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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江入海     武侠世界自由行txt下载     武侠世界自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破金要诀

    裘千仞一直自视甚高,当年铁掌歼衡山,凭着双掌之力,硬生生的将整个偌大的衡山派打的七零八落,一蹶不振。之后威名震天下,铁掌令出,长江以南莫敢不从,便是丐帮在南方诸省,对铁掌帮也忌惮三分。

    铁掌帮有这么一番赫赫威名,乃是裘千仞用一双铁砂掌硬生生的打出来。也因此,他对自己的这一双铁砂神掌颇为自负,深感纵然比不上天下五绝之辈,但也差不了多少。但今天他才知道什么才叫做掌力,什么才叫做功夫!

    他是第一次见到杨易,只见面前此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双腿支地有擎天之势,形如临风玉树,身似古柏苍松。锦衣华服,腰悬玉带,恢恢然一派王公气度。此时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真如高高在上的帝王俯视治下罪民一般,令他不自觉的感到几分拘束不安,陡然生出自卑之心。

    好在裘千仞执掌铁掌帮多年,心志坚定,虽然被杨易气势所摄,但也只是恍惚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他双掌被杨易掌风所震,此时仍然隐隐发颤,为了不甘示弱,本想将双掌也向杨易一般背在身后,可是面对如此强敌,出手慢上一丝,那便是一个死。

    双手负后,出手对敌之际,自然就会慢上一点,他岂能托大?当下将两手拢起,穿于衣袖之内,看向杨易:“可是杨天王?”

    杨易见眼前之人身材矮小,干干瘦瘦,相貌也没有出奇之处,但掌上功夫却也极为了得,可说是名不虚传,虽然较之洪七公、欧阳锋等人差了一筹,但也相去不远,看来此人定然是裘千仞无疑了。见他发问,点头道:“正是杨某。”

    裘千仞见杨易点头承认,不由得心下惨然。

    没有见识到杨易的厉害时,他还存有三分希望,觉得自己纵然不敌此人,若是全力奔逃,也未必不能跑掉。但刚才被杨易隔空一掌拍出,只是掌风自己便经受不住,又见他上山之际,迅疾无比,轻功之高明远超自己,现下连逃跑的心思也没有了,涩声问道:“老夫久闻天王大名,一向不敢得罪,不知天王今天来我铁掌帮中所为何事?”

    杨易笑道:“我听说裘帮主将铁掌帮治理的好生兴旺,威震天南,力压群雄,很是有几分才干,堪称一个人物。只是有一点不好。”

    裘千仞道:“敢问鄙帮哪里做的不好?杨天王只要说出来,裘某定然大力整顿,改掉恶习。”

    杨易摇头道:“这个恶习可是不好改。趋炎附势,攀求富贵原不是什么大恶,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但你勾结金狗,做其图谋中原的内应,这已经是汉奸卖国的勾当,却是不能饶了你。”

    裘千仞听他口气,便知道今番难以善了,正自心头惊惧,忽听得山下帮众呼号之声不绝,渐渐的围拢上来,稍稍心定,鼓了鼓胆子,对杨易道:“杨天王,咱们乌鸦不要说黑猪黑。我是与金人有了点交易,但你硬闯相府,醉打皇宫,将大宋的皇帝与丞相全都杀死,比汉奸走狗更要恶劣三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嗯?”

    杨易闻言笑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杨某杀人从来只问本心,皇帝丞相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杀?这些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懦弱无能,本就该死。”

    他说了几句,摇头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屈膝作势,一掌推出,“裘帮主,看我的降龙十八掌!”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杨易自从与洪七公相互印证武学之后,对降龙十八掌颇为钟爱,这套掌法刚猛无双,正合他的胃口。只是洪七公这套掌法一半师授一半自创,在洪七公的眼中,这套掌法已经到了尽善尽美的境地,但在杨易眼中,却还有许多不足。因此他与洪七公印证之后,洪七公在他的提醒之下,对这套掌法又自行变换了一番,使之威力平增了几分。而杨易也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将这套掌法修改了一番,保留了意境,对于招式与发力已经有了独有的法门。

    此刻他这一招亢龙有悔打出后,十分出劲,十二分收劲,刚极生柔,阳尽生阴。一掌挥出,劲风鼓荡,裘千仞双掌单单与气墙向接,身子便已经被震得滑地而起,在山顶平地上连连翻了几个筋斗,待站起来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杨易见他缓缓坐倒在地,摇头失望道:“太弱了!太弱了!铁掌水上漂,不过如此!”

    他走上前去,一脚将裘千仞踢倒,内劲到处,已经封闭了他的周身大穴。弯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后,杨易几个窜行已经到了山顶处,在山顶附近打量了一番,待看到一个山洞之后,眼前一亮,笑道:“就是这个地方了!”

    拎着裘千仞大步前行,几步迈出,已经到了山洞之内。

    裘千仞虽然身不能动,但是神志仍在,尚能开口说话,见杨易进入了山洞之内,不由的大惊失色:“杨天王,这是我铁掌帮的禁地,乃是历代帮主埋骨之地,你不能进!”

    杨易充耳不闻,进了山洞之后,发现洞窟幽深,前面隐隐有亮光流露。当下大步前行,走了一会儿,发现山洞越来越宽阔,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极大的洞窟的腹地。

    杨易放眼望去,发现洞窟内或坐或卧,摆了十余个骸骨,有的尚还完整,但有的已经散落一地。在骸骨旁边,摆放着刀枪剑戟,珍宝美玉,看来都是些陪葬之物。

    裘千仞也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禁地之中,铁掌帮的帮规中,只有帮主临死之际才可以进入洞中等死,其余时刻,任何人不可入洞,便是帮主不幸死于他处,也得由帮众将帮主遗体背负于洞中安放,背负遗体之人也须得自杀陪葬。因此,这山洞中到底有何光景,便是裘千仞身为铁掌帮的帮主也不不得而知。

    杨易在洞中扫视了一番,径直向东面一个骷髅走去,裘千仞被杨易揪着脑袋拖行,眼睛睁得溜圆,心里又惊又气,又是害怕。只见东面这个骷髅盘膝而坐,膝前摆着一个木盒,盒上似乎有字。他心下惊异非常:“莫非这杨易来我铁掌帮中,真实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我帮中禁地中的东西?”

    杨易伸手将骷髅身上的木盒拿起来,端在手中,裘千仞眼睛斜睨,只见盒上写着四个大字“破金要诀”。他心中暗道:“破金要诀?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我铁掌帮中不为人知的神功秘籍?”

    这时杨易抽开盖子,从木盒中拿出两本册子,一厚一薄,洞中虽然光线黑暗,但是杨易功力深厚,视力惊人,对于两个册子中的蝇头小楷看得清清楚楚。

    将两个册子上的东西看了一遍,杨易叹了口气,“嘿嘿,岳武穆!嘿嘿,精忠报国!”他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抽出背后宝剑,在山洞刷刷刷刻了几个大字:英雄从来不长命,富贵一向是奸佞!

    刻字完毕,杨易将裘千仞甩在地上,劈空一掌拍出,已经将他穴道解开,“裘千仞,我有几件事让你做,你做还是不做?”

第五十七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

    铁掌帮内诸多帮众在知道帮主被前来闯山的猛人劫持到山顶禁地之后,都是不知如何是好。鼓噪了一阵子后,里三层外三层将洞口围住,但是又不敢擅自进入。

    一帮人正焦急间,忽听的山洞中脚步声传来,当先走出一人,正是刚才闯山的锦衣青年。

    围在洞口的众人看到此人后,响起此人刚刚闯山的恐怖手段,都是心头怦怦直跳,齐刷刷的后退了几步,面露惊恐之色。

    但是虽然害怕,事关帮主安危,还是有几个忠心帮众高声喝道:“好贼子,你将我们帮主怎么样了?”

    杨易毫不理会他们,负手出洞,一路直行,前面数百帮众见他向前,不自禁的后退,便是刚才询问帮主安危的几人也不敢与他放对。

    杨易又走了几步,忽然对面铁掌帮众中传来一声惊呼,一人惨声嚎叫,山谷回响。原来他们已经退到了悬崖峭壁的边沿处,一个帮内成员一时不察一脚踏空,已经掉了下去,惨叫声一路下沉,只有回音还在回荡。

    眼看被杨易逼到了绝路之上,有几个帮员被激发了性子,嚎叫道:“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他娘!”挥舞兵器,舍命前冲。

    眼看到了杨易面前时,忽听的裘千仞的声音从禁地山洞中传来:“还不住手!”众人定睛观看,从山洞中走出来的正是帮主裘千仞。只是此时的裘千仞一脸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精神极为萎靡,与平日里的精明强悍大为不同。

    “帮主,你怎么样?这人到底是谁?”

    “可是受到什么伤害?”

    “此人擅闯禁地,该当如何处置?”

    裘千仞摆了摆手,一霎时本来乱哄哄的场面陡然安静下来。裘千仞扫视众人,哑声道:“好了,都散了吧。就凭你们也想留下杨天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有几斤几两!”

    杨易见裘千仞出来,哈哈笑道:“裘帮主,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裘千仞点头道:“决计不敢忘!”

    杨易道:“那就好!杨某的搜魂手可是不想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上第二遍!”不待裘千仞回答,杨易大笑声中,翻身跳下铁掌峰顶,几个回落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

    此时的铁掌帮众方才反应过来,一脸惊骇之色:“帮主,他是天王杨易?”

    “他真是杨天王?”

    杨易的名头实在是太大,此时听到是杨易闯山,铁掌帮众一阵哗然,有人心下释然:“除了杨天王之外,又有哪个人能打到我铁掌帮总舵?”

    面对众人的询问,裘千仞默然无语,一步一步的走出山洞后,腿一软缓缓倒地:“扶我回去!”几个亲信之人急忙将他搀起,见他一身汗水,七窍隐隐渗出血来,都是吃了一惊,“帮主,你怎么啦?”

    裘千仞摇头道:“无妨,无妨。扶我进屋休息一下即可。”他心有余悸的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大搜魂手!大搜魂手!天下竟然有如此毒辣的手段!杨天王,你好狠辣啊!”

    众人不知道他说的大搜魂手到底是什么功夫,使得裘千仞如此恐惧,但却都知道此事还是不要问询为好,将裘千仞搀扶到卧室之后,有几个头目站在床前听他吩咐。

    裘千仞依靠在床头,吩道:“我违反帮规,进了祖洞,原该是以帮规处置,但毕竟是被人挟持进入,不是本人意愿,这处罚还是免去了罢。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几个大小头目都道:“帮主乃是身不由己,算不得违反帮规,对于此事处置,我等俱无异议!”

    裘千仞喘息的道:“传我命令,停止与金人的交易,将金人在南方所有使者尽数杀死,同时在严查与金人有勾结的大宋官员,一旦查实,立即格杀!”

    几个头目一愣,“这……我们刚刚收了他们的金银细软,现在忽然反目,这……这出尔反尔之事,于我铁掌帮颜面有损啊!”

    裘千仞一脸奇怪的看向几个头目:“我们铁掌帮还有颜面么?”

    他嘿嘿笑道:“金人你们可以不杀,勾结金人的官员你们也可以不管,到时候杨疯子再来时,你们能够抗的住就行!”

    在场的大小头目都是身子一颤,这才确定裘千仞为何忽然态度大变,果然是与杨易有关。当下再不迟疑,都道:“谨遵帮主吩咐!”

    裘千仞道:“如今铁掌帮是死是活,就看你们怎么做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凛,不敢稍有懈怠之心。

    杨易离开铁掌帮之后,唤过黄马,往前走了几里地,发现前方一片树林中,隐隐有沼泽地显现,忽然明白自己到了何处,哈哈一笑,催动黄马前行,这树林有古怪,显然是按照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所植,若在一年前,杨易遇到这等地方,绝对会绕行,但是他如今经过在桃花岛上与黄药师谈经论道将近一年时间,对河图洛书,五行八卦已经有了极大的了解,眼前这阵势虽也奇妙,但相比于桃花岛上的布置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杨易催马在树林中绕行了一会儿,眼前豁然一亮,已经到了沼泽地处,眼见沼泽中间矗立两间小屋,一方一圆,颇有奥妙的意味在其中。

    看见小屋,杨易提气开声:“瑛姑!周伯通来啦!”喊了几声,却是没有人应答。

    杨易将黄马拴在了附近树上,跳跃奔行,在沼泽地里找出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桩,踩着木桩到了小屋跟前。只见两间房屋门窗紧闭,却是人去屋空。

    想了一下,杨易摇头失笑:“看来老顽童已经到过这里啦!就是不知道两人如今是否已经‘相对浴红衣’了,哈哈哈。”

    笑了几声,杨易离开沼泽地,骑马离开,心下寻思:“天下帮会多的是,为善者少,而作恶者多,既然已经出手了,那就索性闹得大一点!”打定主意后,哈哈大笑,沿途多加打探消息,杀官除恶,屠寨灭帮,一路行,一路血。

    四月,黑风寨灭。

    四月中旬威震河北山东道上的恶虎林被一把火烧光,号称十三太保的悍匪无一生还。

    五月,摩云岭血手会灭!

    六月,三河帮、五老会、青龙会、一炷香教、灭!

    ……

    …………

    不到一年间,五十多家帮会尽数被杨易屠了。

    天下震动!

第五十八章 读书人、江湖人

    杨易经过将近半年的征战杀伐,饶是一身功夫通天彻地,也是一脸的风霜之色,虽然依旧英风锐气,豪迈不减,但毕竟沉稳了许多。

    这半年多来,一路走,一路杀。当真是宝剑染碧血,青戟绽红花!

    一路行来,沿途作恶之辈,逃窜者有之,求饶者有之,自杀者有之,死拼者有之,也有埋伏攻杀者,下毒暗害者,有时悬崖落滚木,有时平地陷深坑,有毒烟弥漫,有暗器伤人,种种害人之法全被杨易经历过来。

    经历过这么多的袭击、暗杀、围攻、下毒、等等毒辣手段,杨易依旧活得很滋润,而所有暗害他的人无一得以幸免。总会被他找到主谋真凶,斩掉头颅。

    如今杨天王黄骠画戟,锦衣长剑,横扫武林,搅乱官场,千种威风,百般煞气。天下英雄,但凡有点名气的无不闻之而色变。深恐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杨疯子的目标,被他一剑枭首,将尸首挂于城门旗杆之上。

    有的人开始人烧香许愿,祈求天杀星杨易不要从自己门前经过,同时收心养性,蜷缩一窝而不出户。有的人将往日狰狞面孔收了,改成慈眉善目的模样,变得乐善好施起来……

    这一日,杨易途径江西,在一个小酒馆里用饭,听得对面几个书生正兴奋的交谈。

    一个瘦高男子看向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书生,“王兄,朱夫子的传人魏了翁,真德秀来白鹿洞中讲学,此事可是真的?”

    被称作王兄的矮胖子道:“那还有假?这几日,几个教授先生都已经打扫好了庭院,准备好了笔墨,就等着两位夫子前来讲解先贤经义,为我等解惑传真。”

    瘦高士子赞叹道:“素闻两位夫子继承朱夫子学术,学问精湛,对先贤经义有独到之见解,发前人未有之声,堪称圣贤在世,我等今生有幸能听夫之讲道,实乃是平生未有之造化!”

    旁边有士子皱眉道:“可惜当年夫子被奸臣陷害,不得已辞官归田,我等又无回天之力,无法手刃奸臣,只能空自叹息。”

    有一个士子长生叹息道:“如今奸佞当朝,国纲不振,又出了弑君的魔头,据闻,这个魔头一路杀伐,已经杀了许多忠义之士,可怜我的老恩师刚刚做了一州之长,便被这个魔头冲进衙门,拎到外面杀死!”说到这里,这个士子哭泣道:“内有魔头作乱,外有金贼叩边,又有奸臣当道,国政不伸,我大宋江山危矣!”

    一众士子听了此人言语,都是一脸悲恸之色,齐道:“这可如何是好?”

    便有士子大声道:“好在有朱夫子抑浊扬清,宣讲圣人经义,布道天下,方使得我大宋子民知荣辱,守气节,不至于污浊不堪,像那不知礼义廉耻的蛮人一般。”

    几个士子都点头道:“正是此理!我等正要恭候朱夫子的两位传人前来,为我等拨开迷雾,指明真知!”说到这里,竟然变得兴奋起来,不复刚才悲恸之色。

    旁边几个士子有高兴者,但也有不以为然者,有一个瘦子哼道:“朱夫子?这朱熹也配叫做夫子?妄自曲解圣贤经义,自鸣得意,妄想开一脉源流,竟然想成一代宗师!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此人哼了几声,拂袖道:“本来吃酒吃的正好,闻听此人之名,顿时感觉耳朵脏得厉害,酒水也似乎变得酸了!便是肚子也变得极不舒服,几位兄台,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郭兄!郭兄!你这是何意?”几个书生看来与姓郭的士子关系不错,见他离席都是有点焦急,有几个更是快速起身,意欲将他拉回席面上来。但是全都被他拂袖推开,冷笑了几声,大步离去。

    此人一走,顿时在场中人都是一静,面面相觑之下,姓王的胖子道:“郭兄为人最是偏激,想来也是听闻了世人讹传的有关朱夫子的一些恶事,因此对夫子有了偏见。”

    他笑道:“此事好办,待我明日去他家中,将他邀请进白鹿书院中,一同听两位夫子宣讲圣贤之道,听了之后,他定然会对今日所作所为感到羞惭不安,到时候我等再罚他多喝几杯水酒,也就是了!”说罢哈哈大笑,状甚欢喜。

    旁边的几个书生也抚掌道:“就该如此!我等迫不及待的要罚郭兄的酒喝了!”

    几个书生说说笑笑,饮酒猜令在酒店中喧哗不休。只因此时重文轻武,几个书生中又有几个功名在身,酒店中人见他们闹腾的动静大,也只是皱眉不语,不敢出言责问。

    “朱熹啊!理学传人啊!”杨易嘿嘿笑了几下:“正要找你们呢,你们这便出来了!”端起酒碗咕嘟嘟一口喝完,对店老板道:“添酒添肉,再来几个小菜!”

    便在这时,门帘掀起,从外面走来了几个壮汉,手中持着各式兵刃,带头的中年汉子一副黑黝黝的脸膛,肩宽背阔,敞着怀,露出一撮护心毛,刚进酒店,便大声的吆喝起来:“老板,上酒!上肉!擀面条儿!”

    店伙计急忙走上前来,点头哈腰的将他们迎到一个大桌子前:“几位大爷,您先稍等片刻,小的先给你们沏壶茶,你们先喝着。”

    领头的汉子道:“先来几壶酒,再来一只羊!”他恶狠狠的道:“烤羊腿!超羊肉!炖羊汤!将这只羊大卸八块,变着花样的给我们弄一顿羊肉宴来!”

    店伙计愣道:“几位大爷,这几日羊肉吃紧,如今店里也只有半扇羊肉了,一只整羊那是决计没有了!”

    领头的黑脸汉子怒道:“难道还不给你酒钱不成?你这是饭店,店里没有,难道就不能去别家去买?”

    店伙计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日子羊肉卖的极快,附近羊倌的羊基本上都被买光了,如今想吃羊肉,还真是有点难办!”

    黑脸汉子一拍桌子,骂道:“你奶奶』的,吃你一只羊都这么费劲,你知道我是谁么?惹怒了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站起身来,“呛哴”一声从腰间将腰刀拔了出来,举过头顶,作势要劈店伙计。

    那店伙计下的呆住了,只知道呆呆站立,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

    眼看这把刀就要劈下来了,附近的几个书生都是一阵惊呼,有几个更是低下头来不敢观看。

    黑脸汉子举刀正要下劈,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刷的一下,将腰刀收回鞘中:“暂且饶你一命,半只羊就半只,弄好了赶快端上来!”

    店伙计捡了一条命,一脸大汗,哆哆嗦嗦道:“很快就来!很快就来!”转身跑向后堂,因为心情慌乱不堪,走路不稳在地上跌了一跤,忍痛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后堂。

    等杨易道酒菜吃得差不多时,几个江湖汉子的羊肉宴席也已经做好。果然像他们要求的那样,有炖羊排,烤羊腿,炒羊肉,熬羊汤,等等花样。

    黑脸汉子握住筷子夹了一口羊肉,喃喃道:“羊羊羊,姓杨的,老子惹不起你,先吃你的肉来解解恨!”

    他手下几个汉子也都道:“吃他娘』的!”

    有汉子扫视了四周一眼,见没有可疑之人,这才低声骂道:“今天咱们将这姓杨的大卸八块,敲骨吸髓,也算是为老帮主尽了一番心意!”

    领头的黑脸汉子拍桌子道:“都吃,都吃。将这姓杨的吃进肚子里,再拉出来才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几个江湖好汉连吃带喝,顷刻间半只羊做成的羊肉宴席已经被一扫而空,黑脸汉子喝的多了点,发起了酒疯,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双眼睛看向酒店门外,骂骂咧咧道:“杨天王,我……我不怕你!我今天就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他话未说完,已经被手下几个人捂住了嘴,“大哥,小点声!你喝多了!”

第五十九章 闹剧

    杨易看到中年汉子发酒疯,这才知道这几个人吃羊肉,喝羊汤,一副与羊有深仇大恨的模样是因为什么。

    看来因为自己姓杨,这些人不敢面对自己,竟然以吃羊解恨,颇与后世说的炸油条就是炸秦桧的典故相似。

    因为自己的姓氏,竟然连累的天下羊群急剧减少,这倒也是一桩趣闻了。面前这几个江湖汉子,他们的师长前辈定然有被自己杀过的,因此才这么恨自己。

    杨易拍桌子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对这些小喽罗们的自我安慰心理感到极为好笑。

    看刚才领头的汉子意欲举刀杀人,正是因为心有顾忌,迟迟没有动手,最后更是收刀还鞘,不再多说什么。可见自己的杀伐还是有了效果,便是这些底层的江湖汉子也不敢放肆欺压百姓。

    几个江湖汉子见杨易拍桌子大笑,都扭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领头的汉子更是喝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杨易怎能与这等喽罗一般见识,连连摆手,笑道:“一时失态!一时失态,诸位继续。”

    几个汉子见他锦衣华服,器宇不凡,也不想多得罪,哼了几声,围拢一起,继续饮酒。

    此时对面的书生席上,有几个士子刚刚听了几个江湖汉子吃羊肉宴,骂姓杨的话后,姓王的胖子极为赞成,对店家喝道:“还有羊肉没有?给我们也来一份,我等心忧国事,虽然体弱杀不了魔头,但也可以吃他本家一次以全忠义之心!”

    旁边几个士子拍手叫好:“正是此理!对面几个莽夫虽然言语粗俗,但吃羊杀羊的说法倒也有趣,我等正要吃上一只羊,将它大卸八块吃进肚里方能稍解仇恨!”

    跑堂的伙计一脸愁苦:“几位老爷,本店羊肉实在是已经没有了,若想吃羊,须得过几天才行。”

    几个士子闻言不依不饶道:“你这个狗才,粗汉吃得,难道我等读书人就吃不得?”

    此时读书人的身份地位远远高于普通民众,又加上几个士子刚才看到领头汉子说要杀人,最终却是怂了,都以为这几个粗壮汉子样子骇人,实际上却是胆小的脓包,此时酒意上头,胆气顿生,因此说话间就少了许多顾虑,见他们拿着兵器也不怎么害怕。

    店伙计还没有搭话,几个江湖汉子听这些士子说他们是粗汉,都是心中不快。有一个背剑的中年汉子转身骂道:“小娘们,你说谁是粗汉?”

    刚才说话的书生见此人说自己是小娘们,不由大怒,挺身道:“几个粗汉,言语粗俗不堪,聒噪难宁,说你等是粗汉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一帮汉子闻言都是怒气满脸,齐齐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骂道:“你奶奶』的,驴入的东西,你敢再说一遍么?”

    几个书生不甘示弱,骂道:“骂的就是你们!一群粗俗之辈,不知礼仪,粗鄙不堪,骂你等又能怎样?”

    几个汉子火往上撞,领头的黑脸汉子道:“走,过去揍他几个驴日的!”

    有一个汉子问道:“大哥,你不是说这几天让我们安分点么?现在打人是不是不太好?”

    黑脸汉子道:“没脑子的憨货!打人用拳脚就是,别用兵刃。咱们不杀人,不偷不抢,他杨天王纵然厉害,也没有理由找我们的麻烦!”

    几个汉子都道:“大哥说的是!”捋胳膊挽袖子,一起冲到对面桌上,横眉立目,骂骂咧咧的围殴几个书生。

    只听得对面惨叫连连,呼痛责骂声不绝于耳。

    “好贼子,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哎吆,你还打!老子跟你们拼了!”

    打了几下后,对面的士子由一开始的刚强不屈变得低声下气。

    “好汉爷住手!好汉爷住手!小生错了,这便对各位道歉赔礼!”

    “哎吆,别打脸,别打脸!小弟胡言乱语,诸位千万别放在心上!”

    “砰!”回答他们的是几个拳头。

    “哎呀,痛煞我也!”几个书生抱头鼠窜,本想逃出酒店,但是店门已经被两个汉子堵住了,只好在几个酒桌下面爬来爬去,作揖求饶。

    有一个书生撅着屁股爬到了杨易酒桌之下,抓住杨易的裤脚嚎叫道:“兄台救命,兄台救命!还望搭救则个!小弟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杨易低头看了看,只见此人胖胖的脸上此时鼻血长流,眼肿嘴裂,模样凄惨无比,正是刚才说话的姓王的士子。

    杨易摇头笑道:“老兄,你们自己嘴贱招惹祸端,我一个外人又怎能为你们出头?”正说着,一个汉子走到杨易酒桌前,拎起王胖子的双腿向外拖拽,扭头喊道:“大哥,这里还有一个!”

    黑脸大哥吩咐道:“打!将他们都打出屎来!他奶奶』的,老子最近憋了一肚子火,正好打他们一顿消消气!”

    噼里啪啦一顿胖揍,几个士子被揍的哭爹喊娘,酒店里几个酒客见势头不对,早就结帐走人。只有杨易稳坐当堂,津津有味的看戏。

    酒店掌柜的有心劝阻,但几个汉子哪里肯听他的?直到打的过瘾了,才将几个书生抛出门外,骂道:“滚你奶奶』的罢!”

    眼看几个士子一瘸一拐的相互搀扶着走远,几个大汉这才笑骂着转回酒桌。

    此时酒店空空荡荡,只有杨易与他们两桌人,黑脸老大对杨易斜眼向睨,大拇指一挑:“有胆气,富家公子哥竟然这么有胆量,也算是一个奇。”

    他吩咐酒家道:“再来几个菜,几坛酒,给对面的兄弟摆上,他这顿饭我请了!”

    杨易摇头笑道:“好意心领,在下如今酒足饭饱,再也吃喝不下了,告辞!”出了店门,从拴马桩上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兜转马头,向前方走去。

    “白鹿洞?这个书院名气不小,嘿嘿,圣人传道?怎么也得前去听听。”

    他上马前行之时,店里正好有一个汉子尿急,出店门撒尿,站在低矮的茅房露出一个脑袋往外四处打量,猛然间看到杨易跨马前行,马上挂戟,背上背剑,再看他锦衣华服,身材高大,脑海中一个人的名字猛然跳了出来。反应过来后,浑身一个激灵,就那么敞着裤子撒着尿跑出茅房,那话儿露在裤子外面噗噗棱棱四下摇晃,一道黄线乱射乱溅,到了饭店门口还敞着裤子往外尿,“大……大哥,不好啦!杨疯子来啦!”

第六十章 杨天王、朱夫子 (一)

    庐山东北,玉屏山南,虎溪岩后。

    白鹿洞书院之中。

    今日书院众师生沐浴斋衣,漱口净面,静静的坐在书院树下蒲团之上,静等两位夫子前来讲道。

    因为听讲之人众多,各个学子都是提前静坐,深恐被挤到后面,听不到两位活圣人的言论。

    杨易端坐在院内的大树一侧,盘膝四望,见众多书生屏气凝神,一脸肃穆,看来求学之心甚是坚决,倒也不好嘲笑。

    学问千古事,有求学之心,纵然方向不对,那也值得敬佩。

    天下间有两件事不能嘲笑,一个是出身,一个是梦想。

    这些士子中有不远千里前来求学之人,也有附近的贫困学子一路攀岩方才到了此处,只为了能得听大师讲解经义文章,好使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已经是很令人敬佩了,虽然杨易并不觉得他们听完讲解之后,真的能达成所愿,一展平生抱负,但对于这种求学精神还是不敢轻视。

    到了红日高升,遍地金光之时,有教授先生敲了敲云板,咳嗽了几声,众学子引颈前望,只见自后院缓缓来了几人。居中一一位老者,灰白头发,戴着八棱帽,面容甚是严肃,在几个老教授的拱卫之下走到了台前。

    当下有一个老先生在台上说道:“魏了翁老先生因身体不适,不能讲学经义,如今只有真老先生为我等传经解惑了。”白发老者到了台上,躬身行礼,地下学子也都起身还礼。礼毕,各自落座。

    台上之人便是真德秀,朱熹之后的理学大家。此人墨守成规,缺乏建树,对于理学的认知一直都是朱熹那一套,自家绝不敢自行注释,强自出头半步,可谓是墨守之辈,没有自己的主张。

    但正因为如此,他一生精研朱熹的生平著作,对朱门理学的继承与认知远超常人,倒是一个合格的理学传播者。

    杨易见他有五十多岁,须发苍然,一脸皱纹,颇显老态。

    今天开讲的第一部书便是论语。引经据典,极有条理,在座书生发现他的理解与以往教授所传之经义大致上没有区别,但在细微处却是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什么事情都硬往理学上面套。

    自来儒门中人,注解六经向来有两个方式,一个是我注六经,一个是六经注我。

    所谓我注六经,乃是在注释经典之时,尽了减少自己的主观看法,而是严格的按照经典原文进行解释,决不过多的自我发挥。所谓经典有则引经典,经典无则闭口禅。决不以自己的观点来解释经典中的语句。

    而六经注我,是在注释六经经义的同时,引申开来,以经典中语句为基础,用以证明自己理念正确与否,以古先贤之语句来阐发自己的学术主张。

    真德秀此时所讲,乃是六经注我之法,以六经之理念,阐发朱熹当时修改的理学观点。

    此人博学多才,口才了得。讲经释文说的头头是道,杨易见他挟经义以夹私货,以先贤之语句做理学之注释,虽然道理荒谬,但偏偏能自圆其说,不由得对他佩服万分:“这样做学问,非脸皮厚者不能为也!”

    堪堪听到告一段落之后,余下的乃是思辨之时,有学子对朱熹的六经注释颇为认同,认为是发古人所未发之理,传先贤之真知,但也有持不同意见之人,此刻有暇自然前去责问。

    撇开人品不说,单论学识,有宋以来,能达到朱熹水平者,寥寥无几,当世能与他相提并论者也只有陆九渊一人而已。而陆九渊是心学,朱熹是理学,两人正是好对手。

    只是如今陆九渊不在,杨易深知凭自己的学问要向驳倒朱熹无疑是痴人说梦,便是想要驳倒他的理学传人,也大为不易,不由的大为踌躇。

    他是骄傲惯了的人,与敌人交锋,只有是在敌人最擅长的地方击败对手,将对方打击的心服口服,对他来说,这才算是真本事。

    就好比与洪七公交手,他便用掌法对掌法,棒法对棒法,丝毫不占洪七公的便宜。又好比他与黄药师交手,也是剑法对剑法,掌法对掌法。敌人用的是什么手段,他便用什么手段应对,务必使对方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不然这怎能显现出他杨天王的本领?

    上一次因为在音律上吃了黄药师的一个亏,所以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曲将军令,以鼓声与黄药师的箫声放对,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在他心里,即便是黄药师未必能接得住他全力一掌,但只要自己在音律上赢不了他,那么对方就不算是输。直到在桃花岛上一通大鼓敲起来之后,杨易方才心怀舒畅,感觉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赢了黄药师一次。

    对于作奸犯科之徒,提剑斩杀绝无半分犹豫,但是对于真德秀这等文人,杀了丝毫解决不了问题,只要学说存世,自有后继之人,更何况以宋朝此时观点,人家又没有违法乱纪,纵然私德有损,那也是罪不至死,杨易即便想杀,那也是杀之无名。

    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将他人头斩下,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以他的傲气,有岂能如此行事?

    想了半天,当下沉思片刻,心道:“以我后世多年见识,就不相信干不翻他!实在不行,只能将黄老邪叫来,让他与此人辩驳一番。”

    当下挤进人群之中,在一个学子问完问题之后,走到真德秀面前,说道:“真德秀,我有几个疑问,还请你解答一下。”

    在座的学子见他大大咧咧毫无尊敬之心,直呼真德秀之名,都是大怒:“大胆狂生,真夫子之名也是你能喊的?不知礼仪,不知礼仪!”

    杨易笑道:“哦?我喊他的名字难道还喊错了?难道此人不叫真德秀?”

    真德秀抬眼看去,见杨易身姿伟岸,站在面前,似乎将整片阳光都遮住了,眯眼仔细看了看,笑道:“我确实是叫做真德秀,你叫我真德秀原也不错。”他笑道:“公子请坐!”丝毫不以刚才杨易直呼其名而感到生气。

    杨易盘坐在他面前,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

    真德秀伸手虚引:“请讲!”

    杨易问道:“刚刚听了先生所讲经义,颇与我所知晓之经义不合,不知这经义注释是原来作者所注释,还是老先生自己所做的注释?”

    真德秀笑道:“我刚才所说,乃是先师亲自所作的四经集注中的内容,我一懵懂之人焉敢注释圣贤经义?自然是老师的看法与学识。”

    杨易点头道:“朱夫子啊?”他叹息了一声,问道:“然则朱夫子又有何德何能竟敢注释六经?他又怎知当初他所注解之观点就一定是原著作者之观点呢?”

    真德秀皱眉道:“我师学贯古今,文达先贤,深得格物致知妙理,先贤经义虽繁,但也也难不住他,推己及人,设身处地,推敲之下,自然能将古圣贤之真意一一解读出来。”

    杨易道:“哦,原来朱夫子是个算卦的。”

六十一章 杨天王、朱夫子(二)

    真德秀听杨易说朱熹是个算卦的,纵然他修养深厚,也难免心中不乐,怫然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想我家先生学问深厚,也曾入朝为官,造福一方黎民,虽然深通易理,但与市井间算卦的相士又有什么干系?”

    杨易道:“他若不是算卦的,怎么就知道古圣贤的真意呢?毕竟古人已死,即便我说正是因为少正卯偷了孔夫子家里的一口锅,所以才被爱锅如命的孔夫子给杀死了,那又有谁能说我说的不对?”

    真德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喝道:“无知小儿,孔夫子什么时候爱锅如命了?他爱一口锅又有什么用?少正卯又什么时候偷了孔夫子的一口锅?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杨易笑道:“你怎么知道孔夫子不爱锅?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想必是孔夫子在陈国绝粮之后,只余下一锅小米,后来就这一锅小米也被少正卯连锅带米都给偷走了,孔夫子差点饿死,因此对少正卯怀恨在心,初一掌权便将少正卯杀了,为的就是当初自己的那一口锅。”

    真德秀气得直哆嗦:“黄口小儿,一派胡言!孔夫子在陈国断粮乃是杀了少正卯之后的事情,怎么可能向你说的那样?”

    杨易嘿嘿笑道:“这是我设身处地,推导而出的结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说的不对?”

    真德秀喘气道:“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个会信?”

    杨易笑道:“我说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那为何朱夫子说的就一定是大道真理呢?”

    真德秀气喘吁吁:“朱夫子解析先贤文章经义,无一不是鞭辟入里,深得经典真意,哪像你胡搅蛮缠一派胡言!”

    杨易点头道:“那好,我问你,朱熹所说的‘存天理,灭人欲’乃是后世之说,为何到了你们口中,这些先秦的六经典籍也有了理学的影子?难道古来圣贤在著书之际就已经知道后世必有大儒大兴理学,因此才专门写了一些句子用来支持朱夫子的言论用以发扬光大理学?”

    真德秀有点哑口无言。他是饱学大儒,自然知道朱熹为了阐明自己的理学主张与观点,在注释六经之时,但凡见到有“天理”“人欲”“性情”“习性”等词句之时,就生拉硬套的将自己的理学观点混在其中,以求以圣人言论,扬理学观点。

    其中夹带的私货之多,简直是颠覆了整个四书五经的内容,将先贤之论,全都换成了他一家之言。

    此时被杨易问及此事,真德秀颇有点心虚,想了想道:“古今圣贤虽然所处年代不同,但其治国之理,育民之法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纵然相隔千年,有类似之言论又有什么稀奇?”

    杨易鼓掌道:“好!那我再问你,古人云,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君子之所行,毕生之理念,这朱夫子可是君子?”

    真德秀初见杨易言语粗鄙,胡搅蛮缠,以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虽然气愤,但却不太在意。到了此时,见他越问越深,这才收了轻视之心,开始重视起来。向杨易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杨易道:“姓也不高,名也不大,问完问题后,自会告诉老先生。”

    真德秀定了定神,想到杨易刚才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朱夫子当然是至诚君子,这点却是不用怀疑。”

    杨易笑道:“原来朱夫子也是一位至诚君子啊?我这里有一首小词,唤作卜算子,容我念给老先生听听。”

    真德秀听杨易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妙,正欲打断杨易,但此时杨易已经张口开声,曼声长吟:“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一首词念完,杨易笑问真德秀:“老先生,这首词怎么样?”

    真德秀一脸的难看,低声道:“这是名妓严蕊的词作,是首好词。”

    杨易又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首词是怎么来的么?”

    真德秀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世人讹传先师因台州知府唐仲友反对先师理学,因此被先师记恨,恰好那唐知府与名妓严蕊相熟,先师便以‘有伤风化’之罪名,命黄岩通判将她逮捕入狱,严刑拷打,逼其承认与唐仲友有染。那严蕊宁死不屈,不肯招供,后先师被人弹劾,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时,问其归处,她方才由此一词传世。”

    杨易点头道:“原来老先生也知道此事由来。”

    真德秀道:“此事闹起偌大的风波,朝野震动,我等作为老师学生岂能不知?”

    杨易笑道:“有此污行之人也配叫做君子?”

    真德秀硬着头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师这是遭小人陷害,被人弄出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以污其身,使其名声受损,其目的便是抑制我理学之传播。事实上,以我老师的高洁品行,又岂能做出此等事来?”

    杨易笑道:“这么说来,勾引俩尼姑以作妾室,此事也做不得真了?”

    真德秀道:“自然是假的。”

    杨易道:“然则贵师上表自陈,亲自承认此事,说自己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这又怎么说?”

    真德秀道:“此乃自污以全身也!”

    杨易哑然失笑:“这是何等大事?令师自己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怎么言行不一,真到了自己身上时,却‘自污以全其身’?怎么就没有了‘饿死事小’的勇气?假若真无此事,据理力争便是,大不了以死明志,学一下屈原跳江,赵鼎绝食。也好为自己留下千古美名,又岂能承认这些诬陷之事?”

    真德秀理屈词穷,一时间踌躇难言。若是承认朱熹真有诬陷严蕊,勾结尼姑之事,那么他一世清名定然不保,但若是不承认此事,但朱熹早已经上表承认此事,这是铁证。若说这是自污之言,但又有朱夫子平素言论互相矛盾,承认与不承认都行不通。可谓是无解难题。

    杨易见他难以作答,笑道:“你毕竟也是无言。”他笑了几声,大声道:“自己立身不正,深陷污浊之地,偏偏宽于律己,严以待人,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自己的欲望却比谁都大,勾引尼姑,诬陷他人,自己家儿媳妇‘夫亡而身孕’,有此恶行,也配叫做君子?连君子都不配,还有什么资格称圣人?”

    真德秀涨红了脸庞,“你……”

    杨易道:“你等理学传人,不思矫正他之过,反而百般掩饰,文过饰非。仗着人多笔硬,硬生生的要抹杀朱熹这一系列污点。可见用心险恶,居心不良。还有什么资格传道解惑,以作人师?”

    “汝等曲解圣贤经义,强为自身之理,辱没先人,恶及后世,便是启朱熹于地下,他又岂能自辩?理学,理学,假道学,伪君子尔!阁下姓真,堪称真小人也!”

    真德秀身子摇摇晃晃,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是心学一脉传人?”

    杨易呸道:“心学理学关我屁事,少爷我只因看不惯你等嚣张虚伪嘴脸,方才有此一问。”

    这时候,底下学子议论纷纷,对于杨易刚才所发问之事将信将疑。只因此时信息不畅,朱熹的一些恶事尚未为普罗大众所熟知,今天被杨易当众发问,才被现场士子知悉。顿时都是脸色变色,看向真德秀:“老先生,果有此事?”

第六十二章 杨天王、朱夫子(三)

    朱熹当年之丑事,一向为门人弟子所忌讳,平素很少提及。但凡有机会,其门下弟子便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些不利于朱熹的言语以及记载统统抹去,然后大肆鼓吹朱子的学问与理念,而对于其生平言行却多数不提。

    这也导致许多外地士子,不明究竟,不知真相,听了理学传人的一番鼓吹,还真以为朱熹是圣贤之人,所思所想,所行所说,真的是按照自己的主张躬行实践,堪称一代宗师。

    今天被杨易一语揭破真形,院内大多数学子都是惊疑不定,打内心里不太相信此事为真,但是眼见真德秀支支吾吾,面露尴尬之色,纵然心里不相信,也不得不起疑心。

    此时有那心直口快的士子便直言询问:“真老先生,这狂生刚才所言可是真有其事?”

    真德秀此时又气又急,又是惶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刚才杨易以朱熹之言语衡量朱熹之言行,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种论点最为犀利。

    饶是真德秀饱学诗书,善于论战,此刻也是彷徨无助,不知从何说起。怔然良久,方才低声答道:“朱子先师,岂能会做此等下作之事?此事别有蹊跷,乃是当初政敌故意陷害,伪造出来的事情,不足为信。”

    杨易见他焦头烂额、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的笑道:“鸭子死了嘴硬!朱熹自己都承认了,且还是上表自陈,奏明天子。此事已成公论,连朱熹本人都认了的事情,你们偏偏要为他翻案,不知你等是何居心?又有何等的打算?”

    真德秀红着脸道:“子虚乌有之事,我等为何要承认?”

    杨易道:“到了此时,你还嘴硬不服?”

    真德秀道:“纵然朱子言行有失,但其推崇之理学却没有什么错误,所谓其人虽废,其学流传。更何况朱子言行到底废还是不废,还有待后人评价,岂是你一人红口白牙所能定论?他所提倡的‘正心诚意’之说难道也是错的?”

    杨易摇头失笑:“我跟你谈人品,你跟我谈学问,对我刚才的话的避而不谈,难道这就是你的‘正心诚意’?”

    真德秀已经豁出去老脸不要了,此时被杨易言语挤兑,也故作不知。心里只想:“此时此刻,夫子的名声重于一切,若是夫子名声臭大街了,那么他所宣扬的理学又如何能令人信服?我等几十年讲学宣教之功恐怕就要付之流水,毁于一旦。如今无论如何不能承认这些恶事!”

    他定了定神,对杨易道:“无稽之事老夫岂能回应!小公子不知听了何人言语,对我理学一脉大肆污蔑,你年纪幼小,又怎知当年之事?这些事情空穴来风,另有隐情,其中原因不是你所能知晓。你又没有亲身经历此事,如今又为何一直咬定朱子人品之事不放?”

    杨易道:“空穴来风必有因故,更何况令师所作所为已有铁证,早成公论。你等还要为他正名翻案,当真令世人不耻。”

    真德秀气喘吁吁,只觉得与面前这个年轻人辩驳,耗费精力之大,比之与当年重开理学还要艰难几分。

    他如今已然老迈,精力不比当年,头脑已经不如年轻时候灵活,杨易每发一言,他都得要思虑良久才能答复。又加上本就是强词夺理,硬生生的往死人脸上贴金,终究有点底气不足,被杨易接连几个问题,问得头晕脑胀,身子摇摇晃晃之下,再也站立不稳,往后便倒。

    杨易见他倒地,身子一晃,已经将他扶住,笑道:“老夫子可不要因我一言,羞怒而死。”

    真德秀怒气攻心:“你是哪家子弟?今天专门与我理学一脉为难,居心何等险恶!”

    杨易道:“哈!我与你理学为难就是居心险恶?你等宣扬之理学,有遗毒百世之恶,传于后世,流毒无穷。我今天乃是为后世子孙着想,为亿万子民免除理学残害之苦,乃是大功德,大善心!恶你几个老儒,而救我亿兆百姓,这等无上功德之事,杨某岂能不为?”

    真德秀额头青筋绽起,“一派胡言!我理学乃是圣贤之言,如何能遗毒后世,流毒无穷?你年幼无知,不通经史,又怎知我理学之妙理?”

    杨易拍掌道:“理学之妙理?好,你既然说我不通经史,不知理学,那咱就说一说理学。”杨易在讲台之上,大声询问:“朱熹说存天理,灭人欲。他把天理说成是大道规则,冥冥之中运转之道。然则大道高远,无人可见,不可察,不可测,无尺度,无形象。他又怎知天理便是如他说的那样?你等理学之此天理,冰冷无名,违背人伦,绝情绝欲哪里有什么理?”

    真德秀嘶声道:“依你言,什么才是道,才是理?”

    杨易道:“依我看,四季轮转,秋收冬藏是道。花开花谢,鸟飞鱼游也是道。万物繁衍,依照本心而行,而又有自制之心此才是理。知行合一,顺自然之欲而不强求此也才理。”

    “人有欲望方才是人,若是无欲无求,又与僵尸何异?你等理学之辈,又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然则此种言论只针对妇孺之辈,贫贱之人,对儒门自己人却是网开一面,不做严求。平素里高谈阔论,真要到了时穷之地,又有几个不是摇尾乞怜之徒?”

    真德秀手指杨易:“你……你……”却是一时间难以回答。

    就听杨易道:“理学之辈,人人都说自己掌握大道真理,以此为名,行苟且之事。贵以责贱,尊以责卑,长以责幼,而贱者、卑者、幼者含冤莫名,却毫无申述之地。由此含冤而死者,数不胜数!真德秀,你可知有多少下层之民受此理学之苦?”

    真德秀此时脑子里一片杂乱之声,都要被气糊涂了,只是喘气,却是说不出话来。两只老花眼死死瞪着杨易,胸口起伏不定。

    只见杨易又道:“尔等理学子弟,妄执一己之理,乱天地法纪,坏世间道义。说什么三纲五常,天地君亲,强以理学压人,害人无数,较之于严刑酷法更是令人惊心!酷吏以法杀人,伪儒以理杀人。死于法,犹有人怜之,死于理,其谁怜之?”

    真德秀此时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嘴巴开合几下,却是没有发出声响。

    杨易接着说道:“理学之祸甚于党争,甚于天灾,甚于贼子叩边,即便是乱国之祸也不及其万一。天灾、兵灾、乱国、也只是杀伤人命,终有竟时。而理学抽我国民脊梁,毁我国民精气,开万世恶习,遗毒无穷,几达亡族灭种之祸!此罪之大,即便是砍南山之竹,倾北海之水,又怎能说的清,洗的净!”

    再看真德秀,闷哼一声,双目圆睁,挺直不动。

第六十三章 杨天王、朱夫子(四)

    正当晌午时分,阳光透树而下,洒落地面,形成点点光斑。微风吹来,树摇枝动,地面上光斑随之而动,渐渐的由地面转移到了树下士子身上。

    树下众多学子静静站立,看着前面这位高大的锦衣狂生驳斥理学大儒真德秀。他们本是前来求学之人,不曾想还没有听真德秀讲完理学经义,便有人对真德秀进行驳斥,甚至对已故先贤朱老夫子也大肆抨击。若此人是胡乱攀咬也就罢了,也只是博众人一笑而已,然而听他所言,此人所说之事,件件都有来由,证据确凿,可谓的铁证如山,即便是真德秀是饱学大儒,学贯古今,也难以为朱熹自辩。

    众人眼见锦衣狂生对真德秀狂追猛打,言辞犀利,字字诛心,都为真德秀捏了一把汗。虽然这狂生说的是真德秀,但围观士子听了都觉得心惊肉跳,额头出汗。有人就想:“若我是真德秀,我当如何自辩?我又当如何脱身?”思衬半响,发现除了认输之外,别无他法。

    旁边几个老教授听得如痴如醉,“好犀利!好口才!便是骆宾王骂武周,也未必能有如此言语!”

    忽然有人想起一事:“此人言辞如刀,刀刀要命,老夫子年事已高,可别让他给说死了!”

    此时杨易接连问了几句话之后,笑道:“真老先生,所谓真理不辩不明,事不说不透。台下众学子乃是天下之大才,几地之精英,当着他们之面,若是我所言有误,还请老先生指正。”

    杨易说了几句,见真德秀双目圆睁,身子挺直,不发一言,笑道:“老先生为何默不作声?”

    “咦?”

    杨易看了僵立不动的真德秀几眼,“这情况有点不对!”

    此时几个老教授也已走到真德秀面前,有两个人一边搀扶他一个胳膊,有一个老教授对杨易道:“这位公子,老先生年事已高,受不得打击,看在他如此老迈的份上,你还是饶了他吧。”

    杨易凝目观瞧真德秀,见他双目瞳孔已散,面皮变色,身子僵立,竟是已经断了气。摇头叹道:“晚了。此时我便是想要饶了他,也为时已晚。”

    老教授听了,不明其意,问道:“什么叫晚了?”

    杨易摇头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此时两个老教授也觉察出不对劲来,真德秀身子僵直,肌肤冰冷,两人喊了几声他也不答应,旁边两个老教授都是过来人,经历过不少死人,见此情形,心中都是一凉,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说道:“文德兄,你深通医理,你来试试鼻息脉搏罢!”

    另一个老教授看了真德秀几眼,点头道:“我来看看罢。”摸了摸真德秀的脉搏,又试了试鼻息,再翻开眼皮看了看,摇头道:“已经摸不着脉,瞳孔已散,魂魄离体,老先生已经驾鹤西去了!”

    旁边的老教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这可如何是好?”这真德秀在士子间有着极大的名声和威望,门下弟子成群,隐然半边江山的文坛领袖。此刻亡于白鹿洞中,可谓是惊天大事。

    此人若是病死老死也还说的过去,但今天却是被人当众责问之下,羞愧气愤而死,这样一来,理学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说,单单是当世理学势力对白鹿洞师生的责难这一关,他们便招架不住,由不得他们不惊。

    两人说话,并没有瞒着众人,加之心中震惊,声音自然就大了起来,台下众学子都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大哗。

    “老夫子死啦!”

    “怎么就死了呢?”

    “定然是被台上狂徒给气死的!”

    “你怎知道是被气死的,而不是羞愧而死的?”

    “即便是羞愧而死,那也是锦衣狂生言语太绝,不给人喘息之机,不说是老夫子,即便是我等处于他的位置,被这狂生一说,恐怕也得生上一场大病!”

    台下众士子议论纷纷,各持一词,但有一个观点却是一致,真德秀之死与台上锦衣狂生脱不了干系,八成年老体弱,被台上狂生这么一激,羞愧满面,怒气攻心,生生的给气死了!

    杨易见真德秀已死,颇感无趣:“我还以为他能被书院教授请来传道,定然是心念坚定的饱学之士,不曾想这么不经问!这老头心理他脆弱了!”

    “我为驳倒他,昨夜一夜未睡,准备了诸多问题,想对他连环追打,务必使他焦头烂额,左右招架不住,这样方才显得出我的手段来!可他就这么死了,我准备这些问题岂不是白白耗费精神?”一时间杨易颇有点一拳打空的感觉,原以为对方是一个闹海龙,没想到却是一个纸老虎,自己这边没说几句,就这么被气死了。

    杨易为驳倒真德秀,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他在桃花岛上曾与黄药师谈诗论词,评价天下英雄。黄药师非周礼,薄孔汤,平日里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礼法岂是为吾辈而设?”他对周公之礼孔汤之行都看不起,朱熹这一套“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观点就更被他嗤之以鼻,平素没少拿理学说事。

    杨易听的多了,自然记得不少,如此他结合后世一些驳斥理学的言论,再加上自己的观点,统成一家之言,此刻评价起理学来,当真是字字见血,一鞭一道血印子,若是朱熹在世或许还能招架的住,但真德秀此人师从前人,毫无建树,呆板而不知变动,墨守成规,平日里做学问绝不敢违背师承半步,守成有余而创新不足。因此被杨易几句诛心之言说的心头发懵,羞愧之下不知如何应对。估计年纪也大了,气血不足,平日里或有隐疾在身。此时又羞又怒,竟然死了。

    眼见真德秀被自己口诛而死,杨易此番干翻理学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一半。

    当世理学大师被人说的理屈词穷羞惭而死,那么其门下弟子又有何面目传扬朱子学说?

    杨易此次可谓是把理学这棵大树连根刨起,使其枝枯叶烂,腐朽发臭,再无人敢于问津,从而从大面上绝了理学传播之途,发扬之路,此行也可说是功德圆满。

    当下起身下台,对台上发呆的几个老教授道:“这种假道学,伪君子的经义之说,不听也罢,听了反而误人子弟,于国于民都是无益。”转身就要离去。

    台上众人见他唇枪舌剑说死了人,现在却是抽身要走,一个个怎能答应?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叫道:“你不能走!虽然理学答辩,道义之争实属寻常,但争辩中出了人命之事还是尚属首见,这已不仅仅是道理之争,还涉及了人命官司,你若一走了之,谁来担当这个责任?”

第六十四章 天王大令

    杨易见他们要拦住自己,深恐自己走后气死真德秀的责任无人背负,当下笑道:“真德秀作为理学一脉大师,被我问住后,自惭而死,此事乃是理学一脉之耻,他们又怎能大肆张扬?我若是此时悄然离开,恐怕他们还巴不得如此,这样一来,编造一个奸人暗害老夫子的事情使之传于世间,岂不是能将这事改头换面掩盖过去?”

    杨易笑道:“所以,几位老先生不必担心我走后,理学势力来找你们问罪。这事情他们隐瞒还来不及,怎会闹得满城皆知?”

    台上几个老先生想了片刻,最后书院院长道:“任你说破天,也休想脱身。他理学一脉怎样,我不会管,也管不着,但今天毕竟是出了人命,一代理学大师被你气死,事情不小,怎么也得他理学中几个当家人前来,我才能放你离开。”

    老院长道:“你放心,我只是让你将此事对他们陈述一番,决计不会害你性命。倘若他们真要对你不利,我满院学子也不会答应!”

    杨易见他语出至诚,显是肺腑之言,叹道:“若是平时,我在书院里待上几天也算不得什么,可我眼下身有要事,须得去北方一行,在这里确实不能久待。倒是让老院长失望了。”

    老院长道:“有甚么事情能比得上眼前之事重要?如今理学势头正大,正要遍及全国,却被你当头一棒,打个半死,这是千古大事,影响深远,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离开。”

    杨易道:“学说再重要,也不过是高谈阔论,纸上谈兵,真正用于国民者又有几何?如今贼兵叩境,边疆连番战事,宋兵死伤无数。而国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做买卖的做买卖,做学问的做学问,浑然忘了此时已经到了亡国边缘,亡国灭种只在顷刻。”

    老院长一脸羞惭之色,道:“你说的也对,但是如今朝纲混乱,朝中大臣忙于内斗而疏于御外,老夫纵然有杀贼之心,也无杀贼之力,除了治学之外,实在是不知还能为后世子孙做些什么。你有此报国之心倒也难得,只不知你急于离开此地却是为何?”

    杨易道:“我此番北上,有大事要做,做完此事,当可保大宋十年太平。岂能因这等事情在此停留?”

    老院子一脸不信:“你有何德何能敢说如此大话?天下能保我大宋十年太平者,举世也只有一人。”

    老院长一脸的遗憾:“只是此人不杀北方金帝反杀本国国君,乃是一个狂人,若是此人出手连杀金国首脑,确实可以使得金国朝纲混乱,十年不得平息。但你一个富家公子,纵然会点拳脚,又怎能及得此人一根寒毛?你还是在我书院里待上几天罢。”

    杨易闻言,哈哈大笑道:“老院长如此看重杨某,倒是使得杨某受宠若惊。”

    伸手拨开拦截他的一帮士子,打了一个呼啸,一头黄马从书院门口嘶叫一声,撒开四蹄跑了过来。杨易翻身上马,扯起马缰,在马上对老院长俯身道:“我这便北上杀了金国首脑,达成老院长刚才之愿。”长笑声中,催马离开书院,直直的跑出大门,留下一路烟尘在路上翻滚。

    良久之后,书院众人方才回过神来,一帮书生议论纷纷。

    一人问老院长:“老师,此人走之前说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院长依旧一脸茫然不信之色,喃喃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怎么来这里来了?”

    他苦思一会儿,忽然道:“是了,此人一向狂放,定然看理学一脉的强行立规矩不顺眼,这才来此地与理学大家做辩论。只是没想到此人非但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胸中学识也远胜常人。杨天王啊杨天王,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问话的学子闻言一呆:“老师,他真是大魔头杨疯子?”

    老院长回过神来,笑道:“以杨天王虎威,天下又有谁敢冒充他?”

    学子道:“此人当庭弑君,乃是天下第一大反贼,可我观老师言语,又为何对他如此推崇?”

    老院长摇头道:“你们啊,切勿人云亦云。看人要看他做了什么,为了什么,造成的后果又是什么。弑君事小,救国事大。自此人出世以来,所言所行,透露出一股子燕赵悲歌,慷慨豪迈之气。杀鞑子,杀贼人,杀官杀匪杀皇帝,但凡所行不端之人,皆尽难逃他手。”

    老院长仰天长长叹息:“此人乃是当世豪侠啊!”

    …………

    ……………………

    杨易离开白鹿书院,下山之后,没走多远,边看到几个江湖汉子迟疑着围拢过来。杨易驻马于道,仔细观瞧,竟然是上次在酒馆看到的吃羊肉宴席的几个汉子。

    当头一人正是那个一脸络腮胡子,胸口一片护心毛的黑脸大汉,此时他一脸惶恐之色,赤着上半身,后背背着一捆荆条,颤颤巍巍的挪到杨易马前,屈膝下跪:嚎叫道:“爷爷呀,还请饶小的一命!”

    杨易见状,大为好笑:“这位老兄,你这是做什么?”

    络腮胡子在地上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泥沙,嚎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杨天王驾临此地,喝了几两猫尿之后,更是对天王多有不敬,说了许多混帐话。还请天王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罢。”

    他身后几个兄弟也都是走上前来,跪倒在地:“爷爷呀,还请饶命!”

    杨易见他们都是光着脊背,背着荆条,好笑道:“几位吃羊的老兄,你们光背负荆这是要请罪么?”

    带头的黑脸汉子道:“戏文里有负荆请罪这一说,小的这是想学古人一样向天王请罪。这一捆荆条乃是小的从附近山上采的,最是坚韧,小的估计天王将小的背后这捆荆条都打断了,您老人家的气也就消了。因此特意等在此地,恭候爷爷。”

    杨易哈哈大笑,俯身从他背后抽出一根长长的荆条来,猛然下挥,黑脸大汉吓得紧闭双眼,不敢观看,只是闭目等着荆条落在背上。

    只听猛然一声响,霎时间劲风扑面,挟带的泥沙打得脸面生疼。

    待到风停沙止,黑脸大汉睁开一只眼睛观瞧,只见面前砂石路上多了一道裂缝,深有几寸,长有几尺,此时一根荆条正从裂缝中缓缓抽出。

    黑脸大汉顺着荆条抬眼上看,只见杨易拿着荆条在空中虚挥,破空声尖锐至极,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杨易嘿嘿笑道:“老兄,你确定要让我用荆条抽你?”

    “爷爷呀!饶命啊!这可不能抽啊!这会死人的啊!”

    黑脸大汉吓得浑身大汗,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他身后几个汉子也是叩头不止:“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杨易笑道:“要想饶命却也不难,有件事你们帮我办了,我非但绕你们一命,还会传你们一套功夫。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干。”

    黑脸大汉又惊又喜:“爷爷呀,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的就是,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易点头道:“嗯,那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金色令牌,递给黑脸汉子:“你拿这块令牌,前去西南道上几个门派中,传我命令,就说一个月后,让他们派遣门中好手前去金都等我。逾期不至者,杀!”

第六十五 聚气

    黑脸汉子接过令牌,低头看了看了看,只见令牌不知是何物所制,色作金黄,有巴掌大小,掂在手里颇为沉重。令牌周边有几株桃枝做装饰,牌心却是光滑无比。

    黑脸汉子托着令牌一脸为难:“爷爷呀,我要拿着这令牌去别的帮派之中,他们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以为我是疯言疯语的骗他们,他们将小的杀了事小,耽误天王爷爷您的大事可就不太好了。”

    杨易笑道:“老兄相貌粗豪,倒也心细。”从黑脸汉子手中拿回令牌,伸出手指,以指作刀,在令牌光滑的表面划了几下,金粉飘洒中,一个龙飞凤舞的“杨”字出现在了牌面中。

    杨易伸手又在令牌背面按了一下,待到拿开手掌,令牌光滑的另一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将令牌扔给黑脸大汉之后,杨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脸汉子慌不迭的接过令牌,说话语音发颤,大声道:“天王老爷,小的叫做武德龙,本是青龙会一名小堂主,后来帮主被老爷一戟挑杀,几个舵主也都被您杀了,青龙会顷刻间解散,小的也不敢做堂主了,只是在本地厮混。”

    杨易见他长得威武,却是个怂包,倒是口才不错,说起事情来条理分明,正是一个适合传话的人。对他说道:“武德龙,你听好了,我这块令牌乃是五金所制,等闲刀剑也不能损坏,当世能在这块牌子上空手留印之人估计应该没有。你进了别家门派之后,若是他们不信,你让他们看一下这块令牌就是。若是看完令牌之后,还是无动于衷,你们直接走人,我从金都回来自会找他们算账。”

    武德龙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了!这就去!这就去!”

    杨易道:“好好办事,亏待不了你,你若是偷奸耍滑,嘿嘿,能从杨某手中逃脱的武林中人,至今我还没有遇到过,你若是有胆,倒是可以试试。”

    武德龙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小的绝不敢偷奸耍滑,定会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他鞠躬哈腰,领着几个小弟后退几步后,对杨易道:“天王爷爷,小的这就去了。”

    杨易摆了摆手:“将消息送达之后,你们也去鞑子的都城找我去吧。”不待几人回话,当下马鞭一挥,“啪”的一声脆响,黄马嘶鸣,四蹄攒动如飞,在大道上留下一路烟尘,翻翻滚滚的远去了。

    武德龙刚才磕头求饶时,又惊又怕,出了一身汗,此时一脸汗水混合着满面烟尘,已经成了泥猴子。他紧紧攥着手中的令牌,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弟兄,“兄弟们,这不是做梦吧?杨疯子不但没杀我们,反而要我们帮他做事?”

    有人就道:“大哥,如今令牌都在手上了,那还有假?”

    武德龙呆呆的将令牌举起来,对着太阳眯眼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后,嘿嘿嘿笑了起来:“杨天王竟然这么看得起咱们?”

    他一脸的激动,本来私下里喊杨易喊做杨疯子,此时却也喊起了杨天王,“天下有几个人有资格帮杨天王做事?兄弟们,咱们还等什么?若是不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咱们有何资格再去面见他老人家?”

    杨易威震武林,名满天下,武德龙几人所在的青龙会被杨易灭了之后,他们这些底层人物,对杨易倒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有的只是惧怕。平日里私下或许能够人云亦云的痛骂几声杨疯子,吃几顿羊肉来过一下自欺欺人的瘾头,但内心里未尝不会对这个杨疯子感到十二万分的钦佩与羡慕。

    能以一人之力,压服整个天下,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一些人嘴里说杨易弑君作乱,罪不可赦,乃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但内心里未尝不会对他所做的事情暗暗喝彩。

    就像此时武德龙被杨易指派了一个任务之后,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走路都轻飘飘的,挺胸凸肚,满面红光:“唉呀,咱现在就算是杨天王的人了?这样一来,天下岂不是任由你我兄弟横行?遇到什么事情时,只要将这个牌子一亮,江湖中又有哪个人不对咱们兄弟礼让三分?”

    ………………

    …………

    杨易自然不知武德龙这些家伙的表现,他此时正在赶往北京的路上。

    他在桃花岛上,曾对欧阳锋说过,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日到时,论剑地点不再设于华山,而是要设在金人都城的皇宫之内,他说出这个提议之后,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三人当时无有异议,周伯通当时也在现场,他最喜热闹,当然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如此一来,除了南帝段智兴之外,天下四绝中已经有三人同意此事,至于段智兴,他同不同意已经无关紧要。

    此时眼看论剑之日就要到来,杨易怎能错过这件大事。便是与理学论战之事也比不了这件事重要。

    他一路上安排诸多事情,连发五块金令,命中原武林但凡有点气候的帮会都去金都附近听从他的安排。杨天王发话,天下有谁敢不听?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子弟,也在洪七公的命令下乖乖听从杨易的调遣。

    湘西铁掌帮诸多帮众在裘千仞的带领下,也是到了金都附近,擦拳磨掌只待杨易下令。

    等杨易到了金人京都之时,距离论剑之期只差三天。

    欧阳锋早就在城中等候,见到杨易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递给杨易,道:“蒙古大帐中但凡有点本领之人,已经全都暴毙身死,这上面写的乃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姓名。”

    欧阳锋一脸疲倦之色,“我被人称作老毒物,平素以用毒杀人为乐,但却从没有想到过有遭一日会亲手毒杀这么多人!”他声音低沉:“黄金家族,在草原上已经除名了!”

    杨易接过绢布,看了看,笑道:“老毒物也会有同情之心?杀了他们,便能救你侄儿一命,这笔买卖你既然做了,自然就会知道结果如何。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惺惺作态?”

    杨易说了几句,将手中绢布猛然一抖,从绢布中抖出一股烟雾来,“老毒物,这块绢布大有文章啊,你这是想要称量一下我的医道本领么?”

第六十六章 且喝酒

    欧阳锋见杨易随手一抖,自己混入那块绢布中的剧毒已经尽数被他抖了出来,眼角急剧抽动了几下,心中惊骇:“这块绢布乃是我在毒液中浸泡过的,此时早已经干透,怎么他这么一抖,反而抖出毒烟来?难道他功力入微以至于斯,竟然能将绢布中的每根丝线都体察的到?内力到处,将每根丝线上干透的毒液都逼了出来?”

    他虽然心中惊骇,面上却是露出诧异之色:“杨天王这是何意?咦?这块绢布什么时候能抖出烟雾来了?”

    杨易见他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惊慌之色,对此人的脸皮之厚深感钦佩,嘿嘿笑道:“或许欧阳先生一身都是毒,这绢布被你贴身装的时间长了,无意间沾染了毒粉也说不定。”

    欧阳锋道:“老夫随身尽是些瓶瓶罐罐,偶尔有一瓶毒药开口倾倒在绢布上这倒也有可能。”

    杨易笑道:“上面的内容我已经看了,只是这块绢布还请欧阳先生收好,西毒欧阳锋的东西天下又有几个人敢胡乱揣在怀里拿走。”说着手一抖,将绢布平平展开,本来软成一团的绢布此时挺直如铁片一般,旋转着飞向欧阳锋。

    欧阳锋见他展布如铁,一块小小的绢布此时挂着风声射来过来,不敢怠慢大意,拽过蛇杖,伸杖将绢布搭住后,接连抖了几下,将杨易附在其上的内劲化去后,这才伸手将绢布拿起。

    但就在他手刚刚接触到绢布之时,猛然间蛇杖一震,手心一热,蛇杖竟然被一股大力击打的脱出手心,直直的插在了墙壁之上。欧阳锋大惊:“我刚才连化去他附着在绢布上的三道内劲,本以为已经将其中内劲尽数化去,没曾想竟然还有第四道内劲暗藏其中,这到底是什么功……”他正在出神间,身子又是一震,手中绢布中竟然还有一股力道潜伏其中,直到此刻方才爆发出来。

    “竟然还有一道内劲!”欧阳锋怪叫一声,收臂下蹲,口中呱呱叫了几下,运起蛤蟆功,在房间里接连蹦跳了几次,才将其中力道化去,待到回过神来,手中绢布早就碎成片片飞絮。

    “厉害!厉害!”欧阳锋伸手擦了擦额头汗水,心头砰砰乱跳:“天下竟有如此运劲之法!一连四道内劲附着其中,接连爆出,天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住?当真了得!当真了得!”

    杨易此时早已出屋,在客栈大厅里要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正吃得快活,一个中年汉子不声不响的坐在他对面,抄起酒壶就往嘴里倒酒,一口气将一壶酒喝完后,这才哈了一口酒气,抹了抹嘴,赞道:“酒不错!”又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接连夹了几份菜塞进嘴里,又是一声赞叹:“菜也有味道!”

    杨易笑道:“能被洪帮主说声好,这家酒店看来真是不错。”来人正是洪七公,此时他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是郭靖与黄蓉。

    听洪七公称赞酒店的厨子手艺好,黄蓉颇为不服,哼道:“这有什么了不起?”

    杨易不理会黄蓉,只是对郭靖道:“郭兄,令母可曾接回中原?”

    郭靖道:“幸亏杨大侠提醒,我和蓉儿还好去草原去的早,现在草原里不知怎么回事,大汗忽然重病身亡,几个部落头领也都无疾而终。如今整个草原乱成一团,每天都有杀伐战事,死伤了无数人。拖雷安达还有几个兄弟竟然也被人杀了。”他声音低沉:“我的华筝妹子也不知所踪!”

    黄蓉听他说起华筝,老大的不乐意,噘嘴道:“能将娘亲接回中原,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你还想有什么奢望不成?你的华筝妹子若是不死,你将她接回中原做你的老婆就是了!你的金刀是不是还在你的腰间?”

    郭靖呐呐无言,不知如何搭话。

    黄蓉见他呆头呆脑,气上心来,眼角立时就红了,狠狠的踢了郭靖一脚,捂着嘴跑出了客栈。

    郭靖呆呆愣愣的,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见黄蓉跑出客栈,伸手挠了挠脑袋,一脸的疑问:“蓉儿这是怎么了?”

    杨易哈哈笑道:“郭兄,你的小情人这是跟你怄气呢。还不赶快追上哄两句,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哦”,郭靖看了看洪七公,一脸踌躇之色,“师父,那我……”

    洪七公笑骂道:“滚滚滚,还不快把蓉儿追回来?今天在路上,小丫头说想起来几道新菜的做法,正要做给我吃。要是你害得她没有心情做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郭靖道:“那我就出去了啊?”

    洪七公见他犹犹豫豫,看得心头火起,伸出碧玉杖,一杖点出,将郭靖点的离地而起,飞出了客栈大厅。

    郭靖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后,深吸了一口气,腰间用力,双腿下沉,落到地面时,已经稳稳站立在长街之上。他在街上呆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迈步向黄蓉跑去的方向追去。

    杨易见郭靖刚才吸气挺身,下沉站立,已经露出几分高手的气象来,对洪七公笑道:“七公收的好徒弟啊!”

    洪七公被他一言褒奖,心中美极,道:“马马虎虎吧,倒也过得去!”

    杨易笑道:“你徒儿了不起,好在我徒儿也不差!这天下风云,以后就看他们怎么搅动了。”

    洪七公听他一副沧桑老迈评点后辈的语气,不由得一口老酒喷出,连连咳嗽,“杨天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好像比靖儿还要小上几岁,刚才那句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

    杨易叹道:“我这副身体,年龄虽小,但我心里却老。不比洪帮主小上多少。”

    洪七公摇头不信,只当是杨易随口说笑。

    此时欧阳锋也走出来房间,扶着蛇杖走到了两人面前,声音如金铁交鸣,锵锵作响:“老叫花,你也来了啊?”

    洪七公见到欧阳锋,站起来哼道:“老毒物,你来的也挺早啊?”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杨易还坐在跟前,自己这猛然起身,神情郑重,显得跟怕了欧阳锋似的,不由得暗暗自责:“丢人!丢人!在杨易这小子面前,又有什么人能威胁的了我?我又何必如此防备?”

    可面对欧阳锋,纵然是王重阳也不敢轻忽大意,他这番如临大敌的表现才算是正常,真若是不以为意那才是取死之道。

    杨易笑道:“两位若是互相看着不顺眼,养精蓄锐后,自有相斗的机会,如今还是喝酒为重。”伸手虚引,客栈角落处堆放的一坛酒已经被他凌空提起,牵线般牵到了酒桌上。杨易拍开泥封,对两人笑道:“喝酒!喝酒!”

    欧阳锋、洪七公见杨易这般虚空提物,心到气到,都是相顾骇然,呆呆不语。直到杨易倒满了三碗酒,劝他们端碗喝酒时,才回过神来。

    洪七公颤声问道:“杨天王,这可是擒龙功?”

第六十七 我怕你

    洪七公曾听帮中老人传言,据说北宋年间丐帮有一个契丹出身的乔帮主,乃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三十来岁就已经是武学宗师,降龙十八掌打出后,天下少有人能接的住,尤其是练成了真气外放的擒龙功,天下少见。

    如今武学衰微,向黄老邪那般能练成劈空掌,将双掌掌力凝成气劲隔空伤敌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本领,但若是想要练到内劲回旋,用真气如同使用手脚般灵活自如,那是万万不能办到。

    欧阳锋与洪七公都是武学宗师,深知真气离体之后,操纵之难。他们也曾听说过,在武学昌盛的年代,曾有人练成过擒龙功、控鹤功、气剑、等等不可思议的神功,但这种事情也只是当作传说故事来听,没有人会当真。

    但是今天见到杨易虚空抓物,洪七公、欧阳锋都是心跳气喘,难以置信。

    杨易见他们两个一脸惊骇,好笑道:“嗯,这也算是擒龙功。天下隔空控物之法应该相差不大,无论是擒龙功还是控鹤功,都是气从劳宫出,再由劳宫回。只要丹田气满,内气充盈,这功夫倒也不难练。”

    洪七公见他说的轻巧,不由得苦笑道:“丹田气满?内气充盈?这八个字,不知难死了多少英雄好汉!”

    欧阳锋道:“嘿嘿,丹田气满,到底满到什么程度才叫气满?才叫充盈?”

    杨易道:“此种境界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等你们到了那个境界时,自然会明白。”

    欧阳锋见他说了等于不说,心中大为遗憾。但深知天下高深武学一向都是秘不示人,杨易不告诉自己是正常,若是真的告诉自己怎么修炼,那自己敢不敢修炼还得另说。

    洪七公倒是对杨易说的含含糊糊不以为意,他比较好奇的是刚才杨易说的“也算是擒龙功”这句话,问杨易道:“什么叫‘也算是叫擒龙功’?难道你刚才虚空提物之法不是擒龙功?”

    杨易笑道:“所谓擒龙控鹤,就是真气外放隔空操控的一个手段而已,待到你真气充盈且打磨的精纯无比时,自然会有尝试隔空操纵之举,这功夫考验的一是功力一是天分,两者缺一不可。”

    洪七公点头道:“好啊,看来我跟老毒物两人,非但天分不行,便是功力也不行。”

    欧阳锋看了洪七公一眼,淡淡道:“老叫花,你说你自己便是,为何将我也扯进来?”

    洪七公眼睛一翻:“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比我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欧阳锋城府极深,素来喜怒不形于色,除了面对杨易时进退失据,对于其他人则向来不动声色。听洪七公言语不善,他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端起酒碗,对杨易道:“杨天王,我敬你一碗酒!”他一口将酒喝干,道:“杨天王,在你之前,我最忌惮最佩服之人,便是重阳宫主王重阳,此人天生了不起,自创先天功,当年在华山论剑,我们四个都被他压了一头,因此都服他为天下第一。”

    欧阳锋嘿嘿笑道:“因为我是西毒,所以王重阳一直防着我,生怕我为恶中原无人能制,在临死之际又算计了我一把,竟然用段皇爷家传的一阳指点破了我的蛤蟆功!”欧阳锋想起往事,唏嘘不已:“王重阳能破了我的功,自然能杀了我,但却没有杀!此人在他毙命之前,若是以先天功力功聚一指,当能将我一举杀掉,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留我一命。嘿嘿,妇人之仁!”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王重阳一生豪气干云,武功力压当代,这一点我佩服他,但他做事顾虑极多,心肠太软,这一点我又看不起他!”

    欧阳锋看向杨易:“你跟王重阳极为类似,同样的力压当代,同样的豪气干云。但你杀伐果断,心狠手辣,这一点却是与王重阳又极大的不同。王重阳做事情顾虑重重,一向难以放开手脚,而你行事则是单凭一己好恶,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因一时不爽,竟连自家的皇帝也给剐了!天下有如此杀性者,古今罕有!”欧阳锋声音低沉了下去:“因此你是杨天王,更是杨疯子!”

    他喝完最后一碗酒,将酒碗摔在地下,起身道:“所以我怕你!”

    洪七公见他摇摇晃晃的拽着蛇杖向房间走去,顿时升起兔死狐悲之意,他也是喜好名声之辈,本来摩拳擦掌的准备在第二次华山论剑中一举夺魁,赢得天下第一的称号,没想到杨易横空出世,力压天下,这天下第一的称号不用比试,自认而然的就落到了杨易头上。这让他们这些第一次论剑中的五绝人物情何以堪?非但欧阳锋一脸落寞,便是洪七公也觉得压抑之极。明知必败的比试,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此次来金都,论剑事小,另有事情要做,非他亲身来此不来,更何况天下英雄汇金都,恐怕也只会有这么一次,这也只有杨易有这种大手笔,若是不来见识一下,岂不是平生憾事?

    当下叹息了一声,端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酒,也想一饮而尽,却被杨易伸掌挡住:“洪帮主,西毒动过的酒,你也敢喝?”

    洪七公身子一僵,暗骂自己糊涂:“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老毒物接触过的东西,怎能这么大意!”

    正懊恼间,忽听的远处长街之上有人在狂呼乱叫,似乎是两个人在追打奔驰,速度极快,听到他们的声音时好像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洪七公还端着酒碗,等洪七公将酒碗放到酒桌上时,两个人已经到了客栈附近。

    一人嚎叫道:“天王救命!杨天王救命啊!”

    好在这家客栈位置偏僻,位于城郊,而又是欧阳锋花钱包下来的,若是繁华闹市,被人听到“杨天王”三个字,恐怕立时就会炸窝,乱成一团。此地清净,人烟稀少,此时又是掌灯时分,附近更是少有人走动,倒也少了这种麻烦。

    杨易听声音就知道是裘千仞发出,诧异道:“咦?天下能将他追杀的亡命奔逃之人,不出一掌之数,他这是招惹了黄药师还是老顽童?”

    心中略一思衬,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对外面笑道:“裘千仞,追杀你的可是周伯通?”洪七公见他开口说话,丝毫没有提气运功迹象,可是说出话来之后,整个客栈的蜡烛却是齐齐一暗,酒桌下的几个空酒坛更是嗡嗡作响,良久方歇。

第六十八章 前夕

    杨易喊话不久,客栈的大门处已经窜进来一个人,只是几个闪落便已经到了杨易面前,叫道:“杨天王救命!”

    来人是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此时他一脸狼狈,满头大汗,看到杨易之后,急忙躲到他身后,向外面看去。

    这时候,另一个身影也已经追了过来,看到杨易后,笑道:“哈哈,杨天王,你也在这里?”身子扭动了一下绕开了杨易的身子,伸掌前抓,抓向裘千仞。

    杨易笑道:“老顽童,有什么事情,坐下好好说!”说话间,身子前移,已经贴住了周伯通,稍一转身,周伯通的一记九阴神爪已被他用肩膀荡开。

    周伯通吃了一惊,收爪撤身,对杨易啧啧称赞:“杨天王,你果然厉害!我这一段时间违背师兄遗训,修炼九阴真经,觉得功夫深有长进,没想到在你面前还是不够看。”

    杨易笑道:“哦?周兄竟然这么看得开,竟然连九阴真经也开始修炼了?”

    周伯通听杨易这么一说,不由得老脸一红,他生平最重言诺,既然答应了师兄王重阳,一生绝不修习九阴真经上面的功夫,那么纵然他无意中学会了真经里面的功夫,如无性命危险也决计不会动用。现在之所以修习九阴真经上面的功夫,自然另有原因。

    他前段时间,按照杨易所说找到瑛姑之后,总算了解了多年前在大理国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不是瑛姑,思考问题不会那么偏激,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两人做的不对,瑛姑恼恨段皇爷,实在是没有道理。

    后来瑛姑在他的劝说下,两人一起找到一灯大师,前去请罪。

    一灯大师怎会怪罪他们?见两人携手前来,极为高兴,多年的心结就此打开,三人尽释前嫌。

    对周伯通、瑛姑来说,两人在一起,毕竟名不正,言不顺,错在他们而不是段皇爷。

    尤其是瑛姑,与周伯通一夕之欢之后,竟然在皇宫产子,当时的段皇爷便是将她母子一同处死,普天之下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受此羞辱,而他又是一国帝皇,最要脸面,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是对瑛姑起不了杀心,可见他对瑛姑感情之深。

    而瑛姑的孩子被人所伤,她竟然央求段皇爷出手救治,这无疑是对段智兴的又一次极大羞辱。自己的女人与人通』奸,与奸夫生下的孩子被人所伤后,竟然还有脸央求自己出手救治!

    此种事情,即便是普通人也忍不住,更何况他还是一代帝王。漫说他不出手救治,便是他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又有谁能说他做的不对?

    至于瑛姑,她一个不守妇道之人,又有什么理由恼恨段皇爷?

    这种事情,被仇恨充斥了内心的瑛姑想不到,并不代表周伯通想不到。

    此番瑛姑在周伯通的劝说之下,与当年的段皇爷,如今的一灯大师诉说往日恩怨,都是不胜唏嘘,对一灯的多年怨恨一朝尽解。待到两人辞别一灯大师之后,便开始琢磨到底谁杀了他们的幼子。

    后来不知怎么的,瑛姑路过铁掌帮附近时,好死不死的正好听到裘千仞仰天大笑,这下杀子之人终于被她找到。将此事告知了周伯通之后,周伯通大怒之下,便开始对裘千仞出手,力求杀掉此人为自己的夭折的孩儿报仇。

    但是裘千仞也是武林中顶儿尖的高手,铁砂掌功夫极为了得,周伯通与他战了半天,方才取胜,但裘千仞号称铁掌水上漂,一身轻功颇为高明,打不过周伯通,跑得却是极快。周伯通追了好几次,每次都让他给跑掉。急切之下,周伯通求诸于九阴真经,开始修行九阴真经上的功夫,想以真经上的功夫提升自己,以便早日抓住裘千仞。

    这么一来,果然有效,裘千仞一开始还逃的轻松,待到周伯通修习九阴真经之后,他开始屡屡遇险,好几次都差点被周伯通逮住,好在他轻功确实高明,终是脱身出来,直到跑到金都,向杨易求救。

    此种隐情,虽然周伯通不说,裘千仞不讲,但杨易略一思衬便已经将其中大概大致猜了出来。

    见老顽童老脸微红,显是害羞所致,哈哈笑道:“看来周兄定然是找到了自己的老情人,已经开始‘相对浴红衣’啦!哈哈哈哈,可喜可贺!”他对周伯通抱拳恭贺:“恭喜!恭喜!周兄老当益壮,精力不输少年,努力耕耘之下,与瑛姑再生一个小顽童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伯通羞的脖颈子都红了,支支吾吾道:“哪里有这种事情?哪里有这种事情?”说了两句,忽然道:“哎呀,我肚子不舒服,要拉稀屎!杨天王,老叫花,少陪!少陪!”他捂着肚子,竟然一溜烟的跑掉了。

    杨易见他害羞之下屎遁逃走,不由得摇头失笑,“周兄,后天去金人皇宫论战,你去还是不去?”

    周伯通的声音远远传来:“后天我的肚子一定不拉稀!”

    周伯通走后,杨易转身看向裘千仞,肃然道:“裘帮主,你杀死他的儿子,原该是以命偿命,只是此时我要用你做事,方才救你一命。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便主动找周伯通请罪去罢。”

    裘千仞闻言,心中一片冰凉,他本以为今天被杨易所救,以后定会保他一命,没想到杨易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杨易见他脸色灰败,笑道:“你若想不死,须得先找一个人请罪才行。只要此人宽恕你,周伯通与瑛姑也定然不会再与你为难。”

    裘千仞一脸希翼之色:“敢问天王,我该找谁?”

    杨易道:“一灯大师。”

    旁边的洪七公听到“一灯大师”四个字,神情微动,对裘千仞定目观瞧。

    裘千仞不知段智兴出家为僧之事,疑惑道:“一灯大师?这是何人?”

    杨易道:“这人洪帮主也知道,你可以问问他。”

    洪七公喝道:“裘千仞,好教你得知,这一灯大师便是当年的段皇爷!你到底做了什么恶事,怎么又牵扯到了段皇爷身上?”

    裘千仞面有惭色,懦懦不语。

    杨易道:“此事说来话长,待到金都事毕,洪帮主倒可以亲自问一下老顽童。”

    洪七公哼了一声,看了裘千仞一眼,道:“久闻铁掌裘帮主向为鞑子走狗,做了不少恶事,杨天王为人嫉恶如仇,今天怎么不杀他,反而要救他?哦,我知道了!”不待杨易回答,洪七公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裘千仞道:“且看你这两天的表现,若是真的洗心革面,到时候去段皇爷身前请罪时,我也可以亲自带你去。”

    裘千仞长叹一声,道:“到时候定不会丢我铁掌帮儿郎的脸面!”

第六十九章 东方箫声起

    深夜。

    皇宫。

    金宗完颜守绪处理完国事,此时已经入睡。

    忽然一声巨响从远处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滚滚而来,震得整个地面都摇晃起来,屋顶的尘土簌簌簌掉个不停,完颜守绪吃了一惊,翻身爬起,赤脚跑出了寝宫,叫道:“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么?”

    门口守夜的几个侍卫此时也都是惊骇莫名,见到金宗出门,都是跪倒在地,带头的侍卫道:“微臣该死,不能保护王上安寝!”

    金哀宗摆手道:“好啦,好啦!现在地又不晃动,看来不是地龙翻身。你们找几个人出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动静?”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西北角方向又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又是接连晃了几下,这下整个皇宫的宫女侍卫都被惊醒,慌乱声接连响起。

    完颜守绪被巨大响声震得呆了一呆,随即看向西北方向,心道:“西北方向乃是我大金军营驻扎之地,那里怎么出现了这么大动静?”

    正思衬间,便看到西北方向火光冲天,映的半天红透,隐隐有烟火气息从远处飘来。

    完颜守绪大惊:“难道我军大营的粮草被烧了?是谁在看管军粮辎重?当真该杀!”想到这里,心下焦急,吩咐左右侍卫道:“传我令,召集众大臣,说有紧急军务商议,限时半个时辰,务必来宫。”

    几个侍卫低头道:“谨遵王令!”正要退下,忽听的皇宫东北角处敲金钟鸣玉罄飘飘然洒下一片箫音来。

    这箫音也不知是何人吹奏,初始时低如耳语,似乎稍一分心就听之不着,但它偏又清晰无比的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就像一个害羞的新娘,红着脸缓缓的宽衣解带,眉眼中已经初见风情,正是欲迎还拒时刻,令人心头荡漾,情难自禁。

    完颜守绪听了片刻,忍住心头悸动,硬生生的收拾心神,吩咐左右护卫道:“先去请大臣,再找一个人查一查刚才是何人吹箫,若是女妃,便让她明天侍寝罢!”

    他说了几句,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只见身边的几个侍卫呆呆站立,一动不动,呼吸却都是极为急促,完颜守绪骂道:“几个杀才,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么?“

    他骂了几句,却见几个侍卫毫无反应,只是呼吸声越喘越急,渐渐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一个侍卫嘴里嗬嗬有声,身子扭动起来,两手乱抓乱挠,将身上的轻甲丝绦尽数扯断,躺在地上狂呼乱叫,发起疯来。

    完颜守绪吓了一跳,不知这是何故,又见另外几个侍卫也有了癫狂的迹象,不由得更是心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突然就发起疯来了?”

    正手足无措间,却听得刚才的箫声越来越近,如果说刚才的箫音是窃窃私语,那么现在的箫音已经变成了高谈阔论,响了几下,忽然箫声又是一转,变得磅礴大气,隐然有昆仑耸立,东海扬波之意。又过了一会儿,箫声渐渐急促,似乎有催命险事正在发生,使人心跳加速,感觉顷刻间就要大难临头一般。

    完颜守绪整个人的心神都被箫声所惑,听着箫声,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音律中所能传达的东西,若是箫声平和高远,他眼前就会出现群山耸立,海天一色的辽阔景象,若是箫声柔和,他便会看到微雨湿花,情人低语,若是箫声欢快,他便可以看到飞鸟穿林,群鱼跃水之景。

    有一会儿,箫声突突突变得凄厉起来,完颜守绪心神一紧,似乎看到昆仑山蹋,东海反转,山石滚落下砸,海水凌空拍压,都向着自己扑来。吓得他大叫一声,拼命的嚎叫起来,在宫内乱跑乱叫,“砰”的一声,一头撞在一根庭柱之上,一跤跌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睁眼四顾,发现自己并没有上高山,也没有入大海,却原来还是在皇宫之内,寝宫之前,刚才的一切犹如一场大梦。

    完颜守绪翻身站起,打量四周,其时月光正明,缕缕轻雾正在宫苑之内飘散升腾,雾气下躺着一帮赤身裸体的疯癫侍卫,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扯的七零八落,散落一地。此时光着身子,在地下犹自嚎叫不息,更有几个侍卫跪地弓身,以头撼地,砰砰作响中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完颜守绪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凄惨景象,纵然他是一国君王,平素里威严肃穆,此时也吓得魂不附体,口中十六对牙齿做对儿厮杀。

    在淡淡的雾气中,箫音距离他越来越近,完颜守绪循着箫音看去,只见一人身穿长袍,轻扬玉箫,踏月而来。

    在月光之下,雾气升腾中,完颜守绪对眼前来人的模样看的不甚分明,只看到他身材瘦高,颏下有须,一根碧玉箫在月光下反射出绿油油的光来。此人缓缓走到完颜守绪面前,将玉箫吹了几个花儿,渐渐低沉下来。纵然完颜守绪心中惊骇无比,但是此时听到箫声变低,还是忍不住倾耳凝神,仔细倾听,不肯错漏箫声的一丁点儿的变化。

    待到箫声完全停下来时,吹箫的长袍老者已经站到了完颜守绪面前。

    直到箫声止住,完颜守绪才真正的清醒过来,蹬蹬蹬后退几步,看向吹箫之人,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皇宫内院,你不怕死么?”

    对面长袍老者背负双手,抬头看天,对完颜守绪的问话毫不理睬。

    完颜守绪心中冰凉一片,扫视四周,只见院内护卫一个站着的都没有,地面上,假山下,栏杆处,水池中,倒是有趴着不少护卫的身子,只是死多活少,即便是活下来的,也决计无力迎敌。

    “你……你是人是鬼?”完颜守绪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荒诞之极,便是在梦中也梦不到这种场景。他哆哆嗦嗦的从地下一个侍卫的手中抽出一柄大刀,双手握住,对准吹箫老者,“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眼望长空,依旧不答。

    便在此时,一阵凄厉的筝鸣之音由皇宫西方传来,筝鸣音尖锐刺耳,弹奏的密如疾雨,带动的完颜守绪的心脏竟然也随之跳动起来,筝鸣之声越来越快,完颜守绪的心脏随之也跳动的越来越快,忽然筝声猛地发出一道凄厉长鸣,完颜守绪身子一震,头脑中一片空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第七十章 西面铁筝鸣

    金国皇宫护卫都是从身经百战,上过战场的兵员中筛选而来,每个人都有以一敌十的战力,且忠心不二。

    虽然这些护卫战力颇高,但毕竟没有学过中原的高深武学,在战场上或许杀敌骁勇,厉害异常,可要是与中土的武林高手相比,也只是一些稍微厉害一点的渣渣而已。有感于此,金国皇室花费了偌大的代价,许以高官厚禄,赐予美女珍宝,方才从宋国招揽了几个武学好手以作皇宫的护卫头目,方知白便是三个中原头目中的一个。

    三人中,方知白出身少林,一身硬功倒也了得,寻常江湖人物倒也不放在眼里。他虽然比沙通天、梁子翁等武林大豪差了那么一点,但在平常江湖人的眼里,就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手了。

    金国皇室倒也想招揽像沙通天、彭连虎这些武林大豪,但是以沙通天、彭连虎这些人武林地位,根本就瞧不起这些皇宫大内中的所谓御前侍卫,便是对皇帝老子,他们也不怎么在乎。因此想让这种高手做护卫,那是想也不用想。只有方知白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才有可能受到金庭的诱惑,甘心做一只守门犬。

    三位护卫头目中,方知白负责防守皇宫西面方向,今天夜里他与往常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帮子金国士兵,沿着皇宫中的街道慢慢的巡视。

    胯下白马嗒嗒嗒的在地面上轻快的迈动四蹄,方知白身子跨坐在马背上轻轻晃动,脑袋左顾右盼,游目四扫,一副赤胆忠心,尽心守责的模样。

    堪堪到了北门处,方知白对着墙垛处喊道:“韩老三,刘大脑袋,你们几个还都在吧?不会被刺客给干掉了吧,啊哈哈哈……”

    北门的几个守卫是昔日在中原跟着他混日子的老兄弟,他如今做了金国的皇宫侍卫统领,深觉自己势单力薄,便将几个昔年的兄弟邀请了过来,多年的兄弟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平常时刻,方知白开玩笑的喊了几声,墙垛处的几个弟兄便会探头叫骂几句,与方知白说笑一阵后,方才重回墙垛处站岗放哨。

    但是今天夜里,方知白喊了几句后,里面却是一点回声都没有。又喊了几声后,方知白的脸色开始变了。

    他深知自己这几个老弟兄,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对于守卫之责却极为上心,断无不在哨位之理。

    方知白翻身下马,伸出右手摆了摆,在他马后跟随的一队士兵见到他这个手势之后,猛然安静下来。方知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的几个护卫:“你,你,还有你,你们进墙垛处看一下是怎么回事?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往回跑!”

    几个侍卫出队前行,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弯腰往墙垛处走去,忽然间,贴近墙根的一个侍卫身子一颤,闷哼一声,弯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伸手在脖颈处一抓,一个细细长长的事物被他抓了出来。此时皇宫街道两边墙上都点着清油壁灯,又加今晚月光明亮,方知白与身边的一众侍卫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侍卫手中抓的东西正是一条蛇,此时这条蛇还在他手中扭动不休。

    拿蛇护卫骂道:“他奶奶』的,墙上怎么突然多了一条蛇来!方大人,这条蛇又细又长,不像是北方的蛇类啊。他娘』的!”这个护卫嘴里骂骂咧咧,两手抓住蛇的两头用劲一扯,已经将这条蛇的脑袋揪了下来,骂道:“你咬了老子一口,老子便将你分尸……”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身子一晃,仰天便倒,嘶声道:“有毒……”身子摔在地上后,抽搐几下后,再无声息。

    方知白身后一帮侍卫见状大哗。

    有一个侍卫走到死去的侍卫身前,探了探鼻息,摇头道:“没救了!”将被扯成两段的毒蛇递到方知白面前:“方大人,小的久在南方居住,也见过不少毒蛇毒虫,但像这般细长的黑蛇小的却还从未见过。”

    方知白低头看了看侍卫手中的毒蛇,只见这条蛇又细又长,身子却是极为扁平,想来正是刚才贴在墙缝处,才能出其不意的咬了那个侍卫一口。

    方知白心下纳闷:“北方苦寒之地,少有蛇虫,即便是有,也大多数只是普通的蝎子、蜈蚣、长虫,毒性都不大。皇宫内院则每天都有宫人打扫清理,更是鲜有蛇虫之类的毒虫,这条长相古怪的毒蛇到底从何而来?”

    他想了一下,不得要领,吩咐周边的几个侍卫:“都小心点,注意前面的动静。”此时前面几个探路的侍卫,除了一个被毒蛇咬死之外,其余的几个已经进入了前面墙垛中的暗门里。

    方知白催马上前,后面一帮侍卫也都分散着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一帮人没有听到前面有什么响动,反而听到在皇宫的东方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箫声。方知白知道东宫方向乃是金国国主休息之地,有点不明白这都凌晨时分了,国主怎么还召人吹奏乐器?只是帝王行事向来异于常人,他纵然奇怪也并没有多想。

    但在远处东宫的箫声响起之后,本来毫无动静的墙垛处猛然响起了几声凄厉而短暂的惨叫,随即再无动静。方知白身子一颤,“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喝道:“怎么回事?里面的人怎么了?”

    他喊了几声,前方静悄悄毫无声息,无人应答。

    方知白额头出汗,骂道:“他妈』的,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一语未毕,忽然发现两边的墙壁上有东西在游动,发出嘶嘶嘶低微响声。借着墙壁上点燃的清油壁灯的灯光,方知白仔细看了一下,不由得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乱冒。

    只见两侧墙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一条条长蛇,在墙缝处,吐芯作声蜿蜒游动,这些蛇又长又细颜色发黑,正是刚才咬死侍卫的那种毒蛇。这些蛇游动极快,眨眼间竟然已经布满了两侧的壁墙,在灯光下昂头作势,碧绿的小眼睛闪烁着冰凉阴毒的光芒。

    方知白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眼前群蛇如浪翻波涌,在墙壁上蜿蜒起伏,丝丝腥味隐隐传来,令人头晕作呕。只是稍一愣神间,这些毒蛇中已经有一部分爬到了地面上,形成蛇浪向众人逼近。

    “退!快退!”

    方知白惊骇之下,拨马回转,“向后退!躲开这些毒蛇!”

    但是转身后,他们才发现,便是在他们后方,此时也已经爬满了这种奇异的蛇虫,众人手脚出汗,环顾四周,只见两侧墙壁,前后街道,都有毒蛇涌动,已经将他们包围其中。

    这些毒蛇张口吐芯间喷出淡淡的毒气,腥臭味弥漫整个街道,只是闻了几下,方知白便感觉头晕眼花,在马上摇摇欲坠,有几个侍卫已经弯腰呕吐起来。

    方知白心中惊骇异常,“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何人驱蛇做乱?好厉害的驱蛇之术!”他再也管不得这些侍卫们,一剑刺向坐骑的后臀,白马吃痛之下,嘶叫一声向前狂奔,趟过地下的蛇群跑向远处。

    白马堪堪跑出蛇群,便已经支持不住,摔倒在地。方知白跳下马后,才发现白马的腹部、腿部挂着几条毒蛇,此时已经被震的落在地上,四散游走。方知白伸脚过去,已经将它们的脑袋踩烂。

    回头看向来处,只见一帮侍卫狂呼乱叫,手中刀枪挥舞,正在与满地毒蛇相博。

    猛然一声筝鸣响起,墙壁上、地面上的毒蛇齐齐昂头作势,弓身弹跳,飞身扑向一众侍卫,在月光下形成一阵蛇雨,令人见到不寒而栗。

    这毒蛇是如此之多,这些侍卫又被毒蛇蛇雾熏的头昏脑胀,如何躲得开?有的侍卫脸上脖颈上全都叮满了毒蛇,双手乱舞乱扯,惊骇嚎叫。

    但只是过了片刻,这些侍卫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皆死掉,整段巷子里只剩下蛇群游走的嘶嘶声。

    方知白见此惨状,身子哆嗦不停,浑身汗出如浆,腿软脚软,一屁股蹲在地上呼呼喘气,竟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刚才的筝鸣声又开始响起,这筝鸣之音凄厉异常,如破帛裂锦,似寒风怒号,只是弹了几下,方知白的心脏便开始随着筝鸣跳动不休,便是想要止也止不住,满满的,他眼耳口鼻处开始渗出血来。

    方知白头脑昏沉中,只觉得筝鸣之音越来越近,勉强睁眼望去,只见前面巷子里的毒蛇在筝鸣之中昂头乱舞,慢慢的分开一条路来,一个高大的老人怀抱铁筝,由远及近慢慢踱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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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了一个可以穿越已知武侠世界的门户,于是杨易鲜衣怒马,仗剑走天下! 让我们重温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小说……武侠世界自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侠世界自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侠世界自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