他需要尽快接近那千重尘山,所以不能让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有再出手的机会。
就在这一刹那,他反手再弹出一道剑气。
噗的一声。
白鹰气海处一阵炸响。
一道锐利的剑气没有能够刺穿他的白色铠甲,却是在他的气海处如巨锤重击,让他气海深处的玉宫都近乎崩碎。
(ps:前两天断更了,一直没有解释,因为不能恢复更新好像解释没有意义,而且不更只能说原因有点不好意思,恢复更新再说。前面实在是骤然有两个会议连在了一起,一个是江苏省网络作协成立大会,去了南京,避开不了。网络写手实在没有机构保障,看看能不能做些事情帮一些网络写手,还有一个会议是我们无锡的政协和人大会议,因为被弄成了区政协委员,所以都没法请假只能去开会,一直是25号到29号都有会议,所以失踪的感觉,有人就说我是不是那啥被抓了。像我这么正直的青年,可能么。而且我这么帅,需要吗。没有杂事的情况下,尽量还是要多写。前面颈椎问题,有个读者直接给我了个枕头,的确有效。现在状态已经好一些了。最后推荐一本新书《儒武争锋》作者是纵横的老写手,正巧是江苏人,开会认识的。要我做广告,我就做啦,大家可以看看。)8( )
第九十四章 刺杀
白鹰张口再喷一口鲜血,鲜血里夹杂着许多透明的晶粒,如同宝石。
这些是他最为精纯的真元结晶,然而其中有一些竟是自然和鲜血分离,顺着一些天地元气的流动,自然落在方绣幕的身体上,然后消失不见。
这样的画面绝大多数人无法看清,然而三支军队以及广袤原野里其他的一些修行者却感知到了。
这些人感到惊悚,再加上先前对战里苏绣幕的表现,这种“吞噬”别人的真元为己用的手段就和传说里的魔物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方绣幕身上的气息自然而清净,剑光里甚至带着那种神圣的味道。
所以这些人,就连白鹰在内,都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联想到了一些典籍里没有记载的东西。
这些经验和感悟,不能直接转化为什么东西,然而却像是一些种子,落在了这些修行者的心间。
孟侯府这三支军队和千座尘山之间的广袤原野里,自然还有其他宗师的存在,然而连三鹰联手都没有能够阻拦住方绣幕,甚至看上去没有让方绣幕受什么伤,这便让人无限感慨和震撼,甚至让人绝望。
从昔日元武登基前长陵之战开始,修行者的世界便相对平静,然而从鹿山会盟之后,修行者的世界里便出现了惊人的闪光。
东胡老僧的杀上皇宫,到今日苏绣幕瞬间破三鹰,如入无人之境,再次让天下的修行者们清晰的认识到,即便是七境的宗师之间,也依旧有着巨大的差距。
现在这些原野里绝望的修行者们知道出手也不能改变什么,无力阻止方绣幕的前行,然而亲眼所见的这些战斗,这些落于心间的种子,一定会对将来的修行者世界造成很大的改变。
无人再阻,千座尘山就在眼前。
感受着这千座尘山中的剑意,方绣幕眼眸里生出极大的敬意,然后他毫无犹豫的投入其中。
荒原里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欣喜欢呼声响起。
这些人是巴山剑场的友人,或者是元武和郑袖的敌人,只是他们或是被对手所阻,或者已无战力接近尘山,在他们看来,方绣幕的到来便已经能够决定这一战的最终胜负。
……
方绣幕进入尘山法阵,他身上的气机自然牵引着千座尘山之中的元气,让千座尘山出现了异样的律动。
“方绣幕到了。”
丁宁马上就感知到了这样奇妙的律动,感慨的对着长孙浅雪和澹台观剑等人说道。
与此同时,这法阵里的敌人,也知道了方绣幕的到来。
迎接方绣幕的是一道玄妙而狂暴的剑气。
这道剑气就像是一名狂怒的巨人,在歇斯底里的震撼天地,撕裂长空。
方绣幕甚至都没有看清眼前的景物,前方的尘山一角就已经破开,这道玄妙而狂暴的剑气已经如铺天盖地的尘暴将他的一切进路和退路封死,全部席卷在内。
愤怒本身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是这道剑气的灵魂,然而一入阵便遭遇这样可怕的剑气,方绣幕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他的破境,本身便因愤怒而起。
一名如石佛般的修行者要么不动怒,要动怒,这怒念便少有人及。
所以方绣幕很自然的回了一剑。
他这一剑将失去最敬爱兄长的狂怒淋漓尽致的撒了出去。
随着他的一挥剑,空气里甚至燃烧起了金黄色的火焰,轰的一声巨响,前方那道剑气无法匹敌,像布匹被锐器撕裂一样扯碎。
一声不可置信的厉喝声中,发出这一剑的修行者出现在方绣幕前方不远处的坑底。
那巨坑来自于这一剑的冲撞。
这名修行者便是孟放鹰,他的唇齿间尽是鲜血,虽然依旧如铁铸般站立坑底,但是身体内里却有惊涛骇然冲击的声音。
连受重击的孟放鹰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然而没有任何停留,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厉啸。
伴随着这一声厉啸,他身前剑光大放,体内生出一种破茧新生的味道,这一道剑光的力量,甚至比前一剑更强。
这一剑便是孟侯府七绝剑之首,破茧。
这一道剑意不只是突破自身很多经络的限制,在受创之后还能激发出更强的力量,最为关键的是,剑气里还有着破开一些元气流动法则,阻扰对手元气凝聚的力量。
随着他的厉啸和剑光的生成,一道凄厉的残躯在方绣幕的左侧尘山里现出。
这是胶东郡那名被丁宁斩了小半片身体的老妖怪。
当她身体里的残存的真元狂风骤雨般喷涌出来,她便也不可能压制得住身体的伤势,无穷无尽般的鲜血、甚至是一些破碎的脏器都从她的身体里飞溅了出来。
从她身体里迸射出来的最后的力量,牵扯着法阵里的元气,最后变成了一条赤红色的霞光。
这条霞光充斥着一种**的味道,就像是岁月的腐朽。
方绣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出剑。
尘山里响起无数道雷声。
这雷声不向外扩散,反而朝着他的身体汇来。
他的身前亮起一道带着神圣光芒的剑光,然后一分为二。
一声闷震。
那名胶东郡老妖怪的残躯震成无数碎片,就像很多鲜艳的花瓣在灰尘里飘飞。
方绣幕坠倒在数百丈之外的坑里。
他的身上有无数血线,那赤红色的霞光在他的肌肤里透出来,让他的身体都带有一种腐朽的味道。
孟放鹰坐倒在坑底,他看着重创难起的方绣幕,心里除了震惊之外全是荒谬的感觉。
这一刹那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方绣幕竟然敢这样硬接他和郑庵这样的联手一击。
然后他开始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
一丝细小的,他无法遏制的剑气在刚刚那一瞬袭向了他的心脉,切断了他一条主要的血脉。
他无法控制身体里鲜血的喷涌。
他只有不停的吐血,不受控制,就像是自己要把自己身体里的鲜血全部吐光。
猩热的鲜血在口中尽是苦意。
现在他明白了。
面对方才的刺杀时,方绣幕完成了对他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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