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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重整旗鼓

    第十六章 重整旗鼓

    密电传来,军统重组的上海站未及开展任何行动,又一次全军覆灭!盛怒中的戴笠拍了桌子,上至毛人凤郑介民,下至身边的秘书副官,个个被牵连波及,人人碰壁,无一幸免。毛人凤扣准时间,请求觐见,劝道:“戴老板息怒,我们也不是一败涂地,周成斌脱险,而且还侦知了在我们局本部有一个能够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奸细。还有,八十六号第一次出手,就有上佳表现,更是意外之喜。”

    “唉,上海站必须马上重组,这件事由你亲自安排。把家底都用上去。局本部居然有奸细,还是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高级特工,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尽快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恐怕不容易,我尽力想办法。”

    戴笠又道:“还有一件事,更棘手,也更急迫。这是校长的手谕,你看看吧。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天晚上毛人凤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

    五月一日,上海,刘泽之终于盼来了苏醒的指令,他接受了第一个任务:启动联络站,参加“逐日行动”。这个为他特设的联络站直属军统局本部,不归上海站管辖,是半年前特意派人来到上海设置的,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所以逃过了两次灭顶之灾。

    第二天上午,一家小学校的后门,挂着一个很不起眼的三寸宽、半尺长的木牌:一对一日语培训。刘泽之敲了敲门,许久没有人应门,他稍稍加大了力度再次敲门,一个身穿黑色香云纱中式裤褂、挽着横爱斯发髻的中年妇女打开了半扇门:“您找谁?”

    “我是从《申报》上的广告看到这里教授日语的,刚才打过电话,敝姓刘。”

    “刘先生请进。”

    三间日式平房,一座小小的院落,通往前院的月亮门被封死了,坐北朝南,里面铺着榻榻米。刘泽之很不习惯的脱鞋进门,那个女人闪进屏风后沏茶。刘泽之打量着象征性隔开的房间,西侧墙上挂着一幅后人临摹的《芙蓉锦鸡图》。东间一个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二十多岁的女子正在给一个半大的男孩授课。看到又有客来,微微一笑算是招呼。刘泽之回了一个笑容。转身细看那幅宋徽宗的传世名画。不大一会,那名半大的男孩子起身鞠了一躬,告辞离去。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请坐,请用茶。”

    这名女子的声音糯糯的,听起来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半长的西式卷发,浅蓝色七分新旧阴丹士林旗袍,不镶不滚,腋下掖着白色麻纱手帕。整个人看起来清爽适宜,如同这江南五月的仲春时节。“刘先生是吗?您似乎很喜欢这幅画?这是前清一个进士临摹的。很有几分道宗皇帝的神韵。”

    刘泽之笑道:“徐小姐吧?刚才是我打的电话。恕我直言您猜错了,我不喜欢宋徽宗的画,哪怕是他的真迹。”

    “为什么?赵佶的瘦金体和他的画,是北宋书画的巅峰之作。”

    “是的。可惜赵佶首先是一个皇帝,靖康之耻贻羞千古,妻子儿女,沦为奴囚。如果我是徐小姐,我宁可选一幅文天祥或者岳武穆的字。”

    暗号对完,那名女子敛起笑容,正色道:“刘长官,军统特工徐建雪向您报到,请长官指示,从现在起,我是您的助手和电报员。我们每星期都在《申报》刊登广告,等了您整整半年。毛先生密电:周成斌重返上海,主持逐日计划。”

    “是吗?太好了。”听说周成斌回来了,不知为什么,刘泽之心里突然有了底,虽然他还不知道“逐日计划”的具体内容,可是能和周成斌并肩作战,是他心之所向。同时他还有几分兴奋,一个军人,即使知道冲上战场就会马革裹尸,也总是值得期许和骄傲的。

    开门的那名中年女子也走了过来:“刘长官,军统特工纪群向您报到,我是您的通讯员。”

    刘泽之点了点头:“好。介绍一下你们的对外身份。”

    徐建雪答道:“这是一家教授日语的一对一家教,我对外的身份是日本一名中尉军官的遗孀,原籍台湾,一年半以前不顾家人反对,私奔嫁给一名姓仓田的日本中尉,八个月前仓田中尉及其所部死在长沙,我不被夫家仓田家承认,只能滞留上海以教授日语为生。纪群是我在上海雇佣的娘姨。真正的徐建雪已经死在从长沙来上海的途中。”

    刘泽之很满意:“这样的身份是最适合隐蔽的。我们统一一下口径,六年前为了去日本的医学院留学,我学了一年的日语,后来改变计划去了英国。现在为了在76号工作方便,又把日语捡了起来,请你做家教,每周两次,每次两个小时。由于我的时间不固定,授课时间只能提前一天电话预约。你们的任务就是为我服务,和军统的任何组织不交叉、不来往、不联络。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请长官放心。”

    “从现在起,叫我刘先生,我们开始上课吧。我的日语有一点基础,能应付日常对话,阅读就有困难,动笔写点东西更是不行。”

    联络站成功启动后,他等待着周成斌的召唤。

    同一天,周成斌带着刘林找到苏北忠义救**第三纵队,洪泽湖一个小岛上,零零散散坐落着十来组茅草屋,纵队长李智勇带队亲自迎接长官:“周站长,我们这里条件很艰苦,鱼虾倒是多得吃不完,凑了几个菜,给你接风。”

    “罢罢,什么时候,还来这一套?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想办法给我找个医生,药品我带的有。还有,他叫刘林,我受伤后一直是他在照顾,和他两个哥哥不一样,是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你安排一下,让他加入纵队抗日。刘林,你先出去转转,熟悉一个环境。”刘林答应着离开房间。周成斌又道:“把这个人安排在你身边,别让他出危险。特别是不能让他落入日伪手中,如果有被俘的可能——你可以击毙他。我教给你一套说辞……你现在有多少人?”

    职业特工出身的李智勇自然不会打听刘林的来历,他答道:“长官高明,我知道该怎么办。我手下这支队伍最多的时候有四五百,这个月打了两次仗,连损失带走散的,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不过能打仗的老兵不少。站长,属下想多挑选一批人跟您去上海。”

    “智勇啊,你做过特工,现在又带兵,应该清楚搞特工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搞情报不是打群架,人多未必一定好。我这次亲自前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你找十来个可靠的人,组建三个小组,每组四人,携带电台、轻武器,组长最好由军统的老人担任。明天就出发先行去上海设法潜伏下来。而后和你取得联系。这三个行动小组以后我会通过你启动。你记住,这三个小组的存在是绝密,就是和重庆通过电台联系时也不能提及。”

    李智勇立正行礼:“请长官放心,属下马上就办。可是有一个困难:电台不足。现在只有两部。”

    “那就先派遣他们出发,提前商定好接头地点,我几天后就回上海,想办法解决。第二件事我需要有个身份在上海潜伏。”

    李智勇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并不需要周成斌过多的解释,他想了想答道:“恰好有这么一个人,是个乡绅,名叫文宣。为避战乱,本来做好安排要去上海租界暂住,没想到上个月妻儿死于日本人之手。他和我中学同窗过两年,自此之后一直向我申请要加入军统抗日。”

    周成斌点头道:“我想你的安排一定不会错。把这个文宣尽可能多的资料交给我,安排他去重庆更名换姓加入军统。转告局本部人事处,不要让他离开重庆。”

    “是,属下明白。您什么时候回上海?多住些日子养好伤再走吧。”

    周成斌摇头道:“没有时间了。你再给我配一名身手好一点的助手。”

    “我让我的副队长李立和您一起去上海。”

    刘林在驻地转了一圈,心情大好。众人都知道他是跟着长官从上海来的,争着和他嘘寒问暖。一路上冷峻的周成斌沉默寡言,刘林虽然好奇却没敢打听他的来历,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周成斌居然是这支抗日队伍的上司。在这个年轻人的心中,周成斌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崇拜、仰慕到了极点,而这个天神是自己哥哥的朋友,那么自己的哥哥又是什么样的人那?正在此时,李智勇派人叫他过去,刘林兴冲冲地来了。“你叫刘林?你哥哥虽然是个汉奸,到底还是良知未泯,又慑于周长官的威名,不得已做了一次好事,所以周长官饶了他一命。”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刘林愣住了。李智勇看在眼里,心如明镜,知道刘林深受打击,继续说道:“不过听周长官说你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不忍心让你跟着做汉奸的两个哥哥误入歧途,所以带你来抗日。你也不必有心理包袱,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不会歧视你的。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当个通讯员吧。我这里都是铁了心抗日的热血汉子,你哥哥不光彩的事我不会对别人讲,否则你就混不下去了。好好干,多杀几个鬼子,替你两个哥哥赎罪。”

    这番破绽很多的话,唬住涉世未深的刘林却绰绰有余,他心乱如麻,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哥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人?是被迫救的周成斌?哥哥还是个汉奸?那周成斌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呢?真的不想让自己跟着做汉奸?还是另有目的?难道周成斌带自己来是为了找个人质,让两个哥哥不敢铁了心做汉奸?也罢,只要能有机会抗日就好,多杀几个鬼子,也让别人看看刘家虽然有汉奸,可也有堂堂正正的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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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交锋

    第十七章 交锋

    刘泽之回到76号,没等他坐稳,电讯处有人先来找他:“你就是行政科的刘科长?我这是第三趟来找你。”

    “是的,您是哪位?请坐。”来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消瘦的像个瘾君子,头发很硬。一根根直立着,剑拔弩张。双颊深陷越发显得眼睛大的出奇,总像是在抬头望天,偶尔扫来一眼,让人很不舒服。

    那人笑笑,刘泽觉得他还是不笑的好,这一笑更让人觉得另类。“我需要一间办公室,最好在顶楼,面积不需要太大,但是要进行全方位电波屏蔽,和李主任的办公室一个规格。越快越好,你需要几天?还有这是我需要的设备,库房里没有的你尽快采购。”

    对这个连名字都没有告知的不速之客,刘泽之怒极反笑。“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啊?电讯处的处长换人了?不过以前的温处长也没有提出过这种过分的要求。”

    那人似乎没有听出刘泽之的嘲讽,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是李主任交代的,你可以去核实。告辞。”

    刘泽之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李明华,一定是他!电讯人才和搞行动、情报的特工不同,后者只要油水被榨干就变成了鸡肋,而前者的价值却不会随着一次行动的结束贬值。他佯作不知,来到电讯处一组,在76号,刘泽之人缘很好,特别是和当初一同从越南来上海的倪新、张克清、赵敬东,四个人来往一直很密切。“张组长,你在就好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一个神经病?连名字都不说,打着主任的旗号就让我办差,还要越过你们温处长,你老兄就更别提了,和李主任的办公室一个规格!什么东西!”

    “消消气,什么张组长、刘科长,不是和你说了吗?叫我老张。泽之,来,先坐下。那个人我估计是李明华。”

    “李明华?李明华是谁啊?没听说过。”

    张克清笑笑:“你没听说过就对了,我们处的办公会议刚结束不到半个小时,李主任也参加了。新成立了一个特别电讯组,组长就是这个李明华。说是归属电讯处,可是主任亲**代业务由他亲自指挥。办公室的全方位电波屏蔽、设备都是主任点了头的。”

    “哎,这人是哪来的?这么神气。”

    张克清起身把虚掩着的房门关好,低声道:“听说是重庆来的,这次行动立了首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谢谢你老兄提醒。这个王八蛋,故意不说他是谁,想激怒我,然后在主任面前告我一状。没错,他就是安得这个心!其心可诛。唉,他有尚方宝剑,我还真得伺候。哼!君子报仇,总有一天……”

    “你想多了吧?”张克清息事宁人的劝道:“我看他没那么多的心眼,搞技术的和你们不一样,很多人都是一根筋,除了自己的专业,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刘泽之放低声音问道:“你真是个好好先生,都像你这样与人为善,天下就太平了。张哥,恕我多嘴问一句,他会不会抢了你的位置?分你的权,抢你的人,你可是电讯处的第二把交椅。我看他向我要的设备,什么大功率的电台、天线、监控仪,对了,他还要一辆最新式的流动电台监控车,其志不小。”

    “都是吃粮当差,无所谓抢不抢的。他要出风头,多干点,我不就清闲了吗,求之不得。他的人不用咱们管——除了他自己找的,都是日本人直接派来的,业务也是日本人移交的。”

    刘泽之点了点头:“噢,原来是这样,谢谢张大哥,这个姓李的,给我挖坑,我要是和他冲突起来,岂不连日本人也得罪了?好在来日方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算了吧,何必认真。对了,倪新出院了,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宿舍看看他。”

    刘泽之带人先把库房里现成的东西送给了李明华,当着行政科下属的面,答应符合他要求的办公室一定在半个月内抢工完成。这之前请他们先在另外两间办公室里临时凑合一下。又向财务科打了个报告申请资金购置设备、装修办公室。李明华听完刘泽之的这番话,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忙吧。”,再无别话。这让和他平级的刘泽之大失颜面,也让在场的其他下属愤愤然大感不平。

    当天晚上,刘泽之和张克清、赵敬东一同探视刚出院的倪新。赵敬东提到了这件事:“泽之,别忙了,搞太多的菜也吃不了,过来陪我喝酒。老张和倪秘书还是滴酒不沾,你们说大男人不喝点抽点,活个什么劲?泽之,听说下午被人当众搞了个下不来台?”

    刘泽之端出一盆鱼汤:“这是最后一个,没菜了。老倪,特意给你炖的,枸杞洋参鲫鱼汤。唉,老赵,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少给我倒点,我烦着哪。”

    “那就是个神经病!你别理他。”赵敬东一口喝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老哥我陪你喝一杯,干。我听说那个人连他的顶头上司,电讯处的温处长也不放在眼里。温处长问了问他的工作进展,又说了他几句,让他注意同事间的关系,他当众就敢反驳。老温气的面红脖子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倪新笑道:“泽之,谢谢你还特意为我炖汤。老赵,你说话太夸张,一个大活人哪至于几句话就气死。泽之,那个人就那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刘泽之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合群的,清高孤傲,想来有点真本事,不像我是混饭吃的。我没事,以后少来往就行了。张大哥和他一个部门,以后有的气受了。”

    张克清笑笑没有说话,低头吃饭。刘泽之又对倪新说道:“我现在开始学日语了,我看你这有本日文原版的书,《今夕物语》,借给我看看。”

    “这本书对你来说程度太深,我还有本原版的《源氏物语》,送给你吧。你的日语原本就有基础,捡起来不会很困难。其实日本的这些文化归根结底,源头都是中国,可惜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亏得有你这个留学日本五年的内行,否则我搞本啃不动的书,有的罪受了。倪新,你又买了一套《全宋词》,你以前不是有一套吗?版本不一样?你看看你这间宿舍,哪像个职业特工的住处,整个一个老学究的书房。”

    一顿饭吃到快九点,张克清提议道:“倪新,你还在养伤,早点休息。老赵,别喝了,我们一起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刘泽之落后几步:“不用,你们先走,我和老倪都住这栋楼,帮着收拾就行了。”

    二人走后,倪新笑道:“泽之,有件事,我想私下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说吧,干嘛吞吞吐吐的。”

    倪新想了想说道:“听说李明华要你对他的办公室实施全面的电波屏蔽。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能让我监控到他的对外联络。”

    刘泽之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老倪,你想干什么?这是主任的意思,还是……”

    倪新答道:”你就当不是李主任的意思。“

    这话,真的是高深莫测,什么叫‘就当不是李士群的意思’?到底是不是?谁想知道李明华的对外联络情况?或者说倪新是奉的谁的命令?李士群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李明华。那么是日本人吗?日本人想知道为什么不和李士群打招呼?又为什么命令李士群的亲信倪新?刘泽之脑中飞快地分析着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判断着自己该采取何种态度,他挠了挠头:“我没听懂。不是李主任的意思,那我可不敢干,我劝你也要三思。”

    “泽之,你信不信我不会害你?”

    “这我当然相信,可是……你等我想想。这样吧,工期紧、资金不足,难免有屏蔽不到位的地方,再说天外有天,电讯高手也不是他李明华一个人,这个王八蛋又得罪过我,我监工也不会太上心。温处长验收也不会为了李明华吹毛求疵,你说是不是?”

    倪新拍拍刘泽之的肩膀:“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刚才我们说的话……”

    “除了吃饭,我们什么也没说过,对不对?”

    二人相视一笑。

    刘泽之打定主意,要为倪新办这件事,倪新的目的对他也是大有好用的。但是必须找一个人顶缸。一旦事发自己可不能被抛出来做替罪羊。

    第二天一上班,走廊里,刘泽之好像是无意中和游汉波走了个对脸,游汉波叫了一声“刘科长”,侧身让路,刘泽之走过他身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道:“游汉波?对吧?我正要找你,跟我来,到我办公室。”二人前后进屋,刘泽之笑道:“游先生,别客气,请坐,这两天忙吗?”

    “刚到行动一组报到,还没有安排具体工作。”

    “那就先帮我个忙,行吗?”

    “请刘科长吩咐。”

    “是这样,今天施工队已经来了,给李明华组长装修办公室。你和李组长是老熟人了,他这个人,有点不太好……再说我和他不熟,也怕交流起来有困难,想借你过来帮着监工。你们赵敬东赵组长那里我去说。”

    李明华居然被重用当了特别电讯组的组长,游汉波当然愿意攀附,何况对刘泽之,他不愿也不敢得罪。赶紧起身笑道:“游某当然愿意尽力,就怕我才疏学浅,误了事。”

    “施工队那里我都谈好了,都是经常给咱们干活的老关系了。主要是派个人在现场盯着,有什么事好尽快安排,误了李组长的事,他那个脾气……你去监工,估计李组长还会留几分老朋友的情面。那就这么说定啦,你现在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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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归来

    第十八章 归来

    三天后,民国29年五月2日,周成斌接到了毛人凤的密电,命令他即刻重返上海,不得有误。密电中告诉他军统派遣的特工已经分头出发前往上海。第三次重组的军统上海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执行“逐日计划”,密电中命令周成斌不惜一切代价,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该计划,否则军法从事!为此,毛人凤指示他唤醒八十六号协助行动。周成斌喜出望外,终于有了兄弟携手、并肩战斗的机会。他遵照命令当即离开驻地,五日抵达上海。当晚,他要和重庆派来的电讯专家,他的助手,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在第比利斯咖啡厅接头,逐日计划的详情会由来人给他做详细的介绍。在《夏天最后一支玫瑰》的乐曲中,周成斌见到了来人——稳坐重庆军统电讯界第一把交椅,自己亲如手足的好友,李明华唯一看在眼里的师长,郭烜。直到此刻,周成斌才相信重庆此次真的是不惜血本,精锐尽出,下定决心要和李士群周旋到底。郭烜笑道:“我们就不需要对暗号了吧?成斌,从此刻起,我就是你的助手。戴老板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逐日行动。”

    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英国文学专业的郭烜,与其说像一个特工,不如说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教授,他是军统唯一在休息日穿着一袭毛蓝布长衫的特工,军统,甚至中统几乎所有的电讯人员都直接间接的受教于他。的文人朋友比特工朋友还多,与西南联大的很多教授大师相交莫逆。他出生定居于香港,九一八事变后回国。从小唯一的爱好就是无线电通讯,七岁的时候成功组装了平生第一个作品:一架能收到两个台的矿石收音机。战争让他的爱好变成了职业,曾先后在美国和苏联受训。而儒雅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一个冷面杀手。八年前民国21年淞沪抗战,周成斌初遇郭烜,一言不合,酒后交起手来。当然,对手是自己人,又是个技术人员,周成斌不敢出全力,没想到被郭烜一个过肩摔,当众败得狼狈不堪。不打不相识,就此订交。此刻久别重逢,二人相视一笑,当年的年少轻狂,如今想起来全是温暖。

    郭烜低声说道:“我比你早来两天,按照毛先生的指示,接手了我们在上海唯一仅存的联络站:康慈教会医院,孟霄杰院长是我们的人。那家医院里有很多日本医生。其他的就要靠我们白手起家了。成斌,我在上海熟人太多,所以把电台建在了医院地下室的密室里,密室的外面是太平间的停尸房,估计要过很长一段不见天日的生活了。”

    周成斌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的行踪我会严密控制在只有我和孟院长知道的范畴里。有日本医生是好事,可以起到掩护作用,也是坏事,你要格外小心。现在说说逐日行动吧。”

    郭烜拿出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座滑雪度假屋,穿着厚厚冬装的三男一女带着雪镜、手持雪橇。“这是挪威的一个滑雪度假胜地,左边第二个男人就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他叫威廉史密斯,是德籍犹太人,核物理学家。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上海数百万的人海中把他找出来,安全护送到重庆。”

    周成斌言简意赅的问道:“这个人现在肯定在上海吗?”

    “希特勒开始排犹的时候,史密斯先生一家是有机会全家出逃的,因为他不忍心中断在波恩大学的研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只送走了妻子和儿子。等到发现德国纳粹对犹太人要赶尽杀绝的时候,他紧急向美国大使馆求救,美国人冒着很大的风险,辗转护送他到了挪威。这张照片就是他在挪威和几个朋友拍摄的。德国占领挪威后,史密斯先生就此失去了下落。他的妻子,伊莉莎史密斯现在在美国人手里。据伊莉莎太太说他和史密斯先生曾有过约定,要来上海会和。美国中情局在德国的间谍得到情报,德国人也在找史密斯先生。德国政府曾经照会日本政府,请求帮助寻找。有一段时间催得很急,但是半个月前突然不再催促了。这让美国中情局更加疑心,他们全力以赴,终于破译出了德日两国情报系统的两封密电,日本人答应在六月五日将威廉史密斯移交给德国政府。也就是说目前这个人应该是在日本人手里。”

    周成斌很疑惑:“这么多国家都在找这个人,什么人这么重要?核物理?什么是核物理?”

    郭烜答道:“我接到担任上海站副站长委任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了西南联大物理学系的所有教授,没有一个说得清楚什么是核物理,只言片语的拼凑起来,似乎和一种威力很大的武器有关联。时间太紧,没有办法进一步了解,从受命到出发,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一个月内,上海,数百万人口,找出一个人,而且是日本人极力掩饰其行踪的一个人,比登天还难……我们还有什么线索吗?”

    “目前除了这张照片,没有任何线索。毛先生说他正在派人寻找史密斯先生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打听到他们的行踪,正在核实。”

    二人面面相觑,想着同一个问题:从何入手?

    许久,郭烜打破沉默:“成斌,我多嘴问一句,76号,或者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有没有我们卧底?”

    “……没有……几次试图卧底都失败了。”

    郭烜默然。又是一阵相对无言,周成斌方才开口道:“让我好好想想究竟该如何下手。老郭,我们先说点别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高足李明华投靠了76号,我上次失败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你先设法监听到他的讯号。后天下午我去医院和你联络。从现在起,除非我亲自面命,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你不能外出。以后你我二人之间只能面对面联系,再紧急的情况也不要使用电报、电话。你这次来带来些什么装备?”

    “两部电台,还有一个助手杨爽,你认识他的,以前是你带的行动组的,后来去了长沙,前些日子撤回重庆。一笔二十根金条的活动经费。随后来的人还携带有两部电台、防身武器和数量有限的重武器。”

    “把杨爽这个人交给我,我另有安排。至于你的助手,过些日子我再安排。”

    上次惨败于李士群之手,周成斌痛定思痛,考虑成熟,决定用一个全新的模式第三次重建军统上海站,前两次的教训太惨重了。他计划由他自己亲自掌握郭烜的电台和康慈医院这个联络点。郭烜是他的备用人员,除了刘泽之的存在是个秘密,其他所有关系郭烜也会掌握,如果自己出了意外,郭烜就可以马上出山按照事先的约定接手领导上海站,不至于再次瘫痪任人宰割。再选派两名助手,一名就是他刚带到上海的李立,担任他从李智勇那里要来的人新建的三个行动组的联络。另外一名杨爽负责随后从重庆来的所有特工的联络,切断自己和这些行动小组的直接联系。这两名助手之间也不发生任何横向关系,从而确保不会第三次全军覆灭。

    他把这个想法对郭烜和盘托出:“……杨爽是你带来的人,自不必说。我会让李立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不会告诉他你所在的具体地点。如果我出了意外,你马上持我的信物,用暗号和他联系。李立联络的这三个小组即使是重庆,我也想瞒着。上次失败就是因为李明华破译了我们和重庆之间、我们几个联络站彼此之间的密码。”

    郭烜正色答道:“你这个想法很好,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临别之时,戴老板召见,老板说如果你我联手还是不能在上海立足,他从此就对李士群甘拜下风。成斌,你是知道的,戴老板一向自视甚高,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很少如此伤怀。作为下属,我很惭愧。成斌,我当面向戴老板保证:即使赴汤蹈火,也要协助你完成逐日计划!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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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奇计百出

    第十九章 奇计百出

    当天午夜,周成斌向刘泽之发出了紧急召唤的信号。五月六日的上海,早晨八点,雾霾满天。上班的人陆陆续续走进76号。刘泽之逆着人流走出楼门,他算准时机,“巧遇”倪新:“倪秘书,上班啊。”

    “是啊,你干吗去?”

    “去医院看病。”

    倪新奇道:“怎么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啊,你看看——”刘泽之卷起衣袖,胳膊上全是红斑,一片一片的,“全身都这样,痒得一夜睡不着,越挠越多。六点多就来找值班的郭大夫,老郭看了看说他也不明白,有可能是过敏了,咱们这治不了。也是,咱们唯一能治的就是刑讯伤,熟能生巧嘛。建议我去康慈医院,那里有几个日本大夫,治疗内分泌系统的疑难病症是专家。”

    倪新笑道:“哪来的这么多牢骚?对了,那家医院的骨伤科也不错,就是太难挂号,你去了也替我预约一下,我想去看看我肩胛骨的骨伤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

    “放心吧,没问题,那我走了。”

    康慈医院花园内,清晨的薄雾中,刘泽之见到了周成斌,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会面,彼此之间却已相识多年相交的知己。周成斌介绍了逐日计划,刘泽之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蹙的眉峰出卖了他的心情:和周成斌、郭烜一样,一筹莫展。

    周成斌心中暗暗叹息,本来还抱着一丝的期望:也许身在龙潭虎穴中的刘泽之,由于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会有意想不到的想法,看来……他转移了话题:“重庆派遣郭烜来给我当副手,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刘泽之苦笑了一下:“当然,那谁不知道啊,戴老板的王牌,军统的骄傲,电讯奇才,听说还是李明华的老师。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碰过他一个大钉子。那是去年七月份,在总部会议室碰到了刚开完会的郭大主任,顺便问了他两个电讯方面的问题。没想他人家眼皮都没抬,自顾自收拾手头的文件。弄得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极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这些入门级的问题,你去问电讯处任意一个实习生吧。总部怎么把他给派来了?”

    周成斌笑着解释:“他那个人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搞技术的,都有点清高孤傲,八年前淞沪抗战,我和他初次见面,就干过一仗。”

    “你误会了,我是说在上海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总部怎么会让他来冒险?万一……损失太大了。”

    “我想是因为逐日计划太重要了吧?而且上一次全军覆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李明华,而对付李明华,郭烜无疑是最佳人选。泽之,郭烜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如果我……你主动和他联系,继续执行逐日计划。”

    淡淡的话语中,却有着无限的沧桑。刘泽之拍了拍周成斌的肩膀:“这句没有下半句的如果,请你收回去。有些话其实不用我提醒你,做特工的,衡量胜败的标准不在于谁杀了谁。除非为了完成逐日计划,否则……你没有死亡的权力。”

    周成斌无奈的一笑:“泽之,上海太大了,可以藏人的地方也太多了,日军司令部、宪兵队、各大警署、各个日本的特务机关……我们那有能力一处一处的寻找?再说时间也不允许。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对手动起来,他们动起来了,我们才有机会。我想……是不是把动静闹的大一点,逼着对手转移威廉史密斯。可是我们如何才能让对手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藏人的地点哪?”

    “是啊,我想日本人应该也很重视这个人,难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们能不能利用这种心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寻找这个人,而且已经有了眉目。 这种情况下,日本人肯定会有动作,比如转移威廉史密斯,或者是加强警戒等等……”

    周成斌点头道:“打草惊蛇?这倒是一个办法……应该怎么做才能在短期内生效哪……”

    刘泽之灵光一闪,他低头思忖,片刻之后,有了主意:“成斌,我听过李士群的课,他说一个优秀的特工,想法要和正常人不一样。你看这样好不好……”

    周成斌仔细想了想,突然笑了:“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行性却很强。李士群有你这么一个高足,也是他命中的劫数。我今天就着手去办,你的任务就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是记住要保护好你自己。”

    “放心吧,我会找一个人替我出面闹事的。成斌,那我走了。”

    “哎,刚才你说是以来这里看病为名和我见面的。怎么了你?什么病?要紧吗?”

    刘泽之笑笑:“不要紧,接到联络站传达给我的你约在医院接头的指令,我找的幌子,我本来对磺胺过敏,少量服了一点,引发的过敏。”

    第三天,五月八日,大上海几乎人手一份的《申报》,在头版报名下方的醒目位置,一则中英文对照的寻人启事赫然在目:《寻人启事》

    威廉.史密斯,德籍犹太人,45岁,身高五英尺九英寸,体重约一百六十磅,灰蓝色眼珠,棕红色头发,微秃顶,连鬓胡须。左手腕处有一处近二寸长旧伤痕,讲英语、德语。

    有知其下落者,请在每日下午四时——五时到火车北站出站口,与周先生联系。酬谢美金1000元。

    76号,赵敬东来到刘泽之的办公室:“泽之,听说你找我?”

    正在翻阅报纸的刘泽之放下报纸笑道:“一大早你去哪了?我都找你两趟了。别忙忙叨叨的,坐下聊。上次我听你说你带的行动二组想换一批装备,正好,库房里新来了一批德国产的武器,我先告诉你一声,想要什么,赶紧找主任报批。”

    “泽之,还是你够朋友。来,抽根烟。我能去哪?出去执行任务了,昨天又是一个通宵,哪像你这么清闲。哎,这批装备有清单吗?我看看。”

    "我去库房给你抄一份,你坐着歇会,喝杯茶,看看报纸,等我回来。"

    半个小时后,刘泽之回到办公室:“老赵,给你清单……干嘛那?发什么呆?”

    “哦,谢谢。泽之,你看看这则寻人启事。”

    “什么启示?我看看,哇,大上海真的是满地黄金啊,1000美元,银行高级职员三年的薪水,我要是知道这个叫什么来着,哦,这里,威廉史密斯的下落,就好了。你怎么了?莫非你知道这个人?”

    赵敬东笑笑:“一天到晚,尽想着钱。你不觉得这则寻人启事很奇怪吗?你看啊,悬赏金额如此之大,这且不说,联系的地点更是奇怪,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人,会连个固定的办公室或者住址都没有吗?怎么会把联络地点设到火车站去?再说到了火车站,又怎么找这个姓周的?”

    “噢,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有人恶作剧?不会吧?这个位置的广告费应该挺贵的……你怎么了?想干什么?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赵敬东答道:“我想去报社看看,泽之,你和我一起去吧。”

    “你啊,真多事,有清闲日子不过。我不去,这样吧,你把你想要的装备勾出来,我替你向李主任打申请报告。报社你自己去。”

    “也好,谢谢你了。”赵敬东用笔在清单上画了几笔:“就要这些吧,一次要的太多,容易让别人眼红。对了,我先给你在这张空白公函上签个字。那我先走了。”

    目送赵敬东离去,刘泽之又拿出一张空白公函,耐心临摹着赵敬东的签名。而后收起了原件。

    《申报》对这些来自76号的特工不敢怠慢,广告部的宋雪飞女士,一名三十岁出头,机敏干练的职业女性亲自出面接待。“前天下午,一名自称姓周的先生拿着现金来刊登这则《寻人启事》,他一次性支付了两次的费用,明天还有一次,内容一样。”

    赵敬东板着脸:“把这个人办手续时的签名拿来我看看。”

    “在这里。不过那人来的时候,右手吊着,似乎受了伤,他请我帮着他填写一下。”

    “你确定是右手?!”

    宋雪飞吓了一跳,被他这么一逼问,也不那么确定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是的,是右手。”

    赵敬东一拍桌子怒道:“谁让你帮着他填写的?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什么地方的口音?有什么特征?你和他是不是一伙的?!”

    宋雪飞又气又怕:“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什么一伙的?你说话要有证据!帮着客户填写一下单子,是很平常的事,何况那个人的右手又不方便。您听我说,您办公事,我们一定尽力配合,但是您这种态度……”

    赵敬东勃然大怒:“什么?你嫌我态度不好?到了76号你就知道什么叫态度了!来人那,把这个女的给我押走!”

    宋雪飞吓坏了:“我抗议,我是《申报》的工作人员,你们不能乱抓人!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这是枉法!你们两个,快去找总编——赵先生,您听我说,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慢慢回忆一下……”

    “到了76号你再慢慢想吧!带走!”

    几名荷枪实弹的特务推推搡搡的抓走了宋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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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首战

    第二十章 首战

    赵敬东直接把宋雪飞押入了刑讯室,“刊登寻人启事的人,以前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还给你说了些什么?他的联络地点,别用什么火车站糊弄我!”

    “你是收了他的好处被他利用?还是和他一伙的?”

    “我警告你最好老实交代!这里的每一件刑具都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同样的问题赵敬东问了一遍又一遍,看着刑讯室里一件又一件的刑具,身边站着几名凶神恶煞般的打手跃跃欲试,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宋雪飞吓坏了,面对飞来横祸完全崩溃,一直哭个不停,前言不搭后语,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敬东怒道:“好!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人那,先给她灌点辣椒水解解渴!”

    这时一名下属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组长,《申报》总编陈彬龢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十来个记者,有《申报》的,也有电台的等其他媒体的。李主任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陈彬龢,《申报》总编,汪伪集团的红人,很多日本达官显宦的座上宾,上海滩文化大佬,细论起来,陈彬龢对76号固然得罪不起,而陈彬龢也不是区区一个赵敬东能惹得起的。赵敬东声色俱厉的指着宋雪飞训道:“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再来收拾你这个臭娘们!”

    赵敬东来到李士群的办公事,没等他说话,倪新匆匆而来:“主任,上海占领军司令部特务机关长小野平一郎来了,说是有急事,必须马上见您。”

    官拜少将的小野平一郎,是日军在上海情治系统的最高长官,虽然名义上和76号互不统属,其实却是李士群等汉奸的主子。李士群不敢怠慢,起身道:“快请小野将军进来。倪新,你先去安抚一下《申报》的人,就说我有紧急公务,请他们稍等一会。”

    赵敬东不敢插嘴,李士群摆摆手:“你先出去在门口待命。”

    四十岁刚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材并不魁梧,还略微有些病弱的小野平一郎彬彬有礼:“李桑,久违了。寒暄客套的话咱们就免了吧,我有件事情想核实一下:刚才我派人去过《申报》,有点小事咨询宋雪飞女士,没想到李主任的人捷足先登了。《申报》广告部的宋雪飞女士是否还在贵处?如果在,请将她移交给我。失礼了,请李主任见谅。”

    “好说好说,还麻烦小野将军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足以了。来人那,叫赵敬东进来——赵组长,马上把宋雪飞女士移交给小野将军。将军,需要我派人护送吗?”

    小野礼貌周全的起身微微鞠躬:“不敢劳烦李主任了,感谢李主任的全力协助,告辞了。请李主任留步。”

    办公室内,刘泽之临窗望去,院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日军司令部的一辆轿车、一辆吉普来去匆匆,他心里有了底。不出意外的话,威廉史密斯应该被关在日军司令部。那则《寻人启事》小野的人也看到了,觉得可疑,循迹找到《申报》想一探究竟,没想到76号早了一步。上海滩还真的找不出比日军司令部戒备更森严的地方。日军司令部?怎么办?别说区区一个军统上海站,就是**的一个整编师打回来,也未必能从日军司令部里把人抢出来,何况——不仅要毫发无伤的救出人,还要平平安安的送出上海。怎么办?逐日计划,难道真的没有成功的可能吗?逐日,谁是那个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哪?

    敲门声打断了刘泽之的思绪,他赶紧收回心神:“请进。老赵,是你啊,怎么了?一脸的不情愿。去报社的情况怎么样,不顺利啊?”

    赵敬东长叹了一声:“我可能放过了一条大鱼。泽之,咱们是自己人,不瞒你说,刚才我把《申报》广告部一个姓宋的娘们抓回来了,还没等我审问,你猜怎么着?”赵敬东卖了个关子,话到嘴边留了半句。

    刘泽之附身靠近,似乎很感兴趣:“怎么了?我猜不出,也不想费这个脑子,你快说。”

    赵敬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谁来把人要走了?小野平一郎!日军占领军司令部特务机关长,小野少将!你说这个姓宋的是不是一条大鱼?唉,命中只有八升米,不敢妄想凑一斗啊,多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眼睁睁的溜走了。我告诉你啊,那个姓宋的说刊登那则启事的是一个右臂受伤的姓周的——你知道是谁了吧?”

    “谁啊?右臂受伤的姓周的?哦——是上次逃跑的那个叫周……什么的,就是那个,重庆军统上海站的,叫什么来着……”

    “周成斌!瞧你这记性,年纪轻轻地,你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就是正事上不上心!你听我说啊……”

    倪新推门而入:“老赵,你在这里干什么哪?我满世界找你。李主任交代,说是小野平一郎将军命令你马上去一趟。快去吧。”

    赵敬东又惊又喜,难道可以借此攀援上小野平一郎这棵大树?果然如此,岂不飞黄腾达就在眼前;还是……得罪了小野,无妄之灾就在眼前?他不敢耽搁,惴惴不安的匆匆离去。

    淞沪日军司令部,小野平一郎笑道:“赵组长,请坐。有些事情想和你核实一下。”

    赵敬东刚刚落座,闻听此言,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请机关长吩咐。”

    “赵桑,今天上午你是怎么想起来去《申报》的?”

    赵敬东很有几分自得:“回机关长的话,属下在报纸上看到那则《寻人启事》,职业敏感让卑职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前去一探究竟。”

    小野笑道:“赵桑很敬业啊,而且是个很优秀很有潜质的特工,居然走在了我手下的人的前头。这么说你不是有备而去,只是想循迹看一看有没有有价值的情报?”

    赵敬东陪笑道:“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尽职尽力是卑职的本分。”赵敬东略微带点得意地说,他从小野的话中猜到自己做的这件事可能入了小野的眼了。”

    小野拿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像:“这是根据宋雪飞女士的描述画的去《申报》刊登寻人启事的那个人的画像,赵桑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重庆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戴笠手下三大王牌杀手之一的周成斌,上次围剿军统上海站之前,李主任让我们参与具体行动的几名组长看过照片。”

    小野平一郎笑道:“赵桑,辛苦了。可能还会有些事情要麻烦你,请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里。来人,请赵组长下去休息。”

    小野平一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独自沉思。四月二十日,德国政府照会日本大使,请求协助寻找可能逃到了上海的核物理学家威廉史密斯。据说是德国在美国的间谍得知美国人已经在动手研制一种威力巨大的原子武器,这种武器可以左右战争的结局。明眼人都知道美国参加战争只是迟早的事情,对于国土狭小、资源贫乏、战线拉得过长的德国,抢先研制出这种武器,也许攸关帝国的存亡绝续。而世界上有能力研制出这种武器的核物理学家不过区区数人而已,威廉史密斯正是其中一个。得知这一情报,日本政府也动了心思。国土狭小,资源贫乏、战线拉得过长?这说的不也正是日本吗?小野接到日本大本营的命令,找到这个人,五月底再移交给德国。威廉史密斯四月二十五号刚一登岸,就被守株待兔的小野平一郎“请”到了日军司令部。在这随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小野的任务就是和几个物理学家一起合作,不惜一切手段,搞清楚这种武器究竟存不存在,是不是有如此大威力,如果是真的,宁可失信于德国,也要捷足先登。万一威廉史密斯从自己手里被重庆抢走,而后被美国人得到,大本营的计划落空,又被德国人知道此人早已找到而日本政府秘而不宣,两国再起了交涉,自己即使剖腹自裁也难赎其罪!重庆真的已经知道了威廉史密斯被软禁在淞沪驻军司令部里吗?需要转移吗?如果转移,转移到哪里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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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突袭

    第二十一章 突袭

    周成斌来到医院见到郭烜:“老郭,和毛先生派来的特使接头还顺利吧?威廉斯密斯的太太写给他的信拿到了吗?我们搞的这一招打草惊蛇,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现已查明:威廉史密斯被关押软禁在日军淞沪驻军司令部里。从那里毫发无伤的把人抢出来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就是要逼的小野转移人质。我们双管齐下,你给重庆拟个电报,就是已经查明威廉史密斯的下落,请示毛先生,启动军统在日军司令部里的‘内线’,里应外合救人。老郭,过犹不及,这份密电的难度你要设计的恰当好处,既不能让李明华轻易破译,又不能让他无法破译。”

    郭烜交给周成斌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接头很顺利,信也拿到了。特使接头后马上按照命令返回了重庆。这是中文译文,毛先生命令知情范围一定要控制在你我两个人之内,而且特意提醒阅后即焚。原文因为没有封口,我看了看,像天书一样,完全看不懂。密电的事,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但是我估计只凭这份所谓的密电,未必能让小野平一郎这个老狐狸下定决心转移人质。毕竟在上海比日军司令部更安全的地方不多。”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要双管齐下,我准备在今晚七点整,亲自带人武装强行抢人!老郭,你说如果小野要转移人质,他会选择哪里?”

    郭烜忧心忡忡:“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威廉斯密斯是个特征很显著的犹太人,警署什么的地方,人来人往,应该不会在小野的考虑范畴之内,最有可能的是76号,还有有数的几个日本特务机关。这些地方除了76号人手众多,戒备森严,其他的要关押威廉史密斯,都需要加派警卫人员,也许我们还有机可趁。我担心的是如果小野选择了76号,我们还是没有能力救人那。成斌,在日军司令部和76号里,如果真的有我们自己的人,那就好了。成斌,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算了,我也是异想天开,就算马上动手安排,也是缓不济急。取得小野或者李士群的信任,坐到一定的位置上,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情?”

    周成斌做了决定:“如果小野真的把人转移到了76号,我们再想办法。事不宜迟,今晚七点开始行动,八点整袭击日军司令部,你马上密电毛先生,汇报我们的计划。”

    机敏干练的郭烜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76号里……他并不追问:“好,我这就去拟密电。成斌,你的伤还没有好,晚上的行动我来带队吧。”

    周成斌一口回绝:“不行,我准备启用的人手是李立负责联络的三个行动小组,你和他们还没有建立直接联络,不便于指挥。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冒险。记住:如果我回不来了,马上按照既定程序接替我。这是命令。你马上发报,我走了。”

    当天晚上七点整,暮色初临,一辆挂着军车牌照、装满粮食的卡车行驶在荒僻无人的简易公路上,这里是通往日军一座粮仓的近路,比走大路近五六公里,许多老司机都知道这条路。突然前方弯道处路面上两块大石头挡住去路。司机赶紧一个急刹车,目测了一下,路两边似乎都不足以通过。坐在副驾驶的押运人员只好骂骂咧咧的下车准备设法搬走巨石。没等他动手,周成斌一发子弹射来正中眉心,当即扑倒在地,死于非命。司机掏枪还击,狙击枪再次发威,又是一枪毙命!路边的树林里冲出十来个人,有的搬走巨石,有的把轻重武器、两个炸药包搬上车厢,有的扒下尸体的军装换上,最后尸体被扔进车厢,众人上车后急速离去。

    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一辆军用卡车驶了过来,在门口减速停下,卫兵上前查验证件。忽然,卡车再次启动,全速冲了进去!车上数人同时开火,八名门卫几乎在一刹那同时见了阎王!一枚德制手雷扔了进去,办公大楼门前广场上顿时火光冲天,卡车冲到办公楼门口,几名全副武装的死士跳下车,有的冲进办公楼,有的依托卡车和如梦方醒的办公楼的警卫交起火来。此时,司令部的后门同时响起了枪声,策应行动的第二小组也开火了,枪声里居然有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又是一枚手雷在后门爆炸起火!日本人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袭击重兵防守的日军司令部,顿时乱了阵脚,一时间居然是袭击者占了上风!楼前广场停着的几辆汽车同时着火,爆炸声此起彼伏,满眼都是尸体!冲进楼内的袭击者越战越勇,两枚手雷在楼内爆炸,黑烟滚滚,枪声、呼叫声、临死前的哀嚎声、凄厉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片。袭击者的目标很明确,并不恋战,直奔地下室冲去。

    司令部的警卫团在数分钟后才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又过了几分钟,夺回主动权。大楼门口的袭击者很快全部牺牲,那名伪装的司机临死前一枪引爆了车上的炸药,蘑菇云升起,膏药旗下硝烟阵阵……

    冲进楼里的袭击者早已抱定了牺牲的决心,不要命的猛冲猛打,一直打到了地下室,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冲到最后一道铁栅栏前面,打开这道铁栅栏就是关押人犯的监狱。小野平一郎带着看守人犯的十余名警卫亲自阻击,袭击者寡不敌众,终于倒了下去……

    后门策应的袭击者看大势已去,边打边撤。小野等在楼内的十多名日军军官冲出办公楼,现场军衔最高的小野平一郎正要命令继续围剿后门幸存的袭击者,一发狙击枪的子弹射来,军统王牌杀手周成斌名不虚传,高高飘扬的膏药旗应声落地!不知道对手实力的小野赶紧隐蔽,他生怕有失,命令停止追击,所有人员全部参与警戒。

    发生在日军司令部的袭击震动了整个上海,在日本人的心脏里,居然发生如此恶**件,包括一名大佐、两名少佐在内,死亡十五人,受伤更是多达六十余人,其中重伤十余人!而更让知情的小野平一郎坐立不安的是袭击者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威廉史密斯,差一点就让对手得手了!他越想越后怕。袭击者是谁?是军统吗?重庆军统上海站不是在上个月又一次全军覆灭了吗?该怎么办?看来威廉史密斯被关押在这里的秘密已经泄露,重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抢出去。

    上海各界市民更是暗地里欢呼雀跃,我们的人,中国人的军队回来了!各种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神,日军死亡的人数也越传越多,高达千八百人。看你们这些强盗鬼子能横行到几时!

    消息传到76号,李士群也被震惊了!是上海军统站的行动吗?距离上次围剿刚刚过去一个月,上海军统站就又有了如此的实力?可是,有实力是一回事,组织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报战不是这个打法啊。这是**裸的武力对抗,拼死一搏,是拿宝贵的职业特工当普通一兵用,周成斌能犯这样的错误?想来一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这个苦衷又是什么哪?

    时近午夜,急匆匆赶来的李明华打断了李士群的苦思冥想。李明华颇有几分自得:“李主任,有一个重要情报,我破译了两份电文,一份是上海站发给重庆毛人凤的,另外一份是毛人凤的回电。”

    李士群接过来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原来如此!逐日计划,威廉史密斯,就是这一切逼的周成斌铤而走险。更让他意外的是原来日军司令部里居然有重庆的卧底。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小野得知后一定会感念76号的相助之恩。至于这个卧底是谁,李士群并不关心,小野自会通过南极星追查。唉,可惜卧底重庆军统局本部的南极星是日本人安插的,不是自己的人。自己想方设法安排在重庆军统局本部的几个人,要么被追查出来丢了性命,要么就是打不进核心圈,接触不到任何机密,形同虚设。取悦日本主子是李士群很看重的一项工作,他马上动身亲自赶往日军司令部求见小野平一郎。

    小野平一郎听了李士群的汇报,沉默良久,方才淡淡的笑道:“谢谢李主任,我知道了。辛苦了。”

    碰了个软钉子的李士群只好悻悻然打道回府。小野马上命令南极星:追查日军司令部是否真的有重庆军统的卧底,如果有,尽可能详细提供这个人的所有情况以备追查。

    南极星是个很优秀的特工,办不到的事情绝对不会耽搁,不足一天,就有了回复:所嘱事项无法办到,据悉,该人有可能存在,是归属戴笠直接掌握的几名特工之一。请相机酌情办理,以免贻误军机。见谅为盼。

    接到回电,小野终于下了决心!他约见李士群,二人商议后,决定由武藤正男、赵敬东、李明华组成特别行动组,直属小野管辖。驻扎在76号的日本宪兵队暂停其他一切工作,全力协助小野关押审讯威廉史密斯。在此人被移交给德国人之前,小野常驻76号,而包括武藤正男等三人在内,宪兵队所有成员均须切断对外一切联络,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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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出奇谋

    第二十二章 再出奇谋

    常驻76号的日本宪兵队和特务组所在的二号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即使是送蔬菜粮食等给养和日用品的杂役,按照小野平一郎的规定,也不能靠近二号楼一步,只能把东西送到门口后马上离去,而后由里面的人出来接收。刘泽之不知道该怎么办?连靠近二号楼都做不到,更遑论从里面救人了。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三天后的五月十日,周成斌从郊区潜回上海,来到慈济医院地下室,几天来不眠不休的郭烜,对着手里那封史密斯太太写给丈夫的信发呆。“老郭,看出什么眉目了吗?”

    “哦,你回来了?怎么样?损失大吗?”

    周成斌叹道:“损失很大,参与行动的十三个人连我在内只有三个人脱险。李智勇交给我的三个小组除了李立和一个组长,全军覆灭。眼看着这些战友慷慨赴死……”说到这里,周成斌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重重一拳砸在墙上,他深吸了几口气,控制住情绪,继续说道:“好在威廉史密斯已经被转移到了76号,我们的第一阶段行动成功了。”

    郭烜拍拍周成斌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伤怀,为国死难,是军人的本分。干这一行的,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唉,也许我们所有的人在这场战争中都会为中国而死,唯一不死的,只有中国!”

    “你说得对,唯一不死的——只有中国!”二人对视,明了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周成斌继续说道:“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老郭,你见多识广,这封信的中文译文你我看后当即就销毁了,应该是美国中情局的特工制定了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说服了史密斯太太,她才给丈夫写了这封信。如果这封信安全交到威廉史密斯先生手中,只要他按照信中所嘱咐的行动,计划就成功了七成。可是……”

    “是啊,关键是这封信如何交给史密斯?成斌,76号里……”说到这里,郭烜欲言又止。

    周成斌犹豫片刻,答道:“我不说估计你也猜出来了,是的,76号里有我们的人,代号八十六号,一个很优秀的特工。但是请你理解,我不能告诉你他的情况。来这里之前,我在为他专设的联络站里和他碰过面。我们的对手,小野平一郎这个谍战之王也不是浪得虚名。八十六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封信交到史密斯先生手中。”

    内敛自持的郭烜难得的喜形于色:“这真是太好了,成斌,你还记得吗?戴老板说过,一个优秀的卧底,特定情况下的作用可以胜过一个整编师。”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精神好似一下子缓了过来:“成斌,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毛先生千叮万嘱这封信的中文译文的知情范围一定要控制在你我两个人之内,而且严令阅后即焚!我问过送信的特使,就连他也不敢拆阅。可是这封原文连封口都没有,似乎并不怕人看见。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么一说,周成斌也觉出了异常,他拿过信看了又看:“既不是德文,更不是英文,难道是拉丁文?还是什么小语种?”

    “不是拉丁文,拉丁文我认识。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语言史密斯夫妇使用起来没有任何障碍,但是其他懂得这种文字的人,一定很少。史密斯先生是个物理学家,他太太是家庭主妇,都不是语言学家,应该也不懂密码,他们彼此之间可以熟练使用,而外人几乎没有人看的懂的文字……能是什么哪?”

    周成斌正要开口,郭烜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这种文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等我想想,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哪里见过?史密斯,核物理学家,犹太人……成斌!!”

    周成斌吓了一跳,责备道:“老郭!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郭烜歉然一笑:“对不起。成斌,你信教吗?”

    “什么教?佛教道教?还是基督教?我都不信,我只相信实力,对待魔鬼,必须除恶务尽。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成斌,你把这封信的文字拓下来一部分,设想找到各种版本的《圣经》,有一个版本最后的几页上有一段谁也看不懂的天书,用的就是这种文字!那个神父好像说这是古希伯来文写的《旧约》中的一段,这种犹太人的古文字早已失传,世界上没有人能看得懂了。当时我还想如果有人认识,用这种文字当密码,那绝对是上帝赐予的、无法破译的最高等级的密码。当时不过是好奇,异想天开,有过这么一闪念的想法,事后就抛开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这种文字了。史密斯夫妇是又怎么会使用这种文字哪?不是失传了吗?”

    周成斌眉峰深簇,苦思冥想了很久,开口说道:“时间太紧,不容我们四处寻找。而且——我想找到那个版本的《圣经》也不是关键,毕竟我们不需要学会使用这种文字。这封信甚至不必交到史密斯手中,只要他能看到信的内容,他一定会明白这是妻子写给他的。老郭,上次我听八十六号……李士群在培训班的时候教导过他的学生:一个优秀的特工,想法要和正常人不一样。也就是说这封信即使摆到小野和李士群面前,他们也不会明白这种天书中的玄机。我想这么办……你看行吗?”

    从第二天的五月十三号起,《申报》副刊上刊出了一篇文章,文中说发现了当年太平天国藏宝的秘密,说的煞有其事,而且还故意卖关子,搞成了连载,每日一段,吊人胃口。这样的传言在上海滩无日无之,却偏偏一直很有市场。这一次说得更是活灵活现,连藏宝图都刊登出来了。只是所谓的藏宝图不是一张图纸,而是弯弯曲曲的天书一样的文字,有几分像红崖天书,又有几分像贵州女书。据说只要能破译出来,就能找到价值连城的宝藏。一时间连续几日,有人投稿说是可以破译,有人揭发说是骗局,还有人信以为真,悄悄拓写下来苦思冥想。

    刘泽之例行公事的检查着每日送进二号楼的物资:两筐各式蔬菜、两袋船牌面粉、十来斤肉、四条鱼、各式杂货、当天的《申报》等报刊杂志等等。最后这一项是为小野特意准备的,作为一个职业特工,一个中国通,浏览每日的报刊杂志是小野平一郎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行了,送进去吧。还是那句话,我再说一遍:在楼门口放下物资马上离开,不准窥视,不得停留,否则格杀勿论。”

    此后的几日,天天如此。

    五月十八日,二号楼内,小野平一郎和两个来自日本的物理学家正在谈话,小野问道:“这些日子二位每天都和威廉史密斯谈话,我还是要请教那个老问题:那种所谓的威力巨大的武器,是否真的有可能制造出来?还是天方夜谭?”

    两名物理学家对视了一眼,说道:“虽然史密斯很不配合,但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断定这种原子武器,原理上是讲得通的,是一种科学。但是也是一种很尖端的高科技,史密斯不诚心诚意的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我们完全没有掌握的可能。”

    “确定吗?二位不是说史密斯很不配合吗?”

    一名物理学家笑道:“听说小野君投笔从戎之前是东京大学的文学硕士。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打个比方:《红楼梦》未完是整个人类的遗憾,如果现在机缘巧合,后四十回的原文放在小野君的面前,您不需要全部看完,只需要翻阅其中的某些章节,就可以判断出真的是曹公的轶文,还是赝品。”

    另外一名物理学家也笑道:“小野君的策略是对的,我们不是要打垮消灭史密斯,而是需要他真心为帝国效忠,所以怀柔才是上策。但是,我们应该给他他最需要的东西,才能收到奇效。金钱、美女、权利,对一个清高的物理学家,都不足以打动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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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逐日

    第二十三章 逐日

    只要不出二号楼这个笼子,威廉史密斯表面上是自由的,这天他终于决定和小野平一郎聊聊,史密斯完全不懂中文和日文,只会讲英文和德文,但是小野除了母语,还精通英文和中文,这些日子二人一直用英文交流。小野客气的寒暄中暗藏锋芒:“史密斯先生,请坐,请品尝一下我的茶道手艺。我很遗憾,估计要在近日把您移交给德国人了,虽然我个人很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可是作为一个军人,大本营的命令,我实在无法抗令。”

    威廉史密斯固执地摇头:“虽然科学没有国界,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能为之效力的就是纳粹,哪怕是我死。我的亲人,十一个人,被纳粹送进了集中营!”

    小野微微鞠躬,叹道:“您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是也请体谅我的难处,军人,特别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服从不仅是天职,也是美德。除非……您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不,我已经回答过您很多次了,德日两国是盟国,在没有确实的保证,确保我的科研成果不会被德国人窃取,或者共享之前,我也不会为日本做事。”

    “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虽然我个人是很敬重史密斯先生您的为人和学识的。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时间不多了。纳粹的手段您是知道的,落入德国人手中,恐怕……请相信我,我是真的不想让那样可怕的事情发生。”看到史密斯陷入了沉思,小野起身说道:“请宽坐,有点琐事,失陪片刻。”

    史密斯独自呆坐了很久,夕阳西下,初夏的斜阳映照,晃得他睁不开眼,他起身想要离去,突然,办公桌上的一张报纸映入眼帘:他看不懂中文,可是……密密麻麻的中文中一段熟悉的文字……这是怎么回事?古希伯来文?这里也有人懂希伯来文?

    作为一个失去了家国,在世界各地流浪数千年的犹太人,史密斯夫妇饱尝没有祖国的的心酸,从他父亲一代起,全家都是狂热的犹太复国主义者,梦寐以求的是重返中东故地,重建犹太国。这些犹太复国主义者认为没有文字的民族是没有灵魂的,所以他们想要复活早已失传的古希伯来文字。数十年下来,这种古老的文字终于整理的可以使用了,他们艰难的传播着,希望有一日可以重温大卫王的辉煌。史密斯知道懂得这种文字的人全世界加起来也不过区区百余人,而且全部是在英美的犹太人。他和他的妻子就是其中的两个。怎么中国上海的报纸上会有古希伯来文?他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扫了一眼,这段文字好像是一封书信其中的一段,他再一细看,差点落泪,原来,居然是妻子写给他的!伊莉莎史密斯,昵称伊莎,这个昵称只有夫妇二人之间使用!他的心狂跳起来,妻子,还活着!许久,史密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随后的几个小时,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有时又漫无目的出入小野的办公室,翻看着自己看不懂的报刊杂志,对一些《良友》之类的连环画看得仔细一点,其它的报刊无非是借此发泄心里的抑郁,似乎心事重重。在另外一间房间监视着史密斯一举一动的小野平一郎看出了史密斯情绪的波动,他以为自己下午的话触动了这个除了自己的专业,对其他的一切都很单纯的科学家,内心深处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小野乐观其成,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晚上二十一点,史密斯终于开口发话说想和小野谈谈。小野做出一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失礼了,听说您还没有用晚饭,我们一起用餐吧,请您品尝我们日本的生鱼片和寿司。”

    史密斯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我答应为日本效力,但是我有个条件:和我的妻子儿子一起去日本,马上。临分手的时候,我和妻子有过约定,如果都能活着抵达中国,就在上海一家意大利教堂里会面。那里的神父是我们的朋友。这是教堂的地址,请帮我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

    小野马上点头答应:“请史密斯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力,在这个乱世里,能帮助您,我的好友,举家团圆共享天伦,一直是我的心愿。”

    小野马上布置,派遣宪兵队队长武藤正男去了教堂,不料马丁神父说史密斯太太三个月前的确来过教堂等待丈夫,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半个月前最后一次露面后,彻底绝望了,说是要离开上海前往美国。现在是否已经成行,还是依然滞留在上海,就不得而知了。武藤不敢怠慢,一边向小野平一郎汇报,一边命令部下分头去找出入境管理处、美国驻沪领事馆等处查询伊莉莎史密斯和其子约翰史密斯的下落,并行文各区警署帮助查找。经过两天马不停蹄的奔波,终于得知当天上午十时,伊莉莎史密斯母子即将乘坐维多利亚女王号客轮离开上海前往美国。武藤正男松了一口气,太幸运了,如果再晚一步,就麻烦了,还要惊动帝国海军在公海上拦截,即使拦截成功,也可能会酿成日美之间的外交冲突。他带人马上赶到码头,找到了伊莉莎史密斯母子,把威廉史密斯的亲笔英文信交给了史密斯太太。乱世之中突然得到丈夫的确切消息,史密斯太太既惊又喜,马上答应和武藤正男一同去见丈夫。

    76号二号楼三楼办公室窗口,小野平一郎凭窗打量着史密斯母子。史密斯太太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纤弱消瘦,是一个标准的欧美中年家庭主妇。她的儿子约翰史密斯十七八岁,脸上长满青春痘,身材看起来比父亲还高一两英寸,只是还未长成,青涩稚嫩。礼貌周全的小野会见了史密斯太太母子二人:“史密斯太太,尊夫一切都好,请放心。不过如果尊夫看到您风尘仆仆、历尽艰辛,如此憔悴,一定会……忝在知己,请太太容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向您推荐敝国特有的温泉,一洗征尘,再与尊夫团聚,可好?”

    史密斯太太急于和丈夫团聚,但又不好回绝眼前这个掌握着自己一家人生死的陌生人的“关怀备至”,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武藤正男亲自带人开车招呼贵宾。这母子俩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武藤正男先行赶了回来:“将军,按照您的吩咐,伪装成侍浴下女的特工仔细检查了这母子二人的衣服、身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将军,恕属下冒犯,您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小野淡淡一笑:“中国有句古话:多算胜少算,况与无算乎?大本营来了密电,二十日,就是明日一早送史密斯一家三口去日本。武藤君,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德国人得到消息,我决定由你带三名特工,乘坐民用客轮旭日号前往东京。今晚设宴庆祝史密斯一家团聚。”

    武藤敬了个军礼:“请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属下现在马上命令76号为今天的晚宴提供最丰盛的美酒佳肴。”

    大功即将告成,得意非常的赵敬东亲自带着几名日本宪兵查验着刘泽之送来的日式清酒、美国威士忌、法国蜗牛等等。这时,一辆黑色轿车载着史密斯太太母子回到了二号楼,见到久别的丈夫,史密斯太太主动扑到丈夫怀里,夫妇二人乱世重逢,无限感慨,史密斯不停的吻着爱妻。半响,史密斯又吻了吻儿子的前额,一家三口再次相拥而泣。小野殷勤备至的笑道:“洗尘的晚宴准备好了,不成敬意,请吧。”

    欧美夫妇之间表达感情一向外露,宴会上,史密斯太太亲自为丈夫斟酒,史密斯先生不住的轻抚妻子的秀发。小野善解人意的早早结束了宴会,史密斯夫妇相拥离开去了卧室。第二天清晨,武藤正男整装待发。小野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昨天晚上的监听有异常吗?”

    武藤不由自主的暧昧笑道:“很正常,久别胜新婚,一个晚上没消停,古人诚不予欺也。欧美人,真给劲……”

    小野平一郎也不由得一笑:“酸文假醋。好了,武藤君,出发吧。”

    为了万无一失,武藤正男一行七人包下了位于旭日号客轮最高一层,三楼右侧的四间客房,两头的两间分别住着两名特工,史密斯夫妇住在第三间,约翰史密斯单独住在第二间里。客轮行驶了一整天之后,驶出中国海进入公海。夜幕降临。武藤带着一名助手来到史密斯夫妇的客房,邀请二位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史密斯夫妇自然很高兴的接受了邀请。作为唯一的女士,史密斯太太当仁不让的担当起女主人的角色,招呼宾主用餐。酒过三巡,史密斯太太低头看了看手表,扣准时间,莞尔一笑:“武藤君,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武藤正男笑道:“夫人有话请讲,武藤洗耳恭听。”

    史密斯太太低头莞尔:“武藤君,我不是史密斯太太,我是美国中情局特工——劳拉.克瑞斯。他不是我的儿子,而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爱德华.理查德”

    “什么?!”武藤正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拔枪!一阵眩晕,他极力挣扎着,却还是眼冒金星,倒地死去!另外一名特工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酒中的剧毒已经发挥了作用,浑浑噩噩的见了阎王。

    劳拉克瑞斯“母子”搜出武藤正男二人的配枪,走出舱房,来到最边上的客房门前,此时此刻,那个温婉瘦弱的家庭主妇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名身手敏捷的职业特工!她身后那个大男孩似乎也一下子长成了。她敲了两下门:“我是史密斯太太。给你们送点蛋糕。”

    房间里两名日本特工没有起疑,打开了房门:“谢谢史密斯太太……”

    劳拉克瑞斯突然出手,拿起一个椅垫,隔着椅垫就是一枪,沉闷的枪声之后,那名特工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几乎同时,约翰史密斯右手一闪,全身发力,扭断了最后一名日本特工的颈骨!“母子”二人对视,点了点头。

    劳拉克瑞斯二人回到舱房,正色说道:“史密斯先生,您受惊了。我代表美利坚政府欢迎您。您的太太和儿子三天前已经安全抵达华盛顿,正在等待和您一家团聚。理查德先生,十分钟后接应我们的快艇就将抵达,如何从旭日号上脱身,全看你这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了。”

    “请放心,昨天一上船,我就看好了脱身路线,旭日号是一艘民用客轮,对我来说,他是不设防的。”

    威廉史密斯至此才算放下了一半的心::“谢谢贵国政府援手,也请替我向中国国民政府军统局转达我衷心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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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猎狼

    第二十四章 猎狼

    五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近一个月来未尝安枕的小野平一郎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睡梦中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日军驻76号特务组组长山木龙三满脸忧色:“打扰了,将军。旭日号船长来电,船上巡夜的保安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四点,发现武藤君等四人死在舱房里,而同行的史密斯一家三口失踪!”

    “什么?!”小野顿时睡意全无:“你再说一遍!”

    “陪同史密斯先生一家三口前往日本的武藤君一行四人全部玉碎!初步鉴定,其中武藤和一名特工死于剧毒,根据他们死后的表情,可以推断出事先一无所知,没有挣扎抵抗过的痕迹。随船的医生检查了剩余的毒酒,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初步推断是一种新研制出来的高纯度毒品。另外一名特工被枪杀,还有一个被扭断了颈骨。凶手的行凶手段干净利落,两个人全是一招致命。船长说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巨案,他也很震惊,马上全船搜查,史密斯一家三口好像是人间蒸发了,踪迹全无。”

    小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起身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慢慢找回了思绪。史密斯一家去了哪里?人间蒸发是不可能的,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可是一个文弱的书呆子、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如何从武藤正男等四个训练有素的职业特工手下逃脱的?毒药又是哪里来的?

    一转念间,彻骨的寒意袭来,他预见到了更大的麻烦即将来临。昨天送史密斯一行上船后,他已经密电大本营,大本营随即照见德国驻日使馆,通报说虽经多方查找,却还是没有找到威廉史密斯这个人。如果史密斯一家落入美国人手中,公开亮相,说出在上海曾被日本人软禁,胁迫他为大日本帝国效劳一事,必将引发日德之间的外交纠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不能崩溃!

    敏锐的小野不愧是间谍之王,逐渐理清了思路,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自己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申报》上那则诡异的寻人启事就是阴谋的开始,由于太想保守威廉史密斯已经落入自己手中这个秘密,他草率出手,等于向茫然无措、不知从何入手的对手说明: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在我手里。这是第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一招打草惊蛇不仅高明,而且大胆。

    日军司令部遇袭是对手的第二个圈套,对手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只是想传递一个信息:日军司令部里已经不安全了。迫使多疑的自己准备转移威廉史密斯。而76号李明华“恰当好处”的截获破译了重庆军统局本部和上海站之间联络的密电,告诉自己日军司令部里有军统的卧底,于是,自己下了决心把威廉史密斯转移到了76号……等等,难道真正有军统卧底的是76号?是的,肯定是这样!否则为什么军统上海站的周成斌机关算尽也要让威廉史密斯被转移到76号?!唉,这一招瞒天过海实在漂亮,即使是不共戴天的对手,也不能不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军统这个对手不容小觑。小野又一次想起日军司令部门前那惊心动魄一幕:高高飘扬的日军军旗,大日本帝**人的骄傲,被对手一枪击碎旗杆,颓然落地!也许就是这一幕击碎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从那以后,焦躁的情绪一直笼罩着自己的身心。

    唉,曾听李士群感慨上次76号的围剿行动没有毕其功于一役,周成斌侥幸逃出生天,李士群说他预感到这个姓周的会成为76号的噩梦。当时并不以为然。一向自视甚高,就连戴笠也没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连续两次全军覆灭的军统上海站,能奈我何?没想到对对手的轻视居然会让大日本帝国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李士群不幸言中,最了解支那人的还是支那人,噩梦这么快就来临了……

    可是小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威廉史密斯这个书呆子一直处在最严密的监视中,军统是怎么和他取得联系的?动手杀死武藤等四人的凶手又是谁?威廉史密斯显然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76号的卧底又是谁?这个人和周成斌里应外合,居然能和自己过招而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对手不能让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否则从此后再也没有安枕的一刻!是整个事件的启动者,首先去《申报》发难的赵敬东?是那个“适时”破译密电,误导自己走入歧途的李明华?还是另有其人?

    小野命令山木龙三:“备车,去司令部。马上请李士群主任也到那里。还有,立即扣押76号里参与此次行动的李明华和赵敬东,听候处置。从现在起,76号进入紧急状态,所有人在岗待命,没有我和李主任联名签署的文件,不得离开76号一步。”

    凌晨睡梦中被惊醒的李士群匆匆赶到了日军司令部,这个时候小野紧急召见,不用说一定出了大事。那天晚上恰好一同下榻李公馆的倪新和刘泽之建议陪同前往被李士群拒绝:“你们按照小野将军的命令回76号待命。倪新,你负责暂时看管赵敬东和李明华。泽之,你通知所有的人必须在二个小时内上岗待命。”

    李士群听说史密斯一家三口神秘失踪,武藤正男四人毙命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听着小野平一郎的分析。而后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小野出口询问:“李主任有什么看法?”

    “将军的分析很有道理。现在的关键是两个问题:一是既然事先将军已经做了防范,变相彻底搜查了史密斯太太母子二人,毒药是如何传递进去的。二是史密斯是如何和军统取得默契的。”

    小野奇道:“李桑,你不觉得有一个问题不是更奇怪吗?那就是谁是凶手?史密斯显然是不具备这个实力的。”

    李士群淡然一笑,答道:“这个问题并不奇怪,答案很明显,将军您是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

    “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把所有不可能的都排除,剩下的就是真相。船长说旭日号上除了史密斯一家三口失踪、武藤君四人死于非命之外,经过核实其他的人都在船上。凶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史密斯太太和他的儿子约翰史密斯。”

    小野一愣:“可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家庭主妇,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对啊,谁能证明这母子二人真的就是史密斯的太太和儿子?难道是我先入为主了?成为优秀的特工的先天条件之一就是大众化的外表和最不起眼的举止。这还是我在东京陆军学院上学时教官的教导……可是武藤君监听了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破绽哪?”

    李士群笑道:“将军,不要说是欧美特工,就是传统保守的中国和日本特工,为了执行任务,在床上做出点出格的行为,不很正常嘛?而且,恕我直言,史密斯夫妇年过四十,乱世重逢,夫妇敦伦本属正常,可是您不觉得一夜数次……似乎有点刻意为之吗?”

    此时此刻的小野平一郎不由得对李士群刮目相看,这个人,还真有自己所不能企及的地方。支那人也不全是草包饭桶。他起身踱了几步,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沙发上,按摩了几下太阳穴。李士群安慰道:“将军,一时的成败说明不了什么。这个周成斌,是戴笠手下三大王牌杀手之一,有个外号:独狼。为人心狠胆大,狡诈多谋,身手尤为出色。”

    小野平一郎走到窗口,一把推开窗户,晨曦映照进来,照的身心俱疲的小野灰白的脸色更加憔悴,他切齿冷笑道:“李主任,我要猎杀这条恶狼,一雪前耻!我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武藤君!76号里居然有奸细,你难辞其咎!将功折罪为时未晚。”

    李士群心中一寒,赶紧答道:“是我办事不利,我一定协助将军找出这个坏了大日本帝国大事的卧底,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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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对垒

    第二十五章       对垒

    与上海日军司令部愁云惨雾、彷徨无助的小野平一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重庆军统局本部,戴笠难得春风满面:“齐五*啊,干得不错!居然提前八天完成了难同登天的逐日计划。校长听了我的汇报,连说了三声:好,好,好!上海站在美国盟友和校长面前给我长了脸。通令嘉奖。周成斌、郭烜升为上校,八十六号破格晋升为中校。”

    毛人凤笑道:“有戴老板您这几句夸奖,比什么嘉奖都更宝贵。周成斌、郭烜各晋升一级是应该的。刘泽之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只是个中尉,命令他参与执行逐日计划时,刚晋升为上尉,是不是先晋升为少校?还有,您看用不用把郭烜撤回来?这个人是军统最宝贵的财富,万一出了事……”毛人凤话里暗点了一句刘泽之以前是自己身边的人。

    “哎,齐五,做大事要有大胸襟,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个刘泽之,你调教的不错。不要计较一个中校的位置,重奖之下才有勇夫,就这么定了。至于郭烜……你还记不记得我交给你的另外一个任务?”

    “当然记得,要尽快查处日本人安插在重庆局本部的奸细。”

    “记得就好,这个人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命令上海站追查。等查出这个奸细,再让郭烜撤回重庆参与中美特种工作室的筹建。”

    再次进入紧急状态中的76号人心惶惶,怎么回事?刚立下大功,春风得意的赵敬东和李明华被扣押进了禁闭室?发布了紧急状态,任何部门又都没有接到准备行动的命令。大家不约而同的想打听消息。从李公馆直接来到76号,并负责扣押赵敬东和李明华的倪新成了大家的目标。虽然不便明着问出口,旁敲侧击、迂回打听却是难免的。倪新应付了几个人,烦不胜烦,托词说是有紧急公文要起草,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没等他喝完一杯茶,刘泽之神神秘秘的的推门而入:“倪秘书,我……”

    倪新抢着开口:“你就别凑热闹了,你是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一起从李公馆里来的。”

    “我知道,我不是来打听消息的。我是有两件棘手的事拿不定主意,想和你商量,一件是我那个小弟弟刘林,你见过的,一个月前突然跑了,说是不能跟着我和刘无当汉奸,这个小王八蛋,气死我了,现在我都没打听出来他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心里不踏实,会不会有人借此做文章打击我?还有一件事,刚才禁闭室的卫兵悄悄和我说,老赵想见见咱们,我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平日老赵和咱们关系不错,他现在落难……”

    倪新摇头道:“说你什么好哪?轻重缓急就是分不清!你弟弟的事,算什么大事?别说不是你的亲弟弟,这个世道,亲兄弟各有各的阵营,太平常了,亏你还当回事来和我商量。老赵的事,可是大事。你想啊,老赵和李明华刚立了大功,李主任接到小野将军的电话,马上命令我扣押他们两个,明显是小野将军的命令啊。你可别犯糊涂……”电话铃打断了倪新没有说完的话,倪新接完电话,说道:“泽之,主任命令十分钟后召开处长办公会议,除了几个处长,行动队、电讯处的几名组长也都列席参加,还有你我,也要参会。赶紧帮我通知下去。”

    小野平一郎亲自出席了76号的处长办公会议,他并不讳言自己的失败:“威廉史密斯一家三口在公海上神秘失踪,武藤君等四人为大日本帝国捐躯。上次围剿军统上海站,放虎归山铸成大错!当务之急是亡羊补牢,76号全体人员要全力以赴,协同日军司令部特务机关缉捕追杀周成斌这条恶狼!我宣布有击毙该敌酋者,赏黄金一百两;有知其下落举报者,赏黄金五十两。这则《悬赏缉拿》的通缉令,今天就会陆续刊发在《申报》和其它各大报刊上,一定要把周成斌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要让他知道:大上海是大日本皇军的大上海!猎狼计划由我和李主任亲自负责。”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前些日子二号楼戒备森严是因为这个叫威廉史密斯的德国人,这个人是何方神圣?神秘失踪又是怎么回事?听小野话里的意思,杀死武藤四人的凶手就是上海军统站站长周成斌,在座的很多人都和武藤正男相熟,深知此人不容小觑,四人丧命?周成斌难道是天兵天将不成?这一百两黄金看来是有命拿也没命花。

    小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继续说道:“据我推断76号里有重庆派来的奸细,而且身居高位,很可能就在在座的诸位之中!我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悔过,日本是个高度文明的国家,我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伤害。想离开上海,可以送他去瑞士等一切国家;想幡然悔悟参加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我代表大日本帝国表示热忱的欢迎。”

    如果说刚才众人只是震惊的话,此时此刻心情顿时都变得沉重起来。76号里有重庆派来的奸细?这个人是谁?能甄别出来吗?自己会受到牵连波及吗?与会的都是心思敏锐的职业特工们,许多人都在猜测难道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已经被关押起来的赵敬东、李明华?嗯,应该不会错,这两个人都参加了在二号楼里的行动。

    与表面上还算平静的小野平一郎相比,李士群的脸阴冷的可怕:“76号里居然有重庆奸细,给大日本帝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失,我深感内疚,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查出这个奸细!会后诸位马上把最近二十天内的行踪书面报给我,不仅要说清楚自己的行踪,也要检举揭发其他人的可疑行径!举报有赏,包庇者同罪!田队长——”

    行动队的田成羙队长赶紧起身:“在,请主任吩咐。”

    “你和倪秘书会后马上随我提审赵敬东和李明华。赵敬东负责的行动队二组暂时由你亲自指挥。刘泽之——”

    刘泽之一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活,赶紧也起身站了起来:“请主任吩咐。”

    “你陪同山木龙三组长全面搜查二号楼。搜查范围由山木龙三组长决定,你协同执行。还有,以前特意为二号楼准备的物资,剩余部分全部封存,你们带着鉴定科的人仔细检查。其他的人可以走了,温处长,你留一下。”

    电讯处的处长温桂胜,李明华名义上的上司,自李明华被扣押后,一直惴惴不安的怕波及到自己,此时也赶紧起身应了一声:“是。”

    被李士群委任做这项工作,看来目前自己没有受到怀疑。刘泽之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会后刘泽之和那些被分派了任务的人一起,开始忙碌起来。山木龙三和武藤正男的不一样,投笔从戎之前是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性情温和,做事细致。除了从那一副近视镜中偶尔折射出的阴骘冷酷之外,这个人从里到外永远是一副学者的温和儒雅。他仔细检查了剩余物资,甚至把剩下的大米倒出来,分成一分一分的分别化验。刘泽之心中有底,并不慌张。他事先和伪装成史密斯太太的美国中情局特工劳拉克瑞斯约定好,毒药藏在了一个壳上做了暗记的法国蜗牛体内。由于“史密斯”太太是宴会上唯一的女宾,顺理成章的由她先动菜肴,毒药早就用来送武藤正男上西天了。剩下的食物残渣垃圾也查不出任何眉目。

    果然,忙碌了一天一夜毫无收获,第二天凌晨天快亮了的时候,山木叹道:“算了,看样子任何有价值的都查不出,起草个报告交差吧。”

    刘泽之写好报告,,对山木龙三笑道:“日文文本的还要辛苦山木组长,我那点日文底子就不再显眼了。”

    在山木龙三心中,刘泽之是个标准的中国人,当然,是比较优秀的中国人,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挺讨人喜欢,也有一定的能力却没有风骨。他笑着答道:“没问题,交给我吧。来,刘桑,喝杯咖啡。二个月前我们初次在欢迎会上相识,你的日文比那个时候强多了。”

    刘泽之嘿嘿一笑:“一是和大日本皇军接触的多了;再则我有个好老师,越学越有兴趣。”

    此话倒让山木想了起来:“噢,对了,听说你拜了个小孤孀当老师学日语,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哎,山木君,嘴下积德,我的老师可是大日本皇军的遗孀。我可是听说山木君是有家眷的,而且夫妇恩爱逾衡。”

    “玩笑了,老夫老妻了。对了,拙荆过几日抵达上海,安顿下来了请刘桑来寒舍坐坐,尝尝内子的日式料理……”

    一语未了,原来武藤正男的手下,暂归山木龙三指挥的一名日本宪兵快步跑了进来:“组长,天一亮就有人看到闹市区、车站、码头等地方都是这些传单,电线杆上、公交车站站牌上、房子的墙壁上……张贴的到处都是。您看看吧。”

    山木龙三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怒道:“八嘎!太猖狂了!”

    刘泽之侧头扫了一眼,只见传单上数行大字:“告上海市民:有擒获小野平一郎者,赏黄金一钱;擒获李士群者,赏白银一钱!上海军统站周成斌敬告。”

    他心中先是一阵冷笑,痛快极了,这一招,等于彻底撕了小野和李士群的面子!随之是深深的担忧:这个周成斌,风口浪尖上,何必做这种意气之争?有机会一定要当面提醒他,小野和李士群都不是好对付的,要慎之又慎,万不能因一时一刻的胜利而昏了头。

    山木龙三命令:“宪兵队全体出动,搜查这些传单,务必要在天光大亮之前全部收缴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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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受挫

    第二十六章   受挫

    同一天的凌晨,周成斌和郭烜会面,对好友讲话,郭烜毫不隐晦:“成斌,这件事做的固然痛快,可是你不觉得太冲动了吗?何必刺激小野那个老鬼子和李士群?这不像你平日的为人。我建议你最好撤回重庆休整一段时间,或者静默。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请将76号里我方内线的关系交给我,我保证和他配合,挖出隐藏在重庆军统局本部的日本奸细。”

    闻听此言,周成斌也有点后悔,但是他又信心满满:“你别担心。现在除了杨爽负责的从重庆潜入上海的四个小组之外,李智勇又给我们派遣了三个小组,补充了袭击日军司令部受损的人手。何况小野和76号新遭重创,他们自顾不暇。这个时候也应该给鬼子汉奸们一点颜色看看。老郭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谨慎从事。别说这个了,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才能找出这个奸细,完成戴老板交给我们的任务。”

    郭烜还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又何必打击周成斌的信心和士气?他答道:“你似乎已经有了初步计划,说来听听。”

    “你是知道的,我和李士群同属行动人员,曾数次一同执行过任务,虽然彼此之间性格并不相投,没有私交,但是我还是了解他的。以他的能力和敏锐,事先可能被蒙在鼓里,事后不可能不明白过来:76号里有我们的人。这一点一定让他如芒刺在背,难以安枕。我想利用这一点。”

    郭烜一边思忖一边答道:“具体计划?”

    周成斌冷笑道:“上次我全军覆灭,自己也几乎做了76号枪下冤魂,有一大半是拜贵高足李明华所赐。这笔账我一直记在心上。此次我要让他做八十六号的替死鬼,我要一箭双雕,既挖出潜伏在重庆的那个奸细,又要保护八十六号,借李士群的刀,杀了李明华!我计划密电毛先生,让他放风说李明华被收买做了双面间谍。潜伏在重庆局本部的那个奸细一定会电告李士群,我们不仅可以栽赃李明华借刀杀人,而且顺藤摸瓜,也许能够挖出这个奸细。”

    郭烜犹豫道:“这个计划不是不行,可是我总觉得……我们再好好想想吧,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日本王牌间谍小野平一郎和狡诈如狐的李士群。”

    与此同时,山木龙三决定赶在小野和李士群上班之前,先去查访那个敢于冒犯大日本帝国尊严的对手。他命令日本宪兵分头到发现传单的地方调查,自己也带着十来个部下来到一处发现传单的现场,这个不大的小广场是通往一个客货两用码头的必经之地,每日天一亮到上午,是一天之内最忙碌的时刻。卸货装货的码头苦力、上船下船的客轮顾客,川流不息。位于广场一侧有一家纸烟店、一家小酒馆和一个临时的早点摊子,摆早点摊子的看起来像是两口子,正在收摊。山木叫来几个宪兵:“你去把早点摊的那个男的给我叫过来。你们几个把纸烟店的老板和开酒馆的也给我叫过来。”

    摆早点摊的男人战战兢兢的来到山木龙三面前:“长官有何吩咐?”

    山木温和的笑笑:“别害怕,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每天几点出摊?这些传单你看见过吗?”

    “我们两口子每天四点多一点就出摊了,长官您知道照顾我生意的主要是码头的搬运工人,他们五点不到就有干活的。今天有雾,我也不认字,没太注意这些东西,好像看到电线杆上、墙壁上贴的有东西,因为一直忙着也没过去看。不到六点,就看见有警察带人来把这些纸都拿走了,贴到电线杆、船上、墙上的都被揭掉了。”

    酒馆的的老板说道:“我的酒馆每天要到中午才开门,午夜没有客人了才关门,关门之前收拾露天摆放的两张桌子,确定没有这些东西。我和一个小伙计一直在睡觉,直到刚才宪兵来了才被吵醒。刚上床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些装卸工人路过的声音,这很平常,这里经常有码头装卸工天不亮就来赶工,有时还砸门要买酒喝,这一次倒没人闹事,也没在意,就睡着了。”

    纸烟店的店主说:“长官,我也不识字,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因为我们的主顾主要是一大早就上工的码头工人,所以我开门很早,和这位卖早点的大哥一样,直到警察来了清理,才注意到这里张贴的有东西。”

    闻听此言,山木确定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是这些传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午夜酒馆关门之后,早点摊摆出来之前这段时间散发张贴的。而这个时间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就是那些码头赶工的装卸工人。他和颜悦色的笑道:“给几位添麻烦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非之地,三人不敢久留,赔笑鞠了一躬,赶紧离开。山木龙三命令部下:“你们都去,去查,看看今天凌晨五点以前,都有哪些船装货,装卸的是哪些工人?这些工人里凡是今年四月份之后来码头干活的,都给我带回76号。”

    二个小时之后,被押到76号的七名码头工人站在了山木龙三面前,山木问道:“你们几个有谁是今年四月份之后来的上海,站出来。别抱侥幸心理,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我这里有警署提供的你们的户籍材料,按照皇军占领上海后的规定,没有经过警署的登记,不得在上海居住和寻找职业,而且你们彼此之间也可以相互证明是何时来的上海码头当装卸工。”

    其中三个人惴惴不安的站了出来,山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们。这时76号总务处技术鉴定科的一名特工奉命而来,山木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连声应了几句:“是,是,请山木组长放心。交给我了。”随即上前拉起三个码头工人的手,仔细摸索起来。许久,又回转身对山木龙三低语了几句。

    山木笑道:“辛苦了,你去忙吧。”又回头命令宪兵:“把其他六个人先找个地方关起来,等候处置。这个人——”他一指唯一要求被留下来的那个男人:“给他照几张相片,马上洗印出来交给我。”

    又进来了一名拿着相机的鉴定科的工作人员,前后左右的给山木留下来的那个男人拍了几张照片。

    山木龙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以前是干什么的?”

    那个看起来憨厚的近似木讷的男人答道:“韦富贵,一个月前来的上海。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认识字。一直在家种地。”

    山木心中冷笑,从此人手上的手茧的位置和厚度分析,绝不仅仅是认识几个字那么简单。他并不揭穿,又问道:“今天凌晨你都干了些什么?”

    “三点钟上工卸货,干到八点钟回码头睡觉,然后被长官叫到了这里。”

    “干活期间你可曾单独活动过?”

    “干到一半,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厕所,前后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此人话不多,但是应对的滴水不漏,似乎早有腹稿。而且似在无意之中把时间交代得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半文盲的庄稼汉在这种地方、这种关头所能做到的。上厕所?一个粗俗的码头工人,按照装卸货物的件数计件拿钱,难道不会就地解决,而要浪费时间很“文明”的寻找几百米外的厕所吗?山木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暗自欣喜运气眷顾,本来只是判断码头搬运工人的嫌疑最大,没想到这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摆摆手命令道:“先把他带下去。”

    山木拿到照片,立即求见李士群:“李主任,碰上一点运气,这个人是今天凌晨张贴散发那些诽谤小野将军和您的传单的嫌犯,你看看——”

    李士群拿起照片仔细打量着,又用放大镜看了很久,命令他的日籍秘书三浦仁和去叫倪新,然后对山木龙三说道:“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似乎是和周成斌在一起参见过一次我主持的行动,叫……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姓李,隐约听说去年去了江北参加了忠义救**第三纵队。按照军统的家规,这支队伍虽然有队长副队长,但是却归属军统上海站领导,也就是说周成斌是其最高长官。”

    倪新奉命而来,李士群命令道:“你来得正好,你曾参与整理过我们掌握的军统的工作人员资料,按照这个条件:姓李,和周成斌相熟,应该是他的部下,大约在忠义救**第三纵队任过职,文化程度不会很低,拿着这几张照片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资料。我估计会有,因为只要是我见过一面的行动人员,我都给他们建了档案。”

    一个小时后,倪新就有了回复,他找到正和小野亲自审讯赵敬东的李士群,递过去一份档案,李士群没有接,用目光示意倪新先给小野审阅,已经听过山木汇报情况的小野平一郎接过来扫了一眼,转手又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山木龙三,山木打开一看,只有区区几行字的资料和一张模糊不清的翻拍的照片。资料上写着:姓名:李立

    年龄:30——35

    参加军统的时间:民国26年

    经历:警校培训班二期毕业(该训练班学员最低文化程度为高小,周成斌是该期训练班教官之一)

    职务:有可能是苏北忠义救**第三纵队的副队长(存疑)

    括号里的文字是倪新临时加的备注。

    小野平一郎和李士群相视一笑,喜出望外,被以为只是抓住了一个小脚色,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周成斌的学生,忠义救**第三纵队的副队长,那么通过这个人缉捕周成斌是大有可能的!猎物终于有了踪迹!小野笑道:“噢,干得不错。山木君,辛苦了。李主任,必须尽快撬开李立的嘴,抓捕周成斌归案。时间一长,周成斌发现李立被捕,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山木君,你协助李主任马上开始审讯李立。”

    刑讯室中,山木龙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张照片:资料里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浓眉大眼、长得很周正男人。刚刚拍摄的照片上的男人秃头、稀疏的眉毛,局促不安的眼神,蓬乱长短不样的胡茬……他略去可以改变的东西,以一个曾经的外科医生的目光仔细研究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的骨骼形状、五官位置。那个男人似乎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干咳了两声,双手紧紧攥着一顶飞边脱线的旧毡帽来回搓着。许久,山木终于开口:“李队长,军统忠义救**第三纵队李立副队长,幸会。鄙人日军驻沪司令部驻76号特别特务组组长山木龙三,久仰李队长的大名。”

    那人似乎吓了一跳,前言不搭后语的答道:“李立?什么?李立是谁?太君,我是今年四月份来的,家里闹鬼子……不是……闹兵灾,几方面拉锯,种地活不下去了……我叫韦富贵……”

    山木起身来到李立面前拉起他的右手:“李队长,这只手拿过笔,也拿过枪,就是没有种过地。李队长可能有所不知,我以前是个外科医生,有个职业习惯,看人不看外表,喜欢一眼看透人的骨骼。外表可以变,骨骼却是变不了的。告诉我周成斌在哪里?还有忠义救**第三纵队的驻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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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背叛

    第二十七章 背叛

    刑讯室中,对李立的审讯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酷刑之下,却没有任何进展。接到消息,小野平一郎皱眉思忖了片刻,暂停对李明华和赵敬东的审问,叫来山木龙三,嘱咐了几句,来到审讯室,李士群起身让座,小野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制止住正在行刑的打手,亲手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李立的面前,笑道:“我是个军人,此次与军统上海站交手,虽然接连败北,却顿生英雄相惜之感,所以嘱咐手下在刑讯时留有余地。但是我有我必须履行的职责,如果被逼到了绝路上……我可真的不想走到哪一步啊。李桑是个职业特工,自然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很多做特工的身上随时都备着用于自我了断的剧毒药品。只要你是一个人,是血肉之躯,严酷的刑讯是所有的人都不能承受的。中国有句古话流传了一千多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何况现在科技的发展,各式各样的酷刑花样翻新。正因为有效,各国的间谍机关才对酷刑一直是情有独钟。李桑想一一试试吗?”

    李立艰难的一笑:“落到你们鬼子汉奸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

    小野不以为杵,还是笑着说:“对于李桑这样值得尊敬的对手而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战前山木君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外科大夫,他跟我说中国有一种刑罚,叫做千刀万剐,要把一个人割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而受刑的人不能提前死去。从医学上说这是一个奇迹,一个解剖学上的奇迹。试想一个被割了一万刀的人,基本上已经成了一具人体骨骼标本,却还活着!山木君,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你施展一下。不过我很想交李桑这样朋友,如果李桑改变了主意,你要随时住手。开始吧。”

    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医用白大褂的山木龙三煞有其事的走了进来,把李立绑在了手术台上,剥去了在刑讯后已经褴褛不堪的衬衣,熟练地拿起了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在李立的前胸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马上又用刀平着切了过去,随即轻轻的一挑,一挑如手指粗细,近十公分长的人肉就被取了下来!李立大喊一声,全身颤抖,咬牙强忍,豆大的汗珠淌了下来……山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着第二轮的操作,一旁打手手中的托盘里,一条条的人肉落了下来,被提前打了强心剂的李立连昏厥过去的福分都没有……静坐在一旁的小野饶有趣味的旁观者,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日本歌舞伎表演。

    李士群的日籍秘书三浦仁和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将军、李主任,李明华说他有一个想法,不仅能够自证清白,而且可以一举消灭上海军统站,但是他提出只能对您二位讲。”

    小野和李士群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突然,李立喊道:“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这帮畜生!”

    山木龙三问道:“忠义救**第三纵队的驻地在哪里?”

    “驻地经常变换,我离开部队一个多月了,现在的驻地真的不清楚。梅龙镇设有一个交通站,是一家阳春面馆,直接归李智勇队长负责。我就知道这些。”

    “纵队是如何和周成斌联系的?”

    “通过电台,特殊情况下周成斌也会通过梅龙镇的交通站和李智勇联系。”

    “这些传单是谁张贴的?”

    “是我奉周成斌的命令,带着我手下的第二行动小组张贴的。”

    山木龙三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周成斌?”

    “我只能等他和我联络。”

    “军统上海站一共有几个行动小组?你负责其中的几个?”

    “一共有七个,我负责其中的三个,另外四个小组的情况我不了解。”

    小野平一郎对周成斌这个不共戴天的对手,心下也不由得不暗生钦佩之意,这一招保证了军统站再也不会重蹈全军覆灭的覆徹。山木龙三继续问道:“说出你负责的三个小组成员的真名、化名、联络地址、掩护身份。”

    “……我只能找到这三个行动组的组长,他们的组员我联系不上……”

    “好,马上交代这三个组长的情况。”

    站在悬崖边上的李立犹豫了:“……”

    小野笑道 :“山木君,看来还的麻烦你开导李队长。”他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山木狞笑道:“是,将军。”他拿起手术刀在手中把玩着,随即轻轻地在李立的身体上虚划而过,似乎在研究从哪里下刀最合适。

    李立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他嚎啕大哭:“不要……求你了……我说……”

    一声巨雷响起,暴风雨终于来了!倾盆大雨笼罩了上海,大上海在狂风暴雨中战栗颤抖。李士群拿着口供,对小野平一郎说道:“我们是先行抓捕这三个组长,进而扩大战果,挖出他们的组员,还是按兵不动,静等周成斌落网?请将军指示。”

    小野举棋不定:“如果我们马上开始抓捕,周成斌也许会望风而逃,我们就会功亏一篑。可是如果按兵不动,别忘了,李桑,76号里有重庆军统的卧底,一旦消息走漏,也许会一无所获……李桑,我有个隐忧:我们用这个李立来吊周成斌上钩,李立会不会临阵倒戈?李桑,你意下如何?”

    “临阵倒戈是不可能的,这是一条不归路。李立写了悔过书,出卖了上级和自己的下属,即使他悬崖勒马,军统的家法也不会放过他。这一点他知道的很清楚。

    “事关者大。山木君,请你去转告李立,抓住周成斌后,一百两黄金的悬赏金立即兑现。他可以加入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也可以就此隐姓埋名。如果他想离开中国,全世界各地由他选择。”

    李士群讨好的捧了小野平一郎一句:“还是将军您想得周到,恩威并用,李立焉能不入将军彀中?”

    小野平一郎淡然一笑:“李桑过誉了。”

    “下一步如何进行,请将军指示。”

    “马上放了李立,布置人手严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静等周成斌和他联系。其他被供出来的人全部按兵不动,派人暗地里监控即可,以免打草惊蛇。李桑,猎狼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仅要对所有不参与行动的人严守机密,而且对参与监视李立的人,也要做到让他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行动的目标就是周成斌。为了保证此次猎狼计划的成功,取消76号的紧急状态,停止其他一切非常规的行动,要让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正常。我提议此事由倪秘书和山木君共同负责。”

    “将军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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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冲动

    第二十八章 冲动

    瓢泼大雨中,刘泽之打着伞从外面回来。门口一辆三轮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少妇,那名少妇拎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很狼狈的拿着一张打开的报纸象征性的避雨,走到门卫那里,叽叽呱呱的说着些什么。大雨中门卫越听越不明白,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赶这个女人离开。那个少妇看看黑漆漆的天色,进退失据。看到刘泽之走近,试着开口求助,刘泽之仔细一听,才明白难怪门卫听不懂,这名少妇是个日本人,说着一口很生硬、半通不通的中国话,还夹杂着一些日语单词。“我,山木,丈夫,来接我,没有来,我坐车来,下雨了,山木,你的,认识?”

    刘泽之略一思索,马上明白过来:“你是山木龙三的太太吧?早听山木君说你这两天要来。我叫刘泽之,是山木君的同事。来,这把伞给你,拿着……”

    那个少妇客气地婉拒:“不,你用,自己。谢谢。”

    刘泽之一边为她遮雨,一边笑道:“那我们一起走,把箱子给我吧,先去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刘泽之礼貌周全的招呼客人:“我已经派人去找山木君了,他这两天太忙。先喝杯热茶。我这里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你先用毛巾擦擦吧,当心着凉。怎么称呼您啊?”

    那名少妇深深的一鞠躬:“山木惠子,添麻烦,给您。”

    山木惠子用刘泽之递给她的一个新毛巾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抬手间,一双翡翠玉镯时隐时现。刘泽之微微一愣,看住了。山木惠子把毛巾递回来,又是一鞠躬:“谢谢的,刘桑。”她感觉到刘泽之的目光所在,客气道:“刘桑也喜欢,这个东西?女人的东西,翡翠,送给我,山木三年前。礼品,不是的,是,战利品,他说的。”

    刘泽之回过神来,强笑道:“挺好看的。嫂夫人宽坐,我去找找山木君。”

    刘泽之掩上门走出办公室,来到卫生间里,反锁上门。那个东西,他太清楚了!刘家三代祖传的珍饰,五年前分别的姐姐唯一的遗物,怎么会在这个日本女人手上?怎么会?!是啊,怎么会?一个军人,丧土辱民!一个国家的男人,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儿姊妹,任由强盗杀烧抢掠!他突然剧烈的呕吐起来,直到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跪了下去,一拳又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这一刻,他没有了理智,没有了信仰,更忘记了责任,他唯一要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要杀了这个日本女人和她的那个强盗男人!他不再是一个身负重任的特工,而只是一个被仇恨吞噬了的男人,那放不下、抛不开、隐忍了三年之久的仇恨和耻辱,刺激的他的心一阵阵绞痛,无力负荷……

    似是过了很久,也许仅是一刻,刘泽之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乌云笼罩,下午的天色漆黑的像是午夜,狂风夹杂着暴雨、落叶、砂石打在玻璃窗上,振振有声。一道闪电划过天边,一霎那的光亮照的76号这座魔窟更似地狱,闷雷随即炸响,唤起了他仅有的一点理智。这一点理智仅仅能控制住他不至于当场发难,在见到山木龙三的时候,当即拔枪毙了这个畜生,而后同归于尽!

    刘泽之用冷水洗了洗脸,走回办公室,山木龙三已经来了:“刘桑,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一忙,忘了接内子的事,好在碰到了你。这是内人,山木惠子。等过两天安顿下来,请赏光到寒舍尝尝内人的日式料理。刘桑,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噢,山木君您太客气了。”刘泽之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喝了几口热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吃坏了什么东西,胃很不舒服,刚才去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

    山木关心的笑道:“盛夏之际,肠胃最容易闹病。记着不要贪凉,少吃凉的、生的食品,瓜果也要用温开水清洗。”刘泽之从来没有痛恨一个人,如同痛恨厌恶此时真诚关心着自己身体,温和儒雅的山木龙三。

    刘泽之笑笑:“谢谢山木君。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每次吐了就好了。”

    “那就不再打扰了,刘桑,再次感谢对内人的关照。惠子,我们走吧。”

    当天晚上二十一点,骤雨初歇,阳历五月底仲夏的大上海迎来了难得的片刻凉爽。码头工人、人力车夫等出苦力的粗工租住的棚户区一家杂货铺内,倪新和山木龙三对着一张地图做着最后的检查。许久,倪新放下手中的铅笔开口道:“一切妥当,除非周成斌不来,否则他插翅难飞。”

    山木又仔细想了想所有的环节,点头道:“倪桑说得对,应该没有什么漏洞了。从这里看过去,李立住的地方一目了解。周围的三重包围圈也都布好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听李立说周成斌大约三到五天和他联系一次,猎物随时有可能出现,我们两个就在这里静等周成斌掉入陷阱吧。倪桑,这个地方环境这么差,住的人档次又不高,没想到酒馆饭铺倒是不少。哎,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山木君有所不知,这些苦力的收入并不算低,而且大多没有家眷,干完了活,除了喝点吃点,还能有什么消遣?这个味道好像是沿街叫卖的,刚出锅的上海特有的生煎馒头的味道。怎么?山木君饿了?我派人去买点。”

    山木龙三想起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妻子,被自己草草安顿在宿舍里,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心下歉然。叫来一名部下,他的北海道同乡,妻子惠子的晚辈远房表亲,酒井雄,说道:“酒井,你是不是该换班了?去给我们买点生煎包子,再多买一点带给你表姑惠子,告诉她我这两天都有可能回不去,有事让她先找你。”

    倪新拦住了酒井雄:“酒井君,请等一下。山木君,尊夫人初到,你还是回去安顿一下,这里有我那。买东西的事让我手下的中国人去吧,棚户区里,突然出现一个日本人,岂不显得很突兀?”

    山木龙三略一犹豫,笑道:“谢谢倪桑的关心,你的谨慎值得钦佩。酒井,你等一下,等倪秘书派人买好生煎包,你带回去。倪桑,我还是在这里盯着吧,回去了也放心不下,万一出了差错,你我难逃干系。”

    山木龙三的宿舍恰好和刘泽之同在三层,楼梯口右手第一间就是,中间隔着四个其他人住的单间,最里侧住着刘泽之,规制一样,都是里外两间,另附设一个不大的简易厨房和洗手间。是处级以上的员工和几个日军军官才有资格入住的,严格说来,只是一个科长的刘泽之并不具备资格,但是他借着宿舍归行政科管辖的机会,给自己安排了一套。好在这样的事情他一向没少做,李士群视而未见,大家也只好见惯不怪。刘泽之虚掩着门,耐心倾听者楼梯口的动静。终于,传来了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这个时候来到刚到上海的山木惠子所在的宿舍的人,当然是她的丈夫——山木龙三。刘泽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他的心如同被烈火煎炙着,他的行动却本能的保持着冷静,他决不允许自己出错,一定要一击即中,要了仇人的性命!至于以后的事,他无暇,也不想多想!他掏出手枪安上消音器,再三仔细检查,而后放入怀中,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床薄被,来到山木龙三的宿舍前,敲响了门。惠子应声开门,见是刘泽之,笑道:“刘桑,您来了,请进。”

    刘泽之关切好友的周到笑容无懈可击:“刚下过雨,天气转凉,我怕你们没有准备,给你们送床被子。还缺点什么?别客气。”

    此时厨房里有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俯身找着什么东西。惠子深鞠一躬:“谢谢。坐坐,请进来。”

    刘泽之递过被子,回身关上门,走到厨房边,惠子跟了过来,刘泽之突然出手,转身掏枪顶着惠子的太阳穴就是一枪!山木惠子当即软软的倒在地上,一声未出当即糊里糊涂见了阎王。刘泽之出手如电,再度回身冲着厨房里那个男人的后脑再一次扣动扳机,没等那个男人转过身来,一枪毙命!

    那个男人侧倒在地上,鲜血和着脑浆汩汩流出,浸湿了厨房的地面,刘泽之大吃一惊,这个男人——不是山木龙三!

    刘泽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死不瞑目的山木惠子瞪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刘泽之突然对上了这双死神刚刚降临的眼睛,那目光一刹那又幻化成了乐奕临死前无比伤心痛恨、不甘、不忿的目光!他全身一凛,如同从噩梦中醒来,冷汗透衣……他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而是生活在万丈悬崖边上,如履薄冰、身负重任的卧底!他下意识地收拾现场,抹去枪上的指纹,把枪扔到山木惠子身上,那双手镯再次跳入眼帘,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取回。抱着那床薄被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再也无力前行一步,虚脱跌坐在门后,……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刘泽之啊,你这条命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死于南京屠城的不是只有姐姐一个人,而是几十万中国同胞,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血肉之躯,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儿?

    他恨死了自己的冲动!狠狠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一次又一次……肉身的剧痛缓解了精神上已经无力负荷的压力,他渐渐找回了理智。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到底有没有人看见自己?有没有人留心到自己有一只从黑市上购置用来以策万全的点三八手枪?那只枪留在了现场是对是错?现场还遗有蛛丝马迹吗?东窗事发后,究竟有多大的嫌疑会落到身上?能安全脱身吗?又应该如何应对脱身?

    他强撑着站起身洗了个冷水澡,彻底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自己忽略了很多更重要的问题。惨败之后,小野对军统上海站的切齿痛恨可想而知,所以亲自策划实施了猎狼计划,刚刚过去一天,毫无进展,为什么76号就取消了紧急状态?就连对赵敬东、李明华这两个最大嫌犯的审问似乎也停止了。傍晚下班的时候赵敬东居然有机会、有可能第二次拜托看守的警卫来找自己打听情况,当时一心复仇,只应付了几句无暇深究。这时他想起了那个警卫的话:“刘科长,您和我们组长一向关系不错,可不能袖手旁观那。我以前就和我们赵组长一起混江湖。来了76号还是赵组长推荐我进的待遇好、危险小的内卫组。赵组长说昨天下午刑讯室里鬼哭狼嚎的,小野将军和李主任亲自主持刑讯,别看赵组长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昨天可真是吓着了。”什么样的犯人,能让小野和李士群暂时抛下赵敬东和李明华,一同出马刑讯?

    山木龙三的妻子甫来上海,这个时候山木又去了哪里?76号的风平浪静显得如此的诡异而不寻常!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小野和李士群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他的心一下子揪紧,恐惧袭上心头,周成斌也许已经处在危险边缘!如果上海军统站第三次全军覆灭,刘泽之啊刘泽之,你死十次也难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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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代价

    第二十九章  代价

    第二天,民国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宿舍楼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由此可知山木龙三还未归来,而且也没有打过电话关照过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妻子。事情越发不妙,山木龙三执行的任务一定非同小可。一夜未眠的刘泽之如常上班,走廊里“碰巧”遇到了弟弟刘无。刘无吃了一惊,关切的问道:“四哥……刘科长,您的气色很不好,怎么了?额头上还有伤?”

    刘泽之的声音不高不低:“昨天中午吃坏了肚子,下午吐了个一塌糊涂,又连着两顿没有吃饭,刚才脚下发虚,撞在宿舍卫生间的门上了。中医不是有个说法吗,吃坏了东西,净饿几顿就好了。现在没事了,就是全身乏力。你来得正好,替我跑一趟,本来约好下午补休要去学日语的,我刚打了几遍徐小姐的电话都没有打通,你转告她我去不了了,下午要到康慈医院看病。”

    兄弟之间闲话,刘泽之的话说的很随意,但是刘无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出了郑重。而且哥哥的话听起来不合情理且很啰嗦,既然相信中医的说法,净饿了两顿,没有大事了,为什么还要去看病?特别是“康慈医院”四个字,哥哥似乎有特意强调的意思。去那里看病有必要告诉一个日语家教吗?吃坏了肚子这样的小病,对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男人,根本算不上一回事,即使注重保养,去医务室看看,不就行了吗?刘无笑道:“我知道了,一定原话带到,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听到弟弟说出“原话带到”四个字,刘泽之明白兄弟之间已有默契,点了点头自行离去。刘泽之的助手徐建雪听完刘无转述的话,心下了然。“去康慈医院”是事先刘泽之约好的一级危险信号,只要发出这个信号,说明军统站已经处在危险之中,而刘泽之本人暂时也不能离开76号。她并不多言,送走了刘无,匆匆叮嘱了纪群几句,径直前往康慈医院。

    不巧,由于孟霄杰是上海知名的心脑血管专家,慕名而来、排在前面的患者已有十来位。徐建雪毫不犹豫地塞给叫号的护士一笔不菲的小费。护士笑笑把她的名字悄悄提到第一位。孟院长一眼看见来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枚白金戒指形状特别,一只展翅的苍鹰双翅衔接变成了一个圈,嘴里衔着一枚透彻夺目的蓝宝石,硕大的戒指戴在手指修长纤细的徐建雪手上格外显眼,很不协调。听病人述说不明原因的心痛已有多日,孟院长让旁边的护士准备抽血化验:“你先去看看化验室里今天仪器修好了没有?如果没有修好,催一下,看什么时候能修好,回来告诉我。”

    打发走了护士,孟霄杰院长敛起医生的职业笑容:“太太,您这枚戒指很别致啊。有诗云苍鹰:何当击倭酋,毛血洒平芜。”

    徐建雪笑道:“孟院长你错了,这两句诗应该是: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不过你该得很贴切。”

    “我知道了,你先去医院门口那家咖啡馆里等着,苍鹰马上就到。”

    十余分钟后,郭烜来到咖啡馆雅座包厢,一见徐建雪,他愣住了,徐建雪也是一愣,四目相对,皆都无言……徐建雪双唇微微发抖,正要开口,郭烜急走两步,一把握住徐建雪的手,他抓的是那么的紧,一枚同样规制,只是蓝宝石换成了红宝石的苍鹰戒指咯的徐建雪痛苦的蹙起了修眉:“郭烜,你弄疼我了……”一语未了,泪水已然滑落。又一次听到了这句新婚之夜夫妻燕尔时的呢喃软语,恍如隔世,三年了,新婚不到百日就分别,自此杳无音讯的夫妻终于重逢……伊人如旧,却已虚度了多少时光?

    “越男……越男……真的是你吗?”郭烜亲吻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双温暖的小手,不忍放开。

    徐建雪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生逢乱世,相拥而泣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太奢望的妄想……“郭烜,我现在化名徐建雪,是八十六号的助手。八十六号发出了一级危险信号,该怎么处置,你应该明白。八十六号以前做过应变安排,只要他发出危险信号,我就来康慈医院接头,并且告知来接头的人:如果上海站再次覆灭,接替周站长职务的新任负责人可以在这个地址和他取得联系。这个联系站是我负责的。我……走了……”

    不敢奢望一吐衷肠,一了相思,只求能问一问她是否安好?身在何处?可是严格的纪律让这样的话不能出口,身负的责任也让这样的话无暇出口,郭烜目送伊人离去,刚才的一幕是如此的不真实,似乎还是那个无数次重温的迷梦,可是自己的手中分明遗留着爱人的体温,这一刻,郭烜,这个铁汉眼中有泪……

    回到康慈医院,郭烜命令孟霄杰紧急联络杨爽负责的四个行动小组转移,设在这里的电台保持静默。布置好了这一切,他一刻不敢耽搁,简单易容化装后带上武器和几件必须的工具,当即出发,他必须马上和周成斌取得联系,随后安排李立负责的另外三个行动组转移,并通知苏北的忠义救**第三纵队做好应变准备。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成斌会不会……他不敢再想下去。

    天光大亮时才和衣稍憩的倪新被山木龙三叫醒:“倪桑,醒醒,快看,有动静了。你看——李立发出了信号。”

    一向寡言持重的山木龙三少有的兴奋,倪新定睛一看,果然,李立窗口晾着的一件半旧灰色上衣不见了。倪新稳了稳神,披上早已准备好的七分旧三轮车夫号衣,换上双筋百纳布鞋,不紧不慢的出了房门。巷口一家卖兰花豆、纸烟、火柴的小杂货铺里,李立没有看倪新,低声说道:“周成斌刚通过公用电话用暗语和我联系,通知我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外白渡桥街心公园东门会面。”说完,拿着两包劣质香烟走了。随后,倪新买了一包火柴,也若无其事的离开。

    一进监视点,倪新两步迈到摊开的地图前,说道:“山木君,狡诈的周成斌改变往常的习惯,不来这里而是另外安排了会面地点,你看——在这里,十一点钟,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行动吧。”两日两夜未曾合眼的山木龙三如同一名伏击多日,看到猎物终于进入了瞄准镜里的猎人,没有丝毫倦意,两眼放光、精神抖擞。他命令倪新带人在李立出发后跟踪其后,两个特工留守,带着其他人分头分批先行出发赶往距离这里三四公里的周成斌指定的见面地点。并派人通知小野和李士群,恶狼离巢,可以动手了!

    接到山木龙三的通知,李士群对小野平一郎说道:“将军,可以收网了。您看行动队是不是马上出动,抓捕李立供出来的他手下的三个行动组长?”

    小野摇了摇头:“李主任,沉住气,等周成斌落网后再行动不迟。我宁可放过这些小虾小鱼,也要万无一失,抓着周成斌这条恶狼!”

    “将军高明。”

    郭烜找到法租界一栋分租给了四五户人家的两上两下石库门洋房,这里是很多在租界里暂避战火的小康之家们集中租住的地方。和周成斌的对外公开身份——苏北**、日伪、土匪三方拉锯地区不大不小的士绅,很相合。已是人去屋空,一个正在准备午饭在上海雇佣的住家娘姨说主人刚离家不到二十分钟,走前交代午餐回家里吃。郭烜知道这个娘姨并不是自己人,不知内情,他含笑道谢后离开。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向谨慎过人的郭烜信步当车,把等待的地点选在了距离周成斌住所二百余米的一家茶楼三层天台上的露天茶座,这里居高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方圆一公里之内的一切。要了一壶茶和两样茶点,一边喝茶,一边极目远眺,习惯性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个多月关在不见天日的医院地下室中,雨后仲夏的阳光,是如此的让人舒适眷恋。他心下暗道爱妻原来也在上海,和自己同在这片阳光之下,真是太好了,也许会有机会再度见面,即使没有这样的机会,同在上海,也是温暖……

    目光所及,一家街心公园引起了郭烜的注意。临近正午,那里原本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此时,却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各个方向走进公园。有人来公园不奇怪,偶尔人多一点也正常,奇怪的是离开公园的人几乎没有。新进入公园的人并不想惯常所见的那样有人扎推聊天,有人唱戏,有人散步,各干各的事,而是好像大家都在散步。郭烜再一留意,更觉怪异,这家公园四周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还有几辆车不远不近的停在了四周,让郭烜感觉到了事情的严峻:这几辆车的停泊位置很不寻常,不仅对公园形成了包围之势,而且毫无顾忌,并不考虑阻碍了交通、影响了其他人的生意、挡住了其他车辆行人的去路等问题。车子停下来后,也不见车上的人下车。那些车辆的档次、号牌都极普通,不像达官显宦的专车,谁的车这么大的威风?

    茶楼的伙计来续水,郭烜很随意的问道:“借问一句,我想在法租界租间房,那个公园还法租界管辖吗?”

    “不是的,先生,那个桥的西边还是法租界,过了桥就不是了,一桥之隔,房租差着两倍多。”

    “噢,谢谢。”

    没等郭烜进一步梳理思路,数声枪响,公园东门处发生枪战!一个熟悉的身影且战且退,郭烜的心猛地一痛,周成斌!只见三三两两的便衣分头向公园跑去,几辆事先停泊的车上冲下来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工,包围了公园。被围在中心的周成斌明知不敌,却拼死抵抗,撂倒数名对手!围捕的一方虽然占据优势,因着小野下了死令必须要留活口而畏手畏脚,双方一时激战相持不下。无奈寡不敌众,周成斌中枪受伤,倒在地上,举枪就要自戕!一名狙击手及时开枪,命中他旧伤未愈的右臂,对手蜂拥而上,周成斌终被生擒!

    郭烜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晚了一步,就晚了这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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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厦将倾

    第三十章 大厦将倾

    赶回康慈医院,郭烜找来了孟霄杰:“老孟,周成斌被捕了。”

    孟霄杰大吃一惊,面色突变,他深知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确实吗?”

    “我亲眼看到的。”

    “那你要赶紧转移,还有这个联络站……”

    郭烜面色沉寂决绝,回来的路上他衡量了一切,决定拼死一搏,营救周成斌:“按规矩应该按你说的办。但是我想破坏一次纪律……老孟,你别拦我,周成斌可以抗住酷刑——这一点我有七成把握,值得一试。杨爽那里怎么样?”

    “他让我向你汇报:一个小时之内安排手下四个行动组完成转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想必已经安全转移。他自己也会马上转移到备用的联络点,这是地址。”孟霄杰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一行字,随即抹去。

    “好。老孟,马上密电重庆,向毛先生汇报。提请毛先生联系归我们上海站指挥的忠义救**第三纵队,让他们立即转移驻地,讯问李智勇队长是否可以和李立负责的那三个行动组联系上,由李智勇那里通知转移,目前我不能和李立直接联系,我怀疑周成斌的被捕是因为……电告毛先生:我已决意策划营救。这份密电发出后,暂时切断重庆和上海站之间的一切电报联系,等待下一步的行动。做完这一切,你找个理由,先避一避,到这个地址等我。”

    对于毛人凤。郭烜有很深的了解,接到上海站的密电,毛人凤的第一反应必是命令他撤回重庆。这一点倒不是因为对郭烜这个人有多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自己还有用。所以为了安全必须切断和重庆局本部的联系;为了营救周成斌,也必须切断联系不能给毛人凤下命令的机会。毕竟没有命令擅自行事的罪过,比起抗命,要轻得多。

    旁观者清,孟霄杰点头答应,并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明白,我马上就办。原来我们还有三个行动组,我估计这么一耽误,这三个组……凶多吉少,尽人事听天命吧。而且……您的顾虑不无道理,周站长被捕的原因……杨爽手下的四个小组应该是没出状况,否则,我们这里也会被查获。”

    郭烜无奈的叹道:“你的话——也许就是真相。执行命令吧。”

    郭烜来到徐建雪的联络站,没想到刚过半天就又有了见面的机会,可是这种机会也许会让他们一起走上断头台。没有时间寒暄,郭烜开门见山:“周成斌被捕,马上设法与八十六号联系。我要在这里暂留一天。”

    徐建雪吃了一惊,最坏的结果又一次发生了!“你必须立即撤回重庆,八十六号也要转移……”

    郭烜打断了徐建雪的话:“越男……”

    “叫我徐建雪。”

    “建雪,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你的任务就是马上联系八十六号,通知他周成斌被捕,李立有可能叛变,让他设法和我联系。这是命令!”

    当天下午,还沉浸在“逐日计划”的胜利中的毛人凤接到密电,暗暗心惊,这是怎么回事?周成斌被捕?!怎么可能?“逐日行动”取得胜利才四天,峰回路转,敌我形势又一次翻盘!

    对周成斌,他知之甚深,此人对戴笠忠心耿耿,为人胆大心细,多谋善断,身手在军统之中更是首屈一指。可是对周成斌能否扛得住日伪的酷刑他依然心存疑虑。怎么办?戴老板出巡在外,只能由他来拿主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驳回郭烜的营救计划,命令他撤回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成立在即,这个时候,军统不能失去郭烜。

    那么……刘泽之哪?也撤回来?一个卧底,只有没有暴露才有价值,离开76号的刘泽之一文不值……牺牲刘泽之营救周成斌?可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有没有办法保住刘泽之不暴露身份哪?如果命令刘泽之伺机在周成斌叛变之前除掉他,行不行?也不行,惨败之后的小野平一郎费尽周折抓住了周成斌,一定严密看管。他很快否决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一个期盼:但愿周成斌抗住酷刑没有叛变,就可以保住刘泽之这颗楔在李士群身边的钉子!

    没有时间容他深思熟虑,毛人凤对侍立待命的机要秘书连下三道命令:“马上回电,驳回营救计划,命令郭烜撤回重庆;命令八十六号静默待命;按照郭烜的建议,联系忠义救**第三纵队第一时间转移驻地待命。”

    “毛先生,您的第一条命令无法立即执行,发出这道密电后,上海站已经暂时切断了和总部的联系。”

    什么?!混账!如此不识大体。毛人凤心中大怒,却并不流露:“你先去执行另外两个命令命令。还有,叫人事处的龚处长来见我。”

    小野和李士群得到倪新和山木龙三的回报:周成斌被生擒。大喜。马上命令行动队队长田成羙收网,追捕李立供出来的军统上海站下属三个行动组的组长,由他负责审讯,争取扩大战果。而后二人简单商议了一下,来到会议室中,戴着手铐的周成斌被押了上来,会议室内警卫林立、剑拔弩张,便装的小野平一郎却做出一副温文儒雅、很逍遥闲适的姿态笑着起身相迎:“周站长,鄙人小野平一郎,仰慕已久,今日方有幸晤面,幸何如哉。”又回过头来教训山木龙三:“怎么回事?不是一再叮嘱你不准怠慢贵客吗?还不把手铐打开?周站长的伤势怎么样?处理过了吗?”

    山木龙三赶紧上前打开手铐:“将军息怒,是属下处置不当。周站长的伤是贯穿伤,已经处理过了。”

    周成斌活动了一下双手,哈哈一笑:“小野,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威廉史密斯从你手中大摇大摆的去了美国,你还没有剖腹自裁啊?”

    小野也呵呵笑道:“此生未见周站长一面,我岂能就这么甘心离去?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的失败论英雄。周站长你看,这不没过几天,我就把您请到76号了吗?”

    李士群推门而入,向周成斌点头致意:“周站长,久违了。上次李某诚心诚意的邀请您光临76号,没想到周站长执意不肯赏光。唉,李某不得不又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终于一尝夙愿。哦,对了,周站长手下的李立副队长和他负责的三个行动组的组长李某也都一并请来了。”

    从李士群的话里周成斌推断出李立已经叛变,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默默盘算着损失究竟会有多大?李立不知道刘泽之的存在,知道郭烜在上海却不知道他的具体藏身之处。第三纵队最长半个月就会依惯例转移一次驻地,而李立离开队伍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第三纵队在日伪占领区设置的联络站、交通点、给养仓库恐难保全。而他手下三个行动组的所有人员也都凶多吉少。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刘泽之的安全。面上却依然笑着:“如此大费周章,二位必有意教我?”

    小野点头赞道:“周站长快人快语,痛快。周站长,其实鄙人也没有奢望您能倾囊所授,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很满足了。第一;谁是重庆安插在76号里的奸细?第二:您手下另外四个行动组的下落。这有一张照片,请周站长过目。如果您同意合作,皇军对您的回报决不是区区一个李立所能比拟的。”话说到此,小野和李士群相视一笑,又道:“可惜在周站长心目中,在下和李主任却只值一钱黄金和一钱白银。哈哈。”小野放出了一个诱饵,只要周成斌踏上这条不归路,就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他自会一点点榨干周成斌的所有价值。

    对小野的用心,周成斌洞若观火。他很后悔不该一时被胜利冲昏头脑,和小野、李士群做无谓的意气之争,致有此败。却不肯输了口舌,反唇相讥:“品人轮值,以人品来衡量,周某开出的价值自认恰当好处。”

    小野不愿继续做口舌之争,拿起照片递到周成斌面前:“周站长请看。”

    刚冲洗出来的照片上赫然摆着十根金条,每根十两,面对金条的是笑容尴尬生硬的李立。周成斌失笑道:“没想到我周成斌还挺值钱。小野,刚才你说的两件事都不难,不过我觉得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的不痛快,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说出我掌握的一切,而且你要取周某的性命,我心甘情愿双手奉上;你不为己甚,愿意放我一马,周某马上解甲归田,从此不问世事。”

    心知不会有这样轻而易举的好事,小野还是抱着一线希冀问道:“愿闻其详,鄙人能力所及,一定效力。”

    周成斌敛起笑容,正色说道:“这个条件就是日本人回到你们的岛国去,还我中华河山!

    小野一愣,心中怒极,干笑几声:“嘿,嘿,原来周站长是和我说笑来着。你别忘了中国有句古话:在人屋檐下焉敢不低头!你可别逼我,杖下无好汉,这句话虽然粗俗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李立也是见惯了枪林弹雨的一员猛将,结果如何?从他被捕到现在还没到七十二小时,而让他同意合作不过用了不到十个小时。”

    周成斌坦然无惧的和小野对视,淡然笑道:“国土沦丧,山河破碎,我哪有和你这样的强盗说笑的闲情逸致?李立是我看走了眼,至于我本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请便。”话说至此,周成斌微微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小野,我奉告你:以区区日本四岛,断无亡我中华之理!日本若不悬崖勒马,必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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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