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得不偿失(上)
其他的人被释放后,留下的记者更惶恐了:眼见山下奉文凶多吉少,会不会被作为替罪羊丢了性命?好在76号的人还算是客气。
倪新命谢威去准备车队,陪着山下奉文一行人来到小会议室,张占迎了出来,愣在了当地,倪新一边示意他不可失礼,一边亲自拉开会议室的门,请山下奉文入内,张占心下明了:伤重的那个“山下奉文”是替身!
记者们也都大吃一惊,倪新说道:“敝处及其他军警机关事先侦知军统匪类图谋对山下奉文将军不利,不得已设此迷局,出席记者招待会的只是一个替身。现在请山下奉文将军讲话,讲话结束后大家也可以提问、拍照,不过将军出发在即,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请大家见谅。”
记者们同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山下奉文没死,自己当然也就没事了,还得到了一条大的新闻。也有的暗暗失望,这个老鬼子,命还挺大。唉,军统也是,怎么就没能炸死他那?
山下奉文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倪新低声叮嘱身边的张占:“一会将军和我离开后,你负责善后。”
这个时候送出情报,又能如何?张占索性放弃,点了点头答道:“请倪局长放心。”
讲话结束后,记者们问了几个问题,又留出五分钟的拍照时间。而后倪新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耽误到了现在,隔壁宴会厅免费提供晚餐,以示歉意。张科长,你陪着大家过去吧。将军戎马倥偬,不能再耽搁了,将军请。”
记者们不敢阻拦,山下奉文一行人离开副楼,直接上了汽车,向机场驶去。
晚上九点,周成斌、刘泽之带着崔峰等人转移到机场公路附近一家新建的联络点:路边一个刚盘下来还没有开业的茶馆里。季刚从后堂走出来说道:“二位长官,冯组长发来的电报。”
周成斌译电后,松了口气,对刘泽之说道:“你看看吧,高瑞、老梁安全撤离,老冯已经安排人送他们去浦江县。杜一帆乔装成病人,潜入军医院探听,山下奉文到现在还没有下手术台。”
“太好了,即使他不死,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院,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就不必要鱼死网破,冒险狙击了。”
周成斌感慨道:“付出了两个卧底的代价,还有老包……总算是完成了任务。泽之,你说有没有必要现在就给局本部发报汇报。”
刘泽之说道:“再等一等吧,山下奉文这样的大人物,死在医院里,上海各界头面人物都会去吊唁,如果二十四小时后,还没有动静,那就是侥幸逃过了一劫,我们还得行动。”
周成斌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再等一等。泽之,我在这里多停留一天,你带着崔峰、武顺回浦江县。”
“我自己回去,崔峰和武顺留给你,万一还要策划行动,您身边的不能没有人手。”
“也好,你回去后第二期培训班开业了,你尽可能抽出时间多上几堂课。戴老板命令把第一期毕业的学员分头派遣到天津站和沈阳站。我们上海分局只能指望第二期学员了。再有就是葛佳鹏搞的那个伪造中储劵的计划,局本部很重视,你过问一下。”
刘泽之很爽快的答应:“没问题,在日占区的外勤站点只有上海分局有自己的根据地,能开班培训,就近支援其他外勤站点,是应该的。可惜的是缺少教员,不能开办提高班。伪造货币更是好事,一旦成功,咱们就再也不缺经费了。”
周成斌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伪造中储劵主要是为了扰乱日战区的金融秩序。崔峰,你和季刚去给刘副局长备车。”
殿堂内只剩下周成斌和刘泽之二人,周成斌又道:“包祖章牺牲,必须尽快给张占配个助手,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能胜任的人倒是不难找,可是要找一个和76号从来没有照过面的,又能完全信得过的,就不好找了。”
“泽之,有没有可能在76号里再发展一个内线?”
刘泽之斟酌了一下答道:“不太容易,我离开快一年了,你容我再想想。”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事,周成斌说道:“那你就出发吧,我们都留心物色一下。”
“对了,我建议确定山下奉文死后,你也撤回根据地待一段时间。”
“再说吧,我和老冯要见面商量一下。”
刘泽之上了车,周成斌不放心的追了出来,叮嘱道:“你开的这辆车虽然从白色变成红色,也不能大意,过交界区的时候,你还是弃车换船,转道一中队的游击区,命他们护送。以后再派人来替你把车开回去。”
刘泽之心中一暖,面上却丝毫不露,笑了笑,开车离去。
十点整,影佐祯昭、倪新目送山下奉文的飞机飞出视线,才同车离开机场。途中,倪新叹道:“虽然山下将军安然无恙的走了,可惜的是借此机会追捕周成斌等人的计划未能完成,收获寥寥,只除掉了一个包祖章。”
“军统局本部原内卫组组长,也不算是小鱼了。唉,我担心的是以后,冈村将军答应调遣三万陆军增援太平洋战场,本已防务空虚的淞沪地区……这些日子军统针对淞沪军事目标的破坏活动从没有停止。”
倪新回到家中,意外的是小野平一郎也在,一见面就拉下脸来训斥:“偌大一个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自己家中居然混进了匪谍!你是干什么吃的?万一孩子有个好歹……”
没等倪新开口,鹤子在旁说道:“这怎么能怪他那?他也不想的。孩子不是没事吗?倪新,你累了吧,去洗个澡,这么热的天,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倪新低头笑笑,去了浴室。
小野平一郎愕然,随即失笑,自去书房喝茶。
倪新简单冲了个澡,端着绿豆莲子百合汤来到书房,笑道:“爸爸,听鹤子说你晚饭没吃几口,喝点汤吧。”
“山下奉文将军走了?”
“是的,您怎么没去送行?”
“倪新,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倪新老老实实的答道:“还没有什么好办法,此次侥幸没有让军统的奸计得逞,山下奉文将军毫发无伤的走了,另外一个目的:抓捕军统上海分局主要负责人,却没有达到。”
小野平一郎喝了两口汤,说道:“倪新啊,我曾败于周成斌之手,不得已让出了华中地区情治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影佐君上任后,也一直是互有胜负,李士群死后,我们更是越来越出于下风。”
“是我无能,让父亲您脸上无光了。”
“不是你的错。冈村将军即将从华中抽调三万陆军增援太平洋战场,今后的治安形势恐怕会越来越恶劣。”
“是啊,我和影佐将军从机场回来的时候,也在谈这个问题,都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小野平一郎喝完一仿元青花碗的汤,摆手制止了:“不用再盛了。中国有句古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父亲说的是,可是属下数次设计抓捕周成斌,都没有成功。”
“抓捕周成斌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要一举摧毁军统上海分局的领导机构!”
“可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先说说你了解的上海分局目前的情况和组织架构。”
倪新字斟句酌的答道:“第三纵队目前人数应该过千了,潜伏特工人数恐怕也过百了,否则无力执行如此多的破坏行动。为了安全,一个潜伏行动组不会超过五个人,特殊情况除外,一个人负责,不现实,最少有两个人分头负责。与军统其他外勤站点不同的是上海分局还负责一部分浦江县的政务、治安、防卫等工作,也就是有一个临时军管会,目前浦江县有我四个多月前派遣的一个情报组、两个多月之前派遣的一个行动组,互不统属。据他们汇报军管会下辖一个七八十人的第四中队。属下推测能独当一面、估计军衔在少校以上的,有十来个人。将军必有意教我?”
小野平一郎似是筹划已久,胸有成竹的答道:“我记得李士群说过一句话: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我从满洲借调了一个特种兵中队。”
“特种兵?我听说过,一种单兵素质高,反应迅速的小分队,担任穿插、侦查、敌后突袭等特殊任务。您的意思是……突袭浦江县军管会?可上海分局的骨干未必会齐聚一堂啊。”
“所以行动要分两次进行,一个月前,我也派遣了一个行动组潜入,这个组和你的那个行动组暂时不要动。启用你派的那个情报组提供情报:只要名单上的要犯超过五个人在浦江县出现,就派遣这支特工队出击。”
倪新问道:“这支特工队有多大的战斗力?”
“数百公里突袭,只需一夜,除非敌人有准备,否则浦江县军管会,同在一楼的县政府,不会有活口。”
倪新吃了一惊,答道:“将军的意思是第一次突袭后,不在浦江县的上海分局其他骨干定会赶回去收拾残局?那个时候再启动我们潜伏的两个行动组,再次突袭,摧毁上海分局的领导力量!”
“是的,你觉得可行吗?”
倪新沉吟半响,答道:“如果策划周密,加派人员充实那两个行动组,并派遣得力下属统一指挥,成功的可能性在一半以上。”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行动成功后,再铺以影佐将军的联勤指挥部,步步为营的进剿追捕,也许可以彻底铲除为恶数年的以周成斌为首的军统匪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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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得不偿失(下)
一番辗转,刘泽之五月二十五日中午一点才抵达浦江县,葛佳鹏一见到他,就说道:“行动失败,山下奉文离开上海回了菲律宾。”
刘泽之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葛佳鹏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并不知道张占的存在,更不可能和张占联系。“哪来的消息?确实吗?”
葛佳鹏答道:“不会错,冯根生发来电报:上海各大日报、电台都发布了这个新闻,还附有照片。我已经命人潜入日战区,搞几份今天的报纸,也快回来了,就算是不特意去找,最多一两天后就会有报纸通过各种渠道传进来。”
小孔进来报告道:“报纸拿来了。”
刘泽之接过来翻看,心往下沉: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误中副車!片刻后,他叹道:“佳鹏,给局本部发报:我奉周局长之命执行除掉山下奉文的任务,一再失手,导致包祖章牺牲,高瑞、彭寍韡暴露,自请处分。”
葛佳鹏发完电报,见刘泽之坐在那里发愣,说道:“一时的成败,算不了什么。山下奉文那个老鬼子走了,也没别的办法,别多想了,一起吃饭吧,我已经命小孔准备了。崔峰、武顺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命他们跟着周局长。佳鹏,第二期培训班开课了吧?”
“昨天开的课,第一期毕业的学员也已经离开了。”
“这两天你给我排几堂课。”
“您亲自授课?那太好了,我吃完饭就去安排。用不用通知周局长山下奉文没有死的事?”
刘泽之叹了口气,答道:“没这个必要。周局长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葛佳鹏又道:“高瑞和梁先生还没到,估计要到明天。老彭回来了,从他那里我得到了一个情报:您知道我搞到的那几张印钞纸是从哪里来的吗?”
葛佳鹏的话提醒了刘泽之:“来人,去请彭先生过来一起用餐。什么消息?别卖关子了。”
“汪伪政府的中储劵原来是在日本印制的,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印钞纸。今年美国加大了对日本本土的空袭,承担中储劵印制任务的印钞厂在轰炸中部分瘫痪,不得已想转移到上海,运输印钞机、印钞纸、一部分成品的军舰被鱼雷击中,虽然没有沉没,部分印钞纸损毁,进港后应该销毁,却被人偷偷带出了一部分,辗转落到了我手里几张。我还纳闷怎么可以乱真?原来就是真的。”
刘泽之问道:“老彭是哪里来的消息?”
“军舰上有伤员,其中几个级别还不低,靠岸后入住军医院,老彭参与过会诊——老彭。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刘副局长半个小时前刚赶回来,一回来就急着见你。”
刘泽之也起身相迎:“我们是老朋友吗,老彭,来,快坐。”
小孔带人来三菜一汤、一小盆米饭。彭寍韡坐下来说道:“我听小孔说山下奉文走了?唉,便宜这个老鬼子了!泽之……我还是这么叫你吧,葛先生说周局长命我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回重庆,去军统局本部附属医院。我想留在这里,浦江县虽然有两家西医院,我今天上午去看了看,水平高的医生不多,特别是外科医生。”
“求之不得,可是……老彭,令郎在国统区,孩子没有了母亲,你这个做父亲的……”
“我当然惦记儿子,可你曾说过托付过朋友照顾,一口饱饭还是有的,等些日子吧,以前我作恶太多,想多做点事。”
刘泽之正色说道:“这话不对,从你答应弃暗投明的那一刻起,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没有完成除掉山下奉文的任务,是我的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
葛佳鹏插话道:“刘副局长,老彭既然这么说,您就答应他留下来吧。崔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老彭去西医院担任主治医生的同时,暂时做我的助手,行吗?”
老彭正要逊谢,刘泽之没容他开口,抢先一口答应:“好啊,我做主,就这么定了。来,边吃边聊。老彭,给令郎写封信,告诉他父子连心,他猜测的没错,他的父亲就是抗日英雄,军统之前的潜伏特工,现任上海分局临时军管会副主任。”
老彭心中感慨,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刘泽之为他盛了一碗饭递过来说道:“老彭,你我之间,太客气了反而生分。还是谈谈这批印钞纸的情况吧,你知道多少?”
“我了解的也不多,除了知道有一批印钞纸受损要销毁之后,偶尔还听到了几句几个日本海军伤员聊天时的话,大概意思是一个人说:这么一来,就不够半年的用量了,没准几个月后还要从本土运过来。另外一个人说:还运什么?造纸厂也被炸的不能全天生产,只能满足国内的需要,听说要从满洲国调运,反正再没我们海军什么事了。”
刘泽之又问葛佳鹏:“你向局本部做过汇报吗?”
“昨天老彭、小孔平安抵达后,我发电报汇报,提及了日本人要把中储劵的印制转到上海来的事。可惜不知道日本人会把印钞厂设在哪里?刘副局长,老彭、高瑞都撤离了,在日伪军警情治机关,我们亟需一个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内线。”
老彭看了一眼刘泽之,心知张占的存在是最高机密,自不会泄露,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老包却舍命救了我,早知道我就不撤离了,也许可以侥幸过关。”
刘泽之摇头道:“你想什么哪?倪新那个人,你我都了解,当初张克清一招不慎,就被他看出了破绽。”
老彭也很遗憾,叹道:“倪新,其实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可惜被一个日本女人迷昏了头。”
刘泽之反驳道:“你错了,倪新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效力,不是因为鹤子,而是……算了,不说了。”
刘泽之对倪新的评价,葛佳鹏一直腹诽,撇撇嘴,没说话,埋头吃饭。
老彭吃完了饭,一边替刘泽之盛汤,一边说道:“泽之,你胃不好,慢点吃。能不能想办法摧毁日本人设在上海的印钞厂?”
刘泽之接过汤碗,答道:“不是摧毁,而是印制假钞,投放市场流通。”
“这可太困难了,葛主任手里就十几张印钞纸,能造多少假币?这么少的量,成本也太高了吧?”
葛佳鹏笑道:“是啊,加上雕版模具、印制费用,可能远远超过假钞本身的价值,这算什么买卖?赔到舅舅家去了。”
几人吃完午饭,各自去忙。
晚上九点刚过,数日奔波的刘泽之回到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住所:距离县政府两公里之外一条僻静弄堂内的三间的平房内,早早洗漱后上床睡觉。午夜十一点钟,周成斌一行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葛佳鹏赶紧整装迎了出来:“周局长,您回来了?”命令同屋居住的徒弟孔霂:“准备夜宵,去后面的宿舍腾出两间房子,对了,去请刘副局长。”
刺杀山下奉文失手,周成斌说不出的烦闷,制止道:“别忙了,崔峰还是住他的办公室,季刚、武顺陪我去泽之那里凑合两天。”
“行,可那也得吃饭,食堂晚上有值班的,值夜班的、哨兵等人十二点有顿加餐,不麻烦,小孔,你还不快去?老彭在崔峰的办公室下榻,刘副局长任命他为军管会的副主任。崔峰,你先和我挤两天吧。”说着,又亲自沏茶张罗。
周成斌只得坐下来小憩,答道:“军管会的副主任本来就应该有两个,老彭,还算合适,就按刘副局长说的办吧。”
葛佳鹏向周成斌汇报着这些日子浦江县的工作,周成斌喝着茶,静静的听着。
很快,小孔端着一盆米粥、一盘素包子、两碟咸菜,在茶几上摆好,没等周成斌动筷子,电报员送来一份密电:“周局长,局本部发给刘副局长的回电。”
按规矩,周成斌有权拆阅上海分局任何来往电文,电文很长,他起身去了外间的电报室译电,众人只得耐心等候,好在仲夏时节,也不担心饭菜变凉。
十二点整,周成斌命令道:“小孔,去请刘副局长来见我。大家动筷子吧。”
半个小时后,刘泽之来了,周成斌说道:“小孔,都撤了吧,佳鹏、崔峰,你们也留一下。”
此话等于委婉地让其他人回避,众人赶紧收拾后,退出了房间。
周成斌这才说道:“泽之,局本部的回电,你们传阅一下。”
几人看罢,周成斌叹道:“是我们办事不利,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一无所获,难怪戴老板动了肝火,严厉申饬。”
刘泽之等人皆感郁闷憋屈,谁也没有说话。
周成斌又道:“戴老板命令我们执行‘偷梁换柱’计划,你们怎么看?泽之,你先说说。”
刘泽之理了理思路,答道:“戴老板的计划很周详,行动要分成两步,一步是设法摧毁从日本本土送到上海的这批印钞纸后,日本人只能想别的办法,启用伪满洲国‘满洲中央银行’发行的满洲国元的印制的纸张,因为在中国,除了法币的用纸,没有第三种能印制钞票的纸张了。日本人总不能从远在西南大后方的重庆强夺纸张吧?”
周成斌说道:“沈阳站负责搞到一部分印钞纸,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把这么大数量的纸张从东北运到上海?或者是重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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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兄弟重逢
刘泽之反问道:“为什么要运输纸张?”
周成斌奇道:“不抢夺纸张,运回来,拿什么制造伪钞?”
“用印钞纸啊。”
葛佳鹏也很奇怪:“所以才要设法把要用的纸张运到这里,或者是重庆。”
周成斌略一思索,明白了,答道:“我明白了,泽之,真有你的!是不需要运输,重庆有造纸厂,国统区流行的法币使用的印钞纸就是那里生产的。”
葛佳鹏很内行的反驳道:“二位长官糊涂了吧?各种印钞纸有不同的防伪措施,要想造出可以乱真的假币,需要破解这些防伪措施,伪满洲国元所用的纸张的防伪措施,很先进,破解起来很困难,不比破解密电码容易。”
周成斌教训道:“你才糊涂!再高明的防伪措施也是人制造的吧?你说是万里迢迢运输造币纸容易,还是护送几个技术工人去重庆容易?”
葛佳鹏、崔峰恍然大悟!葛佳鹏当仁不让的说道:“这么说我必须去一趟东北了?”
刘泽之失笑道:“你去干什么?沈阳站也是一级站,张弛以前不就是沈阳站的副站长吗?难道找不出合适的人执行任务?”
“当然找不出,先别说我之前的本事,我断断续续研究伪造货币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无论是绑架,还是策反,需要的是掌握关键技术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人数越少越好,总不能绑架百八十人吧?你们谁知道重庆造币厂和满洲造币厂相比,欠缺的是哪项技术?”
周成斌不由得点头道:“说的有点道理,泽之,给局本部发报:上海分局一定完成‘偷梁换柱计划’,摧毁从日本运来的这批印钞纸张的任务,并建议派遣葛佳鹏协助沈阳站执行另外一部分任务。”
“我没意见。”却没有起身去办。
崔峰插话道:“摧毁这些纸张,首先我们要知道放在那里了。淞沪地区这么大,怎么找?目前我们只有几个在日伪军政机关基层潜伏的卧底,他们能得到这方面的情报吗?”
周成斌答道:“我来想办法。天太晚了,孙栋盛不是明天上午回来吗?也等一等局本部的回电,明天再商议行动细节。都早点休息吧。”
众人起身,刘泽之突然又道:“老周,天太热,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
周成斌知他还有话说,点头答应。
二人走出县政府的大门,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散步,武顺、季刚不放心,远远的跟着。刘泽之说道:“我想策反范大可。”
“范大可回去后,安定下来感念你对他的好处,心理上一定会发生变化。不过……有把握吗?”
“五成吧,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张占的存在。”
周成斌答道:“五成,值得一试。你不能出面,我来想办法。提起张占,我物色了一个人,杜一帆,配给他当助手,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可这样一来,第三纵队副队长的位置怎么办?现在的第三纵队一千余人,孙栋盛一个人顾不过来。而且杜一帆会不会觉得委屈?”
“我会说服他大局为重,至于第三纵队副队长的人选,我再物色吧。”
刘泽之又道:“你还记得杨文举吗?”
“当然记得,沈阳站一个联络点因为他被破获。”
刘泽之默默地走了一会,周成斌说道:“有话就说吧,你我之间,是同事,可也是兄弟。对军统的家法,你是不是很有异议?”
“是的,我明白治乱世用重典、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的道理,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人一个回头的机会?杨文举不是职业特工,他不过是张弛策反的一个技术人员,扛不住酷刑,在情理之中。换回葛佳鹏等人的相原信义,是杨文举所在的研究所的主任。”
兄弟默契,刘泽之说的含糊,周成斌却已然明白,思忖片刻,答道:“如能除掉相原信义,而且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杨文举主动下的手,当然可以将功折罪。瞒住上峰……也不是难事,可是泽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总这么自行其是,我担心上峰知道了,你会受到严厉的处置。”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戴老板日理万机,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了解下情,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周成斌笑笑,叹道:“你啊,总是有理。好吧,我同意。葛佳鹏和杨文举打过交道,我来交代他。”
“葛佳鹏一个人,既要执行寻找技术人员的任务,又要策划除掉相原信义,力不能力,我想和他一起去东北。”
周成斌点头答应:“好,马上给局本部发报,除了葛佳鹏、武顺,我再把冯根生的助手赵枫暂时调给你指挥,他是长春人,日语很流利,又是陈劲松tiao教出来的得意门生。等局本部的回电到了,你们就出发吧,一路上多保重。”
刘泽之叹道:“你放心吧,从上海到长春,二千多公里的距离全部是日战区,出了淞沪地区,在山东兖州换乘火车,剩下的路就好走了,葛佳鹏伪造证件的水平还是比较高的。”
周成斌也颇为感慨:“大半个中国还在敌手,东北沦陷十三年了,你我身为中**人,丧土辱民之罪,无可推诿。”
凌晨四点,刘泽之向重庆局本部、冯根生处派发了密电,中午一点局本部回电:所请照准,已电告沈阳站,望与沈阳站密切合作,七月一日前完成“偷梁换柱”计划,切嘱。
晚上九点,赵枫赶到,二十七日凌晨五点,一行四人出发。二十九日下午三点,在山东兖州上了开往长春的火车。
刘泽之、武顺佯装和葛佳鹏、赵枫不认识,四人分成两组,在二等车厢一头一尾的两个包厢里。六点,武顺端来了晚饭,见同一包厢的另外两名旅客不在,笑道:“之前给您当了好几年的助手,居然不知道您的存在,这次跟着您的时间虽短,却学了不少东西。您可别嫌弃我笨,多点拨点拨我。”
刘泽之笑笑,随口问道:“你知道纪群的近况吗?”
武顺脸一红,有些忸怩,答道:“不知道,她在局本部,能有什么事?”
刘泽之心道:武顺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武顺二十**,记得纪群好像比他大四五岁啊。唉,干卿底事?
武顺又道:“唉,徐小姐她……对不起……”
一阵揪心的疼痛,刘泽之强笑道:“这饭太咸了,你替我续点茶。”
武顺自知失言,赶紧拿着茶杯走出包厢。
五月三十日晚上九点,四人抵达被伪满洲国政府改成为“新京”的长春,分别入住火车站边很繁华的一条大街相邻的两家中档饭店里。武顺习惯性的仔细检查了房间,而后说道:“没发现问题。”
刘泽之这才吩咐道:“三个小时后,午夜十二点整,我去火车站售票厅和沈阳站派来的人接头,你担任外围警戒。”
“我知道了,我提前一刻钟过去。您先休息一会吧。”
十一点五十,刘泽之走出饭店,长春成为伪满洲国的首都已有十二年了,人口突破百万,虽不能与大上海相比,也是亚洲最大的城市之一,午夜的火车站并不冷清。刘泽之一路走去,康德十四年的年号随处可见,新京火车站五个硕大的霓虹灯在夜幕中熠熠生辉,,新京,唉,山河破碎……
十二点整,刘泽之到了售票厅大门口,不远处武顺示意一切正常。刘泽之排在最靠西侧的窗口前,五分钟后,一名身穿浅灰色衬衣、身形高大、三十七八岁的男子排在他身后间隔三个人的地方。
刘泽之心中一阵狂喜:来人居然是张弛!
张弛也没有想到刘泽之居然亲自来了!二人自是没有必要再对暗号。刘泽之佯装想起什么似的,离开了售票厅,回了饭店。在他身后,张弛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三分钟后,武顺也回来了,也到了饭店大门口,只见位于一楼东侧第一间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开了半扇,窗帘紧闭,暗示一切正常。他走到位于饭店一侧的昼夜小吃店,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担任警戒。
三十一号凌晨零点三十分,张弛挑了个大堂服务生接待顾客的机会,闪身进了饭店,用手一推,虚掩着房门开了。
刘泽之笑着迎上前来:“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缅甸吗?”
张弛用力拍了拍刘泽之的肩膀:“气色不错,自从我认识你,就属现在健壮。我比你早来三天,是从缅甸直接过来的。军统各外勤站点职业特工损失了一大半,那都缺人,戴老板命局本部行动处组建了一个特别行动组,在各外勤站点有大的行动的时候增援,任命我担任组长。缅甸我军占据了上风,印支站有我没我,都不要紧。”
“我早听说过这个计划,这个组是戴老板手中的一枚利剑,原本看准的是周局长,我觉得你也能胜任。听老周说戴老板有话:这个组的组长到了任何外勤站点,都是特派员的身份,和站长平起平坐。那你的任务也是执行‘偷梁换柱’计划?”
张弛其词若有憾焉实则深喜:“又来了,什么利剑?除了这个计划,还要除掉相原信义。执行任务期间,沈阳站长春组归我指挥。对了,你怎么来的?上海分局负责执行‘偷梁换柱’计划的另一部分,人手并不宽裕啊,你们那个短训班首期结业的学员不是已经派遣了一部分来东北了吗?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不是说命葛佳鹏带人支援吗?”
“葛佳鹏主要执行‘偷梁换柱’计划,我还有一个任务:除掉相原信义。”刘泽之苦笑了一下,又道:“你是自己人,也没必要瞒你,我和老周奉命暗杀山下奉文,三次出手,都失败了,赔上了包祖章的性命不说,高瑞,还有我策反的老彭,都暴露撤离了。”
张弛极为不满:“你们是怎么搞的?安插两名卧底容易吗?如果我还在上海……唉,算了,也别说你们了,我三天前和沈阳站接上头了,他们奉命除掉相原信义,先后两次行动,均告败北,四名特工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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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满洲 直言不讳
刘泽之定定的看着张弛,不悦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许久没说话。
心高气傲的张弛对刘泽之却颇为容让,被看的有点发毛,嘿嘿笑道:“我随口这么一说……那什么,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入手吧……泽之,你还真往心上去?我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泽之正色道:“我去76号卧底之前,在毛先生身边的时候,见过你几次,我都不爱搭理你,也不是我一个人,除了老汪,毛先生身边的人那个对你没意见?你是毛先生赏识的亲信,尚且如此,军统其他的人哪?就顾自己嘴上痛快,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张弛被训的脸上挂不住,张口就想反驳,刘泽之抢先又道:“你学学老周,人家的本事、资历不比你强啊?你升少将,多少人不服气?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今后你当这个组长,有可能和很多外勤站点打交道,总有一天,会因为你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影响到工作,怎么?你还不服气?说你是为你好!”
刘泽之把话说的这么重,张弛讪讪的答道:“臭小子,见面就排揎我一顿!没大没小的……我不像你,人情练达,我是凭本事……我是说……我以后注意,总行了吧?!”
刘泽之失笑道:“你这是认错?懒得和你一般见识。行了,谈工作吧。”
张弛赌气不语。刘泽之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为了安全,我命葛佳鹏、赵枫在别的地方落脚,沈阳站在新京印钞厂有没有关系?”
张弛不能拿工作不当回事,只得答道:“我和沈阳站接上头后,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这句话,很遗憾,没有任何关系。你有所不知:新京造币厂的工人大都是军工,日本人并不多,以高丽人、tai湾人为主。我命他们尽快设法,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关系。”
刘泽之为难道:“临时找关系?靠谱吗?工人?我们需要的是技术人员。”
“肯定是不靠谱,可也没别的办法。先说第二件事吧,局本部同意由你来执行除掉相原信义的任务了?”
“不是由我,而是由你来负责,我配合你。是我主动要求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弛悻悻然答道:“我怎么能知道?你心目中,我形象这么差,总不会是你担心我,惦记我,才申请来帮我的忙的吧?”
刘泽之呵呵一笑,答道:“你还记得杨文举吗?”
“当然,是我策反的他,后来他去了上海,从那里叛逃去重庆,谁知……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据我所知,他和相原信义在一个研究所。”
张弛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确实吗?”
“交换相原信义的葛佳鹏、陈铭、武顺、季刚,都是76号抓捕的,相原信义回到东北后,写信向倪新表示感谢,杨文举叛变后,倪新也为他说了话,才又被关东军下属的这家研究所继续录用,在信尾附了一笔,问候倪新。这些信件不属机密,张占是行政科科长,稍一留心,就能得知。”
张弛思忖道:“杨文举是军统叛将,沈阳站一个联络点因他被毁,两人被捕,一人当场被打死。我三天前就打听过这件事,被捕的两个人后来也牺牲了,这三个人在沈阳站级别不低,和我见面的几个人提起他都恨得咬牙切齿。第三纵队的老谢牺牲,我被捕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杨文举,后来你在北平营救我……孟霄杰,还有我养伤的北平站联络点的那名战友……你是说除掉相原信义的同时,把他也干掉?”
刘泽之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弛一愣,说道:“你总不会是想利用他除掉相原信义吧?他能配合吗?就算是配合,事成之后,再背信弃义的干掉杨文举?这样好吗?”
“老张,杨文举是你策反的,军统最了解他的人应该是你,说说你对他的看法。”
“书呆子一个!曾在日本留学四年,还去美国学习过一年,中国人中难得的生物化学专家,以前的福田英夫,现在的相原信义都很赏识他的学术水平。关东军的几个研究所,研究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技术!他见的多了,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可能不反感。我和他相识后,挺投缘的,他也真心想去重庆……谁知阴错阳差,唉,当初就不该让他介入特工战,一失足成千古恨!”
刘泽之简短的向张弛介绍了自己和周成斌商定的计划。张弛吃了一惊:“且不说时候能否瞒过戴老板、毛先生,怎么向因为他而牺牲的孟霄杰、老谢等人交代?”
“孟霄杰、老谢等人的死不能归罪到杨文举一个人身上。张弛,如果相原信义的研究结果取得突破,投入实战,你想到过后果吗?”
张弛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首肯:“为了国家,我个人的恩怨算不了什么!给他一个机会,如能除掉相原信义,我一定配合你和周局长的说法。”
刘泽之夸奖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大丈夫!”
“行了,别给我垫砖了。游说杨文举,只能由我出面。”
“杨文举被捕的时候,我还在76号,他叛变后,和我见过两面。我不知道你也来了沈阳站,原本的计划是由我出面,编造一段经历,现身说法。”
“这样吧,双管齐下,等我安排好怎么和他见面后,我们一起见他。”
刘泽之又道:“好,我等你的消息。老张,我不太了解纸钞的防伪技术,杨文举是个技术人员,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认识这方面的工程师或者技术工人那?”
“杨文举所在的那个研究所,是研究生化战的,和纸钞防伪技术,风马牛不相及吧?”
“你说的也是。葛佳鹏提出他需要去现场看一看满洲元的印制流程,才能确定需要哪些方面的技术人员。”
张弛很为难:“这也太困难了吧?”
“你先设法找个机会单独面见杨文举,也给沈阳站诸同仁留出两天时间,看能否找到和新京造币厂有关系的人。这两天我也去新京造币厂周围转转。”
“转转倒是可以,长春和淞沪地区不一样,认识你的人几乎没有,不过我不认为会有什么收获。对了,你是第一次来长春吗?”
“不是,之前奉李士群的命令来这里开过会,结识了死于周局长之手的福田英夫……”刘泽之突然住口,若有所思。
张弛问道:“怎么了?想起什么事了?”
“福田英夫的弟弟,或者是小舅子,好像就是新京造币厂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确定吗?”
“那次是日本人在长春搞了个情报工作交流会,我和张克清、毛骏一起来的,福田英夫数次来参会,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悉。会议结束离开长春之前,他给另外几名相熟的人送行,一人送了一套溥仪登基的什么纪念币,我听见一个人和他客气,他好像是说:不值什么钱的小意思,舍弟,还是舍内弟是造币厂的,工艺还算精致,不成敬意云云。”
张弛答道:“如果是他的弟弟,就好办了,设法探听一下造币厂是否有一个姓福田的日本人,应该不难。”
刘泽之苦笑道:“查出有这么一个人在造币厂,又有什么用?等我想想——应该是舍弟,没错。”
“反正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先查查看吧。”
刘泽之只得点头答应:“好,我去查,你去找杨文举,分头行动。明天我搬到火车站正面对面那家共荣旅社,你去那里找我,后天清晨六点在那里碰面。”
“知道了,沈阳站的邓站长会一同前来。”
六月一号上午十点,位于长春郊区合隆的新京造币厂,四名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岗,大门口人迹罕至,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理着一个日本人常见的小平头的赵枫拎着一个半旧的小帆布箱,下了三轮车,向传达室走来。
负责登记的门卫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国人,赵枫故意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对着打开的窗户里的门卫说道:“这个,有没有一位福田君?”
门卫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的,北平来的,福田英夫教授,大佐,的东西,别人转交的,研究所说他死在上海,他的弟弟在这里。”
教授?大佐?如此有身份,门卫不敢怠慢了,仔细看了看压在玻璃板底下的人员通讯录,答道:“福田君,是有这么个人,技术部的总工程师。不过你不能进去,晚上六点下班回宿舍,你再来这里等他。”赵枫似是感觉累了,把箱子放到了窗台上。
“不等,时间的不够,请你的转交。”
门卫接过箱子,问道:“转交可以,但是要开箱检查。”
“请便。”
门卫打开帆布箱,里面装着四五本旧书,一个笔记本,翻了翻,全是日语,看不懂,还有一本相册,一个装着两件旧银首饰的皮面木盒子。一口答应转交。
赵枫又道:“你的,写张收条,给我,回北平,给朋友看。写上交给福田君的弟弟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门卫没有拒绝的理由,写了张收条交给赵枫。
赵枫鞠了一躬,告辞离去。
下午两点,葛佳鹏下榻的北海道旅社房间内,刘泽之拿着收条说道:“技术部的总工程师?地位不低啊,福田家族人才不少嘛,可惜,策反他不啻天方夜谭。”
葛佳鹏也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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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满洲新生
赵枫说道:“刘副局长,属下今天去新京造币厂,大门内停车场停有两辆班车,一辆是大轿车,七成新,另外一辆是大卡车改装的,很旧的一辆车。而且那个门卫说:晚上六点下班回宿舍。也就是说福田是住宿舍的。”
“两辆车?一新一旧?”刘泽之说道:“你怀疑有两处宿舍,一处是日本人,或者是高级职员住的?一处是普通工人住的?”
葛佳鹏插话道:“你怎么确定是班车?”
“车身上喷着バス,就是班车的日文。”
刘泽之问道:“你还有什么发现?”
“玻璃板底下压着的职员通讯录,是按照科室分类的,福田在的那个科室一栏中有五六个名字,其中最起码有两个是中国人。”
刘泽之问道:“福田的名字排在那一栏的第几位?”
赵枫仔细想了想答道:“第二位,第一名是个中国人的名字,可惜看不清楚。”
“第二位?可福田是总工程师啊,这么说还有一名中国籍的总工程师。”
葛佳鹏提议道:“那个门卫不是说六点下班吗?我提议租赁两辆汽车,二人一辆,跟踪班车。”
刘泽之答道:“一辆车未必跟得上,租四辆车吧,赵枫,你带着武顺去办,记住:不要在一个租车行租赁,尽可能找不起眼的、最常见的车型。佳鹏,你和武顺负责跟踪怀疑是普通工人乘坐的那辆班车。赵枫,你是陈劲松的高徒,和我一起跟踪重点目标。九点,在我住的共荣旅社碰头。”
经费都在武顺手里,赵枫看了看手表:“那我们去了。”
晚上九点,四人先后回来了,葛佳鹏说道:“果然有宿舍,还有一辆班车,工人是三班倒的,两辆班车分头接送。虽有一个看门的,不怎么管事,宿舍基本出入自由。我临时乔装成饭店送外卖的伙计进宿舍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中国人,有一些朝鲜人,不多。”
刘泽之问道:“没有军工吗?”
“没有,我留心看了看晾晒的衣服,没发现军装,这么热的天,不可能军工都不换洗衣服吧?军工应该住在别处,也许就在造币厂内?对了,还有这个,我假作送餐的时候背下来的,贴在每间宿舍房门上的人员名单,都是四人一间。你们有收获吗?”
“也仅仅是找到了宿舍而已。门口有卫兵,比你们去的地方安保措施严格,我没敢进去。”
葛佳鹏说道:“收获太小了,最起码我们要搞清楚谁是关键的生产环节的技术人员,再从这些人里拣选可以策反的。”
刘泽之叹道:“只能试着让沈阳站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唉,只有一个名字,估计也查不出什么。”
葛佳鹏摇头道:“我觉得此路不通,一是时间不允许,再就是没法查。”
赵枫插话道:“我想起来了,造币厂的通讯录上最后一个科室是人事课,二位长官,您说哪里会不会有人员档案?”
刘泽之答道:“你是说设法潜入造币厂,把人员档案拍下来再研究?”
“对,我围着造币厂转了几圈,里面有一栋四层的生产大楼,戒备森严,还有像是库房的地方,拉着电网。大门东侧,有一栋二层楼,看起来像是办公的地方,门口虽也有士兵站岗,可我看见不停地有人出入,也没见盘查。”
“那是出入的人佩戴的有徽章或是其他的出入证件吧?”
赵枫笑道:“有葛主任在,我们要什么证件没有?”
刘泽之又道:“你们估计造币厂一共有多少人?”
葛佳鹏答道:“工人三班倒,再加上军工,还有高级职员,以及有家眷不住在宿舍的,大概有五六百人?”
赵枫补充道:“我觉得不止,通讯录上就有七八十个人,别忘了还有卫兵。”
刘泽之命令道:“赵枫,你和武顺马上去一趟普通工人住的宿舍区,拍下出入证件,正背面,里面的内容,都需要,多拍几个。佳鹏,伪造证件的工具你手头不全吧?”
赵枫答应着去了。葛佳鹏答道:“虽然不全,可伪造技术含量不高的普通工人的出入证件,问题不大,等赵枫他们回来再说吧。”
二号凌晨三点,武顺回到房间,刘泽之起身问道:“怎么样?”
“一切顺利,葛主任说天亮后他要去市场找买类似的封皮等东西,成品明天下午可以交给您。”
“你也睡几个小时吧,六点前你离开,再去找一家合适的落脚点,八点再回来。”张弛带着邓荣鸿前来,警戒工作自有沈阳站负责,武顺没有必要参加会面。
六点整,张弛、邓荣鸿准时来了,四十五六岁的邓荣鸿在军统还是特务处的时候就跟着戴笠,虽然军衔也是上校,刘泽之却谦逊的执子侄礼:“邓站长,在下刘泽之,久仰大名,一直未得机会请教,幸会。”
“刘副局长客气,久仰了,你可是军统的后起之秀,王牌特工。”
“邓站长谬奖,泽之愧不敢当。”
和邓荣鸿很熟稔的张弛说道:“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见面不易,还是谈工作吧。”
刘泽之端茶奉上,邓荣鸿说道:“唉,不怕刘副局长——”
“邓站长叫我的名字吧。”
“那我就托大了,泽之,不怕你笑话,局本部命令沈阳站除掉相原信义,两次出手,四人牺牲,相原信义却毫发未伤。局本部密电申饬,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放了。老张说这件事由他和你出手,我就拜托了。归老张指挥的特别行动组的人也到了,人数不多,却是毛先生亲自挑选,报戴老板认可的精英,我也就不派人给你们添乱了。”
刘泽之笑笑答道:“那我们就先干着,如力不能及,再向邓站长求援。”
“什么求援?你们是帮我的忙。”
张弛说道:“泽之,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中午就可以见到那个人。”沈阳站对杨文举衔恨颇深,事成之前,万不能让邓荣鸿知悉内情。
刘泽之示意明白。
老牌职业特工的邓荣鸿自是不会多问,说道:“沈阳站奉命执行‘偷梁换柱’计划,也是毫无进展,泽之,老张说你已经开始行动了,有需要我尽力的吗?”
刘泽之很尊重的答道:“正要向邓站长汇报……”
听完刘泽之的话,邓荣鸿半是真心半是做给刘泽之、张弛看,感慨道:“没想到一天之内就有如此之收获,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邓站长言重了,等到证件伪造好之后,我会派人潜入新京造币厂,盗出人事资料。之后选择策反对象,对其策反,就要仰仗邓站长了。”
“这是沈阳站的责任。泽之,还有件事,局本部把电报发给了我,命我转告:任务结束后,葛佳鹏留在沈阳站听用。”
刘泽之一愣,随即笑道:“来之前我一直担心局本部不答应我带队,原来是这样。葛佳鹏是军统的特工,服从命令是天职,我没有意见。可惜的是他虽然带了个徒弟,时间太短,还没有入门。”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放人那。上海分局对沈阳站的支持也不是第一次了,浦江短训班的学员有一半调拨给了我们。”
“应该的。对了,邓站长,这批学员来源很杂,除了从第三纵队的战士中挑选的,还有从社会上招来的,出发时又很仓促,没有来得及进行例行甄别。”
“我明白了,会命人补上这一程序。唉,沈阳站不能和上海分局相比,这些年一直处于守势,苦苦支撑。东北沦陷最早,又没有根据地,连个东道主都做不了。”
刘泽之笑道:“你我虽是初识,却是自己人,没必要说这么生分的话。”
邓荣鸿起身道:“我就不多打扰了,如果没有机会再见面,请替我向成斌问好。”
这样的会面越早结束越安全,刘泽之并不挽留:“周局长也命我问候你。听说他进特务处,还是跟着您实习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斌的能力,早就不是我能企及的了。泽之,多保重。”
送走邓荣鸿,张弛说道:“这是杨文举的地址,研究所给他租的房,一套四间的高档公寓,有两个人和他合住,其中一个是日本人。这是我命人调查后的一些细节,你看看吧。”
刘泽之看完有了主意,顺手烧毁,答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出面和他谈,然后你再露面……”
“听你的,那我十点半到。我先走了,一会见。”
十点整,刘泽之按照张弛派人找到的地址,来到杨文举在长春的住宅楼对面一家高档俄式西餐厅里等候。
武顺上到二楼敲响了杨文举的房门,这周白日轮休在家的杨文举开门问道:“你找谁?”
“对面西餐厅的,老板娘说这个月的账请您结一下。还说您喜欢的法国棍式黄油面包有货了。”
杨文举是西餐厅的常客,为了方便,每次都是签单,每月月底结账,他皱眉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五月份的帐我已经结了。”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武顺一副为难的模样,起床晚了早饭没吃的他想着也该吃午饭了,吃完西餐再买几个棍式面包回来也不错,又道:“你是刚来的吧?我跟你去一趟吧。”
武顺连连致谢,在前面领路。
刚开门营业的西餐厅内还没有客人光临,老板娘也不在前台。杨文举听到老板娘的声音从后堂传来,不疑有他,向后堂走去。
走过大厅,转到通往后厨的走廊,两面是四间包厢,没等杨文举反应过来,一间包厢的门开了,杨文举只觉得眼前一黑,口鼻被捂住,被拖进了包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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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满洲忏悔
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的杨文举糊里糊涂的倒在了包间的地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杨文举浑身瘫软,刘泽之冷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杨文举,你认识我吧?”
杨文举打量着刘泽之,想起来了,答道:“你……你是76号的,我见过你……”
“76号的总务处长刘泽之。”两年多不见,刘泽之几乎认不出杨文举了,只见他两鬓已见华发,人瘦了一圈,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杨文举认出了来人,欲哭无泪:“你既然是76号的,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我被你们害的……你们就放过我吧,我已经又为日本人效力了……”
刘泽之冷笑道:“又在为日本人效力?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军统上海分局副局长。”
杨文举恍然大悟!他长叹一声,找回来些许理智,苦笑道:“原来如此!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动手吧,死在你们手里,命中注定,也天公地道……”
“你是该死!沈阳站两次要除掉你……”
杨文举闭目等死。
张弛走进包间,俯身扶起杨文举,说道:“泽之,稍安勿躁。文举,起来。”
杨文举完全没有想到张弛会突然出现,既羞且悔:“老张……张副局长,我没脸见你。你杀了我吧,这两年我生不如死……”
“如果要杀你,还用我千里迢迢从上海特意赶来吗?沈阳站杀你,不是一件难事。两年来,是我在局本部力保,驳回了沈阳站两次锄奸请求。”
这番话虽是杜撰,却让杨文举又是感动,又是怀疑,不由的问道:“为什么?我以为最恨我的是你,最想杀我的也是你……我害的你被捕,我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张弛叹道:“最初我是很生气,决意锄奸!可是冷静下来,我想明白了,这不是你一个的错,你虽然同意加入军统,可到底是一个技术人员,我让毫无经验的你出面直接和倪新等人周旋,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冒险。”
一语说中了杨文举的隐痛,杨文举悲从中来,痛哭失声!包间的隔音很好,又有武顺警戒,张弛带来的两名部下在餐馆外监控,张弛、刘泽之谁也没有劝阻,任他发泄。
过了一会,张弛又道:“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背叛组织,是不得已的屈服于酷刑,人人都是血肉之躯,76号的酷刑我也经历过,你一个技术人员,扛不住,在情理之中。我被捕是76号看出了破绽,不是你出卖的;沈阳站联络站却的确是你出卖的!就这一点你就该死!”
这几句话恩威并重,杨文举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
刘泽之叹道:“这倒是实话,76号对他使用了惨无人道的电刑。至于出卖沈阳站……还是按老张你的提议,给他一个得罪立功的机会吧。”
戴罪立功?自己还有回头是岸的机会吗?杨文举愣怔了一下,脱口问了一句两年多以来时刻悬念于心的话:“我的妻子、儿子怎么样了?”
担心日本人报复,当初杨文举离开东北后,沈阳站派专人把杨文举的妻子、两个孩子送到了国统区。
刘泽之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担心妻儿?那些被你出卖的沈阳站的三名特工、上海分局第三中队的中队长老谢也有父母妻儿!”
杨文举无地自容,低头不语。
张弛答道:“罪不及妻孥,军统自然不像之前答应你的那样关照他们,可也不会迁怒,你放心吧,虽然日子困窘,他们娘仨都还好,令郎都上学了,尊夫人身体不太好,不过你也没必要担心,在重庆的上海分局原副局长陈劲松时有接济。”
杨文举惭愧难当。
张弛说道:“该和你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不想再重复,如果你要戴罪立功,就杀了相原信义!而后我和刘副局长作保:你是主动做的这件事。戴老板一定会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你。”
杨文举愣了一会答道:“我不敢指望戴老板能谅解,但我愿意做这件事,相原信义的研究已经到了随时可以投入实战的阶段,我是中国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对付我的同胞。”
张弛大感欣慰:“老杨,我就知道你是有良知的。”
刘泽之悠悠开口:“杨先生,实不相瞒,我曾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我奉毛先生的命令监视李士群,却让他成功叛逃了!李士群叛逃,对军统的打击有多大,我不说你也知道。而且桂林站的熊站长还亲眼看见是我救了李士群一命!戴老板、毛先生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给了我戴罪立功的机会。”
刘泽之现身说法,这番话不尽不实,语气又很诚恳,杨文举好受了许多,答道:“可我不知道怎么下手?”
刘泽之说道:“既然来了,就吃一顿俄式大餐吧,免得你回去令人起疑。顺便也见一见你的临时助手武顺。”
武顺早就点好了菜,刘泽之命他也进来一起用餐,说道:“杨先生,谈谈你了解的相原信义吧,越详细越好。”
杨文举吃得很少,介绍了相原信义后说道:“前些日子他搬到了研究所居住,深居简出,身边的保镖从两个加到了四个。他自己的身手又很好,我根本不是对手,研究所不准配枪,就算有枪,我也不会用啊。”
刘泽之说道:“沈阳站的两次行动打草惊蛇了,看来毒杀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相原信义有没有什么每天必须服用的、他人不会同时食用的食品或者是药物?”
“他和我一样,有高血压,每天都必须服药。”
张弛奇道:“老杨,我记得你的血压不高啊。”
“这两年内疚神明……唉,一言难尽。”
刘泽之问道:“相原信义知道你也患有高血压吗?”
“当然知道,我们服用的还是同一种降压药。”
“研究所有医务室吗?”
“没有,为了保密,与研究项目无关的人员很少,连食堂都没有,都是送餐,否则宿舍也不会分散在市区的各个地方。”
刘泽之继续盘问:“相原信义对你信任吗?”
杨文举苦笑道:“很信任,我害死了军统那么多的人……唉,他认为我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日本人干了。前些日子他两次遇刺,还曾问过我是否需要配备保镖,我回绝了。”
“你是以什么理由回绝的?”
“我对他说军统是冲日本人来的,我是中国人,又是个小人物,没这个必要。没准人家没想到我,这么一兴师动众,反而提醒了军统。实则我是想着死在军统手里,也不算是冤枉……”
张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问道:“你和相原信义有没有同时出现在研究所的机会?”
“相原信义就住在研究所内,他那个人很敬业,基本上每天加班到十来点钟。我今天晚上六点上夜班,半个小时后有一个例行的碰头会。”
张弛说道:越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我有个初步的计划……”
听完张弛的计划,杨文举仔细想了想。答道:“我明白了,老张,你居然还替我安排了事成后撤退的办法,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刘泽之温颜笑道:“从此刻起,你就是我们的战友,怎么可能不考虑你的安全?”
二人仔细的叮嘱杨文举应该怎么样把戏演到位,又命武顺和他现场配合演练了两次,指点他应该如何换药。两年多过去了,杨文举今非昔比,他的表现令刘泽之、张弛放下了心。
四人饭后,临分手前,刘泽之问了一句:“杨先生,新京造币厂你有熟人吗?”
“没有。”
刘泽之本也没报多大的希望,答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刘泽之、张弛、武顺三人回到武顺新租下的落脚点——一家可以从后门单独出入的幼稚园的两间出租房内。
张弛说道:“泽之,你说杨文举不会倒戈吧?万一……武顺、赵枫应付的过来吗?”
“不会,除非行动失败,他失手被擒,再一次屈服于酷刑。我了解他的心情,当初周局长奉命锄奸,听说他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那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武顺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问道:“周局长奉命锄奸?谁啊?您啊?您会是军统的……叛将?”
刘泽之半开玩笑的答道:“戴老板亲自给我的脑袋定过价格:十根金条。”
张弛解释道:“那只是个误会,以后有机会再聊。武顺,配合杨文举,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个联络点不错,我想多用几天,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去找葛佳鹏,命他下午四点在刚来的路上那家日式料理等着我和刘副局长,然后你就直接带着赵枫去执行任务吧。”
武顺走后,张弛问道:“我建议杨文举撤退后先别去重庆,还是去上海。”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周局长向局本部汇报后再回去。事后邓站长那里还需要你做工作。”
“老邓那个人……以前我在沈阳站和他搭档,工作上配合的还行,却不怎么投缘。”
刘泽之嘲讽的笑道:“你和谁都不投缘!除非是我这样的圣人才能宽容你。”
“圣人?你?拉倒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分头出发。对了,留葛佳鹏在沈阳站的决定由你来通知他。”
“放一放吧,等任务完成后再说。”
张弛也没有坚持,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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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满洲**车祸
下午四点,日式料理店店内,葛佳鹏递上两本证件,汇报道:“用的是赵枫和老张您给我的一名下属的照片,身份是人数较多的成品车间的检验员,造币厂出入证的技术含量并不高,绝对可以乱真。”
刘泽之点头道:“想的很周到,你我都在淞沪日本人的通缉榜上,东北很可能也有我们的资料。你准备命赵枫何时动手潜入造币厂的办公室?”
“明天凌晨吧。”
张弛仔细看了看出入证,说道:“不妥,既然造币厂内部员工出入办公楼的手续并不严格,我提议在工作时间正常进入。凌晨去办公楼的人很少,理由也不好编。”
葛佳鹏连连点头:“是我想错了,您说得对。明天是星期天,听赵枫说他在宿舍听到工人们聊天:周日工人们正常轮班,职员只有值班的,是最好的时机。”
刘泽之答道:“说的不错,人事处很可能没人值班,或者只有一两个人,调出来不算难事。”
张弛拍板:“那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行动,我会命令证件上的肖凡九点和赵枫会和。”
五点五十,杨文举和往常一样,坐着三轮车来上夜班,研究所大门口,杨文举刚下三轮,一辆急驶的汽车似是刹车不住,擦着他开了过去!
杨文举立足不稳,踉跄几步,重重的摔在地上!惯性带着他向前蹭了一米,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挣扎时衣服又被挂在电线杆的钢丝拉绳上,衬衣被撕了一个大口子,人再一次摔倒,狼狈不堪。
汽车又冲出去二十余米,才停了下来,司机和一名乘客神色慌张的下车跑过来查看。
研究所的门卫和卫兵也被惊动,四名卫兵不敢擅离岗位,两名门卫都跑了出来,一个上前搀扶杨文举,另外一个怒道:“眼瞎了?你们会不会开车?杨先生,您怎么样?”
扮作司机的赵枫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位先生会突然下车,心一慌,把油门当成刹车了……我看看,先生,你没事吧?”
杨文举被搀扶着起身,两个小时前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雷阵雨,杨文举摔倒的地方恰好有一个水洼,脸上、胳膊上多处擦伤,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泥点。他用手痛苦的揉着腰,勉强提气对门卫说道:“我的公文包——哎呦,腰扭了。”一名门卫赶紧去捡被甩出去五六米远的公文包。
见杨文举脸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赵枫吓坏了,说道:“您的脸色……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送您去医院吧。”
又有两三名上夜班的同事过来查看。杨文举摆摆手:“我血压高,吓得,等我缓一缓。我的药哪?口袋破了,谁帮我找一下。”
门卫捡回公文包,冲着赵枫和武顺斥责道:“你们自己看!包里的文件都被撞出来了!杨先生,这是您的药吗?”
药瓶破裂,里面的药品大都不知去向,门卫捡回来的几片药上也沾上污泥。
扮作乘客的武顺也连连赔不是:“都是我们的错,这位先生,您看是去医院,还是……”掏出了一沓满洲元。
几名同事纷纷帮腔:“赔钱?有钱了不起啊?再说杨先生也不缺钱啊。”
“就是就是,太不像话了!老杨,你怎么样?”
武顺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点心意,要不还是去医院吧——”转头骂司机:“看看你惹的祸!干什么吃的?回去你就给我滚蛋!”
赵枫被骂的面红耳赤,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不敢开口。
杨文举活动活动腰,皱眉道:“应该没大事,算了,别骂他了。医院?还是不去了,一会还要开会。”
武顺长出了一口气,陪笑道:“先生您真是大好人,钱你还是拿着,否则我心里过不去。”
赵枫嗫喏着帮腔:“从我薪水里扣,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杨文举性情温和,同事们都知道,当事人不欲深究,旁观的何必不依不饶?又帮着数落教训了几句,半推半就的替杨文举收下了赔款,武顺、赵枫态度谦卑的陪笑听着。
杨文举说道:“以后小心点,多悬那,走吧走吧。咱们也回去吧,该开会了,哎呦,我这腰啊,我先回办公室换身衣服。”
晚上六点三十五分,脸上、手上擦着红药水的杨文举来到相原信义办公室的外间,参加会议的六七个人都比他先到。杨文举说道:“对不起,出了场小车祸,来晚了。”
相原信义答道:“我听说了,杨桑,你脸色不太好,用不用回去休息?”
“不用,都是擦伤,就是吓了一跳。”
“那就开会吧。”
例行的碰头会时间不长,一般也就是半个来小时。散会后杨文举说道:“相原君,您的高血压药还有吗?”
“有,你等一下。”
相原信义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药瓶递给杨文举,跟进里间的杨文举打开药瓶,倒出四片药,转身去外间找自己的水杯,服药后,把药品交还给相原信义。
相原信义说道:“你不多拿几片?”
“不用了,剩下的也就够你一天半的用量,我宿舍还有两瓶。相原君,用不用我给您拿一瓶?”
“不必,这两天偏头疼又犯了,一直想去医院检查,总也抽不出时间,明天一定要去一趟。”
“您就是太累了,工作虽然重要,可身体也不能不保重。您忙吧,我告辞了。”
三号上午六点,下了夜班的杨文举和往常一样回了宿舍。同宿舍的两名同事刚刚起身,一见杨文举,都下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昨天出车祸了。刚出事的时候倒没什么,过了一夜,浑身都疼,我回来躺会,实在不行就去趟医院。”
“受伤后都是这样的,别大意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们先走了,有事给单位打电话。”
上午八点,杨文举换了个公文包,走出宿舍,上了一辆三轮,毒药八小时后才会发作,相原信义服用降压药一天三次,每次四片,据他平日观察午夜十一二点会服用一次,也就是说相原信义最早毒发是在这个时候。
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家医院的后门,那里有很多以陪床的家属为主顾的出租屋,在其中的一间里见到了张弛和武顺。杨文举汇报了经过,张弛说道:“下午四五点钟你给研究所打个电话,记住:用旁边的医院的电话,要求和相原信义通话,如果他还没有毒发,你就以身体撑不住了,还在医院留院观察为名,请一天假,别让他看出破绽,放弃服药。如果他死了——赵枫一直潜伏在研究所附近,如果相原信义毒发,他也应该可以看到些蛛丝马迹——武顺,核实消息后,你马上按照原定计划陪同杨先生返回上海,见到周局长,把我和刘副局长的意思转达给他。请他上报局本部,并派人送杨先生去重庆。”
杨文举答道:“其实我没必要撤退的,相原信义死了,也不能肯定是我干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想多为军统做点事。”
张弛一口回绝:“老杨,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别忘了,相原信义死了,一定会进行尸检,能接触到他服用的药品的人有几个?再联想到那场突发的车祸,你不会有侥幸的机会。别忘了,尊夫人和令郎还在重庆等你团聚。再说大后方也有的是你的用武之地。”
杨文举只得点头答应:“老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二世为人的机会。”
“这话不对,除掉相原信义,你就是国家的功臣。这里人员混杂,很安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下午两点,幼稚园后门的出租房内,张弛见到了刘泽之和葛佳鹏,刘泽之递给他二三十页的影印件,说道:“赵枫他们得手了,你看看吧,我没发现一个可以策反的技术人员,更别说向葛佳鹏说的那样有挑选的余地了。”
张弛耐心看完,认可刘泽之的判断:“你说得对,最起码从档案上看没有合适的目标。”
葛佳鹏挠挠头说道:“是啊,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全是无用功,可也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详细调查,再说即使调查,也未必会有收获,该怎么办哪?”
刘泽之答道:“也不全是无用功,好歹档案上有这些工程师、技术工人的家庭情况,请沈阳站挨个调查吧,在此期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张弛叹道:“也只能如此了,晚上我约见邓站长时,交给他。”
刘泽之又道:“何时才能知道相原信义的死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下午五六点钟吧。泽之,武顺护送杨文举走后,你身边不能没人,我调给……”
刘泽之打断了张弛的话:“不用,我和佳鹏说好了,从现在起,我们两个和赵枫待在一起,方便工作。你放心,赵枫是陈劲松的得意门生,不会出危险的。老张,如果相原信义被顺利除掉,我觉得应该和邓站长言明一切,以免将来误会。”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老邓那个人一根筋,我是和他说不清,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刘泽之一口回绝:“我看你才是一根筋!我不去,我晚上要去见武顺,有几句话让他带给周局长……”突然,他住口不言,拿起影印件看起来。
张弛奇道:“怎么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得,我就一个人去,不敢劳烦您刘副局长的大驾。”
刘泽之摆手不让他说下去,片刻后才道:“我有办法让‘偷梁换柱’计划需要的造币厂的技术人员为我们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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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满洲**另辟蹊径
张弛大喜过望,却不敢置信,葛佳鹏道:“刘副局长,我发现您比我还会说大话——”见张弛面现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怎么可能?”
刘泽之不以为忤的笑笑答道:“佳鹏,你曾说过想进去现场看看满洲元的印制过程,对不对?”
葛佳鹏答道:“是啊,必须仔细观摩,这个过程也许需要一两天,所以无法办到。”
“佳鹏,那你说说‘偷梁换柱’计划最大的漏洞是什么?”
“我们在上海曾和周局长探讨过这个问题,印制中储劵的印钞纸、设备在上海被炸毁,即将替代印制的新京造币厂的技术人员同时失踪,不可能不引发敌人的怀疑。日本人会修改纸钞的防伪措施,虽然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损失,而我们伪造的中储劵也可以在有新的防卫措施的中储劵流通前使用,可这段时间不会很长。所以周局长说他会尽量设法让上海分局的行动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不过做到这一点太难了。”
张弛也道:“我也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泽之,你是不是有办法解决?”
“是的,我们有一个误区,或者说是盲点……”
门口传来两长三短的敲门声,打断了刘泽之的话,葛佳鹏开门一看是赵枫回来了。赵枫汇报道:“三位长官,一个半小时前,也就是两点五十,研究所办公楼里抬出一个人,好多人慌慌张张的,两辆汽车驶出大门,属下跟了上去,汽车就近去了新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医院好像提前接到了通知,好几名医生护士在大门口迎候。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相原信义中毒了。我回来的路上按照您的吩咐去了武顺、杨文举那里,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杨文举说他还是按照张组长交代的,五点过一点再给研究所打电话。对了,他还说有事要见刘副局长,请您去一趟。”
相原信义的消息来的比预计之中的快,刘泽之起身说道:“我这就去一趟,不能耽误杨文举、武顺动身去上海。老张,你先去见邓站长,晚上你去武顺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找我。”
刘泽之的话只说了一半,葛佳鹏心痒难耐,说道:“让赵枫在这里留守,我和你一起去吧。”
刘泽之、葛佳鹏来到医院后门武顺租下的房间里,武顺迎上前来说到:“杨文举打电话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找您什么事,问他,他教训我说:作为一个特工,不该问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您说我也是老特工了,他才干了几天……”
刘泽之正色道:“他说的不对吗?”
“没说不对。”
“既然是对的,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听着。”无论杨文举是在上海还是在重庆,了解他底细的人不可能对他没有看法,从现在起,刘泽之就决定要尽力护着他。
武顺不敢顶撞长官,陪笑道:“您说得对,我去给您沏茶。”
十几分钟后,杨文举回来了:“刘副局长,您来了?您放心,没有人跟踪。”
“杨先生越来越像一个老特工了,您找我有事?先说说刚才给研究所打电话的情况吧。”
“您就叫我老杨吧,我想起一件事要向您汇报:您不是问过我新京造币厂有熟人吗?”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
刘泽之一喜,静待杨文举说下去。
“按照您的吩咐,我用医院的总机接转外线给研究所去了电话,要求和相原信义通话,他的秘书也不在办公室,是中方主任接听的,口气很焦虑,简单说了几句就答应我请假的申请,我平常和他关系还不错,他居然都没有问问我的伤势。也没有回答相原信义的去向问题。”
“通话时间有多长?”
“两三分钟,我是想多问几句,可是他没有心情多谈。”
刘泽之暗道应该没出问题,否则一定会尽可能拖延通话时间,通过电话确定杨文举的位置。他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这个主任有没有问你在哪家医院?”
杨文举回想了一下,很肯定的答道:“没有。我说腰疼的厉害,可能是肌肉拉伤了,肋骨也可能骨裂,没等我说完,他草草安慰了我两句什么好好休息,有事再给他去电话云云,就挂断了。”
刘泽之点了点头,问道:“说说新京造币厂的事吧,你是不是想起在那里有熟人了?”
“现在没有,以前我表弟是那里的技术员,两年前被开除了。他那个专业也不好找工作,还是我想办法把他安排在银行里做了个录事。舍弟离开造币厂的时间久了,恐怕帮不上忙。”
“他的专业是什么?说的准确一点。”
“是印刷和造纸,隔行如隔山,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泽之大喜:“这就够了,我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开除的?”
“在满洲国,发表反日言论是犯法的,他说话不注意,我那个弟媳妇又……家丑,不说也罢,发牢骚被举报了。”家丑?葛佳鹏心中一动。
“我能不能见见他?”
“可以,我把他约来。”
“这么办:你和武顺推迟几天出发去上海,可你不能再露面了,这个联络点也必须马上放弃,我担心相原信义中毒,最初的慌乱过后,马上会开始调查,你很快就会进入视线。你把令表弟的地址给我。再写封信,不要多说,只说你受伤了,请他跟着来人来看你。武顺,你不是还安排了一个备用的落脚点吗?现在就转移过去。老杨,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假证件,应对万一会有的驻地户籍警的盘查。今天晚上我会带着令表弟去找你。”
杨文举写完信,和武顺走了。
葛佳鹏问道:“什么时候去找杨文举的表弟?”
“现在,你马上去找温文培,我去办点别的事,十点在杨文举的新落脚点见面。”
晚上七点多钟,安民区一座四五户人家居住的民宅里,杨文举的表弟温文培吃完晚饭,带着儿子在院子和同源的邻居聊天乘凉。葛佳鹏走进半敞着院门,问道:“那位是温先生?我是令表兄杨文举的朋友。”
温文培起身答道:“我就是,先生贵姓?有何指教?”
“小姓葛,令表兄托我带给您一封信。”见到温文培,葛佳鹏暗暗吃了一惊:不是说是杨文举的表弟吗?杨文举看起来就比实际岁数大好几岁,此人怎么显得比杨文举还老几岁?
同在一城,彼此的单位又都有电话,什么事还需要托朋友带信?温文培不好多问,答道:“请进屋说吧。”
葛佳鹏走进两间东厢房,只见外屋摆着一张方桌,四个凳子,一个旧长沙发。五斗橱上摆着一张相片,是父子二人的合影,奇怪的是照片好像被撕掉了一半。里面的门帘撩着,可以看见有两张单人床。
葛佳鹏把信交给温文培,温文培看完,和表兄关系很亲近的他急道:“家表兄的伤要不要紧?他怎么不在宿舍?”
“宿舍里没人照顾,我那里有家眷,可以做个饭烧个水什么的。”
“您等一下,我交代几句就跟您走。”温文培叫过七八岁的儿子,叮嘱了几句,又拜托邻居照应,这才跟着葛佳鹏离开了家。
八点整,葛佳鹏带着温文培来到新京铁路株式会社一栋宿舍楼内,杨文举打开了门,没等温文培询问伤势,葛佳鹏对武顺说道:“你请温先生到里屋坐,我和老杨说两句话。”
杨文举也道:“文培,你去吧。”
武顺陪着温文培进了里屋,葛佳鹏低声直截了当的问道:“温文培的太太,你的表弟妹是不是跟着别的人跑了?”
这是家丑,杨文举有些为难,挠了挠头,答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的,还是一个日本人,就是新京造币厂的日方经理,连孩子都不要了,我姑母身子本来就不好,为了这件事,连气带病,过世了。”
“唉,家家一本难念的经,走吧,去和温文培谈谈。”
与此同时,刘泽之孤身一人来到张弛和邓荣鸿见面的伊通河上的一条运粮船上,远远看见张弛的助手,一身运粮装卸工的打扮军刀李奕、肖凡正在警戒,刘泽之驻足向他示意。
李奕走过来问道:“刘副局长,我这几天一直在沈阳站,刚听张组长说您来了,想着怎么着也要见你一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您还好吗?周局长也还好吗?”
“托福,周局长也很好。李奕,我临时有点事要见张弛。”
“那您稍等一下,我去通报。”
船舱中悬着一盏汽灯,邓荣鸿的脸色很难看,勉强笑道:“刘副局长来了,请坐吧。”
刘泽之装作没有看出来,笑道:“我本想着听说了杨文举的事,邓站长一时会难以接受,老张说我太多心了,您的心胸一向是最豁达,只要对国家、对军统有利,一定会支持。看来还是和您出生入死数年之久的老张更了解您。”
明知是溢美之词,用来堵自己的嘴,邓荣鸿的心里却也好受了很多,叹道:“唉,因为杨文举,我手下的三名……不说了。刘副局长……泽之,你来这里一定有事吧?老张说你有办法找到重庆需要的技术人员,具体的计划他却说不太清楚,如果不需要保密,不妨对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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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满洲**被拒
“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我们有能力潜入新京造币厂,窃得人事档案资料,自然也有能力故技重施,窃得印制纸钞的技术资料。为了执行‘偷梁换柱’计划,离开上海前,我草草补充了一些纸钞印制的常识,这是一个标准化很高的技术,有一整套的技术资料。”
张弛说道:“这个不难办到,而且是在不惊动日本人的情况下,可这不够吧?”
“当然不够,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有个好消息:杨文举有个表弟,三年前被新京造币厂开除了,之前他是那里的技术员。我已经命令葛佳鹏带他去见杨文举,策反他应该不难。”
邓荣鸿一喜,答道:“太好了!杨文举……唉,算了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了,我也会给局本部发报,配合你们的说法,就是杨文举主动除掉相原信义的,在此过程中,和沈阳站执行任务的特工不期而遇,双方联手完成了任务,请局本部既往不咎。”
刘泽之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心,答道:“邓站长海量汪涵,晚辈钦佩。”
张弛又道:“泽之,沈阳站在新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有内线,得到确实消息:相原信义在两个小时前,毒发身亡。”
刘泽之也很兴奋:“相原信义这个刽子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这下终于放心了。我来这里是有件事要请邓站长谅解:葛佳鹏不能留给沈阳站了。”
邓荣鸿不悦道:“刘副站长不肯割爱?恕邓某唐突,这可是局本部的命令。”
“邓站长您误会了,我没有想过再把葛佳鹏留在上海分局。葛佳鹏本来就是军统数得着的作伪高手,半年多以来,又一直在研究纸钞的伪造技术,军统伪造中储劵扰乱日战区的金融秩序,有我们窃得技术资料,有温文培的加入,技术力量还是不够,加上葛佳鹏,会好一些。我还有个想法:葛佳鹏和温文培商议后,如果需要哪一方面的技术,可以绑架新京造币厂的技术人员,逼他们倾囊相授。”
“原来如此,自是应该以大局为重。泽之,我性子直,你可别放在心上。”
“邓站长言重了。”
张弛说道:“绑架?倒是不难办到,可是短短的时日,即使这些人迫于无奈,学得会吗?”
邓荣鸿反驳道:“一理通百理通,你我是学不会,葛佳鹏和那个姓温的,一点就透。”
刘泽之跟了一句:“邓站长说的对。”
张弛又道:“那些人被绑架后,迫于无奈指点了葛佳鹏、温文培后,被释放后会不会向日本人汇报,进而引起日本人的警觉?”
“张弛啊,你是个正人君子。你想啊,你被绑架了,为了保住性命,协助敌人印制假钞,多大的罪过?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担当得起吗?最怕日本人知道的不是我们,而是被绑架的人。”
邓荣鸿点头道:“泽之说得对,再给他们一笔钱封口,最起码日本人不会很快知道。等到时间长了再泄密,那个时候,伪钞……不对,应该是军统出品的真的中储劵,已经流通到日战区了。那个时候日本人知不知道,有何关碍?”
三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刘泽之说道:“我担心杨文举和武顺说服不了温文培,这就过去一趟,老张,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和你一起去。”
邓荣鸿问道:“如果温文培答应,他有家眷吗?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去重庆?”
“有一个儿子,东北距离重庆太远,温文培被开除后,混的并不如意,我想让他以在上海找了个工作为名,公开去上海。到了上海,上海分局再安排他们父子去重庆。”
本应由沈阳站完成的工作,被刘泽之主动承揽下来,邓荣鸿感慨道:“泽之,说实话,沈阳站也是三易站长,半年前还遭受过一次重创,上个月为了除掉相原信义,又有四名特工牺牲,我之前是沈阳站的副站长,局本部也是没人可用了,这才升任我担任站长。和上海分局的实力不能相提并论,局本部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命老张和上海分局增援。你能把这个事揽过去,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刘泽之笑笑答道:“本来就是一家人,客气什么。邓站长,那我们先走了。”
晚上十点,两个多小时的劝解,温文培低着头,很少说话,却一再坚持:“你们做什么我不管,你是我表哥,我不会出卖你。可我就想把儿子带大,别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放过我吧。”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刘泽之、张弛来的时候,杨文举几乎已经放弃了,在外屋低声汇报了进展后说道:“刘先生、老张,我这个表弟……实在是不上道,气死我了,要不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没等二人回答,葛佳鹏的声音从里屋半开着的门里传了出来:“温先生,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留在长春是有目的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没准什么时候尊夫人就回到你身边了,那个时候你和那个日本厂长,有着同靴之谊,也许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杨文举脸色一变:葛佳鹏出言怎么如此苛刻?简直是恶毒!知道些许内情的刘泽之和完全不知情的张弛也都吃了一惊。
葛佳鹏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他冷笑道:“人各有志,有的男人,心胸就是宽的很,不过——我有点好奇,令堂在九泉之下,是为有这么一个事理通达的儿子骄傲那?还是死不瞑目?”
温文培被重重的打击了!一直不敢正视的创口被葛佳鹏一把撕开,他脸色灰败,起身戟指相向,却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葛佳鹏,葛佳鹏狠下心来对视,眼神里全是不屑……
一口淤血堵在心头,温文培无力支撑,蹲在了地下,先是无声饮泣,渐渐地哭出声来……
刘泽之两步紧走进门,沉着脸叱道:“放肆!葛佳鹏,你就是个混蛋!日本人做的孽,你不仅不同情,还出言嘲讽!军统的人都让你丢尽了,还不给温先生道歉?!”
紧跟在后面的杨文举叹了口气,劝道:“刘副局长息怒,舍弟冥顽不灵,葛先生也是一时情急……文培啊,你……你简直不是个男人!你去了重庆,为国效力,就不能拉扯儿子长大cheng人了?在满洲,你我、孩子都是亡国奴啊。”
刘泽之俯身抱住温文培的双肩,安慰道:“我姓刘,是葛佳鹏的长官,是我平日失于教训,他才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来,温先生您大人大量,看在令表兄的份上,别和他一个浑人计较了。温先生如能助军统一臂之力,就是抗日的功臣,刘某代表军统表示感谢;如果有难处,我这就命人送你回去,今天的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葛佳鹏不敢抗命,勉强说道:“是我错了,一时失言,温先生您别介意。”
温文培抬眼看着刘泽之,没有说话。
杨文举又道:“文培,刘副局长的话,你要好好想想……”
刘泽之摆手打断了杨文举的话:“杨先生,别说了。武顺,送温先生回去。”
武顺不甘心的看了张弛一眼,张弛示意他照办。
刘泽之扶起温文培,掏出一沓满洲元:“一点心意,给孩子买点吃的吧,也算是给温先生压惊、致歉。”
温文培下意识的推辞,刘泽之强行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武顺陪着温文培走了,杨文举非常抱歉:“我没想到我这个表弟如此的糊涂,怎么说都听不进去,到底是兄弟,又不能用强。”
张弛苦笑道:“不是兄弟就能用强了?又不是逼供,而是要他心甘情愿的为民国政府效力。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葛佳鹏也道:“这个地方只能放弃了。”见刘泽之沉着脸看着他,赶紧解释:“我不是说温文培一定会出卖我们,而是按照纪律,必须这么办……我刚才的话是有点过分……”
刘泽之冷着脸反问道:“仅仅是有点过分?”
张弛护着葛佳鹏:“泽之,你也别责怪佳鹏了,佳鹏做的是不对,可是……我是说温文培也实在太不争气了。算了,我不说了,佳鹏,以后可不能再信口开河了。”
刘泽之只得作罢,说道:“是要转移,等武顺回来吧。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大家都说说吧。”
张弛答道:“按照原定计划先窃得新京造币厂的技术资料,再看看缺少那些东西,需要绑架那些技术人员。”
葛佳鹏为难道:“就怕我水平有限,看不出缺少那些技术。”
武顺回来了,刘泽之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辆夜班三轮,温文培坚持不让我送,坐三轮走了。”
刘泽之吩咐道:“武顺,你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转移。”
杨文举说道:“窃得技术资料后,我让温文培过过目,他不肯去重庆,难道连过目指点一下也不肯?”
张弛答道:“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门口传来脚步声!
这么晚了,来者是谁?除了他们几个人,连赵枫李奕等人都不知道这个临时建立的联络点!
张弛拔枪在手,刘泽之几步走到里屋,从后窗向外望去,观察撤退的路线。
武顺隐身在门后,拨开佩枪的保险,策应张弛。
刘泽之示意文弱书生的杨文举避到里屋。来人似乎到了门口,却又止住了脚步,张弛更觉不好,全神戒备!轻轻拉住门把手,突然猛地一拉,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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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满洲**转机
居然是温文培去而复返!张弛松了口气,收起了枪。UU小说,www.uu234.com见温文培吓的脸色煞白,刘泽之赶紧走出来解释:“温先生怎么回来了?不是路上碰到什么问题了吧?对不起,我们以为……身处日战区,不得不随时提高警惕。”
杨文举也走出来责备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来了也不敲门,站在门口干什么?万一误伤,怎么得了?”
温文培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刘泽之温颜道:“温先生,坐下说,武顺,倒杯水给温先生。”
温文培坐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坐在他对面的刘泽之耐心的等待着。
武顺送上一大杯白开水,温文培接过去咕咚咕咚喝完,毅然决然的说道:“我想明白了,我跟着你们干!这些年我活的都不像一个人了,我不愿意让孩子长大后看不起我!”
刘泽之大喜过望:“固所愿也不敢请也!温先生,谢谢你。”
张弛上前一步,笑道:“温先生,我代表军统欢迎你。”
杨文举狠狠地拍了他两下:“这就对了!臭小子,居然想通了。以后我们兄弟俩一起为国效力。”
刘泽之说道:“温先生,明天你正常去上班,你会收到一封信:是在上海的朋友请你去的,说是给你找好了工作。你如常的去辞职,然后带着孩子搬家,武顺会在这里等你。你到了之后我会把新京造币厂的技术资料、生产标准的影印件交给你,你过目后告诉我哪些技术是你不掌握的,都有谁掌握,这些人你是否认识,剩下的事都有我们那。然后武顺会护送你们父子通过正常的渠道去上海。你放心,即使令表兄杨文举受到怀疑,你们这几年往来的并不密切,查到你也不会这么快。”
温文培点头答应:“我明白了,之前我也确实托付过上海的朋友同学替我找工作,满洲,我早就不想待了。”
“你拜托过那些朋友?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我写给你们地址和人名。”
之后的行动很顺利,四号上午赵枫盗拍出新京造币厂的技术资料,温文培过目后提了几个问题,建议由他出面以自己去上海后,也还要吃这碗饭的名义,分头约来了之前的两个同事,咨询其中的细节。
能不用强自然最好,赵枫、武顺等人配合他行动,五号,温文培如法炮制,又请来了其他两个同事,请教技术问题。这四个人谁也不知道温文培分别约见了他们四个人。四次见面葛佳鹏扮作温文培的好友都参与了,也请教了一些问题。
旧友相聚闲聊,温文培又以举家搬到上海,很多东西无法运走的名义,送了些不轻不重的礼物,这些人又都是相对单纯的技术人员,也没有起疑心。
七号下午,长春郊区,沈阳站一家联络点内,邓荣鸿为刘泽之、张弛送行。张弛说道:“温文培昨天的火车,杨文举今天也上了火车,离开长春去上海,武顺、赵枫分头护送。泽之和葛佳鹏转道大连回上海,我和李奕要去北平执行任务,今天晚上就都离开长春了。老邓,你多保重。”
“这一次亏得有你们,刺杀相原信义和搞到纸钞印制技术的两项任务都完成了。泽之,见到周成斌,替我问他好。”
刘泽之笑道:“我会转达。我随身没有电台,上海分局承担的‘偷梁换柱’计划进展的如何?邓站长知情吗?”
“并不知情,未奉命令,我怎么会和上海分局直接联系?成斌办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娄子。按照计划,我们这边差不多了,上海分局才能动手,我已向局本部汇报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动手。”
邓荣鸿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赵长青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眼睛长在脑门上,目空一切,我和张弛都和他打过交道,杨文举被捕后,他来上海几乎是强行的要走了张弛。此人目前怎么样?张弛潜逃,他本来是最大的嫌疑犯,可惜倪新识破了孟霄杰的身份,老孟……唉,我对不起他。”
张弛说道:“你又来了,泽之,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把不是你的责任,背在身上。要说起老孟,最对不起他的是我。赵长青押解我从上海回东北,一路上我经常处在昏迷状态,对此人,了解的不多。老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泽之不是外人。”
“此人是土肥原贤二的亲信,这两年来,沈阳站数次吃过他的大亏,今年三月份,沈阳站长春分部再一次全军覆灭与此人之手。局本部无奈才升任我这个负责奉天组工作的副站长担任沈阳站的站长。短短的几个月,因为执行刺杀相原信义等任务,损失惨重,”
刘泽之静静地听着,张弛忍不住问道:“我们就要走了,即使想帮着你对付他,也没有机会啊。”
邓荣鸿笑笑,答道:“老张,你误会了。淞沪一带被上海分局搅的天翻地覆,波及到了缅甸战场、太平洋战场。影佐祯昭成立了个联勤指挥部,泽之,这你知道吧?赵长青去了上海,担任联勤指挥部的副主任。”
“我知道这个联勤指挥部,基本上没有发挥影佐祯昭想发挥的作用。副主任不是倪新吗?又来了个副主任?是短期支援?还是长期调任?”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安插的内线级别太低,几乎接触不到任何机密。”
刘泽之问道:“此人邓站长您了解的多吗?”
“也不算很了解,只知他心狠手辣、做事没有底线,沈阳站的特工落到他手里,全逃不过酷刑逼供,即使招供,榨干价值后,他也不留活口。为人眼高于顶,听说人缘很差。”
刘泽之笑笑,答道:“这么说此人和倪新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
张弛不满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数次吃过他的大亏,却连他的为人都了解的不多,沈阳站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张弛的新身份:局本部戴笠直属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可说是“钦差大臣”,军衔又是少将,压了邓荣鸿一头,资历比张弛、刘泽之都深的邓荣鸿心中不服,也很不高兴,却也只能勉强笑笑不语。
刘泽之边想边道:“此人应该不是中国人,也不像是日本人,而是高丽人,自己却以日本人自居,和土肥原贤二有一定的特殊的不为人知的关系。不会是姻亲,更不是血亲,也不像是师生,最大的可能性是对土肥原贤二有过什么恩德。此人到上海,对上海分局未必是坏事。”
邓荣鸿吃了一惊:“泽之,你对赵长青很熟悉?”
“怎么可能?就是他上次去上海押解张弛,打过一次交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高丽人?朝鲜族有姓赵的吗?”
张弛插话道:“当然有,还是后族大姓,出过皇后、太后。”
刘泽之答道:“我是推测出来的,不过应该不会错。他去上海?估计很快会和倪新翻脸,不是倪新容不下他,而是他容不下倪新。”
张弛点头道:“二人相处的不会很和睦,这是肯定的,赵长青是一个人去的上海?有没有带自己的班底?”
邓荣鸿答道:“不是很清楚,这不重要吧?就算带人,能带几个?相处融洽与否,这也不重要吧?内部的矛盾不影响他们联手对付上海分局。”
刘泽之思忖道:“我想请倪新帮我们办一件事:把赵长青派到重庆送死。”
张弛瞪眼道:“越说越玄乎了,倪新能听你的?”
“他怎么不能听我的?我是在帮他的忙啊。邓站长,我以上海分局副局长的身份答应您一件事:赵长青这个人,我不会让他回东北,再给你添乱。”
邓荣鸿将信将疑,却只得答道:“那是最好,我代表沈阳站谢谢你。”
“不必,我为的不仅仅是沈阳站。”刘泽之冷笑道:“这样的人,落入局本部手中,为了保命,什么事都会做。”
张弛不以为然:“不会吧?看他的样子冷酷无情,不像是会轻易屈服的人。”
“冷酷?那是对别人。温和不意味着不坚定,如果换了倪新,我没有信心能拿下他。赵长青?我要用他打日本人的脸,让日本人彻底绝了在陪都重庆建立谍报网的念头!我还要用他把尽可能多的76号的精锐带到重庆去,交给局本部处置!”
见邓荣鸿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又知道张占的存在的张弛说道:“老邓,泽之这么说了,那就是有可能,可能性还很高。你知道吗?别的不说,前些日子他还为第三战区韩德勤部搞了一大批西药,在重庆的时候,是他挖出了日本人上一任谍报网的负责人古华。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了。”
刘泽之笑道:“老张,别给我戴高帽了。哪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说实话,如果泽之你还在76号潜伏,和成斌里应外合,除掉赵长青,这我还是相信的。我两年半之前有一次机会回了重庆,听说过你从集中营里营救爱德华兹大使的经过,我自叹弗如。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邓站长过奖了。没有了,杨文举的事,拜托了。”
“你放心吧,我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办,局本部那里我知道该怎么说。”
张弛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泽之,我们告辞吧。”
刘泽之起身道:“邓站长,今天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前途多艰,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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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纵火
。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魏组长,有烟吗?”
仓库重地,严禁烟火。老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来者不善!他暗暗观察:似乎只有两个人。决定动手,他答道:“有啊,这风越来越大了,我也过去歇会。”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两名部下掩护,自己带着一名部下靠近。
冯根生早从周成斌那里得知造币厂的卫队军纪严格、战斗力不容小觑,执勤时抽烟、闲聊、扎堆偷懒,怎么可能?他示意季刚做好战斗准备!
眼见老魏越走越近,冯根生手里的枪抢先发言,老魏应声倒地!几乎与此同时,季刚也撂倒另外一名卫兵。
进入仓库的四名上海分局的特工同时行动,冲着泼洒了汽油的印钞纸、半成品连连开枪,很快燃起大火,仓库里全是易燃品,火势很快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冯根生命令按照原定计划撤退!睡梦中的卫队一时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穿着制服的冯根生等人四散在忙乱奔走的对手中间,真假难辨。卫队又一味的向着着火的仓库方向冲去,没有留意对手是向完全不同的方向撤退,很快冯根生等人撤到了后门。
这时,卫队的士兵大都离开了营房,冯根生等人的存在显得很突兀。卫队长康荣定睛一看,全都不认识!他闪身隐蔽,大声命令道:“快来人!敌人穿着制服混进来了,包围他们!”
冯根生抬手就是一枪!康荣军帽被打飞,身边只剩下三名下属的他不敢再露头。
在后门扮作执勤哨兵的小孔等两名上海分局的特工冲了进来,康荣不查之下,命令道:“你们三个截断他们的退路,两个执勤的,把住后门,把他们包围在这里,等待其他人赶来!”
小孔嘴上大声答应着“是”,却一枪撂倒一名哨兵!
三名哨兵万没想到后门的两个自己人居然也是对手假扮的,顿时阵脚大乱!
冯根生不敢恋战,命令突围!
康荣眼见对手冲出了后门,只得带着仅剩的两名部下冒险追击!断后的小孔中弹,另外两名特工搀起他撤离,季刚接替继续断后!
追击的卫兵越来越多,季刚也受伤了!冯根生镇定应战,命令身边的特工把四五十米外的厢式货车开过来接应,自己借着夜色的掩护,隐身在路边一颗大树后面,看准追击而至的康荣,连发两抢,康荣中弹,倒地不起!他身边的一名卫兵也被流弹击中,另外一名卫兵正想赶过来救助,被受伤的季刚击中左腿,倒在地上。
冯根生冲过去劫持康荣上了急驶而来的货车!卫兵投鼠忌器,又失去了指挥,忙乱中开了十来枪,均打在厢式货车的车厢上,眼看着货车消失在夜色中。
六月八号凌晨一点,影佐祯昭接到报告:刚安装调试好的,定于九号开业的上海造币厂突发大火!他立即命令倪新带领76号的特工去现场调查。
倪新火速奔赴现场,火势最猛烈的地方是造币厂装满易燃品的仓库,四五级的风一直未停,风借火势,根本无法靠近。四点整,火势才被控制住。76号才有可能开始调查。
五点半钟,来上海不足一周的赵长青也到了现场,见到倪新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赵长青和倪新都是影佐祯昭任命的副主任,由于护卫山下奉文有功,倪新的军衔提升后还高着一级,赵长青对他却丝毫没有敬重之意,不长的时间里在影佐祯昭面前几次让倪新下不来台。
倪新很反感此人的做派,淡淡答道:“起火后你我应该是同时接到的命令吧?怎么才来?我刚开始调查,还没有收获。”
“我先去见了影佐将军,和将军分析商议,调查不一定要来现场,以倪局长的能力,现场调查还是可以胜任的,当然,也仅可胜任现场调查而已。我知道现在拿出调查报告不现实,不过是意外?还是人为破坏?总应该有结论了吧?”
倪新不置可否的答道:“既然你来了,一起调查吧。”
赵长青也想露一手,点头答应。
九点整,火彻底被扑灭,赵长青仔细看了76号技术处收集的证据,说道:“是人为破坏,倪局长,我有三个证据……”
倪新打断了他的话:“回司令部向影佐将军汇报吧。”说着,自顾自向专车走去。赵长青只得也上了自己的车。
日本淞沪领军司令部内,赵长青抢着首先汇报道:“将军,我虽比倪局长晚三个多小时赶到现场,却已确定是人为破坏,理由有三:现场没有烧尽的灰烬中发现被泼上了汽油、酒精等助燃物的纸张、木箱等;据执勤的卫兵说起火后发生了枪战,双方都有伤亡;第三个理由是仓库的大铁门被强行破坏了。”
影佐祯昭答道:“意料中事,搞清楚这些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倪桑,说说你的看法。”
“是军统上海分局干的,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种实力,事先能搞到准确的工厂示意图,别忘了工厂各车间、仓库就位不过三天。潜入、破门、泼洒助燃物,这一切都在卫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也只有他们,才敢在火起后,留在现场,阻扰救火,直到火势蔓延开来才撤退。”
赵长青一愣。反驳道:“那也不能认定就是军统上海分局所为啊。”
“还有一个确凿的证据:现场发现的汽油残迹是浦江县原油料库的库存品。”
赵长青脱口替自己辩解:“我刚来上海,这不是我能知道的……”
倪新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将军说的是:搞清楚这个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我想不通的是军统上海分局为什么这么干?”
“何故有此一问?淞沪地区被军统上海分局搅的天翻地覆,捣乱,就是他们的目的!”
“我不敢苟同。对方虽然没有留下伤员和尸体,可据现场目击的卫兵们说最少三人受伤,而我方也有两人死亡,三人受伤,其中一人伤势严重,卫队长康荣被劫持,下落不明,可见几分钟的枪战之激烈。还有两名哨兵被割喉。如果我是军统,淞沪军警目标这么多,为什么要不惜代价袭击尚未投产的造币厂?最起码也要等到投产后,再发动袭击,抢走一批中储劵才对。”
赵长青也觉得倪新说的有理,却还是反驳道:“也许军统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不是这个给法吧?我奉影佐将军的命令,向您提供了之前半年军统行动的《简报》,从其中可以看出军统的每一次袭击都是有目的的。李士群主任曾说过一句话:要消灭你的对手,首先要了解你的对手。”
...
第六百二十七章 鹰击行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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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佐祯昭连连点头:“倪桑说的不错,杨文举之前是被张弛策反的,而刘泽之也和他打过交道,知道前因后果,再次策反,这两个人出马的可能性最大,张弛的军衔、职务在沈阳站的站长之上,刘泽之与之平级,有权利说服,或者是强令沈阳站既往不咎。”
赵长青心里也认可倪新的分析,嘴上却说道:“搞清楚张弛或者刘泽之去了满洲,有什么意义吗?”
倪新没有搭理他,对影佐祯昭说道:“将军,据您所言张弛应该在缅甸,刘泽之前些日子还在浦江县,他们去新京干什么去了?”
影佐祯昭沉吟思忖,赵长青答道:“除掉相原信义,还能去干什么?刘泽之?哼,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就那么一个不上台面的人,居然蒙蔽的76号前后两任当家人团团转,我早就看出……”
倪新忍无可忍,反问道:“既然赵先生早就看出刘泽之可疑,为什么当时没有一言半句提醒李主任?就算李主任入不了您的法眼,您为什么不对影佐将军提起?以至于让刘泽之给大日本帝国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
赵长青语塞。
影佐祯昭摆手道:“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刘泽之,你们两个剑拔弩张的?倪桑,赵桑提出的让76号调拨给他一批行动人员的计划,你意下如何?”
“四十人太多,减半吧。人员也不能由赵先生挑选,将军,小野将军刚从76号抽调了是四十名行动特工暂时划归于思文指挥。”
小野平一郎搞得代号为“鹰击”的特种部队突袭计划,影佐祯昭是知情的,并给予厚望。倪新调拨的这四十个人就是和特种部队协同作战的。没等赵长青开口争辩,影佐祯昭一语拍板:“那就这样吧,二十人,名单你尽快交给赵桑,人员也必须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到位。赵桑,造币厂大火的侦办,就由你来负责吧。你去忙吧,倪桑,你留一下。”
赵长青走出办公室,影佐祯昭问道:“‘鹰击计划’进展如何?”
“特种兵中队还在秘密营地里,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和彼此之间的协调能力,令属下叹为观止。76号的四十名特工也由浅野一键带队进驻,随时可以发起进攻,第二波进攻所需的人手也都到位了,可惜的是两个主要目标:周成斌、刘泽之近期都不在浦江县。”
“是啊,即使不能一网打尽,‘鹰击计划’第一波行动也必须除掉最少一个主要目标才行。再耐心的等一等吧。倪桑,对赵长青此人,你怎么看?”
倪新笑笑,答道:“赵先生从满洲特意来参与华中情治机关对付军统上海分局的行动,是我们的贵客,请将军放心,属下绝不会以私害公的。”
“这就好,赵长青那个人,眼睛长在额头上,我岂能不知?面子上的事你让他一步。此人在满洲对付军统还是有些办法的,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将军说的是,属下受教。”
回到76号,倪新亲自拉了一张名单,命川崎哲也通知这些人暂时划归赵长青指挥。张占的名字也在上面。
六月十一日上午十点,刘泽之、葛佳鹏回到了浦江县,崔峰说道:“我算着你们还有两天才能回来,周局长明天也回这里。”
刘泽之答道:“一路上都是日战区,到了上海,才耽搁了一天。武顺、赵枫都回来了吗?”
“昨天都回来了,我安排他们两个保护杨文举和温文培,四人住在外面。周局长命我转告:据可靠消息,日本人已决定从东北调运印钞纸。命葛佳鹏尽速带着杨文举、温文培动身前往重庆。老葛,你去重庆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崔峰并不了解“偷梁换柱计划”,只是不走样的传达周成斌的命令,所以有此一问。
“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了。”
刘泽之说道:“佳鹏,既然周局长明天回来,你还是见一见,然后再动身。崔峰,你暂时继续代理葛佳鹏的临时军管会主任一职,我会尽快向局本部请示,正式下达委任状。”
崔峰答道:“那就安排在明天晚上十点动身吧,还是先乘船,再换车,我去安排。”
葛佳鹏说道:“行,听你的。小孔那?我这个师傅回来了,怎么没见他迎接?我走之前还想着再指点他一次。”
“你们走后,周局长命小孔带队增援冯组长,在七号晚上的行动中,孔霂和季刚都受伤了,转到了回春康,就是老彭经常去主刀的那家医院治疗。”
刘泽之关切道:“伤势严重吗?”
“虽不致命,却也很严重,尤其是季刚,之前受过很重的刑讯伤。”
“季刚?这么说要另外提周局长物色个助手了?崔峰,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我想把赵枫推荐给周局长代替季刚,冯组长那里换别人吧。”
“也行,等周局长回来,我向他推荐。一会我去趟医院,探视季刚、孔霂。佳鹏、崔峰,你们和我一起去,和老彭彼此交接一下工作。崔峰,佳鹏走后,老彭这个副主任,恐怕一时半会帮不上你太大的忙。军管会的责任都在你肩上了。”
崔峰笑道:“这我可要驳您一句了:这些日子,老彭身兼二职,兢兢业业,还是足以胜任的。刘副局长,杨文举、温文培回重庆,您准备派何人护送?”
葛佳鹏插话道:“有我这么能干的人在,再派一个人就行了。高瑞,怎么样?”
刘泽之点头道:“合适,高瑞是个老特工了。”
崔峰佯装不快:“老葛,你刚卸任,就挖军管会的墙角?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高瑞来了,这些日子军管会的内务都是由她在打理?”
刘泽之笑笑说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安全抵达重庆后,我会向局本部申请:命高瑞和受训结束的王庚等人一同返回上海。崔峰,你去命人准备午饭,多做一点,我们简单吃一口,顺便给季刚和小孔送饭去。”
十一点半钟,刘泽之、葛佳鹏在前,崔峰拎着一个四层的铝制保温饭盒在后,三人信步向回春康医院走去。
一点整,倪新接到派往浦江县的梁栋负责的情报组发来的电报,命令道:“威平,备车,立即去见小野将军。”
特种经济工作处,小野平一郎的办公室内,倪新汇报道:“梁栋发来电报:刘泽之、葛佳鹏出现在浦江县!加上之前他发来的电报,截止到今天中午,军统上海分局的刘泽之、葛佳鹏、崔峰、彭寍韡、高瑞、杨文举、还有一个叫温文培的从满洲一起来的人,都在浦江县。将军,您觉得有突袭的价值吗?”
周成斌没有露面,通缉榜上在册的孙栋盛、冯根生、巩肃和在逃,是再等一等?还是立即动手?小野平一郎委决不下。
...
第六百二十八章 鹰击行动(二)
。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走出病房,刘泽之笑道:“快一点了,有点饿了,老彭,我请你去医院后门拐弯那家馄饨摊吃夜宵。”
老彭笑笑答应下来。
馄饨摊已有了两名顾客,刘泽之想借机和老彭多聊几句,要了两碗馄饨加蛋,把两个矮凳拉开两三米。
老板端上馄饨,刘泽之接过,笑道:“谢谢。”两三米的距离恰好让他的余光看到先到的两位顾客碗中已不见热气。
又有两名食客光临,馄饨摊不大,只有五个矮凳,老板招呼道:“你二位请坐,坐我这里。”把自己的矮凳让了出来,又委婉的对先来的那两个人出言催促:“二位,再给您添点汤?”
刘泽之心道:再添点汤?这么说已经添过汤了?这么热的天,汤已凉了,可见二人坐的时间不短。盛夏酷暑,每天也就午夜才能安眠几个小时,这两个人吃完了夜宵不赶紧去睡觉,也不像是有事要谈,根本就没听到他们说过话,坐在这里干什么?
那两个人似是发现了刘泽之已经留意到了他们,起身离开,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刘泽之说道:“老彭,你坐回,我去取榨菜。”不等老彭回答,也起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老彭本想劝阻,咽下嘴里的馄饨,刘泽之已经走了,只得作罢。
不过是习惯性的谨慎,刘泽之拐弯后,加快了步伐,想绕医院转一圈。只走了一分多钟,前方隐约的脚步声传来,刘泽之隐身在一颗大树后面。很快,两个人一前一后间隔十来米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馄饨摊的那两名顾客之一!
难道是住院的病人或者是陪床的家属?不对啊,医院不允许病人这么晚离开医院;家属吃完了夜宵闲逛什么?刘泽之决定盘查一下,他从隐蔽地现身,问道:“我是军管会的,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检查你们的证件,请出示。”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停住脚步,右手伸进裤兜,掏出了证件,后面的那个人返身折回。
刘泽之问话的声音并不高,后面的人除非早有戒备,未必听得清楚,为什么突然折回?口气也并不严厉,那个人在担心什么?
宁可犯错,事后致歉,也不容有所闪失!刘泽之没有接证件,掏出佩枪,厉声喝道:“站住!”一边闪身隐蔽。
折回的那人狂奔逃离!对面的那个人扔掉证件,疾走两步,向路边一棵电线杆后冲去!刘泽之一眼看见那人已经掏出了手枪!
怎么可能容对手先下手?刘泽之一枪打在他暴露在外的左小腿上!枪声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凄厉!
那人噗通倒地,转身还击!
老彭听到枪声向这边跑来,刘泽之想起葛佳鹏就住在一墙之隔的宿舍二楼,一边还击一边高声喝道:“葛佳鹏,出来增援!老彭,有一个人向东边跑了,你去追!”
话音未落,被从睡梦中惊醒的葛佳鹏跳下床,从枕下摸出佩枪,推窗观察。
对手连开两枪,都打在刘泽之隐蔽的大树树身上,受伤之余,还有这样的准头和意志力,可见不是什么宵小之辈,而是训练有素的特工或者是宪兵,刘泽之决意留活口。
葛佳鹏并不知前因后果,他只见刘泽之持枪隐身在树后,电线杆后的对手再一次开枪,子弹打在树上,他很担心刘泽之已经中枪,瞄准对手连开两枪!
那人身中三枪,再也无力还击,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葛佳鹏纵身跃下,刘泽之顾不上责备,几步跑到那人身前,俯身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持枪拒捕?”
葛佳鹏打量四周,再无他人,担心刘泽之的安全,持枪跑过来警戒。
那人左胸中了致命的一枪,已经气息奄奄,他瞪着刘泽之和葛佳鹏,眼睛里全是仇恨和不甘:“刘泽之……你这个奸细,葛佳鹏,你们,你们,死期到了……我在阎王殿等着……等着……”终于一瞑不视。
刘泽之和葛佳鹏对视:此人怎么会认得他们两个?
彭寍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告:“没抓住!那人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看——”
刘泽之当机立断:“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要出大事。佳鹏,立即给军管会打电话,命令崔峰带领内卫组做好战斗准备。而后转移季刚和小孔。”
“我知道了。”葛佳鹏顾不上跑到医院大门口,助跑两步,翻墙而入。
老彭起身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刘副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老彭,你马上赶去第四中队驻地,传我的命令:全体进入紧急状态,一半人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另外一半人四人一组,进入浦江县城区武装巡逻。那里有电台,命他们和孙栋盛联系,请他派队增援!”
彭寍韡领命而去。刘泽之不敢耽搁,匆匆向赵枫、杨文举、温文培等人的住所赶去。
拨通电话,葛佳鹏刚说了几句,通话突然中断,葛佳鹏“喂,喂”两声,话筒里毫无动静!只听得医院的座钟打响了一点钟的钟声。
葛佳鹏扔下话筒,正要赶往季刚、小孔同住的病房,窗户外一个黑影攀爬而上!他心中一凉:刘泽之和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想都没想,冲着黑影就是一枪!顾不上查看是否命中,跑出值班室的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
已经有一些住院的病人被枪声惊动,走出病房,没时间解释,葛佳鹏跑进季刚、小孔的病房,伤势较轻的小孔已经起身,卧床的季刚无力起身,挣扎着坐起倚在床头。
葛佳鹏命令道:“小孔,转到别的病房去!”自己抱起季刚向外走去。如果他所料不差:敌人袭击医院,针对的肯定是军统的人。浦江县是军统的地盘,来人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把医院的医生护士、住院病人一网打尽。避过突如其来的袭击,就安全了。
参与突袭的松本敏三的特种部队的一个小组万没想到行动还没有展开,医院外就发生了枪战。箭在弦上,只得继续突袭。
葛佳鹏抱着季刚冲进走廊尽头一间病房,命令那里的两名病人:“关门!”
“为什么?你们是谁?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数声枪响,走廊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声、繁杂的逃跑声、忍不住的呻yin声!又是两声枪响,子弹打在房门上,那名问话的病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葛佳鹏把季刚放在病床上,转身去拉那名病人,那人跌跌撞撞的被拉进病房,葛佳鹏大力关门,子弹追着他打在地上!随即病房的门被打出两个弹洞!
怎么办?重伤在身的季刚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更遑论帮忙了!门被外边的人大力踹了一脚,摇摇欲坠!
没时间考虑,葛佳鹏对准房门开了一枪,再次抱起季刚,从二楼的窗口纵身跳下!他调整好落地的角度,季刚压在了他的身上。没等葛佳鹏起身,又有两发子弹飞来!虽未直接命中,溅起的弹片击中了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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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鹰击行动(三)
冲出楼门,小孔一眼看见楼边有一名身穿黑色帆布衬衣的男子倒在地上,他俯身过去,捡起手枪,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持枪,从包围葛佳鹏的三个人的背后开枪!
松本敏三属下的攻击医院的特种兵行动组共计六人,事先知道这里并没有卫队驻守,目标只有三个人:医生彭寍韡,两名病人季刚和孔霂,还有76号事先安插在浦江县的两名特工配合,都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完成任务,此次突袭行动的主要目标是县政府,次要目标是跟踪后摸清楚的杨文举等人的驻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医院只是第三目标,谁知居然遭遇了顽强的抵抗!行动开始十余分钟了,三个目标一个还没有确定拿下。
突袭的原则是不能恋战,一击得手,必须马上撤退,别忘了浦江县到底是军统的地盘,再耽搁下去,全军覆灭就在眼前!
孔霂没有左右开枪的能力,这一枪擦着一名特种兵的左肩飞过,那人受伤后并不包扎,回身两枪,孔霂中枪!葛佳鹏得此缓颊,用仅剩的一颗子弹打死一名特种兵!飞身扑倒已经攻到距离他只有不足五米的唯一没有受伤的最后一名特种兵!
两名受伤的特种兵怕误伤自己人,不敢开枪,扑了上来,双方肉搏,左臂受伤的葛佳鹏以一敌三,很快处于下风。幸而此时,三四名胆子稍大一些值班的医生护士、病人反应过来,冲过来帮忙,混战中,葛佳鹏喊道:“抓活的!刘副局长带人增援来了!你看,刘副局长的车!!”
两名受伤的特种兵和葛佳鹏扭打在一起,唯一没有受伤的那名特种兵终于脱身,闻听此言,不再恋战,连开两枪,均命中了帮忙的医生护士,一死一伤!而后相互交叉掩护撤退!虽然其中两人有伤在身,医院里却也没有职业特工阻击,很快退出了医院。
众人还待在追,葛佳鹏制止道:“并没有人增援,是我的缓兵之计,快去看看小孔,还有刚中枪的两个人,季刚竖井里!去个人看看!”
且说十二号凌晨一点整,在与医院的行动同时,松本敏三亲自带队的特种兵一部对浦江县政府的突袭开始了!
接到葛佳鹏电话的崔峰只来得及持枪下楼,走到楼门口,对两名站岗的哨兵说了一句:“可能要出事,你去叫醒卫队的人,全体进入……”
一发子弹飞来!已有准备的卫兵一把推开崔峰,就地卧倒还击!捡回一条性命的崔峰加入战团。三人很快发现来者不善,对手火力太强!只得且战且退,向楼内退却。崔峰用钥匙打开一楼唯一装有防盗铁门的财务室,三人避入其中,反锁大门!
一名卫兵说道:“崔主任,这不行啊,我们职责所在!”
崔峰不知来者的目的,一边用枪击毁保险柜,烧毁文件,一边命令道:“试试能不能打通电话,命令能通知到的部门抵抗!”他寄希望于医院的电话被破坏,而县政府的电话还可以正常使用。
一名卫兵拿起电话,喂喂几声后答道:“电话不能用了!”
门口有人踹门,两下之后,可能是发现铁门的坚固程度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的,没了声音。随即崔峰发现有人从窗口进攻!崔峰等三人一边组织还击,一边打开里间的门,退了进去。
那是一间专门用来存放现金等贵重物资的套间,没有窗户,崔峰用保险柜堵住铁质的房门,命令道:“我身为军管会的代理主任,应该是敌人的重要目标之一,这里的现金也不能落入敌手,一定不能让敌人攻进来。”
“就怕他们使用**。崔主任,发动袭击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葛佳鹏也没说清楚,电话就断了。只要坚持十分钟,县城里有武装巡逻的卫兵,孙栋盛队长,特别是第四中队,闻讯也会来增援。我担心的倒不是爆炸,怕的是他们滥杀无辜!县政府宿舍住着好几十个人,大部分都是文职人员,内卫组不过十二个人。”
“不会吧?杀手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我觉得他们就是冲着您和其他几位长官来的。”
崔峰忧心忡忡,听外边的动静总觉得大事不妙。
话未说完,突袭的人员已经进入了外间,开始攻击房门。很快,房门变形,露出了缝隙,双方通过缝隙枪战!
后院宿舍内,特种兵挨门搜查,见人就杀!
三排宿舍的最后一排是四间女宿舍和食堂、仓库,高瑞一边据门抵抗,一边命令同屋的卫生院小宋:“你没有配枪,从窗户翻出去,仓库后墙外那棵大樟树下有密道,从那里突围!”敌人有备而来,火力很强,只有一只点三八手枪的高瑞自知坚持不了多久,决意殉国!小宋突围出去后,也是凶多吉少,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小宋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反而会连累高瑞分心保护,依言照办。刚翻出窗户,一发子弹飞来,小宋中弹倒地!
宿舍第一排有四间住的是内卫组的士兵,事起仓促,又兼寡不敌众,最先反应过来的几名战士冲回办公楼,其余的几名士兵在损失了四五人之后,剩下的三名战士且战且退,想冲出后门分头报信。路遇受伤的小宋,两名战士还击,一名上前救援!
小宋说道:“我没事,是擦伤!高姐命令我从仓库后墙地道突围。”
四人向近在咫尺的仓库冲去,短短的一段路,就发现了三四名伤员。找到地道口,两名战士拼死掩护,一名战士协助包括小宋在内的五名伤员下了密道。
追击的特种兵发现了他们利用密道突围的意图,两枚手雷交叉投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漫天的烟雾中两名军统浦江县政府内卫组的战士被炸死,其中一名战士的尸身兀自牢牢地趴在密道口……
两名突袭的特种兵跑过来,搬开尸体,又往密道里投掷了一颗手雷!他们不知道密道有多长,通向哪里,有无岔道,不敢恋战,转身继续挨门搜索幸存者,力争做到突袭后县政府内无活口!
突袭开始后不久,松本敏三带人攻进了位于二楼的电讯室,值班的电讯员烧毁密码本,抵抗后被枪杀!松本敏三戴上耳机,按照缴获的频率本呼叫军统局本部,用明码发报:大日本帝国淞沪特种兵中队,松本敏三中佐敬问戴笠先生起居。浦江县政府已无活口,戴老板后会有期!
他要羞辱戴笠,打军统的脸!做完这一切,松本敏三数枪击毁电台,命令道:“引爆第一批**,撤退!”
数声剧烈的爆炸声中,松本敏三等人撤出县政府。
且说一点整,疾步赶往杨文举等人住所的刘泽之也听到了医院、县政府方向传来的密集的枪声。他愣了一下:自己定是突袭的主要目标之一,是隐蔽躲藏?还是继续报信?几乎是一刹那,他打定了主意:医院里的葛佳鹏生死未卜,虽有武顺、赵枫保护,温文培、杨文举不能出事!特别是温文培,是“偷梁换柱计划”的关键!他持枪在手,加快了脚步,向二百来米之外的住所赶去。
百余米后,住所方向传来数声枪响!随即没有了声音。刘泽之心往下沉:没有还击,没有枪战,是最坏的结果!难道睡梦中武顺四人就被打死了?三处同时出事,可见来者不善,不是一两个杀手,而是有组织的突袭!住所外围不可能没有人担任警戒,贸然送上门去等于送死。
...
第六百三十章 鹰击行动(四)
事先潜入军统浦江县根据地有76号的一个情报组、两个行动组,这些特种兵事先被告知他们的目标:杨文举和另外一个人都是技术人员,谁知能力如此之强?那么另外两名同住的军统特工的身手又该如何?不由得生了恐惧之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敢轻易向东屋进攻,三人全力对付西屋的目标。
东屋内,杨文举和温文培已被惊醒,最初的惊慌失措后,杨文举勉强镇定下来,冒险一把关上木制的房门,插上插销,杨文举知道门并不结实,随时有可能被踹开,不过是聊胜于无。他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别慌,有赵枫、武顺在,一定会保护我们的。跟我来——”
这栋住宅是传统的中式民居,主窗和门都开在南墙上,北墙上还有一个透气的、距离地面二米多的、一尺五寸见方的后窗。温文培茫然的跟着杨文举躲在后窗下,杨文举又道:“设法翻出去。”
与此同时,一名特种兵冲着门帘开枪,门帘被打的稀烂!又是两发子弹先后飞出,可惜没有命中!三名特种兵避弹,就这么一刹那的空挡,武顺就地翻滚,冲到了客厅里,借着方桌的掩护,就是两枪!
赵枫的枪也响了,狭小的客厅内,五人枪战!
跑出范大可的视线,刘泽之跳下房顶,在夜色中折返,接近住所。
温文培两腿发软,虽有杨文举的帮忙,却怎么也爬不出窗户!客厅里传来密集的枪声,杨文举脸色煞白,一身冷汗,无计可施。
一只手伸进窗户,抓住了温文培的手,一个低沉而不容违抗的声音响起:“我是刘泽之,抓紧我!”
杨文举松了一口气,可有救了!使劲托举温文培,刘泽之连拉带拽,温文培被从窗口拽出,杨文举随即也要翻窗而出。
特种兵中的一个突然反应过来:枪战的定是军统的职业特工!目标不在西屋!他顾不得四处乱飞的子弹,一个纵身,跃出藏身的五斗橱和墙角形成的一个小空挡,向东屋飞去!
杨文举大半个身子已经翻出来后窗,那名特种兵抬手就是一枪!杨文举一声惨叫,几乎脱手!刘泽之牢牢拽住他的手腕,一使劲,把他硬拽出了狭小的窗口。
杨文举后臀中枪!刘泽之命令道:“温先生,背起老杨,赶紧离开!记住:不要回县政府,随便找所民宅暂时藏身。”
“里面有好多敌人,您怎么办?”
刘泽之厉声低声喝道:“混账!还不快走?”
温文培不敢再说,背起杨文举,跌跌撞撞的跑远。
刘泽之冷静的持枪观察着后窗口,嘴里故意扬声说道:“老杨,你怎么样?老温,这里太危险,先帮我把你表哥抬走,然后你去找人——”
果见有一双手出现在窗台上,迅疾悄无声息的露出另一个人头,刘泽之扣动了扳机!那个人头被打开了花!
虽然事态万分危急,刘泽之怕对手如法炮制,不敢从窗口翻进去参战,他寄希望于担任外围警戒的范大可感念自己的援手之恩,能徇情放过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纵身跳进邻居院中,顾不得观察藏身,冒险翻进了院中。
几分钟的枪战过后,客厅里赵枫腹部、左腿连中两枪,丧失了战斗力,好在三名对手也有两人轻伤,狭小的空间里武器威力的差距显不出来。也被子弹擦中的武顺尚可苦苦支撑,拼死做最后的一博!
刘泽之隐蔽在客厅窗外,酣战的房内众人谁也没有发现,他看准时机,一枪撂倒一名黑衣人!那人受伤,却还是还了一枪!
突如其来的变故,对手有生力军加入!特种兵不知来者究竟有多少人,不敢恋战,扔下两具尸体,协助伤员向外突围。
担任外围警戒的不会是一个人,刘泽之一击得手,不敢在院中逗留,猛跑两步,纵身上了院墙,大声喝道:“在这里!看到了没有?你们几个从后面包抄!还有人来了吗?”
一边高喊误导援兵来了,一边跳下院墙,果然两发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打在院墙上!
刘泽之侧耳倾听:院子内脚步纷沓,很快寂静无声。他顾不得万一敌人留有后手的危险,翻墙进了院子,略一观察后进了房间。
武顺正在救治赵枫,刘泽之说道:“交给我,你去院中警戒。”
武顺知道刘泽之是半个外科医生,更悬心杨文举二人的安危,听命照办,几分钟后回来说道:“没有敌人了,刘副局长,这是谁啊?来的这么快,撤离的也这么快?老杨他们去了哪里?赵枫怎么样?”
刘泽之简短的答道:“76号参与了行动,可不仅仅是76号的。老杨受伤了,他和老温不会走得很远,就在附近藏身,你去找找。我送赵枫去医院。”赵枫已然昏迷,刘泽之心知难有回天之力,却不能不尽人事听天命……
一点一刻,八辆架着机关枪的军用吉普风驰电骋闯进浦江县城,如入无人之境,接应特种兵突击队员上了车,调头撤离!一路上不停地抛洒传单,见人杀人,向路边的民房投掷手雷!浦江县一片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点二十,彭寍韡才赶到位于浦江县和日战区交界地带的第三纵队第四中队的驻地,浦江县爆炸声、枪声不断,火光冲天,已没有必要全体进入紧急状态了,他命令道:“留下八名战士留守,剩下的人全体出动,立即进入浦江县城。架设电台,我要立即发报。”
一路狂奔的刘泽之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大胆出来查看的市民,请他帮忙,回到住所,用门板抬着赵枫赶到了回春康医院。
除了几家中医诊所,浦江县只有两家西医院,回春康是最大的一家,也是唯一可以做外科手术的一家。浦江县突遭袭击,乱成一团,送到医院的伤员越来越多。
葛佳鹏在大门口坐镇,见到刘泽之,跑过来说道:“您怎么样?门板上是谁?”
“赵枫……”
葛佳鹏吃了一惊,俯身观察,颓然说道:“刘副局长,赵枫他已经……”
刘泽之抬眼望天!
葛佳鹏又道:“那帮王八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把季刚藏在地下污水的竖井里,他们居然向里面投掷手雷……好在季刚向里面移动了两米多,又有一个角度隔着,才没有被当场炸死,可季刚的右腿被炸得粉碎,医生说凶多吉少……小孔也……他是为了救我,我对不起他,他拜我为师,我什么都没有教会他……”
刘泽之深呼吸了两下,命令道:“我估计巡逻的士兵,还有第四中队,很快会赶到,你组建一个临时卫队,医院不能再出事。还有,等人到的多了,命令全力抢救居民。”
医院院长过来说道:“刘副局长,伤员太多,医生根本忙不过来,刚才葛主任命我把所有的在家休息的医生都找回来,找人的人回来的说好几名医生也……”
没等刘泽之开口,又有几架担架抬了过来,刘泽之一眼看见其中一个伤员正是军管会的卫生员小宋,抬担架的有县政府传达室的老董,还有几面似曾相识的内卫组成员。
抬担架的一名士兵汇报道:“刘副局长,县政府遭到突袭,他们见人就杀……加上四名伤员,只有我们五个人,或者是下了密道,或者是和崔主任躲在财务室,幸免于难,其他的人都……”
“崔峰在财务室?他怎么样了?”
“万幸的是财务室没发生爆炸,他没有受伤,目前正在指挥灭火。”
刘泽之疲倦焦虑,思维迟钝,说道:“把伤员送进医院。佳鹏,我必须参与抢救,其他的事就交给你。见到老彭,命他立即协助医院抢救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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