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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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西星靠着池子里的一块石头,半躺坐着,看着上方天空飞旋的黑鹰。(更新最快最稳定)
微烫的泉水洗涤掉了他体内所有的疲惫感,令他感到愉悦的同时,不由得想到,若是就这样悠然的死去,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至少…至少不用那么累。
然而这样的念想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人生就是如此,累却不甘。
黑色的飞鹰盘旋着,却始终不落足祖山,似乎祖山里有着令它们都天生敬畏的东西存在。
四野依旧平静到了极点。
厉西星的嘴角露出些嘲讽的意味。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泉水顺着他厚重的衣袍的毛流淌下来,将那些干涸的血迹都冲刷干净了大半。
“好了?”
他看着在这泉水里泡得脸蛋都和熟透了的苹果一样通红的胡京京,问道。
胡京京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好了。”
虽然直到此时都难以置信,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她体内那些恐怕连长陵上品的疗伤灵药都要调养很久的伤势,只是盏茶的时分,便被这口活泉治愈。
“你要干什么?”
然而厉西星接下来的动作,又令她更加( 的震惊。
厉西星拔出了他的剑,穿过池水,行向那口灵泉的出水口。
厉西星有两柄剑,此时他用的是那柄苍白色的大剑,剑身上的符文就像是一只长长的獠牙,充满了桀骜和暴戾的气息。
泉水被凌厉的剑气逼开,露出了池底乳白色的山石。
苍白色的剑光切在出水口周围的山石上,山石被片片切开。
“你要破坏这灵泉?”
胡京京终于反应过来厉西星是要做什么。
厉西星没有回头,继续出剑,不断切开灵泉出口处的山石,以便让剑光更加深入,同时毫无情绪的说道,“这又不是我们的祖山。”
“虽然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但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胡京京呆了呆,然后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在走向厉西星身边的时候,她的身上也开始散出剑意。
……
“那些鹰为什么飞得那么低?”
“不是鹰飞得太低,而是天太高。”
“不要在我面前讲这些故弄玄虚的话语。”
“那下面应该是一个很深很大的盆地。”
“你何以肯定?”
“因为这里的天地灵气扩散的很有意思。”
“我怎么不觉得很有意思?难道你的感知还在我之上?”
“因为续天神诀。”
数匹军马在荒原里穿行,这些军马上,只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丁宁,一个是申玄。
一路从谷狱关行来,关于丁宁的修为和感知,申玄有很多问题,但谈话的最终结果,往往都被丁宁归结于续天神诀。
申玄此时没有看丁宁,他只是看着远处那些黑鹰飞得分外低的地方。
他不可能印证丁宁给出的解释,因为整个天下,只有丁宁一个人知道续天神诀的真正奥秘。
在途中他一直和丁宁说话,并非是想通过不断的对话来试探出对方的秘密,真正的原因只是恐惧。
无论是面对不知名的乌氏强者本身,还是想要杀死灵虚剑门的宗主,对于他而言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他想要赌一赌,但同样很怕变成这草原里被土狼拖食的一具腐烂尸体。
就如此刻,他开始感觉到那些流淌在四野里,原本就显得很诡异的天地元气骤然开始强烈的波动,就像冥冥中有人在揭开一场大戏的序幕。
丁宁的目光也投向了远处那些黑鹰飞舞的地方。
他也感知到了天地元气的剧烈变化,只是不像是有强大的修行者在吸引天地元气,而是有强大的天地元气,要从那处爆开来。
厉西星和胡京京站立在温泉池里。
微烫的池水原本在他们站立的时候,只过他们的腰间,但是现在却已经没过胸口,直至他们的颈间。
灵泉的出口已经被切开丈许方圆,喷涌出来的泉水流似乎变得十分平缓,只是流淌出来的泉水已经沸腾般,鼓出许多拳头大小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漂浮到水面之上,都是啵的一声一炸,爆开的都是清新纯净到了极点的乳白色灵气。
极为精纯而凝聚的乳白色灵气比空气略重,在水面上爆开之后,又随之倾泻在水面上,就像白莲朵朵开。
厉西星紧抿着双唇,冷漠而坚毅,他的感知尽可能的深入到前方这条灵脉的内里,“用你师门最强的那一剑,我们一起。”便在此时远处的申玄和丁宁都有所感知之时,他微侧转过头,对着胡京京说道。
不知何时起,两人已经有着心心相印般的默契,听到这样的话语,胡京京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毫无犹豫的动了必须要尽全力才能施展的那一剑。
乳白色的池水里骤然生出无数条明亮的黄色光线,仿佛黄玉。
接着,所有的池水变成了淡黄色,就像完全变成了一面淡黄色的光镜。
厉西星深蹙着眉头,从喉间迸出了一声低沉的厉吼,如同荒原最深处狼王的嘶吼。
他一脚往前踏去,前方的池水在他的一踏之下,轰然炸开,变成无数细微的粉末般白雾,往外迫开。
他前方池水无踪,但那明黄色的光华却依旧在。
他手中的苍白色长剑上迸出来的力量,借着那明黄色光华的力量,瞬间深入前方灵脉的深处,深入到他感知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和胡京京的身体就被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气息喷涌吹拂,如两片落叶一般往后飘飞而出。
原本汇聚在这一个温泉池里的浓郁灵气,骤然暴涨,瞬间充斥整个盆地,最终像一根笔直的巨柱一样,冲向上方的天穹。
厉西星和胡京京没有落地,被强大的气息吹动,还在往上飘起。
两个人身体里的气血沸腾般震荡,然而却没有产生任何受伤之感。
暴涨的灵气渗透穿刺在两人的体内,就像河水不断的冲刷着河**里的卵石,并强行的将表面的棱角硬生生的抚平。
两人只是感到强烈的眩晕,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感觉时间的流逝。
等到身体沉重起来,开始**时,两人才看到身体已经处于数十丈的高度,而下方所有的水流,甚至先前盆地里的水流都已经消失。
祖山上方的天穹笼罩着堆雪般的白云,狂风在朝着四野卷动,充斥在耳间的全部都是枯草折断的声音。
厉西星在强烈眩晕的余韵中艰难的控制住体内的真元,同时朝着脚下喷涌而出,以免自己和胡京京像石头一样坠地,变成破碎的血肉。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再度感到强烈的震惊,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呼。
胡京京在此时也稳住了身形,用询问般的眼神看向他,震惊无语。
“你也?”
在下一个呼吸之后,她艰难的出声,看着他问道。
厉西星点了点头。
在方才那种狂暴的灵气冲刷之下,他竟然莫名的突破了禁锢已久的修行境界,真元修为往前大大跨出了惊人的一步。
胡京京也同样如此。
他压抑着心头的震惊,感受着完全不像是之前自己的身体,抬头往上看去。
晴朗的天空里已经开始下雨。
……
雨落荒原。
申玄手中无剑,却下意识的右手虚握,握住了剑形。
无数乳白色的雨滴从空中**,坠在地上却不是变成水流溅开,而是出了嗤的一声响,变成了一缕乳白色的长烟。
这片荒原都似乎疯狂了。
枯黄色的长草疯狂的摇摆起来。
干枯的根茎吸收着乳白色的气流,骤然生出些浓绿的绿意。
所有蛰伏在地下的动物,虫豸全部苏醒,疯狂的涌了出来。
远处未处在这片雨云笼罩范围的野兽,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疯般的涌来。
申玄脸色极度苍白的看着脚下泥土里钻出的无数密密麻麻的虫豸,感受着远处野兽群狂奔而产生的地面震动,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他都没有想到,只是他身周附近的一片泥土里,竟然有着如此多的虫豸。
最令他心神震颤的是,连他的断臂处都有酥痒的新生感觉,让他觉得如同有一条断臂可以接上去,那手臂就会重新长好。
这些灵气凝聚而成的雨滴里,拥有的不只是惊人精纯的灵气,还有那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治愈力量。
雨滴最为密集的地方依旧是祖山。
乳白色的雨滴落在山顶上,顺着沟壑冲刷下来。
荒原里万虫成海,万兽成潮,疯狂的朝着那一片盆地,朝着祖山汇聚。
第六十六章 登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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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红色、深黄色…各种各样颜色,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虫豸如流水般从申玄的脚边穿过,甚至撞到他的鞋上,撞到他的裤腿上。
申玄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色彩的虫豸,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数量的虫豸。
这些虫豸根本就不管他,即便是平时一些对血肉气味特别敏感的虫豸,在撞到他的脚上之后,也只是用最快的速度绕过,去迎向那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那些草原上的凶兽亦然。
除了最为常见的狼群,土狗等野兽之外,申玄从那些奔腾的黑影里,甚至看到了一些传说中已经灭绝的,能够用妖兽来形容的巨兽。
生长着肉翼,浑身覆盖着石片般鳞甲的巨型蝰蛇,背上燃烧着火焰的玄火龟,浑身如青玉般的独角犀…
这些强大的巨兽世代都在面对着修行者的猎杀,只因身体的很多部位对于修行者而言有用,所以世代也对修行者有着天生的强烈敌意。
然而此时这些巨兽也没有管他和丁宁的存在,只是尽可能快的往雨落最密集的祖山赶去。
“大巫,他们做了什么?”
在祖地盆地的边缘,乌潋紫也是在遭遇着同样的场景。
他身旁的男子看着天空里如雨而来的各色禽鸟,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毁坏了祖山的不老泉。”
乌潋紫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没有任何一丝血色。
他身边的男子缓慢了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越是毁坏祖山,越是会受到诅咒。”
顿了顿之后,这名男子看了一眼祖山,又看了一眼祖山后丁宁和申玄前来的方位,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强烈信心,淡然一笑道:“时间刚刚好。”
……
申玄和丁宁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祖山行去。
并非是出于他们本身的直接意愿,而是因为他们骑坐而来的军马,也已经不受他们的控制,疯狂的朝着祖山奔去。
这些军马越跑越快,穿过雨帘,而且丝毫不觉疲惫,跑得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丁宁的身体随着马匹奔行的颠簸而上下波动,如穿梭在云端。
当虫海和兽潮形成,尤其当万虫汇聚成河流,从他身边不断的涌过时,他先不自觉的深深皱起了眉头,然后神色变得凝重,又变得释然,又变得震惊和感慨…只是数个呼吸之间,他的面容上就变换了很多种情绪。
只是因为申玄自己也太过震惊而出神,所以根本就未察觉丁宁的如此异常。
修行者的机缘是很奇妙的事情。
比如丁宁在长陵谋划和等待了很多年,原本等待的只是为了进谢长胜所在的剑院,然而最终却是进了原本并无参加岷山剑会资格的白羊洞。
而他也未曾想到,白羊洞里还保存了一条灵脉。
今日这片荒原上也出现了无比奇妙的事情。
恐怕是世间最强的一道灵脉就此损毁,强大到令人恐怖的灵气直接从那丈许出口喷出,原本光是气息的冲震就足以令厉西星和胡京京体内的经络和五脏震碎难治,毁灭一切生机,然而这道灵脉偏偏又孕育着惊人的药力,又急速的修补着两人的身体。恐怖和海量的灵气的冲刷和填充,带动了无数两人所能感知,所不能感知的天地元气入体,就像是做着无数次的测试,最终寻觅到了正确的答案,令适合两人的天地元气与两人的真元结合,硬生生的省却了破境的环节而直接将两人拔高了一层修为境界。
这种事情,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以前没有,以后也未必会有。
因为天下没有第二条这样奇妙而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灵脉,也没有人会面对这样一条可以令白骨而生血肉的灵脉直接挥剑毁坏。
除了厉西星和胡京京之外,此时无人知道,还有一件无比奇妙,同样也是修行者的世界里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事情发生在了丁宁的身上。
并非是修为真实的破境。
然而感知着那祖山灵脉瞬间放空所有的灵气,看着所有这些生灵都疯狂的涌去,丁宁如顿悟般想通了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某个关隘。
八境之上是九境。
然而自古的所有修行者,从未踏足真正的九境。
元武皇帝在鹿山会盟上真正昭示了自己的八境修为,便是一览众山小,一剑平山,天下无敌。
没有人能够肯定九境是否真正的存在。
是否八境已经是这人世间最高的巅峰。
然而现在丁宁知道,第九境真正的存在。
存在,便意味着能够达到。
……
胡京京抬头看着天空里那些疯狂飞舞的巨大禽鸟,尤其是那些以前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狰狞恶相的怪物,她想到若是这场雨停,当那些蕴含着强大治愈力的灵气彻底消失,光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虫豸和巨兽,恐怕都足以将她和厉西星吞噬得连骨渣都不剩余。
然而不容她有思考的余地。
厉西星已经继续往上,行向祖山纵深处。
胡京京没有犹豫,快走了两步,和厉西星并肩而行。
从远处看,这座祖山只是一座平淡无奇的小石山,但是进入其中,却发现有无数天然的沟壑,天然形成了一条条往上的山道,或者说峡谷中的山道。
其中最适合往上的山道,便是正对着灵泉的山道。
天然形成的山道上,明显残留着很多强者遗留的印记。
有深深的脚印,有巨力践踏形成的坑洞,还有各种各样的巨大剑痕……还有外面没有的一些巨大建筑物的痕迹.
然而当沿着这条山道往上,进入第一个山谷,见到建筑物痕迹的第一时间,吸引两人注意力的却是一具巨大的尸骨!
一具灰白色的巨大尸骨压在建筑物残迹的顶端,足有数十丈的长度。
令两人心神震撼的感觉是,好像那建筑物便是被这具巨大的尸骨压垮一般。
只是灰白色的骨骼如此,带上血肉,又是何等的庞大?
和这样巨大的尸骨相比,天空里飞翔的那些巨大禽鸟,简直就像是长陵城中的野鸡一样微不足道。
“这是什么妖兽?”
蜥蜴?翼蛇?蝙蝠?蛟龙?
看着身长而似乎有翼骨的巨大尸骨,胡京京忍不住转头看向厉西星。她无法将这具尸骨和任何典籍记载里的巨兽联系在一起。
厉西星摇了摇头。
他也同样想象不出是什么巨兽的尸骨竟至如此。
既然不知,那便继续往上。
他动步,继续往上。
第六十七章 苏醒
(); 胡京京跟在厉西星身后,径直从巨大的异兽尸骨中穿过。
巨大的异兽尸骨就像一艘巨船的龙骨,行走在其中给人莫名地怪异压迫感。
尤其应该是在这头巨兽腹部的位置,胡京京看到了大堆的朽铁。
一些泛着各种色泽的金属,被某种力量绞成了各种扭曲的片状,又被腐朽成大片的雪花形状。
想象着当年这头巨兽该是如何吞噬这些东西,她就越发觉得敬畏。
::::小说 3然而厉西星考虑的却不是这些。
当他穿过这具巨大的异兽尸骨时,他思索了片刻,然后捡拾了一些枯枝和枯木,生了两个火堆,然后他又分别盖了些浮土上去。
奇异的灵雨里,漫天禽鸟飞舞的祖山上空,燃起了一浓一淡两条烟柱。
“你这是干什么?”
胡京京看着他的这番举动,等他又开始动步时,问道。
“一浓一淡,这是边军里面代表安全的狼烟。一般为了让烟柱更加显眼和浓烈,在荒原里都会用牛粪和狼粪,再加上一些独特的色粉。”
厉西星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是他来了,至少知道我们到这里为止还是安全的。我会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释放狼烟。”
胡京京只是愣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只要确定一段安全,厉西星必定会接着再燃这样的烟柱,如果到了某个地方,不再有烟柱燃起,便说明她和厉西星已经遭遇了致命的威胁,已经死去。
“如果我们已经死了,他就也没有必要再为我们上来拼命。他自己会做好取舍。”厉西星漠然的看着前方,说道。
胡京京的情绪有些低沉,“你能确定他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么?”
厉西星没有看她,“他比我聪明得多,自然明白。”
两人这两句对话纯属没话找话,所以很快沉默下来,而且前面又出现了大量的尸骸,尤其很多还保持着人形,不像祖山外的骨骸一样细碎。
从外观上而言,重新出现在两人视野里,铺满他们前方山道的尸骨,相对完整,而且似乎死的时间要比山外的人晚上许多。
无论是谁,踩踏着厚厚的骨骼,尤其是许多还是人形的骨骼往上走,都不会好受。
胡京京尽可能的不踩踏到这些尸骨的头颅上,但是听着这些骨骼在脚下发出各种各样怪异的碎裂声,她的脸色还是变得越来越苍白。
“这些人都是最后自尽在这祖山里的天凉人么?”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着她这句话,一直微眯着眼睛的厉西星眉头皱了起来,面有不豫之色,但是想到她毕竟只是刚刚从长陵到战场不久,在这种情况下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很好,他便面色有所缓和,道:“你应该看得出这些人的致命伤在哪里。”
胡京京愣了愣。
这些死去的人已经只剩余骨骸,既然厉西星这么说,那致命伤必定在骨骸上,而且很容易看到。
她自然有些羞愧,目光落向身前的那些骨骼,目光又骤然变得凛然起来。
几乎绝大多数尸骸的身上都没有明显刀剑切割的痕迹,然而所有尸骸的头颅眉心正中,却是都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存在。
孔洞只有针尖大小,这还是经年累月孔洞周围风化剥落了的结果。
厉西星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要提醒她自己看,但想到这终究是很快分生死的时候,而不是平时带新兵的教学训练,他还是忍住了,直接道:“你看颅后。”
胡京京深吸了一口气,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发现了症结所在。
人的头颅骨骼,尤其是修行者的头颅骨骼更是坚硬致密,当时击穿这些修行者眉心的东西,应该比针尖还要细小很多倍。这样尖细的东西能够洞穿眉心,一定带着强大的冲击力,而且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极为锋锐。
从眉心刺穿而入,便极容易从脑后洞穿而出。
然而眼前这所有颅骨后脑上却都没有任何相对的细孔。
啪的一声轻响。
厉西星直接切开了一个最为完整的颅骨。
胡京京知道他在做什么,强忍着难受的感觉,尽可能仔细的看清内里。
颅骨内里的后脑处没有任何冲击的痕迹,而且整个头颅之中也没有任何的东西残留在内。
“不可能是修行者。”
厉西星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看着胡京京,缓慢而认真的说道:“这些尸骨死的时间并不一致…即便是同一个强大的修行者所为,在不同的时间段,他的修为必有变化,他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凝天地元气或者控制某种武器,就这样精准的刺穿每个人的眉心,不留其它痕迹。”
不可能是修行者,那又是什么?
胡京京看着厉西星。
厉西星沉默了一息的时间,道:“你这个时候走还来得及。”
“真正的勇气,是明明害怕,但还会去做。我的心里现在告诉我要怎么做,所以我想我是有真正勇气的人。”胡京京顿了顿,笑了起来,然后她开始动步,继续沿着这些尸骨铺就的道路,往上行去。
她和厉西星的上方,山道有些微微的收口,进入另一个较为平坦的山谷,所以看上去这些尸骨就像是巨大的灰白色瀑布,又像是上方是一个吞食血肉又吐出尸骨的魔口。
厉西星跟上了胡京京的脚步。
不知为何,他此时的情绪也比一开始进入这盆地时要来得更为平静。
他的心中对身旁这名倔强的少女甚至有些感激,因为他知道她说得对,一个人上路,哪怕是迎接最后的死亡,也终究太过寂寞和悲惨。
尸骨山道的尽头,在山道的收口处,出现了一点明艳的黄色。
那是很像某种图腾柱一般的立柱,表面散发着独特的柔和晶光,看上去就像一根丈许长的琥珀柱。
厉西星和胡京京的目光自然的被这根晶柱吸引,然而他们所未察觉的是,就当他们不自觉的在看这根晶柱上玄奥的花纹时,这根晶柱的内里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些细小到极点的东西,敏锐的感知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
这些新鲜血肉的气息,让它们开始苏醒。
“咝…”
一丈来长的琥珀般晶柱发出了莫名的颤动,同时发出了呼吸般的声音。
这一声声音是许多细微的声音同时响起,融汇一处,所以分明的令人心悸。 第六十八章 改变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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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死了。”
当那根琥珀般晶柱发出无数细微的声音,当感知到那内里无数细小东西发出的震动和开始加速的力量,厉西星的眼瞳变得黯淡下来,他停了下来,和胡京京靠得更近了些,然后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感谢是因为陪伴,因为不让他孤单上路。
虽然还无法感知清楚那根琥珀般晶柱里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东西,然而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便是导致山道上那些修行者死亡的原因。
那些小东西都是生物,却拥有足以洞穿那些修行者头颅的速度和力量。
最为关键的是太过细小。
就如一道道飞剑,越是细小便越是难以感知和阻挡。
胡京京也感知到了那根晶柱里面的无数细微律动,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很清楚面对这样的东西,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于是她也认真的看着厉西星,说道:“虽然真不想死…但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
厉西星点了点头,他知道来不及做任何事情,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胡京京的手,然后准备迎接死亡。
琥珀晶柱里的细小东西便在此时飞出。
空气里骤然多了许多青色的线条,= 因为太过细小和快速,所以这些细小东西飞过后留下的残影形成的青色线路就像是绞结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玄奥的线团。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厉西星的脸上被惊愕的情绪彻底占据。
胡京京看着那些细小的影迹,眼睛也渐渐瞪大。
青色的线条变得越来越粗,影迹也变得越来越粗,以至于两人开始看清这些细小的东西是一种异常诡异和奇特的甲虫。
这些甲虫的身体好像分成前后两段,前半段的头部就是一个笔直的针尖形状,而后半段则是柔软的腹部,连带着极小的翼翅。
原本它的身体后半部分也如同针尖般细小,然而此时却越来越肿胀,越来越胖。
所以它们都越来越慢,慢得甚至让两个人觉得,如果不是拥有一开始的速度,这些甲虫此刻自己都会从空中掉落下来。
“应该是因为这场灵雨。”
厉西星放开了胡京京的手,然后挥动了他那柄苍白色的大剑,轻易的将最先飞到自己和胡京京面前的一些甲虫拍飞了出去,看着那些甲虫凄惨的折翼掉落,同时腹部受力爆裂开来,变成青黄色的浆液,他缓缓抬头,看着上方天空中还在坠落的乳白色雨滴说道。
胡京京手上一轻,莫名的有些失落,接着看到那些像小石子一样被轻易拍飞的甲虫,她又有些惊喜,同时也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这些甲虫并非天然生成,昔日那些天凉修行者用了某种手段改变了它们的体型,让它们在病态之时却又因为身体极为细小而变得拥有了惊人的威力。
然而这场灵雨却是如同解脱了封印,同样医治了它们的疾患,让它们的身体变得正常,同样让它们失去了杀死强大修行者的能力。
“原来不信神灵,不信命运,就能够活下来。”
胡京京想清楚了这一切,看着身前身后脚下厚厚的尸骨,忍不住轻声的说道。
“可能未必是信神灵,未必是敬畏,只是舍不得。”厉西星想到了那令人忍不住要占有的不老泉,想到这些尸骨并非都是天凉灭时自尽在这里的修行者,恐怕是这里死了太多的强者,根本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所以这处祖地才被奉为禁忌,没有人敢再进入。
打破不老泉,就是他们到此时才能活着的进祖山的钥匙。
只是这祖山里到底有什么?
厉西星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挥剑拍飞所有朝着自己和胡京京眉心飞来的甲虫,然后走到了这些甲虫飞出的晶柱前,试着斩出了一剑。
“当”的一声震响,他手中的剑剧烈的震颤起来,然而那根看上去和琥珀色泽极为相近的晶柱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伤痕,而且没有任何的震颤。
“应该斩不动。”
胡京京神色凝重的看着这根晶柱,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这里的强者在临死前也应是拼了全力抵挡这些甲虫,所以这山道周围寸草不生,连山石都被摧成了异样的模样,这根晶柱到现在还没有损毁,便应该不是我们所能撼……。”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她就愣住了。
厉西星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然后旋动了一下晶柱,很轻易的将晶柱从枯骨中拔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胡京京呆呆的看着这根几乎和厉西星一样高的晶柱,忍不住有些失声道。
厉西星一只手抓着这根满是细小孔洞的晶柱,感受着正好如一柄普通玄铁剑般的分量,稍一停顿后,看着她回答道:“一切都有些变了,而且应该没有人能够走到这里,旋动这根晶柱。”
胡京京有些回过神来,她明白这根晶柱和这条山道和那不老泉一样,绝非简单,然而不老泉消失,这里很多东西也似乎随之改变。
“你怎么会想到旋动这根东西,你拿着它准备做什么?”
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因为胡京京看到厉西星试过那根晶柱的分量之后,也不对晶柱做其它的动作,只是抓在手里继续前行。
“我挥剑斩它时底部有环形的细微气浪,便说明底部应该可以旋转。”
“既然连无数死在这里的强者都根本无法破坏它,便至少说明它牢固到了极点。至少比我的剑还要牢固。这世上已经极少有东西比我的獠牙剑还要牢固的东西了。就算是那些传说中的名剑,恐怕也没有办法斩断它。”
厉西星完整的回答了她的这些问题,然后开始寻找一些尚未彻底风化腐朽的衣物或者皮甲碎片。
在越过这根晶柱后,相应已经极为平坦的山谷里的尸骨很少,但是每具尸骨后方的地上,却是都有着一道道像是被犁过的痕迹,或者是深深的脚印。
这些都是这些想要强行凭速度穿过此间的修行者身体的元气或者双脚践踏留下的痕迹。
只是身体的元气就割裂出如犁地般的痕迹,可想而知这些修行者有如何的强大,也可想而知这些身体原本比针尖还要细小的甲虫原本有何等的恐怖。
这些修行者反抗这些虫豸的力量也应该极为强大,所以这片山道和山谷周围都是寸草不生,连土地和山石都在元气的作用下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某种玛瑙般的东西。
厉西星点燃了这些未完全腐朽的衣物和皮甲碎片,然后直接覆盖了一些枯骨上去。
一浓一淡两道烟柱在祖山中升腾起来。
此处已经是祖山半山。
所以和山脚下的烟柱相比,对于外面的人而言就更清晰,更容易看到。
丁宁和申玄所骑乘的战马已到了盆地边缘。
这祖山所在的盆地边缘的坡地极为陡峭,若是在平时,即便上面的骑者不勒停,受过严苛训练的战马也会自行判断,停在这坡地边缘。
然而灵雨在祖山最为密集,此时这数匹战马和那些从远处冲来的兽类一样,根本就不考虑,直接就在嘶鸣声中如飞般直接朝着坡下冲去。
咔嚓咔嚓数声爆响。
巨大的冲力使得这数匹军马的前蹄瞬间折断,白色的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血肉钻了出来,然而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这数匹军马依旧往前跃起,地上如朵朵蘑菇般不断涌起的白色灵气瞬间将这些军马的伤处治愈。
和这些军马一样骨折的野兽不知道有多少,然而这些野兽也同样未曾停歇,如潮水般朝着陡峭的坡地倾泻而下。
丁宁身体往后仰着,保持着平衡,就在此时看到了那一浓一淡两道烟柱。
“活着就好。”
他真正欣喜的自语出声。
申玄的眼眸里冷光闪烁了一下,在他看来,此时的厉西星还活着,却未必是件好事。
……
“时间刚刚好。”
刚刚说过这句话的乌氏国大巫,兽群如潮水从身边涌过而面色毫无改变的男子,此时也看到了那两道烟柱。
他的脸色骤然发白,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一股不可置信的情绪,如冰冷的寒霜在他的身体里泛开。
第六十九章 疯子
他不同于这片荒原里所有修行者,甚至不同于乌氏的所有王族。
今日在他看来,非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他手,而且一切犹如天意般,连时机都巧到了极致。
在他的预料之中,厉西星就会在此时死去,而丁宁则会接替他而行,或许便能替他解开祖山的所有封禁,最终令他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厉西星怎么能够到达那里,而且还能平安的点燃那两道烟柱。
他毕竟非寻常人,即便身体里充满令他心神震颤的情绪,也只是在++++小说数个呼吸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乌潋紫沉声道:“跟我进去。”
他对待乌潋紫的语气和平时有很大差别,但此时乌潋紫早已被这种想象都想象不出的惊世画面所震慑,所以根本未有任何察觉,只是呆了一呆,“大巫,要进去了么?”
这名乌氏大巫没有先行回答他的话语,只是沉默的开始走下陡峭的坡地,同时头颅却往上扬起。
看着天空里不断坠落的灵雨,那些比走兽更快,已经纷纷涌入祖山之中的禽鸟,他开始想到这场灵雨应该是带来改变的根源。
既然已经有所改变,那便代表着他完美的计划已经出现了诸多不可控的因素。
……
军马还在沿着极陡的坡地不断往下疯狂的冲刺,然而军马的力量毕竟比不上修行者的力量,在丁宁刻意的控制下,他所骑乘的军马和那燃起烟柱的山道渐渐正对。
然后丁宁出了一剑。
他的末花残剑高高的飞了起来,用的是周家墨园残卷上的一道剑意,这片天空里顿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钟鸣声。
接着丁宁又连施同样的两剑。
天空里便如同连响三遍钟声。
这三声钟声都如同闷雷,传得异常远,但都非常急促,一响而止,没有什么余音缭绕。
“关心则乱,太过关心他的生死,便容易落入对方的算计。”
看着丁宁连施这三剑,申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漠的说道。
“对于我而言这叫做勇气。”丁宁想起了很多事情,淡淡的回应道。
当第一声钟声在高空中响起时,厉西星霍然回首。
“真的是他来了?”
胡京京和丁宁从未见过,只是听过一些有关这名酒铺少年的传言,然而看到厉西星的动作,再听到这带着剑意的鸣声,她的身体里都骤然充满了莫名的振奋之感。
再听着接下来响起的两声急促钟声,她忍不住看着停下脚步的厉西星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鸣金三遍,便是收兵。”
厉西星看了她一眼,道:“他希望我们停下来等他。”
“我在长陵时读书,看到书上说真正的知己便能够心心相印,甚至不需言语便能明白对方真正的心意,我便认为是胡说八道。今日见了你和他,才知道这是真的。只不过这必须首先是真正的知己,互相不信错人。”
胡京京看着直接坐下来等待丁宁的厉西星,也坐了下来。
……
丁宁和申玄随着兽群一起穿行。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平静,只是申玄显得更为冷漠。
然而这不代表着他们真的很平静。
“你的境界虽然不够,但不知为何你的见知和理解却似乎不存在障碍,你应该明白,我虽然强大,但若不是顾淮受了严重的伤势,我不会是他的对手,我甚至不可能是唐欣的对手。”申玄说话时的神容依旧冷漠,甚至在说自己强大和不是别人的对手时,他的面容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这是真正实力的差距,和平日是否有隐匿实力无关。若是顾淮也借助这场灵雨治愈所有的伤势,便根本不可能有杀他的机会。”
“你当然不可能是唐欣的对手,连顾淮都不是唐欣的对手。”丁宁看着前方祖山,平静的先说了这一句。
微微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有时间上的问题,这场灵雨很快就会结束,像你和他这样的修行者,除非此时已经接近那座山,否则你们对于这种灵气的需求太大,他来不及彻底痊愈。即便做最差的打算,他此时也已经和我们一样在这块盆地里。你知道这块盆地,这座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申玄冷漠的沉默不语。
他只是震惊于这处地方,但的确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过往。
“我也不知道。”
丁宁摇了摇头,道:“这样惊世的灵气,但外人不知,不见记载,就说明此时天下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顾淮也不可能清楚。”
丁宁又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接着说道,“既然他不可能清楚,而且这个地方绝对不会简单,便依旧有很多杀死他的机会。”
“太过冒险。”
申玄也摇了摇头,转过头冷漠的深深看着他,道:“你一开始说连顾淮都不是唐欣的对手,虽然是嘲讽他借助皇后之力才杀死了唐欣,但最为关键的是,他的剑能让皇后看到…那我们就算有杀死他的机会,杀死他的时候,就也会让皇后看到。”
申玄所说的看到当然不是只真正的目光看到,但是丁宁很清楚他的意思。
他也再次摇了摇头,平静道:“那就在杀死他的时候,找不让郑袖看到的机会。”
申玄的眉头不可遏制的蹙了起来。
顾淮是昔日巴山剑场最强的剑师之一,又称为岷山剑宗宗主,修习而成诸多强大剑经。
即便是他,在平时和顾淮相比也只是强壮一些的老鼠和猫的差别。
现在丁宁所说的增添一个条件,简直就像是老鼠要想在猫的脖子上先挂一个铃铛,然后再杀死猫。
这似乎太过可笑。
“还是个疯子。”
所以他忍不住又说了这一句。
丁宁看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带着自己快些前行,同时想了想,轻声自语道:“把厉西星逼入此间的人,恐怕也是个疯子。”
……
……
天空里密集如云的飞禽围绕着祖山形成了巨大的旋流,一些奔行最快的走兽也已经开始冲上祖山的山道。
然而也就在此时,这巨大的漩流和兽潮里开始有了些莫名的混乱。
天空里厚厚的乳白色云气变得稀薄起来。
从天空中坠落的雨丝也同时变得细密如针。 第七十章 天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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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停的时候会怎么样?”
申玄反而慢了下来,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上方落下的乳白色雨丝,问道。
“不会到雨停的时候就会开始。”丁宁认真的说道:“所以你要快一点。”
“快就有用么?此时是是否要上山的问题。”
“只要你不显得太弱,就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无论是问话还是回答都显得有些深奥,但是两个人都并非普通人,所以看着开始焦躁和混乱的兽群,申玄明白了丁宁的意思,知道自己先前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一道笔直的琉璃般光墙出现在他和丁宁的身前,那是空气和混乱的元气被他身上的气息强行破开而自然产生的折光反应。
在下一息的时间里,丁宁和他的身影在这道光墙里也快得变成了一道流动的影迹。
……
焦躁而暴戾的气氛在兽群中不断扩大。
一头墨绿色的巨蜥身长数丈,身上墨绿色的外皮散发着宝石的光泽,刚刚到达祖地的边缘,开始下坡。
这是极为罕见的绿托甲蜥,身上的外皮极为柔软,可以天然消弭许多天地元气的力量,大幽王朝的名将李念便拥有一件绿托甲蜥的甲皮制成的全()身软甲,那件软甲便是大名鼎鼎的绿度托甲。
然而这种活着的绿托甲蜥早已绝迹,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此处出现这样一头绿托甲蜥。
这头绿托甲蜥的身体太过沉重,且腹部几乎拖着地面,实在不适合长途奔行,即便已经被灵雨刺激得疯狂,但还是远远的落在了兽群的后方。
此时感到灵雨即将消散,这头绿托甲蜥骤然愤怒狂暴起来,一声暴躁的嘶吼间,它的长尾如巨鞭般瞬间扫飞身后的数头巨兽,同时一道腥臭难言的黄绿色浓液从口中喷了出来,冲过身前十余丈的陡坡。
它身前笔直十余丈之内所有被喷淋到黄绿色浓液的兽类全部发出的凄厉的惨嚎,身体好像被滚烫的岩浆喷中一样,瞬间腐烂得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天空里一只金色的秃鹫也陷入了疯狂的恼怒之中。
它身上的金色羽毛覆盖着独特的天地元气,像一片片锋利的金色剑片张开,在它急速的飞行之中,这些剑片般的羽毛轻易将它行进途中的所有禽鸟全部切成碎片。
这只是一个开端。
血腥气味让兽潮开始了彻底的暴|动。
那些强大的异兽将焦躁和愤怒的情绪全部宣泄在身周相对弱小的兽类身上,似乎此时在它们的眼里,正是因为这些弱小的同类和它们争抢,才会让它们无法得到更多的灵气,才会让此时的灵雨开始消散。
一时间,无论是地面还是天空,无数血花就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
这绝对是比千军万马厮杀还要惨烈的画面,只存在于很多故事想象之中的修罗场,一场难以想象的屠杀。
进入祖山的申玄却是没有理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大浮水牢是比现在这种地方更血腥的地方。
他身上此时展露的气息,让沿途所有的异兽都远远退避开来,即便是偶尔有些能够威胁到他的巨兽,也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
这是极为**裸的弱肉强食,强大的异兽在灵雨消失前就开始杀戮比自己弱小的兽类,便是灵雨可以补充体力,可以治疗它们在杀死这些弱小兽类时有可能会受的伤。
血花和飘洒的碎肉、雨毛越来越浓,如瀑布一样流淌在山道上房屋般大小的巨兽尸骨上。
在看清这具巨大尸骨的瞬间,申玄的眼睛才微微眯起,下意识的声音微冷道:“这是什么?”
“饕鬄。”
丁宁异常简单的回答,“传说中可以吞噬一切的凶兽。”
申玄看了他一眼,“实际上呢?”
丁宁也看了他一眼,道:“实际上也几乎可以吞噬一切,除非你是比顾淮还要厉害一些的修行者。”
“这片地方有过这样的宗门么?”申玄转过头去,在穿过流淌着鲜血的巨大尸骨的同时,又像是自语,又像是问询般说道。
丁宁几乎没有思索,轻声道:“没有过这样的宗门,但是曾经有个天凉。”
申玄眉头微跳,道:“没有听说过。”
丁宁道:“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个曾经和大幽王朝差不多的帝国就可以了。”
申玄沉默了下来。
他和丁宁的前方已经出现了无数尸骸铺就的道路。
血水和破碎的血肉顺着这些尸骸流淌下来,灰白黄的各色尸骸都被染成了血红,显得分外鲜艳。
厉西星和胡京京早已站了起来,胡京京像持伞一样持着剑,站立在厉西星的身旁。
她手中的剑散发着烛火一样的淡黄色光华,挡住了上方坠落的血水。
申玄带着丁宁前行的速度很快。
几乎同时,厉西星和胡京京看到了申玄和丁宁,而申玄和丁宁也看到了厉西星和胡京京。
“疯子的朋友也都是疯子。”
申玄在看到了那烛火一样微黄色光华的同时,就想到了胡京京的身份。想起墨守城在长陵大开杀戒的那夜,这名宝光观真传女弟子的所作所为,他就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轻声说了这一句。
“你果然来了。”
厉西星看人的目光一直都和申玄一样冷漠,然而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丁宁时,连他身旁的胡京京都感到他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很多,他看了一眼申玄,眉头微蹙,然后对着丁宁只是异常简单的说了这一句。
“果然是你。”丁宁看着他,也只是说了这一句。
胡京京莫名的有些感动。
她知道这样简单的对话里,却包含着至真的友情。
厉西星料定对方是要利用自己逼丁宁过来,而丁宁却料定是厉西星身处险境。
因为这片荒原里,厉西星是丁宁的朋友,而丁宁也是厉西星在此间的唯一一个好友。
现在又多了自己。
胡京京的眼睛里有些欣喜,有些骄傲。
就在此时,丁宁也朝她颔首致敬。
她一时有些惶恐,剑光都有些散乱,所幸此时申玄强大的气息已经笼罩了他们所有人,天空坠落的血雨都被纷纷逼开,丝毫落不到他们的身体周围。
“这里是天凉祖地,你听说过天凉么?”厉西星迎着丁宁的目光,没有什么废话,安静的问道。
人之一生,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同生共死的人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两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所以虽然身外的天地都是血雨尸海,他的内心却也很平静。
丁宁道:“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不多。”
厉西星看着他,将之前和胡京京讲过的有关天凉祖地的事情全部详细的和丁宁说了一遍,连丁宁来前没有看到的那种诡异甲虫都和丁宁详细说了。
“饕餮,混沌虫,都是在先古就因为太过强大而被最早的修行者屠戮殆尽的东西。昔日天凉敢于拥有这样的东西,的确和当年的大幽王朝一样强大。”
丁宁看向祖山更高处,“关键在于,如果按传说所说,天凉的那些强者全部在这祖山中自尽,那最后临死前做出这样的布置,封住这座祖山,到底是想封住什么。”
“不会是那场瘟疫。”
在厉西星开口说话之前,丁宁已经摇了摇头接着说了下去,“无法救治和无法最后毁灭不是一回事,尤其在那些天凉强者不需要考虑自己安危的情形下,若是担心瘟疫还有可能散布出去,一定会选择彻底毁灭的方法,将有可能染带瘟疫的地方或者尸骨全部毁去。能够布置出这样的东西封山,有这样的时间,就只能说明最后那场瘟疫已经随着所有染病的人死亡和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现在谁都知道你的领悟力天下第一。”厉西星沉默了很短的时间,说道:“所以他们利用我逼你来,必定是因为这座祖山里有极为珍贵,甚至可以让他们打赢这场战争的东西。”
“所以最为关键的在于,这人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丁宁看着他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如同一个与之无关的旁观者一般的申玄,此时的目光也是不由得剧烈一闪。
“这人是天凉人。”
厉西星没有任何犹豫,说道:“只有当时天凉遗留下来的,才有可能知道祖山里面到底有什么。”
胡京京看着丁宁,身体再次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寥寥几句就将一切理清,她看着丁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这些话语内容本身,又足够令她震惊。
“既然明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然而却依旧无法得到这里面的东西…那我们就可以试一试。”丁宁看着厉西星和她,轻声而不避讳的说道:“不只是这名天凉人,我还想杀顾淮。”
第七十一章 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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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是谁?”
胡京京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所以她很自然的就问了出来。
“岷山剑宗宗主?”厉西星只听说过一个叫顾淮的人,但是他依旧不敢肯定。
“什么?岷山剑宗宗主!”胡京京直接叫了起来。
她和厉西星此时的反应似乎很可笑,但是没有人觉得好笑。
丁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岷山剑宗宗主。”
厉西星看了凝立在他身旁的申玄一眼,看着申玄没有多少神情变化的脸,明白了什么,道:“可以一试。”
“你们疯了么?”胡京京看着丁宁和厉西星,忍不住说道。
申玄看了这个圆脸少女一眼,心想这些疯子里终于有了个正常人。
就在这时,丁宁看着她说道:“顾淮和墨守城一样,是替郑袖办事的人。”
胡京京愣了愣,道:“那就试一试。”
申玄的面容顿时僵住。
他顿了一息的时间,催促丁宁,“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现在不急。”
丁宁转头看着他说道:“那名天凉人想我们替他开道,顾淮也在我们后面,他们倒是反而有可能先遇到。”
, 申玄微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里的屠戮,微讽道:“即便遇到,和这些异兽之中的最强者一样,不到最后也不会先挑最强的对手拼命。”
“所以不到我们真正解开祖地的最终秘密,他们都不会提前出手。”丁宁平静的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但首先我们的意见必须绝对统一,这样我们才有成功的机会。”
申玄冷漠的说道:“我认为我们的意见已经统一。”
丁宁微笑了起来,道:“我们可以走了。”
“去那里。”
他伸手往上方祖山一处点了点。
那处并不是祖山最高处,但随着他伸手所指,就连胡京京都很快看出了异样。
天空里那些最强的妖禽,此刻都似乎有意识的避开了那一处,除了一些最为蠢笨的禽鸟之外,此刻几乎没有什么禽鸟落往那处,以至于那处地方天然形成了空缺,就像有一道稀薄的光柱从天空里砸落在那里。
申玄动步。
从他身体里缓释出的天地元气轻而易举的将厉西星和胡京京也裹挟在内,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晶球,不徐不缓的往上飘去。
丁宁所指的那处地方并不正对着此时的山道,然而当只是穿过这片平坦的山谷,再往上数十丈,他们的视线里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斜着通往那处的峡谷。
说是峡谷,只是仅容两个人并排而行的一道山体裂缝,内里飘荡着诡异的淡蓝色冰雾,散发着真正寒冷的气息。
此时万兽嘶鸣,血肉坠落如雨,画面已经超乎想象的极限,现在这种诡异的冰雾也没有引起众人特别的感受。
顺着这道峡谷继续向前,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但申玄前行开始异常小心,所以并不算长的峡谷仍然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穿过。
出现在丁宁等人视线里是一个环形的山谷,地面略陷,就像是一个被陨石坠落砸出的山谷。
山谷里也弥漫着淡蓝色的冰雾,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蓄满水的湖泊。
但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山谷的瞬间,所有人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感觉就是两个同心圆。
包括丁宁在内,都有种古怪的直觉,这里似乎就是整个祖地的中心。
丁宁的脑海之中甚至有一副古怪的画面。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里迸发,初始的力量第一瞬间在这里冲出了这样一个圆形的山谷,然后庞大的力量却顺着这祖山渗透,往外扩张。
强大的冲击波卷走了所有松散的沙石和泥土,唯有最坚硬的山石残留下来,形成了一个这样的盆地和许多和地面齐平的山体。
在天凉自我毁灭的最后战斗里,其余所有的山体也都消失了。
唯有这座最后的祖山,这祖地的中心残留了下来。
在他的感知里,这座山谷拥有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强大力量,所以他更加确定,这处地方便应该是祖地最后的秘密所在。
淡蓝色冰雾并不太过遮挡视线,上方一些蠢笨的飞鸟惊惶的掠过甚至降落之时带起的风流也不断的将这淡淡的冰雾卷动,拂开,令他们看到前方散落着很多破旧的石兽。
视线里几乎所有的石兽都并不高过一个寻常人的高度,大多只有半人多高,雕刻的都是一些荒原里兽类的形状。
这些兽类大多只是象形,用的只是这山上的山石,经过很多年的风雨侵蚀,更难分辨到底是何种兽类,但身上的一些像是符线般的刻痕,却是异常的清晰。
丁宁的眼睛微微的眯起,眼眸深处的光芒在一瞬间亮若星辰,接着慢慢恢复正常,在所有人问他话之前,他已经开口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剑经。”
“剑经?”
胡京京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头头兽类身上的线条,以为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你是说这每一头石兽身上都是不同的剑经?”
“有的是剑,有的是刀,有的是别的兵刃,但对于长陵的真正剑师而言,这些兵刃和用剑没有什么区别,对于这些兵刃的运用方法,都可以叫做剑经。”丁宁凝视着那一尊尊石兽身上的线条,感悟着其中各自不同的剑意,缓缓说道:“这每一尊石兽身上记载的都是一部不同的强大剑经。”
长陵也有很多剑师用剑时行刀意,或者是枪意,所以丁宁的这番话对于胡京京而言也不难理解。
她几乎是马上下意识的问道,“难道就是为了这里面的剑经?”
“玄法并非人人所能领悟,有史记载的所有修行者世界里的各个阶段,很多功法也是各有千秋,各有优缺。更不可能让人直上七境八境。再好的剑经,也终究只是动用自身力量和用兵器的手段而已。”丁宁摇了摇头,示意申玄可以继续往前。
“这些剑经比起岷山剑宗的剑经如何?”
申玄没有拒绝,开始动步继续缓步前行,但他却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眼睛里也燃起了点炽热的光焰,在动步的同时,对着丁宁问道。
“不差。”丁宁异常简单和干脆的回答。
不差便至少是齐平,而岷山剑宗的诸多剑经,已经是天下所有修行者渴求,就算是连当年那人也甚至无缘观摩,更不用说申玄。
所以听着这两个字,申玄也是忍不住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这个山谷很小,只是往里走了数百步,便已接近山谷的中心。
然而沿途两侧所有的石兽零散消失,冰雾也越来越淡薄,最终出现在山谷最中心,也同时出现在他们眼中的东西,却是让他们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殿宇。
组成殿宇的是一片片的巨石。
之所以说是一片片而不是一方方的巨石,是因为这些巨石全部如锋利的直插天空的巨刃。
只是一眼之间,所有人都可以肯定,这些锋锐笔直往上的巨大石片,便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出。
那股巨大的力量冲入这山体,在一瞬间就将周围的山石熔融或者击成齑粉,然后恐怖的力量又瞬间将这些如浪花般往上溅起的岩浆或者石粉挤压成难以想象的坚硬山石,瞬间凝固。
所以现在他们视线里的这座石殿上端都不是齐平的,参差不齐的巨大石片组成的这个殿宇,就像是一个皇冠座在地上。
这些石片上方不知是否有空隙,不知是否是一个巨大的天井,但是四周却只有一个入口。
申玄带着他们环绕了一周,只看到了一个正方形的入口。
古朴、粗糙,不带任何的纹饰,也没有任何的门。
只是有一道不断往下的石阶,带着一股威压和肃穆感从内里不断的涌出。
第七十二章 深渊
申玄充满警惕的行向这道门前,然后他的双目马上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
迎面而来的空气里,似乎在往外不断地喷出细微的尘砾,然而实则空气洁净如洗,什么都没有。
这意味着天凉祖地最深处的这栋宫殿里的天地元气太过独特,无形的元气流动线路都给人有形之感。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纯净的空气,然而光线却在里面奇异的折叠,让人凭借目光和感知都无法透入内里,就像是内里什么都没有,又像是内里有着一个广阔的全新世界。
()()(小说)然而就在他有些迟疑,踌躇不前时,让他身体不由得一震的是,丁宁就此朝着前方走了进去,先于他一步跨过了石门,踏上了内里的第一道石阶。
申玄微微抬起头,看着丁宁的背影,沉默的跟了进去。
身体刚刚越过石门,不过一步的距离,他的眼前便忽然亮起夺目的光芒,这光芒都是深绿的颜色,放佛有人在他的眼前放入了无数的深绿色宝石。
只是宝石没有生气,也不会柔软的摇摆。
厉西星和胡京京紧跟着申玄踏上第一道石阶,然后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彻底停顿。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数微微摇摆的青色长草。
他们面前的石阶并不是直接往下,而是沿着周围的石壁,慢慢的环绕往下。
这栋宫殿的内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螺旋形深洞,垂直往下山体深处。
这些石阶,本身就是在石壁上螺旋形的坑道上开凿出来。
石壁上和深洞的下方,都长着深绿色的长草。
这些长草比人还要高,但却分外的柔软,晶莹,近乎半透明的宝石。不像是生长在旱地里的绿草,而像是生长在洁净的海水里的水草。
因为奇妙的光线折射的关系,他们头顶上方和身旁,甚至深洞底部,都似乎到处长满了这种柔软的深绿色长草。
他们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没有水的海底世界。
所以即便是走在这样的台阶上,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这座宫殿到底有没有顶部。
因为太过神秘,往往便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尤其外面那些被异虫洞穿眉心的,都是试图闯入这里的强者,那么传说里,最终杀死了所有感染瘟疫的天凉人,最后幸存下来,又集体在这里面自尽的天凉强者的尸骸在哪里?
就在这里面么?
然而令他们不解的是,丁宁却似乎极有把握,始终平静的走在最前方。
他沿着螺旋往下的石阶道,步伐反而越来越快,甚至比平日里走在长陵街道还要快上一些。
在往下了数十道螺旋之后,他突然停顿了下来,仰头看向这座宫殿的顶部。
申玄随即仰头,目光剧烈闪动了数下,似乎也是明白了丁宁为何在此时抬头。
厉西星和胡京京却是不明白。
胡京京在面对厉西星的时候,经常有些莫名的羞耻感,但是面对丁宁的时候却是没有。
因为她知道就连整个大秦王朝公认的修行天才净琉璃都跟着这名酒铺少年学习,她自然是远不如净琉璃的,那不如或者在这名酒铺少年的面前显得很愚笨,也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很自然的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和厉西星弄出的灵雨已经停了。”丁宁回答道。
胡京京大吃了一惊,她这才发现虽然那些如水草一般的长草还在摆动,但是上方顶部那种波光闪动的感觉却是已经消隐。
直到这时,她才醒悟过来,之前看上方顶部时那种有晃动的涟漪般的感觉,便是灵雨坠落在这殿顶。
丁宁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此时却依旧没有低头,依旧抬头看着上方顶部。
胡京京的心中自然生出新的疑问,然而也就在下一刻,就像是一轮烈日沉入到了水中,上方顶部那透明如水的色彩里,突然出现了一抹耀眼的金黄。
然后这抹耀眼的金黄迅速的扩大,随后一声刺耳到令她耳膜剧痛的嘶鸣伴随着狂风里,一团庞大的金色身影如陨石般急剧的飞落下来,从他们的身旁掠过,往下方刺去。
这就是那头先前在天空里随意的屠戮着其它飞禽的金色秃鹫,此刻它的颈部不知道被什么异兽所伤,有了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在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这头连血液里都流淌着强烈的元气波动的强大异兽只是开端。
嗤…嗤…嗤…
上方的殿顶就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接连发出数声强烈的气流嗤响。
一条青色的异蛟,一条白色的翼蛇,还有一团快到看不清的黑影,紧跟着这头金色秃鹫飞落下去。
长达五丈有余的青色异蛟在飞过他们身侧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明显有凛冽的杀意在弥漫过来,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这条青色异蛟却似乎生怕落在后面,未再管他们。
“我们要不要快一些?”
厉西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狂乱摆动的深绿色长草的影迹,看着丁宁问道。
“不需要。”
丁宁摇了摇头,然后他重新审视般看着身体周围那些疯狂涌动的长草,道:“不要触碰这些草,有剧毒。”
“为什么先前不提醒?”申玄看着他的侧脸,声音微冷的说道。
丁宁动步,继续顺着石阶前行,同时说道:“因为一开始并没有剧毒,你应该听说过含羞草…这些长草类似,在某种条件的刺激下,它们内里发生了改变。”
申玄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似乎先前的那句话只是纯粹的试探,“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感知?”
丁宁也没有丝毫犹豫,异常干脆的说道:“因为续天神诀。”
申玄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将续天神诀带给郑袖,同时告诉她有关你的这些事情,你是否也依旧可以用因为续天神诀这样的解释?”
丁宁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笑了起来:“那是将来的事情,而且你应该已经做出了选择。”
顿了顿之后,丁宁转头看了重新陷入沉默的申玄一眼,认真而诚恳的说道,“在我看来,我越是和这片祖地一样显得神秘和强大,越是显得不可思议,你应该越有信心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我们的关系会始终是合作,而不是主人和奴仆的关系。”
“如果能够一切顺利,我一定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申玄一直听完了丁宁的这些话,嘴角才泛出一丝冰冷而自嘲的意味,然后他说道:“你难道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不如我说,你听听是不是?”
丁宁笑了起来。
申玄不自觉的脚步微顿,他想要听丁宁到底会说出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外空中的水草纷纷破碎,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彻底震碎。
一声凄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鸣声中,那头第一个飞入的金色秃鹫冲了出来,拼命往外逃去。
它的身上多了五六个对穿的孔洞,身上的金色羽毛掉落了大半,比长陵那些正在经受屠宰的鸡看上去还要凄惨。
金色的秃鹫之后便是那道最快的黑影,以及白色的翼蛇。
最快的黑影依旧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只是飞过之时,空气里全部都是黑色的血线。
白色翼蛇的后半截直接就消失了,一些破碎的脏器都在随着鲜血流淌出来,即便是能够飞出去,这样重的伤势,恐怕失去了灵雨之后,也根本无法继续生存。
纷乱的空气再次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深处似乎响起了那条青色蛟龙的嘶吼,但是却很快消失,不见那条蛟龙上来。 第七十三章 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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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听着青色蛟龙的嘶吼声,看了那些空气里凝结不化的黑色血线一眼,只是轻哦了一声,“原来是龙蝠。”然后他便接着继续走了下去。
少女永远是天底下最好奇的动物,南宫采菽亦然,胡京京亦然,甚至净琉璃也是一样。
看着丁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胡京京忍不住问道,“什么是龙蝠?”
“一种分外强大的嗜血蝠类,因为太过强大,所以在很早以前被认为具有真正龙族的血脉.”
大约知道只是这样解释她肯定无法理解,所以丁宁接着补充道:“所有在很久之前被称为是龙的东西,都具有强大的肉身力量,以及强大的自愈能力。这种龙蝠虽然只有两尺来长,但即便不能动用天地元气,肉身的力量也很恐怖。至少不会弱于方才那条风蛟。若是平日里真正厮杀起来,方才那其余异兽,都不是它的对手。现在大燕王朝有一件神兵叫黑煞,便是用天铁和这种这种异兽的血胶炼制而成。”
“就是燕帝的御器?”厉西星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里也忍不住泛起寒意。
“就是现在燕帝的那件本命器?”
胡京京越来越觉得不真实,她忍不住看着丁宁,“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么?”
? 丁宁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现在害怕么?”
胡京京愣了愣,她发觉此刻自己好像的确并不怎么害怕。
丁宁忍不住笑了笑。
“可是…”胡京京还是觉得不对,想了想,看着丁宁道:“我现在的确不算害怕,只是因为你很冷静,是你的情绪影响到了我。”
“这些异兽再强也最多只是等同于七境的修行者,这祖山既然能够封山这么多年,那不管内里是什么,力量本身就肯定超过这些异兽。既然知道这些异兽下去就是这样的结果,那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听着丁宁这样的解释,胡京京沉默了片刻,道:“这些异兽加起来绝对比我们加起来都强,它们都不能应付,我们能够应付得了么?”
“所有剑经最重剑意,若是连那一剑递出时,真正要表达的意思自己都理解不了,那这天地自然也不可能理解你剑势的意思,自然也不可能有最为淋漓尽致的元气被你调动。”
丁宁极为耐心的先行说了一句似乎无关的话语,接着说道:“所以有些剑势从一开始就有破绽,就如这用厉西星逼我来这里破局的天凉人设的这局虽然看似天时地利具全,然而从一开始立意就有破绽。他的设局让我知道了他是天凉人,知道他逼我来这里,是为了帮他扫清一些前进的障碍,而我对于他而言,只是领悟能力世所难及。所以他一定知道些内里有什么东西,而我们要面对的肯定也是有关领悟才能勘破的东西,不会直接被什么东西杀死。”
厉西星认真而仔细的听着,他明白丁宁所说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丁宁就已经觉得这个局有破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他依旧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道:“那山道上的虫豸呢?若是没有那场灵雨,恐怕我们死在那里之后,你们后来也不好应付。”
“有很多可能。”
丁宁说道:“可能那处地方不是唯一的进入祖山途径,可能若是你们真的死在那里,我们便可以感知到其中的凶险,也可能那人知道对付那些混沌虫的方法,会保证我能够通过。”
厉西星点了点头,他认可丁宁的这些看法。
“这些强大的异兽虽然是被这场灵雨吸引过来,然而既然上方都可以进入,之前它们不敢进入这里,现在却敢冲下来,便至少说明内里已经因为不老泉的消失而有所改变,至少在它们看来都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丁宁说道:“而且里面的东西,对于它们都有很强大的诱惑力。”
听着丁宁的这些话语,申玄的眼睛再次微眯。
这些实力堪比七境的强大异兽在整个世间而言,比起七境修行者的数量还要稀少无数倍,在感知祸福,天地元气的波动方面,这些异兽更是有着独特的自然感应。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这些异兽拼死也要下去冒险?
就如在长陵,若是连七境的修行者也要以生命为赌注去一搏的东西,将会是何等惊人?
……
砰!
尾部被彻底撕裂的白色翼蛇如白虹贯日般从殿顶冲出,又随即力尽如陨石般落地,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烟尘散处,乌潋紫和大巫的身影出现在这座殿前。
祖地在这片荒原的各个王族之中,有着更多的传说,许多天凉人在故事里更是直接成为神灵,所以乌潋紫亲眼看到这座祖殿时,心神所受的震荡自然比厉西星等人要更为强烈。
此时站在这殿唯一的入口处,看着内里的石阶和玄奥的光线,他兀自身体震颤不停。
大巫的神容说不出的复杂,包含着无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味道,尤其眼神说不出的落寞和沧桑,如同大漠上落日的余晖。
“你太过幸运。”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殿门后的石阶上,看似就要动步,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顿住,冷漠的说了这一句。
“大巫?”
乌潋紫愣了愣,他转过头去看着这名男子,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大巫就在此时转身。
身后的烟尘里,似乎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却渐渐透出一道不散发任何气息,但偏偏给人一种无比巨大和强大的气势的身影。
乌潋紫震骇到了极致,面上的血色迅速的褪去。
他可以肯定对方并非是他乌氏国,甚至不是东胡的修行者,而且在所有乌氏和东胡的修行者里,也似乎没有一人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这种强大的气势,让他直接想到了那一柄无比巨大的剑,瞬间想到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战摩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名男子自然便是灵虚剑门的宗主顾淮,此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巫,似乎看穿了大巫的内心深处一样,缓缓的说道。
“我要进到这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要付出多少的代价,你们随便就进入了这里,自然便是最大的幸运。”
大巫淡漠的说了这一句,不再看顾淮,只是转过身去,开始动步。
“大巫?”
看着顾淮只是微笑不语的神态,乌潋紫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开始变得冰冷。
“还不明白么?”
顾淮越过他的身侧,微讽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想立即就死,那就跟上来。”
乌潋紫紧抿着嘴唇,他的身体先前因为敬畏和激动而颤抖,而此时却是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完全无法想到,整个乌氏都异常尊敬的大巫,竟然和这些秦人已经暗中有着他所不知的约定。
……
螺旋往下的石阶渐渐到了尽头。
身周长草的绿意渐消,却又开始生出深沉的红色,就如在进入一片深秋的枫林。
然而这红色越来越浓烈,浓烈到尽头,却是又奇异的变为紫色。
殿内底部并不像所有人之前想的一样深邃,甚至没有上面那么广阔。
当奇异的紫色变为真实,首先带着一种桀骜的气息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株很高大的树。
殿底就像是寻常的谷底,或者说很像一个巨大的井底,数百丈方圆。
平坦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其余的植物,只生长着一株数十丈高度的,散发着紫色玉质光芒的树。
那条青色的蛟龙,此刻就挂在这株树的枝桠间,身体被许多树枝洞穿,已经毫无生气。
第七十四章 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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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蛟龙的鲜血蜿蜒流淌在这株巨树的枝干上,然而不知为何,原本应该鲜活的鲜血却是已经变成了某种晶莹的胶质体,给人一种异常危险的感觉。
“厉西星,丁宁…”
胡京京的牙齿突然格格打战起来,声音不断的颤抖。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顺着她的目光,丁宁微微蹙眉,很快发现她为什么会这样的反应。
前方平坦的石地上没有任何的植物,却有一条条肉眼很难见的细微缝隙,好像整块地面是用一块块巨石拼接起来的一样,然而胡京京目光的落处,却是有一块碎裂凹陷了下去,看上去石裂的断口很新,应该是方才那几头强大的异兽冲入这里后导致。
凹陷下去的地方明显方方正正,是个棺椁的样子,内里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些破碎的衣物和尸骨。
也就是说,这整个谷底的地面,不是用石块,而是用一具具石棺拼起来的。
申玄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这些铺成了平整地面的石棺里躺着的全是最后那些在这里自尽的天凉人?
只是此刻让他心中更加惊虑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可怕的气息。
视线里那株紫玉(色的树,包括这些石棺里,他都感知不到任何可怕的气息,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剧烈的元气波动。
这使得那条堪比七境修行者的青色蛟龙,就好像自己散去了所有力量,然后自己挂死在了那株大树上一样。
“你有什么感知?”
申玄转头看向丁宁,问道。conAd1();
丁宁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只是轻声道:“让我想想。”
在他原先的预料之中,既然那名天凉人利用厉西星逼他到了这里,自然就是要利用他破开某些有关领悟的禁制。
然而即便是他,此时也未感知到任何禁制。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气血的气息。
“小心!”
他的目光重新停留再说那株紫玉般的树上,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心中陡升警兆,厉喝出声。
申玄骤然色变,几乎同时,一声厉喝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他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以超过平日极限的速度顺着他的独臂狂涌而出。
只在此时,一股恐怖的力量已经从紫玉般巨树上发出,到了他们身前。
嗤!
这股力量极为尖锐,完全就像是一道剑意破空,然而整个谷底的元气都剧烈的飘摇起来,就像是整个天地都随着这股力量的出现而充满了风雨,最为关键的是,这一道力量就像是带着整个天地的风雨,轰然刺到了他们的身前。
咚的一声闷响。
申玄的手臂前伸,还依旧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他口中的厉啸还未停止,但是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无法承受的往后倒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身后的山壁上,激起一圈巨浪般的烟尘,一口鲜血已经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胡京京紧握着剑,但是整个身体却因为太过震骇而僵硬得几乎无法出剑。
她根本难以想象自那株巨树上发出的力量,只是一击,就直接让申玄这样强大的修行者都遭受了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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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她却是又骇然的惊呼出声。
那株紫玉般的巨树似乎被天地的风雨卷动,略微偏转了些方向,如一个人微微扭转了身体,对着他们的所在。
而树身之中,赫然正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丁宁静立在原地,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那是一个真正的人身,是一名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的模样。
他就站立在巨树的某一根裸露在地面上的根上,他身上的衣物都甚至是近乎完整,是用数种不同色泽的皮毛拼接出来制成的一件华丽长袍。
他身上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看起来十分柔软,甚至半透明,还可以看到内里的血脉里如有鲜血在流动,然而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的生气,眼珠子里也是苍白而没有神光,完全就像是一具尸体。
最为可怖的是,他的身上长出了许多柔软的肉须,和身后紫玉色的巨树相连,长在了一起。
这些肉须就像是他体内血脉的延伸,但却是紫玉色的。
厉西星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丁宁。
就在胡京京骇然惊呼出声的瞬间,那道身影显然微动了一下,似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之间,就在此时,已经有一股气机落在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山道。
那山道上,就像停留了一场风雨。
有无尽的杀意在里面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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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先行封掉他们后退的道路,那便意味着这人恐怕有着自己的意识。
申玄嵌立在山壁上,他没有急着做任何的动作,也只是从背后看了丁宁一眼。
丁宁感受到了厉西星和申玄望向自己的目光,但是他依旧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静静的端详着那名诡异的中年男子,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是一道剑意。
那名中年男子的右手微抬,食指和中指并指为剑,遥遥做了个剑势。
天地间风雨又起,那条挂在树上的青色蛟龙飞了起来,身上的蛟皮和血肉如蝉蜕般纷纷褪尽,身上的骨骼也一条条掉落下来,在数分之一息的时间里,只余一条雪白的脊骨。
这条脊骨就成了这名中年男子的剑。
弥漫天地的风雨就汇聚在了这条脊骨里,变成了一道无双的剑意,如一道庞大的闪电般斩向丁宁等四人。
申玄的身体从山壁中震跳了出来。
他的身体似乎骤然空了些,一道猩红色的剑气燃烧起来,如飞舞出万瓣燃烧的桃花,撞向了那道剑光,紧接着在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又重重的撞向身后的山壁。
轰的一声。
他身后的山壁无数碎石飞溅,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深坑。
“丁宁!”
看着在空中盘旋飞回,似乎要落于那名中年男子手中的蛟龙脊骨,他发出了一声厉喝,口中和鼻中同时喷出血雾。
谁都可以感觉到他此时的愤怒,就连胡京京和厉西星都可以肯定,若是丁宁再无反应,申玄绝对会第一时间自己逃亡。
“随我剑意。”
然而丁宁此时的面容却是彻底的平静下来,连一直紧蹙着的眉头都松了开来,似乎想通了什么一直在纠结着他的问题,然后他只是轻声出声,出剑。
三声轻响。
末花残剑在中连震三震,三道笔直的剑光没有落向那条龙骨,而是落向他头顶上方的空处。
胡京京和厉西星都不能理解。
这是最为寻常的“三才”剑,长陵最为普通的剑势之一,绝大多数剑院的学生入门后修行的基础剑势而已。
申玄也无法理解,然而随着丁宁那三道笔直的剑光在空中穿行,他感知到了天地元气的某些改变,眼睛里散发出惊人的异芒。
他的独臂再次往前挥出。
一剑化三,三道猩红的剑光顺着丁宁的那三道剑光留下的轨迹,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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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会聚
(); “那酒铺少年没有答应”
“答应了,只是邀了一人,想问老祖是否可以同行。,.,”
“什么人”
“公子苏,鱼阳剑院的一名学生。”
“什么来历”
“长陵鼓楼巷的一名孤儿,自幼跟随着鱼阳剑院柳黄鹤修行,所以和一般学生有些不同。”
“消息来源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且鱼阳剑院的副院长和我是旧交,他口中所说的和我从数名教习那里得到的消息完全一致。”
“既然如此,让他们过来。”
阳光渐媚,春光也渐媚,似要渗透薄薄的车帘渗到周家老祖的身上。
周家老祖没有看告退的周云海的身影,而是阴沉的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虽说这些消息都是周云海亲自打听,且多方求证,不会有什么问题,且一名鱼阳剑院的学生跟着,对他的整个计划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影响,然而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名酒铺少年的一些举动出乎自己的意料,隐隐给自己带来某些不可知的威胁。
两名少年快步走来,青涩的身影映入他充满阴霾的眼帘。
他的眼睛里就像迎来一场日出,阴霾很快的消失,换上了温暖的慈祥之意。
一股温和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轻柔的析出,缓缓的将车帘往两侧分开。
他仔细的端详着扶苏。
扶苏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袍,容貌俊秀,眉目干净,眼神有种分外透明的感觉。
只是感觉到周家老祖在凝视着自己,他的脸上就有些微红。
这样羞涩而干净的人,一般只存在于这种底层。
若是真有些背景,便也绝度不会允许他去鹿山那种地方。
周家老祖的嘴角缓缓浮起一些自嘲的色彩,他想到恐怕是自己许久没有离开墨园。所以再入长陵之后,便想得太多,这样的一名少年,对自己又会有什么威胁
他和煦的笑了起来,对着丁宁和扶苏招了招手,道:“过来。”
走到这名老人的身前,扶苏心中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有料到周家老祖如此和蔼可亲,和传说里那名狠厉异常的旧权贵似乎截然不同。
但也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阴寒元气由周家老祖的身体传来。渗入自己的身体。
他瞬间反应过来是这名老祖在探查他的修为,他应该是长陵唯一到了五境的少年,对于他的身份而言,这种相应于他的年纪而言太过骇人的修为是最大的破绽,然而他却可以肯定周家老祖无法察觉他的真正修为。
所以他也和昔日的丁宁一样,恍若什么都没有察觉,任凭这股微弱的阴寒元气在他的体内游走。
“只是三境中品而已么身体经络也偏弱,并非很好的修炼材料。”
感知着扶苏身体里的真元强度,再感觉到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有些偏弱。偏狭窄而不利于真元流通的经络通道,周家老祖心中自嘲的意味更浓烈,他脸上流淌出数分真正满意的神色。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他收回那一股微弱的元气,问道。
丁宁简短而恭谨的回答道:“都准备好了。”
这种演戏并不是很愉悦的事情。而且明媚的春光也让常年看着黑白二色的周家老祖极不习惯,所以只是这几句话,他心中不耐之意便顿生。
车帘缓缓的合上,他的声音从车帘中传出。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便登车吧,我们即刻启程。”
丁宁和扶苏一起走向后方的一辆马车。
直到掀开车帘躬身走进车厢之时。他的嘴角才浮现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冰冷讥讽神色。
若是你都能察觉得出扶苏所修功法的真正进境,那数个王朝,甚至那些大逆,为什么千方百计,甚至不惜牺牲强大的修行者,也想要弄清楚元武皇帝的真正修为进境
车轮开始滚动。
原本和这场盛会还没有太多关系的丁宁也开始启程。
丁宁的心境再度绝对平静下来。
任何的阴谋,都敌不过大势,而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大势。
……
原本并不需要前去鹿山的丁宁开始启程,整个天下,很多人也已经启程,很多人,正准备启程。
大秦王朝最北端原先属于赵地,但再往北,过了阴山,却是连绵的荒漠,即便是昔日的赵王朝也只是到阴山为止,并未将自己的疆域扩至这片荒漠之中。
最贫瘠,看上去最不适合人生存的地方,却往往会有人生存。
在荒漠的深处,有着许多以放牧为生的部落。
在其中一个位于某条热河边缘的部落里,一名巫师模样的乱发男子盘坐在一处地火喷涌的地裂之前。
他身前熔岩凝结成的黑色石头上,划着无数条用来记录时间的划痕。
“是时候该启程了。”
他叹息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的既不是这个部落的口音,也不是昔日赵王朝的口音,却是先前的韩王朝之地的口音。
在他站起来之时,他身前地裂中喷出的火焰骤然凶猛,瞬间充起数百丈的惊人高度,映射得这片荒漠大半个天空都是通红,燃烧产生的黑烟,如乌云般滚滚朝着远处天际弥漫过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里的地火一直是被他硬生生的压着,所以之前才是刚刚高过地裂的高度。
在喷涌出数百丈高度的惊人地火中,滴溜溜的转着一颗红丸,看上去既像是丹药,又像是某种金属凝聚之物。
这名荒漠巫师模样的男子却是张口一吞,直接将这颗红丸吞入了腹中。
一团红雾从他的身上散开,然后他开始动步,启程。
……
有些人的启程惊天动地,引发天地异象,但有些人的启程却是悄无声息。
郦陵君的车队改道离开巫山已经多时,在丁宁启程离开长陵之后的第二个清晨,两名身穿黑袍,头发扎成三束的大齐王朝修行者也出现在了巫山的某条山道上。
两人中一名稍年长的男子闭目凝神听了许久的时间,然后转身看着身旁年轻的同伴,轻声道:“来了。”
年轻修行者脸上瞬间布满振奋之意,说道:“若这人真是秦人中对于鹿山会盟极其有用之人,我们今日便是为我大齐王朝立了大功。”
年长的男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非但没有丝毫兴奋之意,心中反而浮起一丝冰冷的意味。
他并非对王朝不够忠诚,只是他不比这名年轻修行者初出茅庐。
若真是按照情报所言,来的是大秦元武皇帝特意从远地调来的人,那这人又岂会是一般人
“怎么,陈大人,你很紧张么”
年轻修行者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傲然的微笑了起来,道:“我们两人联手,又是埋伏偷袭,即便来的人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就算是大秦十三侯之一,我们也对付得了,又何必如此拘谨。”
“不要说话。”年长的男子脸色微变,突然轻喝了一句。
年轻修行者微微挑眉,面露不以为然神色。
距离他们极远的山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
巫山里山林浓密,水汽缭绕,林间又有无数的鸟兽声,即便是大声说话,哪怕马车中人的听力是常人的数倍,都不可能听得到。
年长修行者之所以能够感觉到这辆马车的到来,只是因为提前在那条山道上做了一些隐秘的布置。
这是属于他宗门内独有的秘术,外人不可能知晓。
然而就在此时,马车里原本闭着双目似在沉睡的人,却是突然抬头,朝着他和年轻修行者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马车里的这人,是一名三十余岁面目的男子,面目清秀,然而却散发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金戈之气。
他明明也只穿着最普通的青衫,然而他的身体每一部分,他的发丝,他五官的每一处线条,包括他身上衣衫每一处的褶皱,都像是一柄利剑,令人看到都觉得刺目。
年长的大齐王朝修行者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马车里的这人,然而此时,他的双目却也刺痛起来。
那辆马车中人的剑意,竟然隔着这样惊人的距离,直接顺着清冷的空气,刺到了他的面前!
这辆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停顿,身体里的血液冰冷到了极点。
也就在此时,坐在车头上戴着斗笠的车夫微微躬身,手中突然发力。
两匹看似不起眼的灰色马匹,突然眼睛变得血红,也开始疯狂发力。
只是一瞬间,狂暴的铁蹄声便掩盖了一切杂声,变成了带着恐怖杀伐之意的乐曲!
年长修行者脸色剧变,他一声厉喝,抢先出手。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根黑色的骨杖,随着他真元的疯狂涌入,两株巨大的黑色花朵骤然在他的身前形成。
也就在此时,极远处马车中的那人,已经从马车里飞掠而出。
只是一步跨出,马车中那人便如同变成了一柄飞剑。
年轻的大齐修行者也骇然变色。
他只是刚刚听到天空中响起裂帛般的声音,就已经看到天空上出现了一道空气分开的剑路,一条青色的身影,已经凌空而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以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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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恐怕时申玄进入七境之后,平生对敌时使出的最弱的一剑。
然而当他这三道剑气顺着丁宁的那三道剑光鼻子破空而去,弥漫这整个山谷,乃至在他们感知里弥漫整个天地的风雨却如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无尽的风雨便从那个口子喷涌了出去。
那名中年男子手中森白蛟龙脊骨还在空中穿行而来,但是携带着的无双剑意就此破去,当的一声震响,这一根横扫过来的蛟龙脊骨竟被厉西星持剑挡住。
厉西星看着自己手中微微震颤的獠牙剑,看着被自己震退回去的那根巨大蛟龙脊骨,想着方才那一剑无双的剑意,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胡京京呆呆的看着丁宁,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种奇异的嘶鸣声自那名诡异的中年男子身上响起。
似乎就连他都觉得不可置信,觉得自己这样的一剑竟然被如此破去而感到愤怒。
就在这样奇异的嘶鸣声从他身上响起的瞬间,白色的蛟龙脊骨的骨面上顷刻布满了许多黑色的雨滴。
黑色的雨滴顺着骨面流淌,形成了一道道强大的符线。
嗡的一声震响。
天地间风雨骤消,再没有风雨之意。
~ 然而那根蛟龙骨上却是风雨大作,就像是天地间的风雨全部被吸聚到了这根蛟龙骨上。
比世间玄铁还要坚硬的蛟龙骨不断炸响,在空中穿行剑化为齑粉,然后被奇异而强大的天地元气牵扯成一道道新的剑,一道道黑色的剑。
上百道黑剑带着恐怖的杀意,密布了他们面前的空间,这依旧是一道无双的剑意。
申玄站了起来,面对这一剑,他依旧确信自己不可能挡住。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又已经平静出剑。
他手中的末花残剑和整条手臂在一刹那处于绝对的直线,剑气凝成了一束,笔直而决然的刺向前方空中的一个点。
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任何一道黑剑。
这依旧是很寻常的一道剑招,名为“洞金”.
这道剑招只是洞穿力分外强大一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妙用,在战场上只是一般剑师用于洞穿重甲所用。
申玄依旧不解,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也出剑,同样是“洞金”。
咔咔咔咔…
两道笔直的剑意破空而去,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却响起了很多断裂的声音。
申玄明显的感到了力量冲击感,他感知到空气里好像有一条牵着许多风筝的绳索被他和丁宁的剑意刺断。
这根风筝线便是对方真元凝成的一道符线,支撑这一剑的天地元气流通的最主要通道,牵扯的便是那上百道黑剑。
这道符线一段,上百道黑剑便如断线的风筝,瞬间散乱飘飞。
厉西星横剑于前。
一道无形的剑气如墙。
白色的骨粉和黑色的水雾就像一层层的浪花泡沫一样冲击在他这一剑凝成的剑气上,却是不能逾越。
这样的画面,令厉西星都形成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太过强大。
风雨又尽消。
申玄发现自己还活着。
然而风雨却似乎飘摇到了他的心中,让他更加震骇。
这是纯粹的以剑破剑,以招拆招,非但要瞬间感知出对方的剑意,并同时用最合适的剑招来破。
这样的能力,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然而那人却是阅尽了天下剑招,和天下无数强大的剑师交手,才万剑汇通。
丁宁又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万剑归一般的境界?
……
就在他震骇到难以自己时,丁宁已经再次出剑。
他手中的末花残剑抖动着扫了出去。
数十股剑气晃动着,引动了天地元气,形成了一道道如帆般往前的强风。
这依旧是一道普通的剑意,名为“破江风”。
丁宁这剑递出时,那名中年男子的左手已经笔直的伸出,丝毫不像是活物的他左手中已经透出强大的本命气息。
与他相连的紫玉巨树疯狂的摇动起来,祖山上空隆隆作响。
荒原里开始下起一场真正的雨。
不再是白色的灵雨,而是一场夹带着蕴含着高空冰冷煞气的罡风。
就像无数柄刀坠落。
符意来自极寒的高空。
那名中年男子就和真正的宗师没有任何区别,在前两剑被丁宁破去之后,便将自己的真元和唤动的天地元气尽数逼入高空。
这一剑自出现时,剑意就已大成,不可能用断其根的方法来破去。
此时即便有除了申玄之外的其余七境强者在这里,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都不会觉得丁宁还能够破掉这一剑。
然而就在这同时,丁宁的左手也已经伸出,连点三处。
“血海花”
“一夫当关”
“明净光”
三声急剧的低喝声同时在他的口中响起。
申玄、厉西星和胡京京同时呼吸停顿,然后几乎同时出剑。
丁宁喝出的是三道剑招的名字。
这三道剑招分别是他们三人的所学,分属于他们三人。
最令他们感到无解的是,丁宁左手那连点三处,不只是沁出真元,准确标定了方位,而且甚至带出了这三道剑招的一些剑意,所以他们三人才瞬间理解,是要他们三人分出这三剑!
申玄的修为非其余两人所能相比,虽几乎同时出剑,但剑意自然最早生成。
他的心念所至,精纯的本命气息也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一片深红如海的剑光里,就像有一朵鲜血凝成的花在生成。
第二道形成的剑意却并非厉西星的剑意,而是来自胡京京的身前。
一片透明而纯净的光线迸发而出,带着一种可以稀释一切污秽般的气息。
厉西星的出剑原本比胡京京快,然而他这一剑的出剑却似乎十分艰难,沉重。
他的剑尖在空气里,就像是在篆刻般挪动。
轰的一声。
有一道无形的墙也从高空落下。
这三剑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那中年男子的无尽风雨,力量也依旧不在一个等级。
然而当这三剑的剑意终于泼洒开来。整个谷底的空间却就像是发生了震荡,倾斜。
丁宁施展的只是一道最普通的剑招。
但是整个谷底的空间好像结成了一块水晶,然后被他手中的末花残剑撬动,往一侧倾斜。
从无尽高空中坠落的雨珠和罡风,带着恐怖的剑意和刀意,却像流水一般,尽数冲到一侧的山壁上,没有一丝落入他们所在的谷底。
噗噗噗噗……
坚硬的山壁和那些飘摇的绿草脆弱得如同纸片一般被切得粉碎,留下无数深深的沟壑。
绿草的汁液混杂着石粉,如瀑布一样流淌下来。
即便是那名与树相连的中年男子,都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丁宁和申玄等人为什么还能挡住这一剑,有些茫然般的出现了一丝停顿。
便在这时,丁宁很自然的往前跨出了一步。
他就像是很自然的在躲避一侧山壁上冲流下来的草汁和石粉混杂而成的浆流,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已经又连报了三个剑名,左手又已连续弹动了三下。
“叶非花!”
“天罚!”
“明烛!”
顺着他的所指,申玄、厉西星和胡京京的身影也似乎不自觉的被他带动。
三道不同的剑意并未形成合力,却是在空中发出了诡异的冲撞。
一篷如粉尘般的气雾四溅。
那名中年男子陡然感到危险,身体微震。
嗤的一声轻响。
他的身后却是有一道晶光亮起。
连接着他和紫玉巨树的数根肉须便被切断,诡异的紫色液体顺着肉须的断口往外不断的喷洒。
第七十六章 一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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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
“离城!”
“天明!”
丁宁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的语气也平静到了极点,跨步向前的同时,再口述三道剑招,左手依旧弹出三道线路。
申玄、厉西星和胡京京早已震惊到麻木,体内的真元几乎是下意识的行走,再各出一剑。
三道强弱分明,引聚的天地元气截然不同的剑意再次引起了奇妙的变化,轰的一声爆响,一团金光如旭日突然坠落,崩裂般四散。
数十束如刀的金光纷乱的四斩,那名中年男子身上的肉须再断数根。
诡异的中年男子张口,发出了真实的凄厉嘶吼。
然而没有任何的用处,每断一根和身后紫玉巨树相连的肉须,他的力量就显然减弱一分。
他召出的漫天风雨在丁宁不断的平静轻喝声中不断被撕裂。
丁宁就像是走在寻常的风雨里,他每朝着这名中年男子走出一步,这名中年男子身后的肉须就断上数根。
他就这样缓步走到了这名中年男子的面前。
在走到这名中年男子的面前时,这名中年男子身后和紫玉巨树相连的肉须已经仅剩数根,他身后那些断裂的肉须就像是被切断的``血管一样飘洒在身后紊乱的元气里,看上去极为凄惨。
这名中年男子体内的紫玉色液体也随着这些肉须的断裂而流淌出去,整个人近乎变得半透明。
丁宁走到这名中年男子身前一丈。
他静静的看着这名中年男子。
这名中年男子伸出双手,似乎要隔空抓住他。
然而只是这一动,这名中年男子便站立不稳,轰然往后倒下。
申玄和厉西星、胡京京停步在丁宁的身后。
三人看着这名往后仰天倒下的中年男子,嘴唇都同时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形容此时三人心中的情绪。
这是一名一剑就重创了申玄的惊天强者,剑意无双,然而丁宁却硬生生凭借剑招破剑招,就破了对方剑意。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更不用说口述指引便运用三人不同的剑意开始反击。
尤其丁宁不只是知道三人的剑式…在以指引的同时,甚至惊人的带出三人的剑意。
这是在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里,从未有过,从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些诸多的不合理,绝对不可能,让三人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
丁宁沉默而认真的看着倒在紫玉巨树的树根上的中年男子。
这名中年男子有着强大的力量,有着应变对敌的能力,然而显然不能够彻底清晰的思考,拥有完整的意识。
这便代表着这名中年男子不是活物,并非是修炼了某种秘法的修行者。
然而也只有他能够清晰感知,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上,依旧有着某种鲜活的力量,某种独特的生命力。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这样?”
他在心中忍不住再次重复了这样的两句话,然后目光越过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落在他后方的紫玉巨树上。
先前这名中年男子的身躯和他身上恐怖的气息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和感知,此时这名中年男子倒下,他才能看到紫玉巨树上和这名中年男子身上以肉须相连的地方,其实是一个裂口。
就像是有人在这株巨树上斩了一剑,然后在这树的伤口上种出了许多肉须,和这人连在了一起。
只是丁宁可以肯定,这名中年男子的力量并非来自于这株紫玉巨树。
他体内无数看不见的小蚕涌动着,此时因为一种怪异的气息,这些小蚕在他的真元压制下,都有种疯狂战栗不安,甚至恐惧的感觉。
是什么可以让九死蚕都感觉到恐惧?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真正的变得平静下来,然后他的目光继续下移。
那株巨树的裂口下方,有一口井。
这株巨树应该是从这口井的井沿长出,然后越长越大,几乎将这口井包在了树里。
井是方井。
井里没有水,只有像下的石阶,有一种此时丁宁才能感知危险的气息不断的翻涌开来。
……
天地间风雨飘摇,一些原本在祖山周围厮杀的强大异兽也被这风雨间的恐怖剑意所席卷,彻底冷静下来,然后骇然的纷纷四散。
此时无双剑意悄然消失,掉头逃窜的异兽失去了灵雨的吸引,狂热也终于被恐惧所代替,再也不敢回头。
祖地里这处山谷的一侧壁上石粉和那些怪异青草的汁液依旧在不断的流淌,
那名名为战摩诃的乌氏大巫,在乌氏国内兼有国师和先知之名的男子,此时鞋面被青色的草汁浸透而似乎无所感知。
他应是心性极为沉稳忍耐的枭雄,然而此刻站立在这山道上,感受着这谷底无双剑意的消散,他面上的肌肉却是轻微的抽搐着,目光也复杂到了极点,包含着无数说不出的剧烈情绪。
“居然真的破了。”
心中同样在说着这句话,然而灵虚剑门的宗主,在长陵早已经成为传奇的顾淮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和庆幸,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
“下面到底有什么?”
强烈的好奇战胜了被欺骗和背叛的愤怒,乌潋紫忍不住看着战摩诃问道。
那种灵动和骤然变化的剑意,并非固定的禁制或是符器所能生成,但是祖地封印无数年,难道这里面还能有活着的绝世修行者存在?
接下来的一瞬间,乌潋紫却是越加的愤怒起来。
因为藐视。
战摩诃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在这里,他这样乌氏国的王子,似乎根本就像路人一样无关紧要。
……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剑招?”
紫玉巨树下,申玄死死的盯着丁宁的面容,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两团血花出来。
“这剑招并非是你所创,既然是流传下来,我要知道便有无数可能,而且这不重要。”
丁宁迎着申玄噬人般的目光,摇了摇头,淡淡而带着强大自信的说道:“关键只在于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大,而我越是强大,你我之间的合作就越是有意义。”
“要将这…东西斩碎么?”
厉西星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看着身体依旧在不停颤动的诡异中年男子,原本想说要将这人斩碎么?然而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这不能用“人”来形容。
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都依旧觉得无比的危险。
若不是丁宁在此,如果是他和胡京京到了这里,他所做的选择将会是将这名中年男子和紫玉巨树全部斩得粉碎。
“不要。”
“他们来了。”
丁宁摇了摇头,看着一方的山壁轻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动步示意他们所有人跟上,包括沉默不语的看着他的申玄。
然而他却并未走向那口井,而是绕向了紫玉巨树的另外一侧。
这口井的背面。
石粉和青色草汁混合成流瀑的山道上,缓缓出现三道身影。
第七十七章 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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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玄跟在了丁宁的身后,然而还未看清那三道身影的面目,只是感知到顾淮和战摩诃身上的气息,他便自嘲般的笑了笑,冷漠的看着丁宁的背影轻声说道,“还怎么杀?”
丁宁平静的轻声道:“还是有机会。”
“我可以相信你,我也可以继续我们的约定。”
申玄沉默了一息的时间,冷漠的眼眸里突然再次出现了一些狂热的意味,这狂热的意味就像是自他的灵魂深处燃起,“只是要拼命,自然有可能会死…我需要你回答我先前的那个问题。”
这祖地里面的一切都太过神秘和强大,只是从外面的山道上进入这里,便如同隔了许多个春秋,分外的漫长,以至于厉西星和胡京京此时有些想不起申玄所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然而丁宁却十分清楚。
他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申玄,道:“其实大秦王朝被遗忘的不只是商家,还有李家。你应该知道,商家和李家才是真正让大秦王朝强大起来的最大功臣。”
申玄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体内的真元却是震动了起来。
丁宁看着他,接着说道:“我可以让你做李家做的事情,而且绝对不会让你枉死。”
“李家是什么?”
~
胡京京忍不住问道。
她知道商家,但是却从未听说过李家。
“李师?”厉西星看着丁宁问道。
胡京京大吃了一惊,“李思?”
“也可以说是那个李家.”丁宁看着无比吃惊的她,轻声说道,“李相的思是思索的是,那个师是师尊的师。李师是那个李家的下人。那个李家现在已经没有了。”
“李相只是那个李家的下人?”胡京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商家变法,而李家修法,重刑而治,窃者挖鼻割耳。国富民强但积怨太深,所以和商家一个下场。”厉西星看着完全无法理解的她说道,“在商家之前,李家便成了平息怒火和积怨的牺牲品。”
这些事情早在元武初年就开始被慢慢遗忘,隔了十余年的时光,胡京京这样的少女根本无法想象,她也还想不明白丁宁说李家和申玄有什么关系,然而申玄此时却是莫名的笑了起来,“有幽朝的免死金牌一样的东西么?”
“会有,但律会大于免死金牌。”丁宁没有丝毫犹豫,看着他说道。
申玄看着丁宁平静的眼眸,笑了笑,笑得很奇怪,但是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那三道已经清晰的身影。
丁宁也不再看他,抬头望向已经走落谷底的顾淮等人。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异常,然而和很多人不喜欢他一样,顾淮也是无端的讨厌了起来,蹙起了眉头。
只是第一个开口的不是他,而是在乌氏国拥有至高地位,却又背叛了乌氏国的大巫。
“何其幸,多谢!”
战摩诃认真的对着丁宁躬身行礼,致谢。
丁宁颔首回礼,却是不和他对话,转眼看向微蹙起眉头的顾淮,认真的问道:“我是不是必须死在这里?”
顾淮微微一怔,突然有些同情,但瞬间又化为微嘲。
他看着丁宁,微嘲的说道:“你太过聪明,而且就连我都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带着他们到达这里,而且面对方才那种连我都未必抵挡得住的剑意还能活下来,和你的这些表现相比,续天神诀和她的一些感受,都变得有些不重要。”
丁宁平静的面容有些改变,不是惊恐,而是和他一样带起了些许的嘲讽之意,“当初你们一定要设法杀死那个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并不只是因为权势,而是因为他太过优秀和强大,强大的令你们感到危险,感到根本不可能逾越?”
顾淮的面容上笼上了些寒意,但是他没有掩饰,只是淡淡道:“就如上古的许多龙族自然灭亡一样,天意大势都不允许足以将任何人为食,没有天敌的东西存在。”
“只是因为这样?”
丁宁笑了起来,“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友情,甚至是兄弟情谊?”
顾淮冷笑了一声,他不再回答。
对于他而言,以丁宁此时的身份和处境,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无耻!”
胡京京却是愤怒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从一开始想明白了乌氏国这名强大的修行者,或者说和昔日天凉有关的这名强者其实和郑袖早有勾结,所以才借以这场战争开启这处祖地。但她直到此时,才通过两人的对话彻底明白为什么丁宁一开始就问顾淮那样一句话。
只是因为太过忌惮,因为丁宁太过优秀,顾淮就不容许丁宁活着离开这里,这在她看来太过无耻。
“申大人?”
顾淮没有看她,在他看来胡京京这样的弱小修行者也根本不需要他浪费任何心神,他只是看着丁宁身旁的申玄,颔首问道。
申玄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冷漠的站着,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这种不言不行,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顾淮嘴角的冷嘲之意更浓了些。
“难道你还觉得能够保他能活,然后从他的手里得到续天神诀,便能够回长陵再有一番风光?”
他看着申玄,说道:“即便有那种可能,你觉得以现在的处境,你做得到么?”
“嫉才,借力,无耻。”厉西星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灵虚剑门的宗主,也不过如此,连我都觉得羞耻。”
积少成多,这些人的态度,到了此时,让顾淮骤然愤怒起来。
然而也就在此时,丁宁平静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既然这样,今日你会第一个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丁宁的身上。
顾淮笑了起来。
他微微扬起了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话一样,重复着丁宁的话语,“今日我会第一个死?”
“三狱”
“莫御”
“明净光”
丁宁也微微的仰起了头,他没有应声,只是急促的连喝出了三道剑式的名字,同时左手对着顾淮,虚空连弹三记。
他和申玄、厉西星、胡京京都位于紫玉般巨树的另外一面,中间和顾淮隔着那株紫玉般巨树,说话时虽然略微偏移身体能够看清对方面目,但此时剑意直指,却就如指向了前方这株巨树,给任何人的感觉,所有剑意都会先落到这株巨树之上。
然而在方才的战斗里,申玄、厉西星和胡京京早已摒弃了一切疑虑。
此时听到这样的三道剑式的名字,三人都没有任何犹豫,剑意瞬间起,顺着丁宁所指而去。
顾淮的眼瞳里充满更多的讥讽神色。
对于他而言,即便这三人的剑式能够形成莫名强大的诡异剑意,但是以他的修为而言,这三人的动作依旧太过缓慢。
在三道剑意形成之前,他的右掌在空中缓缓划过,已有一道圆月般的皎白剑光直接绕过了紫玉巨树,横着切向三人的身体。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眼瞳里的讥讽神色尽数化为茫然和痛处意味。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左肩。
一道锋锐的力量刺穿了他的左肩,形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通透空洞,鲜血从内里涌出,夹着他体内强大的力量,就像是一条血色的星河。
这样的伤口自然不足以杀死他,甚至不足以对他造成真正严重的创伤,对他的战力形成影响,然而对他的心神冲击,却是比以往任何的战斗都要剧烈,甚至超过之前荒原上的刀剑神皇唐欣那次战斗。
那道圆月般的剑光切到丁宁等人的三尺之外,就在他肩上被刺出伤口的同时,皎白的剑光上出现了数道黑线,接着便骤然消散。
其中蕴含的一些剑意,竟然放佛化为了一些刺穿他左肩的杀意。
顾淮的心神剧烈的震动,在数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他感到更大的不可置信。
不只是因为他这一剑就像被事先料知一样,反而为对方所用,最为关键的是,刺穿他左肩的这一道剑意,正是出现在他这一剑的唯一破绽处。
未有这一刺,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一剑会带来这样一处破绽,在这一刹那让他根本无法阻挡袭到此处的剑意。
“越是如此,你越是必须死。”
然而他毕竟是灵虚剑门的宗主,在这数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他便同时想明了如何破丁宁的这种战法。
一道本命气息从他的手上透出,在他的目光剧烈的一闪间,便是十五道剑气,一剑接着一剑,刺向上方的虚空。
丁宁指引剑招的战法根本不合道理,然而这种不合道理便刺伤他的战法有着根本上的破绽…只要他足够快,丁宁等人便根本无法用这种办法以招破招,哪怕丁宁眼中任何剑招都是虚无,任何剑招都有破法。
第七十八章 后招
快则无解。
顾淮虽在谷狱关外荒原和唐欣一战落败,剑心稍挫,然而他毕竟是灵虚剑门的宗主,是天下最强的数位剑师之一。
他求快,便是快到寻常人根本无法反应。
十五道带着本命元气的剑意刚刚迸发,这祖地上方的天空高处已经被刺穿,出现了十五点星光,如同多了十五颗真正的星辰。
这样的剑意,甚至快得让人无法思索。
申玄只来得及心中燃起悲哀的情绪,他知道就算自己全盛时,也几乎不可能接住这一剑。
差距就是差距。
他现时的修为足以傲视长陵绝大多数七境,然而却不足以和顾淮、郑袖这种昔日巴山剑场的传奇人物相提并论,始终差了一个台阶。
虽然同为七境,但是各中的差距,却是连一剑都未必能接得下来。
这些人对于长陵,就像是天上的神灵,而他始终还是凡人。
所以这一剑便是死亡么?
然而就在上方的高空里出现十五颗星辰,在他都来不及反应的同时,丁宁却偏偏已经做出了反应。
丁宁的反应极为简单。
他伸手,体内的真元急速的喷涌而出,隔空拍在了他身: 体前方的紫玉巨树上。
紫玉巨树里许多肉须奇异的亮了起来,就像有无数闪电,沿着这些肉须冲到了紫玉巨树的顶部,然后再冲向上方的高空。
顾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那些由紫玉巨树顶部冲涌出去的天地元气,在天空之中急剧的分散,没有引动天地之威变成杀机,只起到了一个作用————断绝了长陵女主人和他的剑山的联系。
就像是一片乌云遮掩住了星空。
接下来星光落不到他的剑上,他无法借用郑袖的力量,郑袖也无法再借助他的剑“看”这里,但这依旧无法阻挡住他的杀意。
此时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这个人便是立于他身后一侧的战摩诃。
战摩诃只是安静的站立着,然而他和顾淮之间局促的空间里,却是有十数丝玄色的光丝生成,如铁线落向顾淮的背后。
顾淮头顶上方高处十五颗星辰落了下来,没有落向丁宁,却是落向了战摩诃和他之间的局促空间里。
就如平静结冰的湖面被打破。
这局促的空间里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碎裂声。
一条平直的白线自两人的中间生成,就像一条贯穿的天河划开了两个天地。
顾淮的身体往前飘飞了数丈,战摩诃的身体瞬闪般出现在流淌着石粉和草汁的山壁边缘,他和原先所站的地方之间出现了一道宽阔的沟壑,石棺的表面尽碎。
即便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由他所承受,但一直站立在他身旁的乌潋紫依旧被波及,身体狠狠倒撞在崖壁上,轰然声音响起时,乌潋紫的口中已经喷出了一口血。
顾淮的左肩伤处也再次流出血来。
他没有去看丁宁和申玄等人,而是冰冷的转身,看着停在崖壁前的战摩诃笑了起来,笑容里说不出的讥讽,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么?”
战摩诃的目光没有和他相迎,只是抬头看着上方天空。
他平静的说道:“他说的不错,你是这里最强的人,所以你必须第一个死。更何况你受了伤,而且现在郑袖已经看不见你的剑。”
“只要她无法通过你的剑看清这里,她便无法感知到我这祖地里真正有什么。”
顿了顿之后,战摩诃接着说道,“只要杀了你,她就不可能知道我从这里面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东西,她就不会因此而彻底发疯,要想彻底征服这片荒原,平今后对付楚燕齐三朝的后顾之忧,她还会和我合作。”
“很好的想法。”顾淮大声的笑了起来,但是随即笑容全无,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你不是唐欣。”
只是你不是唐欣。
这句话在此时并不难理解。
战摩诃也自知不如唐欣强大。
但是他也没有因为这句满含嘲讽的话而陷入愤怒。
他缓缓垂头,目光落向丁宁。
顾淮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然后他出剑。
他一向都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
尤其元武登基前三年的教训,更是让他深深懂得先发制人的好处。
此时他需要快,便绝对不会在周围所有这些人出手之后再出手。
受重伤的申玄已经不在他的眼里,然而视线里的这名天凉人却依旧是可怕的劲敌,所以他毫不犹豫,动用了昔日巴山剑场最快的一剑,也是迄今为止天下最快的一剑。
这剑叫做“念虚”.
就在顾淮动念之间,战摩诃身前的空间就像裂了开来,直接出现了一道剑影。
这道剑影只有一尺来长,然而却无比沉重,带着一种镇压天地的气势,就像是剑山剑的缩影。
不只是战摩诃的身前,在这同一瞬间,丁宁、申玄、厉西星和胡京京的面前的空间,都像是直接裂了开来,都出现了这样一道剑影。
这五道都是真实的剑影。
除了此时还未站起的乌潋紫之外,顾淮一剑同时刺杀五人。
战摩诃的手掌往上翻,一股强大的本命元气正透出来。
这是一股刀意,但又似乎带着和月亮呼应般的力量,就像直接将夜晚天空里的玄月摘了下来。
这一念之间的时间太过短暂,然而他却是在等待。
因为他也只可能挡得住顾淮攻向自己的一剑,若是丁宁无法破局,那下一刹那,丁宁等人就全部会死去。
丁宁也似乎没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一道轻渺得甚至不可察觉的剑意,却比他的刀意还要快,甚至比顾淮的“念虚”剑意还要快。
这一道轻渺的剑意来自于那名躺在紫玉巨树数根上的中年男子身上,在战摩诃刀意起时,便化为风雨。
面无表情,眼中满含讥讽的顾淮身体霍然一震,他来不及转身,感知却超越了平时的极限,落在了那名中年男子的身上。
一道微弱淡白的飞剑正迅速往后退去,落向那株紫玉巨树之中。
与此同时,那名一直在抽搐震颤,看似绝对不可能再有战力的诡异中年男子,却是已经坐了起来,双手指掌间已经带起了恐怖的力量。
战摩诃眉头尽舒,心中也是霍然开阔。
他终于明白丁宁的后招在哪里。
他手中的刀意也再无保留,决然的朝着飞了出去。
玄月生成,顷刻切断了他身前虚空里冒出的那一段铁尺般的剑光,然后继续向前。
祖地里,乃至整个天地风雨大作,一道无双的剑意,席卷着天地剑的风雨,笔直的刺向顾淮的后背。
顾淮心中的不解和震惊甚至让他到了茫然的地步,他此时依旧有能力杀死丁宁等人,但是他自己不想死。
那数道沉重如山的小剑虚影在近乎碾压到丁宁等人的身上前,霍然消失。
所有的力量就像是被重新隔空抽吸到了他的手中。
轰的一声,剑山未现,但那座剑山的神魂却就像是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的右手就像持着一座无形的巨大剑山,斩向漫天的风雨。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五指弹动,一圈淡紫色的剑光切割虚空一般,在战摩诃的玄月前方,切开了一个纯圆形的口子。
他左手剑意空虚而灵妙,如带着另外一个空间的气息,和战摩诃的刀意相撞。
右手剑意纯粹的重如山岳,至为刚猛,和那诡异中年男子的无双剑意抗衡。
这一瞬间,他所展现的力量和气势,犹如天神。
然而同时,他的口中却是迸发出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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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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