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涪城同道
宣季的身法远超白崖,只是几个起落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幸好萧乐镇并不大,白崖顺着方向追下来,很快就在一座大宅院门前看到了宣季的身影。
此时,宣季身前正围着三男两女五个人,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白崖从后而来,与宣季并排站在一起。
这时候,白崖才发现双方中间的空地上正有一人倒在血泊中,看他趴着的古怪姿势,白崖估计这人已经凶多吉少。
“你们是何人?”对面的五人走出一个国字脸青年,指着宣季和白崖厉声喝问。
“我二人乃是青城门徒,这是凭证!”宣季面对喝问,表现得却很客气,主动将青城派发放的翠玉身份牌丢给对方。
这也可以理解,看对方的悲愤神情,应该跟地上的尸体非亲即故。别人处于情绪波动中,自然不该再激化矛盾。
“原来是青城高人……”国字脸青年接住玉牌一看,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
“青城怎么了,青城就能顺便杀人吗?”只是五人中的一个黄杉少女却不依,带着满脸泪痕举刀指向宣季,“我师兄可曾得罪了你,为何要下此毒……”
“韩师妹,快住手,裴师兄不是他们杀的!”国字脸青年连忙拉住她,指了指宣季,小声提醒道,“他身上没有血迹……”
黄杉少女和其他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宣季和白崖两人干干净净,身上毫无异样,顿时脸色一黯,长刀慢慢垂下。
“得罪了!”国字脸青年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平静了下来,这才转身朝宣季和白崖抱了抱拳。
“练武之人出门在外,自该小心一些。”宣季也不介意,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问道,“阁下几人又是从何而来?”
国字脸青年闻言,转身与其他人商量了一阵,片刻后便丢了几块质地各异的牌子过来。
白崖凑到宣季跟前,发现这几块金属牌都是一些仙武宗门的身份牌。只是上面的宗门名字,他都没有听过,看样子应该只是附近的小宗门。
看到这些工艺独特的身份牌,宣季和白崖心中的疑虑少了很多。
这个世界的宗门名牌很少有人冒充,只因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一则因为仙武宗门的身份牌材料独特,只有宗门驻地才有出产。
二是仙武宗门都很看重宗门声誉,对假冒者几乎零容忍。就像白崖前世一样,使用假~身份证的处罚通常是罚款和拘留,但假冒警务人员,起步就是刑事案件。
“青城的两位师兄有礼了,在下是万洪门的高进,右边两位是涪城阮家的阮岩和阮文,这位是凤鸣堂的韩满韩师妹,还有左边那位……是梨亭庵的静念师太!”
叫做高进的国字脸青年逐一给宣季两人做介绍,涪城阮家的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大三粗,一个斯斯文文,果然很有“岩文”的气质。
凤鸣堂的韩满就是脸带泪痕的黄杉少女,地上躺着的尸体,正是她的师兄裴炎。
五人中最让白崖感兴趣的是那位静念师太,说是师太,其实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静念穿着一身僧袍,长得眉清目秀,但姿色并不艳丽。此时,她缩在众人身后,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躺在地上裴炎诵经。
“高师弟请了,可能为某解释一下,这位……裴炎师弟是怎么遇害的?”宣季想靠近尸体检查一下,却见韩满死死地盯着他,顿时只好向高进示意。
“韩师妹,你且让开,等我们查个水落石出,裴炎师兄才可瞑目。”高进叹了口气,招手让静念小师太拉开韩满,同时讲起了众人今夜的遭遇。
原来姜城县和萧乐镇虽说处于万里青城的山脚,但此地跟涪城也很近,所以姜城县县令不仅求助了青城道观,而且还向涪城的大小宗门求助了。
万洪门、凤鸣堂、阮家,还有梨亭庵都是涪城的本地门派,因此也派遣了人手处理萧乐镇一事。
只是这四个门派并不像青城这么家大业大,加之并不重视萧乐镇的事情,所以四家凑一凑也只出了高进一个意境武者。其他几人都是和白崖一样来历练的小字辈,小尼姑静念和韩满甚至还没进气境。
听到高进也是意境武者,白崖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因为他看着有些年轻。
不过,意境武者已能延缓衰老,宣季就是最好的例子,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只有二十七八岁。这位高进估计也是相同情况,真实年纪应该比他大得多。
高进带着他们来到萧乐镇之后,仗着己方共有六名武者,便没有那么谨慎。跟宣季白天的决定一样,选择了直接在萧家老宅过夜,想要一探凶宅究竟。
这一住下来,前半夜倒是相安无事,可到了三更刚过,众人就突然听到后院传出了一声惨叫。
不过,他们听到惨叫声之初,并未感觉惊慌,反而兴奋了起来。在高进的带领下,径直就朝着后院去了。
只是众人搜遍整个后院,都未曾发现什么蹊跷之处。可就在这时,心思最细的小尼姑静念却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人,正是韩满的师兄,凤鸣堂弟子裴炎。
等众人在反方向,也就是宅院门口找到裴炎的时候,正好看见宣季站在门前,这才变成了之前的僵持局面。
“这么说,那声惨叫不是裴炎发出来的?”听着高进的话语,白崖和宣季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高进说话间,俯身的阮氏兄弟已将裴炎翻过身来。
白崖凑上前去观看,只见裴炎是个圆脸的胖青年,此时脸上毫无血色,瞪着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面容扭曲,口吐白沫,早已死去。
他的一只右手按着左胸一个大洞,其中的心脏不翼而飞,喷溅的献血几乎将前身染成了一片血红。
“师哥!”见到裴炎这副惨状,韩满娇咛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相比较几个少年人的面有戚戚,白崖和两个意境武者却是眉头紧皱。
虽然不知裴炎的武功如何,但此人毕竟是气境,想让他无声无息就被挖去心脏,可不太容易做到。
“看来此间之事比我等宗门想象得要严重很多。”宣季和高进神情肃然地对视一眼。
“大师兄,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出镇子比较好!”白崖轻声建议道。
“嗯,这位师弟说得有理,无论这萧家老宅藏了什么,夜间都是它们的主场,我们可以等天亮了再回来。”高进点头同意,当下便转身与另外几人商议。
几个年轻人本就有点发慌,现在听高进说得严重,顿时也无异议。
当下宣季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高进在最后面负责断后掩护。小尼姑静念背起昏迷过去的韩满,阮氏兄弟里的阮岩扛起裴炎的尸体,一行人朝着镇外奔去。
他们这些人都是武者,行动不可谓不快,就算背着韩满和裴炎的小尼姑和阮岩也丝毫没有感觉吃力。
只是白崖看着街道,总觉得两侧的景物似曾相识,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绕着足球场的跑道奔跑,根本就没有离开多远。
白崖越跑,心里就越古怪,不由扭头朝后方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禁就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的感觉没有错,萧家老宅还在后面不远处。只是从左边变成了右边,他们仅仅是在绕着这座宅院跑圈。
“大师兄!”白崖脸上变色,朝队伍前面的宣季喊道。
可他这一声喊叫,仿佛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队伍周围一下子就弥漫起了一团浓雾,顷刻间已是伸手难见五指。
白崖只见得前方的宣季回头看来,而后他的面容就被浓雾给隔绝了。
“大师兄!”白崖再次暴喝,却始终都没有听到宣季的回答。
他心里不由一沉,知道众人可能都陷入了困境,顿时情不自禁地前后观望,想要找其他人的身影。让他意外的是,他身后的咫尺之遥,居然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白,白师兄,他,他们都不,不见了!”静念小尼姑哭丧着脸,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
“你……”听到小尼姑结结巴巴的话语,白崖心中一软,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就是脸色大变,“呼”的一拳,直接砸向静念的清秀脸蛋。
小尼姑似乎被白崖吓坏了,瞪着眼睛,僵立在了原地。
“扔下她!”白崖厉声大喝,拳头差之毫厘地擦过静念的耳边。
“砰!”小尼姑只听见脖颈旁吹过一股劲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城师兄给击飞了。
只是这东西被击飞的同时,好像就附在她背上,连带着将她带了一个踉跄。
静念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趴在她背上的韩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眼翻得只剩下了眼白,正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银牙想要咬她。
“啊!!!”小尼姑发出一声惊叫,宛如触电了般将韩满扔了出去,连滚带爬缩到白崖身后。
“呜~~”韩满被扔出去以后,像是木偶般在半空一个扭身,落下来后四肢着地,喉咙深处发出低声咆哮,犹如狼狗一样疾奔而来。
第二十六章 内鬼
被白崖砸了一拳,黄杉少女现在满脸鼻血,只是依然双眼翻白,吐着舌头,流着口涎,像疯狗一样扑来过来。
不过,她刚扑到半途就刹车了,神情露出了一丝迟疑,开始绕着白崖和小尼姑打转,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白师兄,韩师妹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小尼姑静念带着哭腔问道。
“不知道,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白崖不太确定地问道,“在她发疯前,你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没有呢,白师兄,你看,她一直盯着你在看,是不是你身上带了什么辟邪之物啊?”静念心细,指着四肢着地的韩满,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应该是师傅给我的戒指!”白崖心中一动,拉掉右手的兽皮手套。
他刚一拉掉手套,蒙蒙的雾气中就亮起了一团柔和的黄光。只见白崖手上的青铜戒指仿佛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刺激,表面的符文尽数亮起,散发出一团棕黄光晕将周围照得一片通亮。
“驱邪法器?”小尼姑一声惊呼,不过马上就惊醒,双手捂住了小嘴。
青铜戒指的黄光光晕确实有驱邪魔力,刚一亮出来,对面的韩满就咆哮着退开了一些,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两人。就连周围的雾气也被黄光逼散开一圈,露出一个大约十来米直径的空地。
“你站在这里别动,韩满应该还有救,我去制住她!”白崖回头嘱咐了小尼姑一声,抬步朝着黄杉少女逼去。
疯狗状的韩满见白崖上前,顿时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咆声,缓缓后退。
不过,白崖怕她跑丢了,立刻脚下发力,身形一窜就来到她跟前,抬起虎爪,直接扣向她的双肩。
兔子急了还咬人,黄杉少女见白崖不依不饶,终于恼了,不再顾忌他手上的青铜戒指,扭头朝他的虎爪咬去。
“真的变成狗了,莫非附体的是个狗灵?”
白崖无语,这世界的大户人家多数养狗护院,以前的萧家老宅可能也有狗、
不过,别人怕狗咬,他却不怕,反而左手五指一捏,整个拳头直接塞进了“狗嘴”,而带着青铜戒指的右手一抖,用手掌指背像鞭子一样抽在韩满的脸上。
这招是铁指功里的“弹琵琶”,练到极处,指风如刀,被抽中了会痛进骨髓,肢体麻痹。
“嗷呜~~”韩满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被他手掌抽中的地方居然冒出了一丝白烟,踉跄了几步之后,居然晃着脑袋开始发晕。
“是青铜戒指的缘故……”白崖眼睛一亮,他刚出招的时候,手指上的青铜戒指贴上了韩满的面庞,现在上面还留着一个鲜红的印记。
“说不定能直接将她打醒!”白崖再不迟疑,发力窜向韩满。
只是被狗灵附身的黄杉少女,却有点怕了白崖,似乎又不敢真的逃跑,只得东跳一跳西跳一跳,绕着白崖打圈。
“草!”白崖无奈,他就怕对手这种打法。
韩满被附身前的武功不知道如何,但这会却身体轻灵,让他有点无可奈何。
“喂,静念小师太,你帮……”白崖拿韩满没办法,顿时想起身边的另一个同伴,刚开口求助,回头却看见静念正满头大汗地捏着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正在装神弄鬼。
“白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我正在准备定身咒!”见白崖回头看她,小尼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得少年为之一呆。
“那你快点!”白崖嘀咕了一声,回身又跟韩满纠缠。
“你好没有!”片刻之后,白崖很无奈地又回头看她。
“哎呀,你别看我啊,我就好了!”小尼姑欲哭无泪,囔囔地说道,“跟你一说话,就要重新念一遍……”
“怪我咯,难道你就不能念完再说嘛!”白崖郁闷得只想吐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尼姑跟和尚一样,都是靠不住的。
幸运的是他跟着面前这只狗灵纠缠了半天,慢慢摸清了套路。狗毕竟跟武者不一样,动作再敏捷,它也就跳来跳去那两招。
白崖放弃了依靠静念的定身咒,对着狗灵做了一个逼真的假动作,等狗灵纵身时,脚掌一顿,突然身形变向,朝着腾在空中无处借力的韩满扑去。
他这一扑,终于从半空抱住了韩满的小蛮腰,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下,尚未再等狗灵挣扎,白崖就将青铜戒指贴上了黄杉少女的脑门。
“呲~~”韩满面容扭曲,额头冒出一大团的青烟。
青烟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动物的形象,并开始迅速消散。看那股青烟的形状,果然是一头护院大犬。
“定!”静念终于念完了定身咒,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将发光发红的符箓贴在韩满胸前,赶上了扫尾。
“我这是怎么了?”等到青烟散尽,韩满迷迷糊糊地醒来。
“静念,你过来告诉她,记得别离我太远。”白崖看着黄杉少女额头的戒指印叹了口气,朝小尼姑招了招手。
半刻钟之后,韩满面带沮丧地向两人道谢。
“等我们出了这里,你再谢不迟,现在先告诉我,你对附身的事情还有没有影响?”白崖脸色肃然地问道。
萧家老宅的脏东西若是能趁韩满昏迷的时候附身,那他们接下来岂非打个瞌睡都有危险了?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师兄……”黄杉少女脸色黯然,又想起了她那个可怜的裴炎师兄。
“算了,你们跟紧我,我们去找找另外几人,他们应该离得不远。”白崖看着面前两个娇滴滴的拖油瓶,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最怕麻烦了,可现在这两个麻烦似乎还不能就这么丢下。
“白师兄,我们不能就在这里等他们吗?”静念小尼姑有些犹豫,“高进师兄的修为那么高,应该不会出事,万一他回头找我们呢?”
“不能留下!”白崖懒得多说。
他已经察觉到青铜戒指散发的黄光开始减弱了,虽然不知道这件法器的辟邪原理,但它显然也会消耗能量,不会一直庇护他们。
青铜戒指散发的黄色光晕,大概能照清身前五六米,直径在十米多,这个距离差不多隐隐能看清周围的街道。现在不离开,等它消耗完能量就走不了了。
“白师兄,你看,那边的铺面……”几人走出不远,静念忽然指着街道右侧的一家商铺,高声提醒。
白崖定睛看去,那边门户洞开,门板折成了数段,散落在门前。
他与宣季白天过来时,已经看到过这种场景,但这几块门板的断痕很新,似乎是刚刚才产生的。
“他们或许在里面!”白崖眉头一皱,回身看了一眼静念,这个小尼姑的眼力劲让他有点吃惊。
现在可是深更半夜,青铜戒指的光芒比油灯还昏暗,正常人还真的很难注意到那几块门板的蹊跷。
“我走前面,你们留心背后!”白崖小心翼翼地朝店铺摸去,刚跨过门槛,他就被绊了一个踉跄,定神看去,发现门槛内一尺之遥,居然仰面躺着一个人。
“是阮岩师兄!”韩满探头一看,脸色大变,带上了一丝哭腔。
地上躺着的人确实是阮氏兄弟里面那个五大三粗的阮岩,只见他现在怒目圆睁,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右手捂着喉咙,手指缝和身下的血泊尚且缓缓流动,竟然是刚死不久。
“阿弥陀佛!”静念低头垂目,念了一句佛号,开始轻声诵经,脸上倒是没有黄杉少女的惊惶之色。
虽说是仙武宗门,但和尚和尼姑毕竟都做法事,静念应该也见多了死人,起码比韩满镇定多了。
白崖蹲下身,小心地扳开阮岩的右手,看着他咽喉上的伤口,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右手在阮岩比划了一下,顿时瞳孔一缩。他想得果然没错,阮岩咽喉上的伤不是刀剑割出来了,而是被人用爪子抠出来的。
想到这里,白崖就不禁想起了原本在阮岩背上的那具“尸体”。
“阮师兄,恐怕是你那个师哥裴炎杀的!”白崖木着脸,朝后面一脸茫然的黄山少女说道。
“你胡说,师哥已经……”韩满回过神,一脸愕然,只是马上就想起了什么,双肩一抖,“白师兄,你别吓我,你是说师哥,师哥他尸变了?”
“你之前就被狗灵附身,这会多个尸变也不稀奇!我们……”白崖刚想说我们离开此地,可心里忽然一动,改口说道,“我们进屋看看,其他人可能到里面去了!”
韩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表示反对,一行三人朝商铺里面走去。小尼姑落在最后面,取了块帕巾遮住阮岩死不瞑目的面容,这才跟上了两人。
不过,白崖却没有走得太深,只走到后院,高声叫了几句,见里面无人回应,便立刻带着韩满和静念退了出来。
再次走到商铺的门槛附近,白崖忽然飞起一脚,正正地踢在尸体的脖颈上。
“砰!”尸体砸在商铺墙上弹了回来,仆地激起了一团烟尘。
静念的帕巾掉落了下来,顿时三人都看见刚刚还很正常的尸体,现在脸色发青,面上长了一层白白的绒毛,嘴边犬牙暴涨,竟然正处于尸变过程。
因为白崖的踢腿很重,尸体的颈椎已被踢断,阮岩的脑袋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歪扭着,估计这下尸变被打断了。
白崖见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再不迟疑,转身就是一个虎扑,虎爪朝着身后那人的胸口狠狠抓落。
“果然是你在捣鬼!”
第二十七章 巫尸门
“白师兄说的什么,贫尼有些听不懂!”
见到白崖回身扑来,小尼姑静念一脸茫然,踉踉跄跄后退,被店铺内散落的破瓦罐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但却恰好躲开了白崖的扑击。
白崖眼中寒光一闪,抬脚就朝静念踩下,丝毫不听她解释。
静念面露慌乱,狼狈地一个懒驴打滚,扭头向旁边呆愣着的黄杉少女求救。
“韩师妹,快拦着白师兄,他或许也被鬼灵附身了!”
韩满一听这话,又看白崖一直没有解释,终于眼睛一眨,身形闪动插入到白崖和静念的中间。
“草,这死秃驴,真狡猾!”白崖硬生生被打断了攻势,见到静念乘此空档跑出了店铺,消失在街道外面,顿时破口大骂。
“白师兄,你会说话?”韩满吓了一跳,她也看到静念跑出去了,迟疑着停手。
“我只是不想跟她做些没有意义的争执。”白崖叹了口气,他没有责怪韩满,黄杉少女被狗灵附体过一次,换成他在那种诱导下,可能也会先插手阻止。
“白师兄,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静念在捣鬼?”韩满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刚才不过吓呆了,可不是傻瓜,见到静念逃走,白崖看上去又很清醒,心里难免也起了疑心。只是她醒来地太晚,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哼,你刚才被狗灵附身,我原本就有疑惑。武者强身健体,意志都不会太弱,哪有这么容易被附身的,应该是她趁你昏迷时做了手脚。”白崖冷哼一声,淡然说道。
“后面跟你师哥打斗,她又表现得太过不堪,哪像是武者。常人难以发现这店铺的问题,她却一眼看破!才加上阮岩的尸身只有我和她接触过,既然不是我作怪,那就只剩下她咯。”
“可是我师哥遇难时,她还跟我们一起在后院啊,还有阮岩师兄被杀……”韩满脸色变幻,迟疑着问道。
“你师哥遇害未必就与静念无关。”白崖沉吟着说道,“可能在遇难之前,就被静念做了手脚,或许正是受到静念误导,这才独自离队跑去了宅院门口……”
“白师兄,你的意思是……”韩满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
“嗯,你猜得没错,静念应该还有同伙!”白崖森然说道。
“可,可他们为何要如此做,梨亭庵可是涪城的名门正派……”韩满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解地问道。
“谁说一定是梨亭庵的关系,你们分属不同门派,这回出来,一开始应该不是一起的吧?”白崖嗤之以鼻,“真正的静念说不定已死,又或者梨亭庵就没派人过来!”
“这么说来,倒是……”韩满苦笑,暂且也只能相信白崖了。
“糟糕,若是如此说来,高进和阮文也有可能是敌人假扮的?”韩满这时候镇静了一些,顿时心细地想到了另外几个同伴,“就算他们不是,现在应该还不清楚静念的事情……如果再受诓骗,这可怎么办?”
“高师兄两人应该不是敌人,高师兄乃是意境,若想对你们做点什么,早就动手了,哪用等到现在。至于阮文师兄,已死的阮岩不可能不认得,所以也不可能是敌人。”
白崖想了想就摇头,眼中露出一丝诡异,“想让静念没时间去诓骗他们,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韩满一喜,连忙问道。
“你身上应该带着火折子吧?”白崖露齿傻笑,憨憨地说道,“放火会不会?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啊,我很拿手的……”
“哈?可是这里没有……”韩满一脸愣然,随即想到什么,“难道白师兄想烧了这间店铺?”
片刻之后,韩满和白崖满脸乌黑,发髻零乱,神情显得有些狼狈。
“白师兄,你太过了,差点把我们自己都烧死了……”韩满摸着有点发焦的刘海,幽怨地看着白崖。
“我哪知道火势蔓延得这么快……”白崖神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整条街烧得犹如火龙,不禁低声咕哝了一句,“这火烧得好旺……哥的神火技估计已经max了,就是颜值比周郎差了那么一丢丢!”
黑夜中,萧乐镇火光冲天,周围的雾气终于彻底消散,白崖的青铜戒指也不再发光。
事实证明,任何鬼邪都难敌烈火,白崖前世那些死在鬼片里的少男少女,缺的不是打火机,只是少了根筋。
“白崖……”就在两人无聊到开始数星星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大师兄!”白崖回头一望,顿时大喜。
宣季和高进正结伴而来,只是两人现在也有点狼狈,身上乌漆墨黑,显然也被大火波及。
“……谁让你放火的,差点把我和高进师兄都给烧死!”宣季见白崖无事,暗自松了口气,旋即就狠狠地敲了他一记,“烧成这样,以后镇民回来怎么生活?”
他就干脆没看黄杉少女,情知这等缺德事,只有他这位闷骚的师弟干得出来。
白崖没敢吱声,心中不以为然,暗想到不烧它一个“赤壁”,以你俩的智商,搞不好就要被静念带进沟里。
性命都难保,还顾忌镇民以后怎么生活?
“你们这边可有出事,其他几位师弟呢?”高进倒是不像宣季这么小题大做,关切地问起了其他几人。
“是静念……”白崖和韩满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
“阮岩死了?!”高进脸上神情变幻,有些丧气。
阮岩虽说不是万洪门的弟子,但这次出来只有高进一个意境,他有责任保护这些少年。原本死了一个凤鸣堂的裴炎已经难交代,没想到这次居然连阮家人也出事了。
“阮岩尸变,韩满被附体……”宣季和高进的关注点不一样,听了白崖两人的叙述,顿时脸色一变,转头问道,“高师兄,这听上去怎么像是巫尸门的手法?”
“不错,我等疏忽了,只以为此地是鬼魅作怪,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蹊跷。”高进回过神来,顿时神情凝重。
“只是巫尸门同样有仙凡誓约约束,以前就算有过以活人炼尸的劣迹,可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世俗村镇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大师兄,巫尸门是什么门派?”白崖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巫尸门是一个以炼尸和炼蛊为主要武道的仙武宗门,驻地在江州南部,门人行踪诡秘,外人很难得见。”宣季轻声解释道。
“跟巫毒教有关系吗?”白崖想起蜀地南疆的一个邪门大宗。
“没有关系,巫毒教属于越人自己的门派。巫尸门却是源自茅山上清道,炼尸术属于茅山赶尸术的变种。”宣季摇头说道。
“只是数百年前,有人发现这一脉在暗中炼制旱魃,所以被符箓三宗联合除门。少数残余门人就此迁入益州,结合了苗族的巫蛊之道,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巫尸门。”
“符箓三宗……也和青城一样,是道家的仙武宗门吗?”白崖越发好奇。
“呵呵,跟我们不太一样,青城属于八大入世道家宗门之一,而符箓三宗则是三大隐世道教宗门,分别是茅山上清道,阁皂山灵宝派,以及龙虎山天师教!”
宣季说了一会,发现被白崖带偏了话题,忍不住又想敲他,没好气地说道,“你等要小心,巫尸门虽然武道不堪,但炼制的金银铜铁四尸十分厉害。其中铜尸战力已经相当于意境武者,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现在想来,有人将此地当成了诱饵……”听到宣季之言,高进慢慢皱眉。
“诱饵?他们想引诱什么?”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满,禁不住问道。
“引诱我们……”高进沉默了一下,便沉声说道,“炼尸需要高品质的尸体,武者最容易被炼制成功。气境可以缓慢转化为铁尸,意境则有机会出现铜尸!”
“在青城脚下敢这么干,真是不知死活!”白崖有点不敢置信,但想了想,却发现高进说得很有道理,顿时谨慎地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他有点不想在镇上待下去了,既然事态升级,他们应该向师门求援才是正理。
“你们先出镇吧,既然清楚了内情,我必须要再去萧家老宅一趟。”高进神情变幻了一阵,谓然叹道,“阮文还生死不知,若是我弃之不顾,如何向阮家交代!还请宣师兄等天明后,通知一声万洪门。”
“不,我陪你走一趟,就让我这师弟先带韩师妹出镇……”
宣季却是不肯,这里毕竟是青城脚下。他若现在在高进面前退缩,青城颜面何存?
“那就一起去吧!”
白崖哭丧着脸,他可不敢一个人带着韩满出镇。万一人家不找两个意境,弄个铜尸来专门堵他们,那岂不是要做炮灰?
片刻之后,四人再次来到萧家老宅门前。
现在的萧家老宅不知何时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将门前照映得一片通红。洞开的门户现在望过去,犹如噬人巨兽张大了血盆大口,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第二十八章 陷阱
“装神弄鬼,大师兄,不如我们一把火……”白崖话音未落,就只觉脑门一疼,被宣季狠狠敲了一记。
“阮文说不定就在敌人手中为质,放火岂不是把他也烧在里面!”宣季对着他怒目而视。
“走吧,我们进去,对头既然不敢出来,说明我们的战力依然占优。”高进目光闪动,一马当先,领头走进萧家老宅。
黄衫少女看了看一脸木然的白崖,心下有点奇怪。这位白师兄跟她一起的时候,成熟、稳重、机智,可等宣季和高进一来,他怎么就只会耍宝了。
她却不知白崖就这种陀螺性格,不抽就不转。
前世公司出项目,他一个人负责时,会办得很完美。可若再派个上司跟他一起,那白崖就会变成应声虫,什么事情都推给上司,自己就负责偷懒,不求上进的典型宅男。
一行人平安无事地通过了萧家老宅的前院,到了后院大堂,这里的场景却让大家都惊呆了。
只见宅邸后院一改先前的破败景象,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的树杈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喜庆灯笼。后方大堂此时摆满了酒桌,桌边或坐或站,满是庆贺的人群。
在大堂内部,一对穿着大红袍的新人相对作揖,正在举行婚礼。
不过,无论是这对新人,还是满堂的宾客都保持了一个姿势,笑容僵硬,像是蜡像馆刚搬出来的一群人偶。
望着面前的哑剧,白崖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莫要惊动了它们,都是活尸。”高进脸色难看,他已经看清那个新郎正是阮文,观其脸色好像还活着。
“居然养了这么多的活尸,恐怕都是被害的镇民。”宣季也有些心悸,暂且不提铜尸,若是这些活尸多上几具铁尸,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铁尸战力堪比气境仅是一种说法,实际上,单个铁尸肯定不如气境,因为它们没有神智,只有一点搏杀本能。气境武者能靠各种手段玩死铁尸,最简单的就是给铁尸挖个陷阱直接埋了。
可铁尸数量一多,概念就不同了,因为铁尸的身体强度比气境武者强多了。意境武者也无法短时间击杀,一旦被围上,那绝对会被活活耗死。
“不知道新娘是谁?配不配得上阮文师兄?”白崖望着头罩面纱的新娘,满是好奇地探头看着。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宣季回头瞪了他一眼,朝高进低声说道,“高师兄,我们两个合力,抢了阮文就走,不要跟这帮活尸纠缠。”
“好,我来主攻,你负责抢人。”高进慎重地点了点头。
高进缓缓抽出腰间佩刀,白崖偷眼望去,只见这把刀刀身犹如一泓清水,在周围红灯笼的照映下光波流动,熠熠生辉。
“好刀!”白崖低声赞叹了一句,在他见过的长刀里面,恐怕只有王鹏那把紫红色刀鞘的长刀能与之相比,应该也是一把法器刀具。
“呵!”高进轻喝一声,纵身腾上半空,长刀一挥。
众人只觉周围的气温瞬间骤降了下来,空中的水汽凝结出一点点白色冰霜,犹如乳燕归巢,点点滴滴朝着长刀汇聚而来,顷刻间就以长刀为核心,组成了一把横跨数十米的巨型冰刀。
高进握着巨型冰刀,宛如一只蚂蚁擎着一片巨大的树叶,漂浮在空中。
“大师兄,这也是刀意化形吗?”白崖想起王鹏与丑仙姑张梅的那一战,不由转头向宣季问道。
“不,这是万洪门的法相之刀——刀意凝形,跟刀意化形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威力更强。”宣季轻声回道,见高进即将出手,他一把推开身旁的白崖,也纵身跃起。
“你们退后一点,等会注意保护自己。”
“高师兄,动手吧!”
宣季浮空后,朝高进招呼一声,双掌一错,身后呼得腾起一道三四丈高的汹涌巨浪,作势欲扑。
“青城沧浪功!”高进眼睛一亮,笑着回应道,“好,今夜你我协力,斩碎这藏污纳垢之地。”
随着两人不再压低话语,后院大堂的活尸似乎略有所觉,整齐划一地回头看来,无数空洞死寂的目光让站在院门口的白崖和韩满毛骨悚然。
不过,尚未等它们有所动作,空中的高进已经举着巨型冰刀斩下。
“轰!”冰刀斩在大堂的屋檐上,犹如神雷天降,将半个大堂的房顶斩开。碎石瓦砾伴随着气浪像台风一样将大堂上的活尸尽数吹飞,那对新人面前顿时留出了一片空旷。
“还好,没有铁尸,都是些普通活尸!”浮在空中的高进大喜,朝宣季喝道,“宣师兄,就是现在!”
“晓得了!”宣季眼中精光一闪,双掌一推一拉。
他身后的滔天巨浪宛如卷帘般涌入大堂,待来到那对新人跟前,无形水浪又是一缩,一个浪头好像绸带般卷住“新郎”阮文,将他硬生生带了出来。
只是巨浪附带的劲气刮到了近在咫尺的新娘,一下就带倒了她,盖在新娘头上的红布不知道被吹飞去了何处,露出了一颗头皮绽亮的大光头。
“咦?”站在远处的白崖看得分明,这位新娘居然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尼姑,而且还不是之前那个内鬼静念。
被沧浪功的气劲刮飞红头布之后,新娘仰面摔倒在地。只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在咕溜溜直转,似乎还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喂喂,这位该不是……真正的静念吧?”白崖挑了挑眉,脱口喊道。
“真正的静念?”浮在空中的高进和宣季各自一愣。
“一同带走!”高进神情一紧,从空中直接扑进大堂,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光头新娘身前。
此时,他的冰刀已散,宣季正在收招,而且周围被吹飞的活尸正在涌来,却已经来不及照瓢画葫芦再来一次了,只好亲自下场。
依高进看来,这些活尸里面似乎没有铁尸埋伏,以他的速度,已经足够带着光头新娘退走。
“轰!”可没令人没想到的是,高进才刚刚落地,整个大堂地面直接塌陷,带着他、新娘,还有众多活尸一起掉进了地下。
“龟儿子,这下要跟活尸摆龙门阵咧!”宣季捂了捂脸,提着拉回来的阮文,纵身朝大堂的深洞跳下。
“大师兄,等等我们!”白崖不敢怠慢,见周围的活尸慢慢围拢过来,连忙拉着韩满朝大堂奔去。
“白师兄,我们能不去吗?”黄衫少女苦着脸问道。
“行,那你留下跟活尸成亲,现在正好缺了新娘!”白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松开她的手,直接跳进了大堂的深坑。
“唉,死就死吧,本姑娘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要结冥婚啊!”韩满欲哭无泪,咬了咬银牙,也紧随着白崖跳进了深坑。
韩满这一跳下去,后路立刻就被截断,萧家后院的所有活尸都咆哮着,前仆后继跳进了大堂的深坑。
“轰隆!”似乎破坏得太过严重,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大堂终于整个倒塌,将地面的大洞给堵了个结结实实,这下白崖等人算是被真真正正地活埋了。
不过,在地下的众人其实没事,白崖一跳下来就发现了,这萧家老宅的地下居然有一个偌大的地宫。
虽说这地宫显得十分简陋,周围都是土坯,而且墙面还很不整齐,像是盗墓贼挖出来的土洞。但其面积巨大,周围出现了很多坑道口,确实属于地宫结构,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窖。
“大家都没事吧!”最先掉下来的高进,拎着刚才那个光头新娘走来,满脸愧疚地朝宣季说道,“宣师兄,是我鲁莽了,这次恐怕会拖累你们……”
“没关系,看来正主就在这地下巢穴,我等既然来了,总要跟主人打个招呼的。”宣季叹了口气,视线落到那个光头新娘的脸上,“她可是梨亭庵的静念师妹?”
“我不认得,她跟阮文身上应该有禁制,解开了再说吧!”
不过,宣季和高进在阮文和光头新娘身上施展了各种手段,却始终都无法解救他们。那两人全身僵硬,只有眼珠子都咕溜溜转,透露出一丝焦急。
“不是点穴和封脉,只怕是类似巫尸门的神道手段。”高进满头大汗,看着后头涌上来的活尸。
“大师兄,让我试试吧,师傅给的青铜戒指……”白崖见状,想起了自己可以辟邪的青铜戒指。
“好,你来,我二人去清理了那些活尸。”
宣季和高进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就迎上了活尸群,既然这里面没有铁尸,那清理起来就很容易了。
白崖将戴着青铜戒指的右手凑近阮文面庞,果然发现青铜戒指又开始发出那种黄蒙蒙的光晕。只是戒指贴上阮文脑门之后,却没有像之前被附体的韩满那样冒出青烟。
“哇!”正当白崖以为青铜戒指没有效果,一直僵直着身体的阮文忽然挺起了上半身,埋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白崖朝他吐出来的东西一看,顿时脸色难看地呲了呲牙。这家伙吐出来的东西全是缓缓蠕动的虫子,把白崖和韩满两人给恶心了个够呛。
等白崖如法炮制解开了光头新娘身上的禁制后,宣季和高进两人也回来了。
“那些活尸都清理掉了,其中有些活尸好像已经炼制了数十年,快要变成铁尸了。此地的魔头只怕盘踞了很久,萧家老宅数十年前的惨剧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所为。”
两人回来后,神情越发凝重,视线落在了刚刚清醒过来的阮文和光头新娘脸上。
第二十九章 幕后黑手
“你可是静念?”高进表情慎重地问道。
“贫尼无尘,见过高师兄!”光头的妙龄少女双掌合十,给众人施礼。
出人意料的是众人面前的小尼姑居然不叫静念,不过,她确实就是梨亭庵派来历练的宗门弟子,虽然身上的宗门身份牌已被静念取走,但高进问她一些有关梨亭庵的事情,她都能对答如流,暂时免去了嫌疑。
“你是如何被那妖尼给擒住的?”高进疑惑地问道。
万洪门、阮家、凤鸣堂和梨亭庵皆属涪城本地宗门,此次出来约定在姜城县西北的一座尼姑庵聚集。这尼姑庵乃是属于梨亭庵的产业,观中女尼皆是普通人。
不过,因为这地方离姜城县最近,所以就被当成了集合之处。高进等人与静念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那里,因此才会一直都没发觉静念是内鬼。
“说来惭愧,那内鬼静念确实为本庵之人,就是那个尼姑庵的主持,在庵中已经修行了三十多年。”无尘一脸苦涩地说道,“贫尼比众位师兄去得更早,第一个到庵中后,便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那静念,没想到她在茶中放了麻药……”
众人听得发愣,难怪静念能混进他们的队伍,这也有点太巧了吧?
“你说那静念已在庵中修行了三十多年?”宣季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难不成她与萧家三十多年前的惨事有关?”
“确有可能!”高进恍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静念的行为。
“那个娇滴滴的静念居然是个老太婆?”阮文听得脸色发白,又感觉有点恶心了。
“你被静念掳来此地后,可有看见她的同伙?”高进见众人关注的话题开始偏了,顿时急忙问道。
“有,是一个青年儒生,身上抹了很浓的香粉味。不过……”无尘想了想,忽然指着白崖说道,“他的脸与这位师兄有点像……”
白崖一愣,跟哥有点像,这什么意思?
“你是说那儒生戴了人皮~面具?”宣季目光一闪,却已经听懂了无尘的说法。
众人看了一眼白崖,顿时恍然,质量差点的人皮~面具可不就跟面瘫差不多嘛?
“哼,戴着人皮~面具,身上又抹香粉,果然是巫尸门的作风!”高进却是冷哼一声,“你们江湖经验尚浅,巫尸门这类炼尸养蛊的门派,身上大多有异味,平时又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才会用香粉和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宣季微微皱眉,高进的看法,他只赞同一半。此地的魔头或许跟巫尸门有关,但未必是巫尸门的弟子。这个邪门迁来益州后,数百年来一直不敢有太大动作,就是怕本地宗门找借口剿灭他们。
况且,此地的事件涉及到了整个世俗小镇,又在青城脚下,根本就是自己在找死了。也正因为如此,青城和涪城四大宗门的高层,才会做出了错误判断,以为此地只是有少许鬼魅作祟。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探查一下这里吧!”宣季谨慎地建议道。
“大师兄,现在已经找回了无尘和阮文,为什么不先退出去呢?”白崖一惊,这帮人难不成还要逞强?
“原路退回不成了,我们刚刚就试过一次,上面足足压了数十吨碎石砂砾。这地方又都是土坯墙,万一再引起坍塌,可真要被活埋了。”高进无奈地摊了摊手。
众人无语,三番四次落入别人的算计,心中不禁都有点恼火。
只是白崖心里却古怪之极,那人能三番四次算计他们,显而易见是一个城府颇深之人,但在青城脚下干出这种事情又只能说是愚蠢。
就算他这次侥幸得逞,将众人一网打尽那又如何。等青城下回来人,必定是刘钰这个等级的高手,照样还是覆手就灭。
他脑中隐隐有个想法,此地的黑手只怕跟他以前一样,对仙武宗门之事了解甚少,应该是偶然得到的炼尸武道,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安排。
不过,这个猜测对他们目前的处境没有帮助,白崖没再多言,紧跟着众人前行。
“白师兄,你们可有看见我哥阮岩?”得救的阮岩这时候有点缓过来了,凑到白崖身边轻声问道。
白崖看着面色苍白的斯文少年,心里有点同情。
阮岩确实死得冤枉,因为白崖当时不敢再触动尸变的阮岩,所以尸体也在大火中烧毁了。
“阮师兄节哀……也怪我当时处理不当!”白崖当下便将阮岩的事情轻声叙述了一遍。
“与你无关,都是那魔头的错!”阮文红了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崖见他伤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给旁边的黄衫少女连连打眼色。
韩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是她欠了白崖不少恩惠,现在只好凑过来充当黄衣天使,劝解起阮文。
“咦,此地好像是个聚阴阵?!”众人在底下坑道中走了一会,无尘忽然皱眉,叫住了领头的高进。
“你懂阵法?”白崖好奇地问道。
“嗯,贫尼在庵中就是主修符箓和阵法。”小尼姑有点羞涩地说道,“此次四大门派集合的弟子当中,贫尼就是负责辟邪法事。”
白崖顿时恍然,原来这小尼姑才是四大宗门派来处理鬼魅的主力,其他人反而是辅助。这也是机缘巧合,要不是静念一开始就把无尘给放倒了,只怕她那些小手段都不会凑效。
“聚阴阵?”宣季和高进对望一眼,宣季沉吟着说道,“这聚阴阵布置得如此简陋,却不像是巫尸门的手法!”
“难怪此地有些阴冷,无尘师妹可能找出法阵中枢?”高进郑重地问道。
聚阴阵只是一个聚集阴气的法阵,却没有什么杀伤力,高进和宣季并不担心什么,现在只想着尽快解决这件事,再不济也得把这些师弟师妹带回地面。
“可以是可以,只是贫尼的法器阵盘皆被静念那个女贼带走,还需要些时间。”小尼姑说起静念,也有些咬牙切齿。只是她平时多戒口,女贼两字已经算最大的恶语了。
“无妨,我等边走边测就是!”宣季和高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随着在坑道中越走越远,无尘慢慢把握住了这个聚阴阵的脉络,众人开始朝着法阵中枢前进,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白崖暗自松了口气,现在看来,隐藏在萧家老宅的黑手确实有一套。
静念混入宗门武者的队伍,虽说是一个巧合,但对方安排很阴险。先是杀掉裴炎,阮岩,再控制住韩满、阮文,要不是被白崖一把火烧断了诡计,宣季和高进两人搞不好都有折损。
这些手段失败后,又用阮文和无尘引诱他们跌进地下聚阴阵。幸亏无尘的阵法~功底扎实,否则在地宫里转上几天,他们这些人耗尽了体力,说不定就要全军覆灭了。
“诸位师兄小心,前方应该就是聚阴阵的中枢,若是贫尼所料不差,那里肯定有前往地面的通道。”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无尘终于眼泛异彩,兴奋地说道。
众人也听得精神一振,纷纷加快了脚步。再度绕过一处坑道,众人前方霍然一亮,来到了一个地下大厅
看着这处大厅,大家的神情有些凝重。
这地方被布置成了灵堂模样,周围的土柱挂着众多纸灯笼,两侧摆满了纸人,大堂上并排陈列着四具梨木棺材。
最为诡异的却是后方的奠台,大大的奠字下面跪着一男两女。因为三人都是背朝着他们,所以看不太清面容。
“高师兄,你看!”韩满眼尖,压低了声音指向奠台的左侧。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对面有一道向上的土阶,应该就是通往地面的道路。
“嗯,看到了!你们轻声些,这些棺木当中指不定还有活尸!”高进提醒了众人一声,便绕着大厅土墙朝那道土阶走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灵堂中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三大一小四个身影骤然出现在土阶门口,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借着纸灯笼的光亮,看清了四人的模样,其中三个大人是一男两女,剩下个小的居然是四五岁的幼~童。
一男两女中,左边的女子看上去清秀如少女,穿着僧袍,顶着大光头,正是前不久跟他们一起的内鬼静念。中间那名男子则是小尼姑无尘口中的青年儒生,刚才开口的就是他。
众人仔细看他的面皮,果然发现肉动皮不动,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最后的那名女人和幼~童却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这根本不是两个活人。
女子看上去是个少妇,面容姣好,只是神情木然,眼珠全白,肤色带着一丝古铜之色,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竟是一具铜尸。
而她右手牵着的幼~童则全身乌黑,五官皆腐,乃是一具铁尸。
“诸位远来是客,何必急着走呢,莫非怪罪彭某招呼不周?”青年儒生沙哑着嗓子说道,声音犹如金铁交加,令人听着很是不舒服。
“你是何人?”宣季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客人何必着急,容彭某介绍一下家眷,这位是在下内子沈莹……”青年儒生不急不缓,淡声说道。
只是他指的内子却不是旁边的活人静念,而是那具铜尸少妇,让众人不由讶然。
“夫君!!!”只是他这一介绍,顿时引来静念的不满,女尼面带寒霜,嗔怪地看向儒生。
“呵呵,这么多年了,你莫非还放不下?”青年儒生却仿佛宛如不觉,淡笑一声说道,“你我虽为道侣,可在我心中,妻子却永远只有她一个。”
转过头来,青年儒生又对众人说道,“诸位莫怪,我这一家子关系复杂,容在下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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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魔念
宣季和高进闻言停步,让跟在后面的白崖不由大急。
虽说前世影视剧多有反派得意忘形,因为废话太多被逆袭的情节,可现在众人被敌人堵在地宫,且没有后援,让白崖觉得他们很难成为狗血剧的主角。
何况,眼前的魔头阴险狡诈,行事谨慎,一直都没有亲自出手,现在突然冒出来唠唠叨叨,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
只是宣季和高进就算有所猜测,现在也不会轻举妄动。宣季本就性情稳重,高进又由于裴炎和阮岩的丧生,所以也不敢再鲁莽行事。
“道汝母穴,受死吧!”
白崖虽然不知道青年儒生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牢记一点,那就是敌方一直没有选择正面硬刚,战斗力不见得会超过他们。
既然如此,那还跟他客气什么。当下双足发力,犹如奔马般朝挡在坑道前的青年儒生冲去。
“小师弟?!”宣季一惊,事出突然,他一把没拉住白崖,居然让他冲了出去。
“呵呵,白师弟好气魄!”见白崖已经开打,高进目光闪动,纵身而起,后发先至越过少年头顶,长刀拖出一道新月般的刀芒,朝坑道前的敌人劈去。
“既然你们要寻死,彭某便成全了你们!”青年儒生脸色一沉,硬生生咽下了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双手迅速捏了一个法印。
他这法印一捏,身旁的两具僵尸立刻有了反应。
那具少妇铜尸单手提起铁尸幼~童,直接一个过肩摔,像扔沙包一样将铁尸朝着白崖扔了过去。而自己却发力一蹬,“咚”的一声,跟迫击炮的炮弹般射上半空,迎上了高进。
“小心!”宣季带着另外几人连忙冲前,既然已经开打,他们也没有了多余的想法。
“哼!”青年儒生的视线移到宣季那边,手上法印再变。
“咔嚓~~”地下灵堂中央摆放的棺材中传出了响声,四具棺材中有三具的棺材板被里面潜藏的僵尸直接击飞,三具形容各异的铁尸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只是与青年儒生所带的少妇铜尸和幼~童铁尸相比,身体某些部位还长有白色尸毛,并没有像幼~童铁尸那样是全身铁黑色。
这些还能长尸毛的地位,毫无疑问都是它们防御最薄弱之处,这是三具炼制不太完整的铁尸。
而四具棺材中最后剩下的那具棺材,久久没有传出动静,看情形是青年儒生召唤失败了,估计这会是没办法参战了。
见到四具棺材只出来三具不完整的铁尸,青年儒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跟白崖等人正面放对的原因。
除了那些数目惊人,但中看不中用的活尸,他手下可用的铁尸其实并不多。
“这是……武者炼制的铁尸!”宣季观察了一下拦在身前的三具铁尸,脸色忽然微变。
这三具铁尸的肌肉筋骨比普通活尸发达得多,生前应该至少都是气境武者。
“呵呵,宣师兄好眼力,这人是六年前途经此处的铁臂门弟子,这人是四年前的永兴堂弟子,这人是三年半前……小妹当时可花了不少心思,才将他们诓骗入瓮。”
站在青年儒生身边的静念捂着嘴,娇笑着介绍这三具铁尸的身份,“可惜两年前炼制的那人,夫君还无法沟通神念,也就不给诸位介绍了。不过,今后诸位有的是时间跟它们作伴,到时候可以多多亲近。”
“今后?”包括宣季在内的众人,看着青年儒生和静念脸色古怪。
“你们做下这等事情,难不成还想有今后?”韩满脸蒙寒霜,“就算今日我等失陷在此,涪城四大门派,还有青城仙门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又如何,有了宣师兄和高师兄,再加上诸位,只要找一偏僻之地静修几年,夫君身边便可多上两具铜尸和数具铁尸,运气好的话,宣师兄和高师兄或许还有潜力成为银尸,我与夫君便可开宗立派,不必再东躲西藏!”
静念娇笑着转头,看向青年儒生,“夫君,你说是也不是?”
“不错,就算青城和峨眉不能容下我等,也可学那巫毒教在南疆偏安一隅。只要彭某神功大成,或许还能当一当宗门老祖,比做个翰林都强多了!”
青年儒生想起心中大计,不禁面露微笑,有些自得。
他这番话一出口,众人包括在与铜铁两尸缠斗的高进和白崖在内,都不由神情古怪。
现在他们能确认这件事情跟巫尸门无关了,这两人真是无知得可怕,根本就是井底之蛙,以前可能就没有真正接触过仙武宗门。
再想起萧家老宅的惨剧,他们隐隐有点猜到这青年儒生的身份了。就是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得到了炼制僵尸的功法传承,搞不好还真是巫尸门某个倒霉蛋遗失的。
“难怪我等宗门会判断出错,以为此地只是鬼魅作祟,不真的过来一趟,谁又能料到这种内情?”
众人现在心里真是百味掺杂,眼前这人先前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显然也算智谋之士,没想到却非武者出身,不过是一个白日做梦的穷书生。
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惜他自作聪明,在萧乐镇隐藏了数十年,并且还没有真正接触仙武宗门,这才搞出来这么大的乌龙。
“还宗门老祖?”宣季听他自泄根底,终于冷笑一声,双掌一错就腾上半空,越过三具铁尸朝青年儒生和静念扑去。
“哼,彭某若有说得不对,还请宣师兄指教!”青年儒生手上法印再变,三具静立原地的铁尸纷纷抬头,口中发出嘶哑的咆哮,朝宣季拦去。
只是青年儒生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他说出筹谋数十年的计划,一则是憋了太久一吐为快,二则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些宗门武者的反应,看看自己的大计是否还有纰漏之处。
他自觉已经谨慎非常,直到七年前所练功法进入小成,这才嘱咐静念暗中抓捕一些外地途经此处的小宗门武者,暗自增强实力。
直到如今,他手上有了铜尸和五具铁尸,这才按捺不住,在萧乐镇弄出了点动静来试探周围的仙武宗门。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虽然中途有了些波折,但目前为止还算成功。
宣季和高进等人屡次踏入陷阱,要不是运气不佳,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得到了面前这些武者的尸体。
见到三具铁尸气势汹汹地扑来,宣季眼露寒光,双臂左右各划了一个弧圈,身侧荡起一道无形的水浪。气劲波浪以柔克刚,将三具铁尸推到一旁,而宣季自己则如游鱼般从铁尸身侧穿过。
“交给你们了,牵制为主,不要硬碰硬!”宣季头也不回地说道。
“宣师兄放心。”在他身后,阮文三人沉声答应,各自一扑,分别对上了一具铁尸。
阮文三人武功不高,可牵制三具炼制不太完整的铁尸却没什么问题。
“你便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导致萧家惨剧的秀才长工吧?”宣季冷笑地说道,“看来你当初并没有中举,那么说萧家小妾跟你确有私情?”
“哼,那又如何,沈妹本就与我定下了终身。可恨萧成这老狗仗着有几个臭钱横刀夺爱,最后还害死了沈妹和我的儿子……”青年儒生见宣季扑来也不躲闪,直接双臂一抬,对上了宣季双掌。
“砰!”两人一对掌,令人吃惊地情况出现了。
宣季居然不敌对方掌力,被青年儒生当场击飞腾空,而对手却只是“腾腾腾”的原地退了几步,本就不太结实的坑道地面露出了几个数寸深的脚印。
不过,青年儒生也并非毫发无伤,他周身的皮肤受到沧浪功的气劲侵袭,表皮像硬化的油漆一样纷纷脱落,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本体。
“铜尸?你居然把自己也炼成了僵尸!”宣季一惊,旋即惋惜地摇了摇头,“对人狠,对己更狠,可惜心性太毒。若没有萧乐镇此事,原本倒还有机会入得巫尸门一类的仙武宗门!“
“那又如何,只要能拿下你们,彭某数十年后,未必就不能创立一个巫尸门!”
见宣季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青年儒生不由大怒。他出身卑微,最见不得被人可怜,当下就腾空而起,追杀宣季。
“哼,敢对某不敬,将你炼成僵尸后,定要你与那萧成一样,日日跪在堂前,永世不得翻身。”
青年儒生伸手一指那三个跪在“奠”字下方的一男两女,看样子那三人就是三十多年前的萧成和他的大小老婆。
宣季现在已经猜到了那少妇铜尸可能就是萧成的小妾沈莹,而那个铁尸幼~童应该就是青年儒生与沈莹私通所生的儿子。
“不过,萧家老宅的惨剧,似乎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宣季一边与青年儒生交手,一边暗忖道。
“你可是在想萧成与沈莹的女儿?”青年儒生确实很聪明,见宣季看着三个跪尸神情变幻,大致就猜到了宣季在想什么。
“呵呵,你倒聪明!”宣季挑了挑眉,淡然一笑。
“嘿,这又有何难猜!”青年儒生咧嘴一笑,朝后面努了努嘴,“还未介绍过在下的道侣,静念出家为尼之前,俗名便叫萧静!”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静念竟然就是萧成的大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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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念头通透
白崖正与铁尸幼~童在纠缠,听到青年儒生这句话,也不由转头朝还站在坑道口的静念看去。
他与宣季在孟镇打听萧乐镇事件时,孟镇三老就跟他们介绍过萧成的事情。
从那个秀才长工进入萧家的时间点来看,萧成的大女儿确实是亲生的,而不是小妾跟穷秀才私通所生。
这样一来可就怪,按理来说,众人面前这青年儒生可是静念的杀父仇人啊!怎么现在看上去,静念好像对他情根深种。
莫非青年儒生当年一时心软,杀了萧成一家,却反而将不到十岁的静念收养了下来,最后培养成了道侣?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白崖眼神怪异地看着静念和青年儒生,这两人也算奇葩了。
要是这趟能活着离开萧乐镇,这故事写成剧本肯定能大卖!
“嘿嘿,莫要看着在下!”青年儒生又一次猜到了众人在想些什么,轻笑着说道,“彭某当年还没有神功护身,只是诓骗了萧成那只老狗,让他错以为误杀了沈莹和独子,剩下那一家子可不是彭某所杀!”
众人听得惊悚,不由又齐齐转头看向静念。
“嘻嘻,夫君说得哪里话,若非夫君那一包尸毒,以妾身当年的幼龄之身,又如何能将萧家变成人间鬼蜮!”静念笑得清纯甜美,只是此时在众人眼中,却犹如噬人夜叉。
这女人比哥还狠,当时十岁还不到吧……白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不禁脱口问道:“萧成乃是你亲父,你为何还要如此做?”
“呵呵,萧老狗自从有了那个狗崽子之后,便对我弃之如敝履,且杀了我母亲,如何能让人不恨……”静念目光闪烁,幽幽地说道,“若不能消了此恨,妾身心中岂能念头通透!”
这特么莫非是史上最强的二胎怨恨!
白崖神情微一恍惚,心中已是暴怒,眼角余光看到众人脸上也是怒色显露。
以这个世界的伦理观念,女子与人通奸被沉江,乃是地方风俗,官府都不会干涉。这在白崖眼中属于陋习,他不能苟同,但可以理解。
就像白崖前世,有些国家废除了死刑,有些国家保留死刑。不喜欢死刑的人,认为死刑有违人权,但大家最多是抗议,不会直接干掉宣判死刑的法官和司法人员。
何况,萧成是静念的亲生父亲,因为被弟弟夺走了父母的宠爱,居然就下毒手弑父。退一万步说,就算萧成有过,可萧家那些被牵连的下人仆佣又有什么罪行?
静念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道德底线,就跟白崖前世某个姓药的东西一样,属于人渣中的人渣。稍微有点道德观念的人,都会被激起心底的愤怒。
“要是不能宰了你,我的念头也很不通透!”白崖眼中燃起两点火星,硬受了铁尸幼~童一拳,朝着静念扑去。
“嘻嘻,白师兄这么着急亲近,可是看上了妾身!”
见到白崖扑来,静念眼中露出一丝冷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叠符箓。
白崖等人的反应看在她眼里,也觉得很难理解。在静念看来,念头不能通透,自然要杀个干干净净,否则做人有什么意思,不如猪狗活得自在。
她幼年时受青年儒生利用,杀了除母亲和弟弟之外的全家。可长大懂事之后,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萧成对不起她,自然要杀,萧家人都对萧成俯首帖耳,也都是该死之人。
为了让萧家看起来鸡犬不留,死个干干净净,她还故意以萧成女儿的身份假死了一回,觉得这才算是痛快人生!
静念掏出的一叠符箓皆是纸剑,只见她手一样,将这叠纸符箓尽数抛在空中,咬破舌尖猛喷一口鲜血。
空中的纸剑符一沾染上舌尖精血,立刻挺立笔直,随着静念手指一划,便如万剑齐发,朝着白崖射去。
静念与青年儒生不同,青年儒生不介意将自己变成僵尸,可她作为一个女人,却不太愿意变成丑陋的僵尸。所以她修炼的武道,乃是青年儒生所得秘籍当中的符箓和法阵,同时还练了一些驻颜之术。
白崖看着满天射来的纸剑面无表情,一手护眼一手护裆,毫不停步地狂奔而去。
“噼里啪啦!”众多纸剑射在白崖身上纷纷折断,等到纸剑射空,静念只见少年浑身布条,衣不遮体,但全身上下除了点点白印,却没有一处伤痕。
“硬功?”静念微微动容,她对仙武宗门了解不多,但铁布衫硬功还是听说过的。
见到白崖借此机会冲前,已经离她不到十米之遥,顿时银牙一咬,又从袖口取出一张银色的符箓丢在地上,再是一咬舌尖,居然将一截舌尖咬断,吐在银色符箓之上。
这张银色符箓吸了大量精血,立刻像水银一样融入了地面。地面迅速拱起,待到白崖来到跟前,已经形成了一尊高达三米有余的岩石巨人。
“小师弟,暂避锋芒,那是山岳力士……”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宣季脸色微变,大声疾呼。
符箓所召的山岳力士,依品质不同,质量也有很大差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山岳力士都以力量见长,天生是硬功武者的克星。
静念站在山岳力士的身后,嘴角挂血,满脸冷笑看着白崖。她这尊山岳力士品质很高,是她在梨亭庵那家俗家尼姑庵待了多年,才得到的宝物。
虽然现在剩下的使用次数已经不多,可战斗力颇强,至少能跟白崖纠缠上一段时间,用来自保是足够了。
看到这尊山岳力士如同钵盂大小的拳头,白崖就知道自己的混元铁布衫很可能扛不住。
可他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静念就站在山岳力士后方,离他不过三米。只要能越过山岳力士,他觉得至少有八成把握将这个狠毒的女人一击必杀。
“嗷~~”白崖狂吼一声,不退反进,深吸一口气,迎着山岳力士的拳头挺起了胸膛。
“咚!”山岳力士的石拳宛如攻城锤般,狠狠地砸在白崖胸前,传出一记响亮的鼓声。
“咔嚓!”石拳与胸膛相触之际,白崖就只觉一股巨力直透体内,耳边传来了清晰的骨折声。力士石拳所击的胸骨寸寸折断,他胸前瞬间就留下了一个深达半寸的硕大拳印。
白崖感觉全身一震,一股铁锈味道情不自禁地涌上喉头,脸色刹那间就变成了紫金。眼前的景物宛如双重影子在晃动,耳廓中嗡嗡作响,仿佛一些声音都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失算了!”白崖心中大呼失策,山岳力士的神力远超想象,这一拳就已经变相破了他的混元铁布衫。
白崖被打得后背拱起,弯腰低头,只是他在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山岳力士身后的静念。
静念脸上一直带着冷笑,青年儒生以前就用山岳力士测试过铜尸的防御。山岳力士可以在三拳打断铜尸的骨骼,她可不信一个气境武者的硬功能够扛住山岳力士的拳头。
白崖被打得霎那间,静念还特地侧了侧身,透过山岳力士的腋下观察对手,一对桃花眼死死地盯住少年的神情。
见他果然被打得跟虾米一样弓起了身,脸上面皮扭曲,双目尽赤。静念只觉浑身一颤,强烈的快感从股间涌上,顿时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顷刻间就达到了**。
白崖此时与静念不过咫尺之遥,对方陶醉的表情毫厘毕现地落在眼中,几乎让他气炸了肺腑。
现在他有点理解什么叫做念头不通透了,只觉这口气要是不顺过来,立马就能把他给气死。
白崖弓着身猛吸一口气,张嘴就是“噗”得喷出一口鲜血。他尚未达到内气外放的程度,但这口体内喷出的精血却饱含混元真气,当下便如霰弹一样喷射了出去。
由于山岳力士体型高大,白崖的这口精血大部分都被其挡下,打得厚实的肩头一片坑坑洼洼。而静念刚才因为侧身观察少年,整张脸也处于血雨笼罩之下,正好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啊~~”静念只觉面部如被钉板拍了一记,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清秀的脸蛋瞬间就已经千疮百孔,一对桃红眼更是惨遭射爆,直接变成了两个血窟窿。
而白崖则是浑身舒畅,只觉念头一片通透,再接再励借着提气的力道,双手一按山岳力士的肩膀,一个空翻越过力士头顶,落下时双膝正好跪在静念的香肩之上。
白崖双膝夹头,腰身发力一扭,“咔嚓!”一声,静念的光头被他双膝夹着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口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静念手舞足蹈了一番,带着白崖一起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着惨死。而山岳力士没有了主人的神念指挥,立刻化为沙土,倒塌在地。
“静妹!”正与宣季交手的青年儒生狂吼一声,返身就朝着坑道口射来。
此时,宣季也看到了这边的惨状,趁着青年儒生心神失守,右手化刀,掌缘的蓝色波劲急颤,如同一把等离子光刀,狠狠地斩在青年儒生的背部。
“沧浪刀!”
“嗤!”宣季的沧浪刀在青年儒生背上拖出了一道长达一尺多长,深达半寸有余的伤痕,顿时血肉横飞,伤处隐约可见乌黑色的脊椎骨。
不过,青年儒生却宛如未觉,反而借着宣季一刀之力,一个起落就来到了坑道口,目射凶光,抬脚就朝倒地的白崖踏去。
第三十二章 事毕
白崖忍住胸口剧痛,伸脚勾起静念的尸体,迎面砸向青年儒生。
青年儒生跟静念其实算不上两情相悦,只是夫妻做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点感情,不忍出手破坏尸体,只好伸手抱住,没有再继续追杀白崖。
白崖见青年儒生视线被挡,心中发狠,悄无声息地一个翻滚,窜到对方脚下,双掌一按地面,右脚自下而上,飞踹在青年儒生的裆下。
这一招属于龙形拳里的“神龙摆尾”,招式阴毒,专攻敌方下三路。
原本招法优美自然,可白崖现在身负重伤,动作有点变形。加之双掌按地,看上去不像神龙摆尾,倒像是小狗撒尿。
青年儒生没想到白崖如此悍勇,身负重伤,居然还敢出手偷袭,顿时就被踹了个正着。虽然他身为铜尸之体,白崖重伤后的这一脚没能伤到他,但也被踹得腾空而起。
白崖踹完这一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脸色煞白,猛喷一口鲜血,却是胸口断骨刺进了肺部。当下就软软地瘫倒在地,意识慢慢模糊。
等他再度苏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嘴里满是浓重的中药味。
“小师弟,你醒了?”白崖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转头望去,发现是宣季。
“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白崖刚醒过来,神智依然有些不太清醒,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是姜城县,我们昨天下午到的!”宣季关切地问道,“小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胸口还有点痛!”白崖挣扎着坐起,靠着床榻,慢慢记起了之前的事情,“姜城县?这么说,我们从萧乐镇回来了?”
“嗯,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宣季笑着点头,“大夫昨天帮你接好了断骨,开了点伤药。不过,等回到青城,山里的医师会帮你重新处理,现在只是防止伤势恶化。”
“萧乐镇的事情如何了,那个姓彭的儒生,还有那些僵尸……”白崖疑惑地问道。
“姓彭的魔头带着静念尸身跑了,在那奠台后面还有一条密道。”宣季沉吟着说道,“其他的僵尸倒是都被制住了,阮岩和裴炎的尸身也找回来了。只是阮岩的尸身毁坏得有些严重,便重新火化了。”
宣季说着看了一眼白崖,阮岩的尸体被他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幸好事出有因,阮文也没有将此事归咎到白崖头上。
“大师兄,那些僵尸要如何处理?”白崖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被绷带裹成了粽子,伤处依旧隐隐作痛。
“四具武者炼制的铁尸,我们会通知那几个小宗门来认领。”宣季微笑着说道,“至于沈莹母子炼制的僵尸,因为萧家已无人认领,其他人也推辞不要,所以会作为我们的战利品,被带回青城……”
“战利品?不让它们入土为安吗?”白崖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
“僵尸入土不会毙命,只能火化。”宣季仔细说道,“不过,这种无主之物,宗门是允许作为战利品的。”
“大师兄,我们青城不是道门吗?难道也能把僵尸这种污秽之物,当成战利品?”白崖忍不住问道。
“你说得不错,若是在远古时期,僵尸这种不详邪物,确实非要净化不可,但现今却不一样……”见白崖还是面带疑惑,宣季顿时笑着解释道。
“现今世间充斥着生命元气,多有鬼魅尸变之事。若是修行日久,僵尸和鬼魅也会诞生灵智。因此,大多数仙武宗门都将其归入妖魔类。这种异类只要能为我所用,仙武宗门基本会将其作为宗门护法使用。”
白崖释然,前世所看西游记、封神演义,里面佛道两家多有异类妖魔为徒,为坐骑。僵尸认真来说,也是一种妖魔,当然也能作为护法金刚使用。
那四具武者炼制的铁尸都有宗门长辈和家人,所以青城和涪城四大宗门不能留下它们,只能通知其宗门来认领。
而沈莹母子变成的僵尸已经没有家人,以这个世界的武者观念,它们跟蛮兽差不多,自然可以将其留下作为异类护法使用。
“既然是战利品,那他们为何不要?”白崖奇怪地问道。
“你此战贡献最大,击杀了静念才导致敌方快速崩盘,加上先前分别就救下了韩满,后面又提醒我们救下无尘,所以他们都认为青城应该收下这两具铜尸和铁尸。”
宣季笑着回道,“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补偿,那四具铁尸被认领时,他们的宗门一定会给出相应谢礼。”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咧嘴笑道,“那要是等我们回山,宗门会奖励些什么给我们?”
“你这小子……还真是市侩,刚从鬼门关回来,就惦记上奖赏了啊!”宣季忍不住莞尔,“宗门不会给我们什么具体的奖赏,但会在功德簿上面记上一笔。”
“功德簿?只是记上一笔?”白崖瞪大了眼睛。
“呵呵,宗门的功德可不是好拿的。”宣季笑着说道,“小师弟,你应该学过授武二问吧?”
白崖点头,授武二问只要是进入青城的武徒,那就人人知道。
“若是以后师傅再问,你有何德何能可让其传授你武学?你便可大声回答,你为宗门出生入死,为萧乐镇百姓消弭祸端,自然有德行继承宗门武学!”
宣季肃然回道,“功德簿便是宗门传授门人弟子武道的最重要依据,否则你就是在青城待上数十年,天资顶破天,师门长辈也不会白传你一招半式。”
“这样啊!”白崖明白过来,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我们此行任务,可得到多少功德?”
宣季闻言,面露不悦,摇头叹道:“小师弟,你这市侩的性子要改。功德不是金银,哪有多少大小。小善是功德,大善也是功德。宗门功德簿只会记载你的具体事迹,不会将功德量化……”
宣季说着一顿,继续说道,“你做得多做得少,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师门长辈也有考量。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莫强求。若是人人都像你斤斤计较,青城仙门岂非跟菜市场一般无二?”
“多谢大师兄教诲!”白崖苦着脸应下,不过,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受前世的影响很深,等价交换和法制观念深入骨髓,什么事情都有个量化比较。可这个世界情大于法,他也只能入乡随俗。
“好了,既然你清醒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山,尽快帮你疗伤,免得留下隐患。”宣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白崖继续躺下安歇。
“对了,大师兄,那个逃走的魔头要如何处理?”白崖正要躺下,忽然想起逃脱的青年儒生,顿时皱眉问道。
“哼,你放心,那人跑不了。”宣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伸出手掌一握拳,自信地说道,“除非他跑进荒野蛮域,否则在这益州世俗人界,青城若想抓捕一个人,那他就是肋生双翼,也飞不出这片天穹。”
见宣季说得斩钉截铁,白崖也安心不少,继续躺倒了迷迷糊糊睡去。
三日后,白崖和宣季回到了青城山。
刘钰听完宣季的汇报,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去宗门药堂请了一位医师,给白崖重新处理了一遍胸口伤势。
“你这臭小子倒是命大,胸部碎骨刺进了肺腑,世俗医师根本处理不了。要不是药堂师兄用内气帮你将碎骨复位,只怕以后会留下不可弥补的后患。”
等药堂医师走后,刘钰看着白崖笑道,“本座听了宣季所说,你这次做得不错,不过以后切莫再如此鲁莽。你的混元铁布衫还没练到家,若是下次救治不及时,断了武道之路,可不要哭鼻子。”
白崖听得心悸不已,连忙问道:“师傅,那现在不碍事了吗?”
“现在倒是不会再留隐患,只是接下来三个月,你必须静养,不能再练功了。别说虎形拳、铁布衫,就是混元功也不能练,省得碎骨脱落,伤势再有反复。”
白崖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只是很快就觉得一阵沮丧。静养三个月,他突破内气外放的时间又要往后拖了。
估计三个月后,其他武功也会有点小退步。不过,他刚听了医师的讲述,似乎降龙伏虎三十二式还能继续练。
这门武功属于观想法,跟行气走穴法的混元功不一样。
何况,他这门武功还没有产生气感,应该不会触动肺腑和筋骨。只是他不敢去问刘钰,暗自决定等上一个来月,胸口没有了疼痛感,再开始修炼。
春去秋来,半年多时间匆匆而过。
“……记得按时回山,等你送别那个朋友之后,不得再在外界停留。”刘钰看着行装打点整齐的白崖,郑重地嘱咐道。
“晓得了!”白崖木着脸应下,心中有些无奈。
他在青城已经待了一年多,这次下山是去见卢远他们,随便也看看冯扬和董鸣。
卢远上次来信,说自己马上就要参加峨眉凌天阁的武试了,他是去送别的。峨眉虽然也在成都临近,却跟青城是两个方向,两者相距超过两万里之遥。
第三十三章 诸人现状
“白兄弟,你长高了!”
江吴上来就狠狠地给了白崖一个拥抱,卢远也上来抱了抱他,只有唐狩矜持地微笑抱拳。他长相俊俏,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异样的眼光,不太喜欢跟别人抱来抱去。
“长高了?”
白崖对比了一下自己跟江吴等人,果然发现自己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比高大魁梧的江吴矮了半头,但实际身高差不多快接近一米八的样子。
在山上朝昔相处,倒是没人跟他说过这话。今年过了春节,白崖其实就在猛长个头,算起来他今年快满17周岁了,正好处于发育期。
仔细打量卢远等人,白崖发现这几位好友也有了很大变化。江吴在振武道场修炼了将近两年,在半年前已经破开了气境门槛,身板长得更加魁梧厚实。
卢远蓄起了短须,虽然年纪刚过二十一周岁,但看着更显成熟和稳重。其实以这个世界的审美观,他比唐狩更像美男子。
在武道上,他和白崖一样已经达成内气外放,此次凌天阁武试的入选概率很大,至少达到了五成以上。
在药膳堂调养了将近两年,唐狩的体质好了许多,只是人长得更妖了,连喉结都看不太出来。现在换上女装,出去逛街的回头率是百分百,男女老少通杀。
卢清依然俏丽可爱,她和江楠都过了十六周岁,只是以前的芦柴棒身材现在变得凹凸有致,慢慢有了青春少女的妩媚艳丽。
尽管还没有破入气境,但她今年会和卢远一起参加武试。据唐狩分析,以卢清的年纪、外貌气质和武学功底,她被凌天阁录取的机会比卢远更大。
江楠还是那副寡言少语的典雅模样,脸上总带着温柔的笑容。虽然少女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在振武道场的人气却很高,比哥哥江吴受欢迎多了,属于气质型美女。
“来,入席吧!”
一番寒暄后,卢远招呼众人入席,几杯酒下肚,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
“白兄弟,可能跟某说说,你在青城武试的经历?”酒过三巡,卢远问起了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其他几人也倾耳倾听。
白崖沉默了一会,便讲述起自己的经历。不过,他只讲雪山测试和第三关武试,很聪明地没有提青城武试的心性关和雪山测试期间有关心性的猜测。
他知道不能教卢远如何通过心性一关,这个需要卢远自己把握。
峨眉和青城一样,都是仙武大宗门,他们对于心性关的把控同样严格。以卢远的心性,就算这一关不教他,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省得弄巧成拙。
“兄长多些自信,以你的武功,只要比试时沉稳持重,不要冒进,应可获取足够的胜利场次……”白崖将自己的芥子袋推给卢远,笑着说道,“另外,此物送你,武试期间,多备些野外求生工具!”
“芥子袋?”卢远看着白崖递过来的芥子袋,神情有些复杂,“此物太过贵重……”
卢远等人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还算不得卢家最重要的嫡系子孙,身边并没有芥子袋这种东西。
“兄长莫要推辞,我是清都观箓坛童子,可再去观中领取一个。你的武试有此物伴身,也可省却不少麻烦。”白崖笑着说道,“等你过了武试,以后可将此物留给江兄和唐兄!”
卢远听了此话,没有再推辞。芥子袋毕竟只是身外之物,大不了等以后再还给白崖。
半个时辰后,曲终席散,卢远唤来小二结账。
“诸位公子有礼了,你们这一桌已有人付账,就是那边靠窗的那位相公。”
众人愕然,顺着店小二的手指看去,发现酒馆大堂对面,有几个年轻人正看着这边,其中一个锦袍青年还朝他们举了举杯。
“可有什么缘故?”卢远皱眉,举杯朝那边回礼后,谨慎地问道。
“那位公子说只是想跟诸位交个朋友,并无恶意!”店小二恭敬地问道。
“你替我等谢谢那位公子,不过,我等的酒帐还是自己付清。”卢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边的卢清和江楠,笑着婉拒。
“看我俩作甚,这世上的登徒子就是多!”卢清气呼呼回头地瞪了一眼那桌。
他们出来相聚,已经不止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大多数状况下,都是一些年轻人荷尔蒙过剩,想要接近卢清和江楠。
一般情况下,卢远的这种表态已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虽然穿着长衫,但是那种侧开襟长褂,脚上的绑腿和手上的护腕都表明了武徒身份,寻常人不会多做纠缠。
可这次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同,听到小二的回话,对面的锦袍青年居然还腆着脸凑过来了。
“某是峨眉凌天阁门徒武振,无意冒犯,还请诸位莫要见怪……”锦袍青年离着酒桌三米远,就笑着抱拳施礼,开场白让众人都为之一愣。
这还真是巧!白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
锦袍青年没作武徒打扮,锦衣玉带,头戴紫金三叉冠,生得剑眉朗目,高鼻阔额,一副俊朗模样。他一过来便满脸堆笑,看着让人心生好感。
“阁下过谦了……”听到此人是凌天阁门徒,卢远倒不好横眉相对,起身笑着回道。
两人聊了几句,那锦袍青年便礼貌地笑着告退。
“哥,你们聊了什么?”见锦袍青年走远,卢清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人是上届考进凌天阁的师兄。”卢远有些高兴,“以前在凌天武馆见过我,知道我此次也要考凌天阁,便邀我下次相聚。”
“原来不是为了卢妹啊!”江吴看着卢清偷笑,顿时被卢清和江楠分别捶了一拳。
“那人姓武……可是成都武氏的子弟?”唐狩挑了挑眉。
“嗯,是武氏当代家主的嫡长孙!”卢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是武氏子弟……兄长进了凌天阁之后,可要谨慎些交往!”唐狩谨慎地说道。
“这个武氏怎么了?”白崖在一旁听得有些奇怪,卢远等人可也都是世家子弟,怎么好像对这个武氏有些戒备。
“武氏是蜀地很出名的武道世家,而且现在还是王室外戚……”唐狩轻声解释了一遍。
在第二战国时代结束后,武道世家开始冒头,就像诸子百家在朝堂和民间根深蒂固一样,在仙武宗门内部,武道世家的比重也很大。
与普通寒家子弟相比,武道世家的子弟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他们有前辈留下的武道功法,借助世家产业的财富,他们不用为生计忙碌,能够从小系统地学习武功,身体基础更好。
尽管仙武宗门对于招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但不可否认地是世家子弟更容易考进大宗门。
成都武氏就是峨眉派几个比较大的武道世家之一,而且因为有王室作为后盾,这些年势力发展迅猛,已经拥有了多名先天强者。
虽然并没有什么太恶劣的江湖风评,但跟这种世家子弟的交往却要很小心,免得介入峨眉派的内部纷争。
……
从酒馆出来,白崖没有跟卢远等人回去,他还要回冯扬在成都的宅邸,拜见两位蒙师。
“大师兄回来啦!”远远看见白崖回来,林牧高兴地回屋禀报众人。
“好,好,回来就好!”接到白崖来信,冯扬和董鸣已经在家中等了半天。
“两位先生,白崖回来了!”
看着冯扬和董鸣高兴的样子,白崖有些惭愧,他应该先回来看看,然后再去见卢远等人的。
“来,给师娘看看,真是……长高了不少!”
杜氏和黄婉拉着白崖问长问短,相处日久,冯扬的两位妻妾也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家子裔,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疏远。
“师兄,我的礼物哪?”冯燕瞪着大眼睛看他,小妮子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现在居然敢缠着他要东西。
刚见到林牧和冯燕的时候,白崖还愣了一下,有些认不出来了。
当初的两个小屁孩,现在都长开了,两人都是十四,冯燕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白崖将提着的大包小包分发了出去,他尽管是宅男,可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不会空着手回来。
“好了,别缠着你大师兄,白崖,跟我们进来!”冯扬将林牧和冯燕赶走,带着白崖进了书房。
“白崖,你在青城如何……”
“内气外放了?还真快啊……”
冯扬和董鸣开始轮流轰炸,让白崖的脑子闹哄哄一片。
“到后年这个时候,林牧应该也是青城门徒了吧?”
“嗯?小师弟达到气境了?”冯扬的一句感慨,让白崖一惊。
与身高相比,林牧的武功进展让白崖更加吃惊,他记得林牧今年才十四,后年才十六。虽然他自己也是十五岁进了青城,但他通过武试的运气成分很大,可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不错,林牧单论资质,确实有某当年的风范,一个月前刚破入气境,后年可以去武试了。就算通不过,也可以积累一下经验,六年后的把握就很大了。”
冯扬笑着说道,“另外,某还打算让燕儿也去试试,她现在很努力!”
“小燕也要考青城?”
白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感觉以后不会再爱了,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捣蛋鬼进了青城会是什么样子。
第三十四章 变故
送别卢远后,白崖便依刘钰的吩咐立刻回转剑指峰。过了半月左右,卢远就送信前来,言得两兄妹都已经成功过关,成为了峨眉门徒。
白崖心中再没有了牵挂,开始专心潜修武道。
他大半年前在萧乐镇受的重创,现在已经完全康复。虽然内气外放境界因此推迟了几个月,但这次受伤也并非没有好处。
因为白崖这个年纪正好处于身体发育时期,故而重新长好的胸部筋骨更加硬实,隐隐连成了一片,将胸腔保护得严严实实。
铁布衫功夫即便停了数月,可不仅没有退步,反而筋骨阶段的淬炼更加精进。
此外,这次受伤还有一个让白崖意想不到的好处,那是有关于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修炼。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属于极为高深的外家功夫,但功法本质脱胎于佛门法身,施展基础是琉璃脉和菩提穴。
这门武功所属内气霸道无匹,必须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穴位中产生,并经由筋脉贯通拳脚。如果说该内气属于烈火,那么穴位是炉膛,筋脉就是喷火枪。
炉膛和喷火枪不够结实,那只会引火烧身。
白崖修炼日久,隐隐感觉自己的混元铁布衫练到极处,应该也能满足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施展要求,只是效果肯定不如琉璃脉和菩提穴。
可要修炼成琉璃脉和菩提穴,所需时间漫长。
佛门武功就是这点不好,修炼起来不如道家气功进展迅速。也难怪大部分佛门武僧等到修炼有成,都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
原本这门降龙伏虎神功,白崖的手部三阴经和阴阳维脉穴位要产生气感,至少要观想“罗汉演武”五到六年时间,但这次受伤却提前触发了修炼契机。
原因在于胸口的中丹田——膻中穴!
当日在萧乐镇,青年儒生在他胸口留下的拳印就囊括了胸口膻中穴位置。
回归青城后,刘钰曾嘱咐白崖停止修炼三个月。不过,白崖这次并没有完全听从师傅的指导,仅过了一个月,他就开始偷偷摸摸地观想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罗汉演武。
结果正如他所想,这门观想法武道并没有妨碍伤势的复原,反而因为胸部筋骨处于生长期,而在观想罗汉演武期间时时触动膻中穴,故而居然在中丹田产生了云雾状的内气漩涡。
又由于膻中穴本就是主导手部三阴经和阴阳维脉的核心,于是这五条筋脉的部分穴位也受到了引动,开始产生断断续续的内气漩涡。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
他现在的身体基础本就未满足这门武功的修炼条件,每次穴位中产生内气漩涡都会让他感觉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在体内乱扎乱剔,简直是痛不欲生。
这是降龙伏虎内气过于凶猛,而筋脉穴位的容器太过脆弱的缘故。
因此,白崖每次观想这门武功的时间,开始急剧缩短,认真说来,其实并未得到什么修炼捷径。
唯一的好处是随着混元铁布衫慢慢高深,筋脉穴位也会随之拓展厚实,相当程度上缓解了功法反噬。等于是把混元铁布衫,变成了降龙伏虎神功的辅助功法。
只要混元铁布衫练进内腑阶段,那么修炼降龙伏虎神功,估计就不会再有太多反噬了。
另外,刘钰传授给他的断脉截气指,白崖现在也开始修炼了。
这门武功的奠基功夫——铁指功,他已经小有所成,再修炼起断脉截气指可谓是一日千里。
断脉截气指与铁指功一样,没有太复杂的招式,只是一种运劲法门。修炼了月余左右,他就已经能从十指上外放劲气。
不过,这门武功同样依托于混元铁布衫的强度,现在外放的劲气十分羸弱,跟丢小石子似的,对于气境武者没有什么伤害力,基本无法用于实战。
四个月后,就在白崖刚迈过十七周岁之际,刘钰有一日将他唤去。
“师傅,你找我?”
“嗯,你的蒙师冯扬遣人送信于本座……”刘钰皱眉说道。
“送信给师傅?”白崖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先生有说什么吗?”
“……你自己看吧!”刘钰踌躇了一下,便将桌上的一份书信递给了白崖,“冯扬嘱本座莫将此事告诉你,但……以你性情,若是不说,只怕以后要埋怨为师,还是由你自行决定吧。”
白崖心中涌起一丝不安,顺手接过信纸。
冯扬的信中言语不详,只是隐晦请求刘钰帮忙。但这个要求非常古怪,居然是要刘钰找借口禁闭白崖,让他不得下山,并且截断外界消息。
“难道是先生出事了?”白崖脸色一变,眼中精光一闪,抬头看向刘钰。
“莫要看某,本座也不知内情!”刘钰淡然说道,“据本座所知,振武道场近来并无大事上报。冯扬现在已是内定馆主,他若出事,青城不会不知。”
“师傅,我想下山一趟!”白崖闻言,心里稍稍一松,但这件事有些古怪,他还是觉得应该下山看一看。
“好吧,早去早回。若是真有事,不许你擅做主张,回山之后过来禀报,为师自会为你做主!”刘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崖一定会要求下山。
冯扬信中的古怪,任谁一看都知道有可能出事了,而且事关白崖。
不过,刘钰不想瞒着白崖。他这个弟子太有个性,他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就在师徒之间留下一根刺。
他跟冯扬不一样,作为一名势境武者,且又是清都观外堂执事,刘钰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要是白崖真碰到什么事情,大不了他亲自出手。
只是等白崖出门后,刘钰莫明地有些不安,沉思了片刻,就叫人唤来了宣季。
“你的小师弟今日会下山一趟,你远远吊着他,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钰谨慎地说道,“若是小事,你就不用管。若是连你都处理不了,那就掳了他回山,让本座来接手,千万别让那小子离了你的视线。”
“是,师傅!”宣季不由大奇,只是他心性沉稳,却没有多问。
出得门来,宣季回想了一下,顿时一声慨叹。
人比人气死人!他这位老师对白崖真是太好了,快变成溺爱了,难怪山上的师兄弟们都有些心怀嫉恨。
……
白崖心中有事,下了山就直奔冯扬在成都的宅邸。
冯扬现在已被内定为振武道场馆主,没有再在冯氏武馆教导那些小屁孩了,而是迁回了成都的振武道场。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在山上得了假期?”
白崖刚进宅邸,就碰上了从武馆刚回来的林牧。
“你来得正好,随我来!”白崖眼睛一亮,一把拉着林牧朝外面走去。
来到宅院外一处昏暗角落,白崖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道:“先生可是出事了吗?”
“没有啊!”林牧一脸茫然地反问道,“先生出了何事?”
“没有?”白崖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又问道,“那……可是董先生有事?”
“董先生?董鸣教长吗?也没有啊!”林牧连连摇头,“今日我还在武馆看见他了,精神好得很。”
白崖默然,林牧不像在撒谎,否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要是这两人都没出事,他就想不明白冯扬为何要给刘钰写那么一封奇怪的信了。
“既然两位先生都没事……”白崖沉吟着问道,“小师弟,这段时间来,武馆和家中可有异常动静?”
“应该没有吧……”林牧被白崖问得也有些忐忑不安,迟疑着说道,“大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要问这些?”
“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吗?”白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问道,“那你可有听到两位先生提起过我?”
“我……”林牧正要说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一事,谨慎地说道,“两位先生有没有提起你,我不知道,但前两日确实有人来家中找过你!”
“是什么人?”白崖目光一闪,连忙追问道。
“是……是一位很……很漂亮的男子!”林牧忽然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叫唐……唐……”
“唐狩?!”
“对,对,就叫唐狩!”林牧点头应道。
白崖恍然,冯扬和董鸣确实没事,是他那几个小伙伴有麻烦了!应该还是很紧急的大麻烦,否则唐狩不会来找他,写信就好了。
虽然唐狩等人都知道他在青城,但不知道剑指峰所在,想找他可不容易。白崖尽管有个清都观箓坛童子的身份,但不通过冯扬,外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小师弟,若是先生回家,你莫要告诉他,我回来过!”白崖抽身欲走,但想了想,又回头嘱咐了林牧一句。
“可……可是……”
“不要可是了!”白崖郑重说道,“此事与先生无关,莫要再惊扰他。某已经是青城门徒,若是某解决不了,还可求助师门。先生却有老有小,不可将他牵扯进来,你可听懂了吗?”
“小弟知道了!”林牧脸色一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五章 遭难
别了林牧,白崖立刻朝卢远等人的宅院走去。
这座宅院他也有一份子,不过,只在买来的时候看过一次,从来没有住进去过,估计分给他的那间厢房都快长草了。
这处宅院所在的里坊在振武道场与凌天武馆之间,位于成都三环道,北临锦江,地理位置极好,所以当初买下的时候,价格才那么高。
他一路匆匆,来到宅院门前,却发现大门上挂着一个大铜锁,院内无人。
白崖用卢远以前给他的钥匙打开铜锁,走进院落。
这座宅院并不大,连三进都算不上,门厅后面就是四合院,勉强能算是二进。
白崖在院中喊了几声,确认江吴等人都没在。在院中迟疑了一会,还是挨个厢房检查了一遍。
看完之后,白崖眉头紧锁。
卢远兄妹现在应该在凌天阁,没有再住这里。而江吴等人的厢房被褥整齐,只是桌椅蒙尘,似乎有那么几天没住了,而且江吴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白崖忧心更重,他估计可能是江吴出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只能去药膳堂找唐狩问问了!”
白崖在大堂坐了一会,便决定去药膳堂看看。他不敢去振武道场直接找江吴和江楠,万一碰见冯扬和董鸣,搞不好那两人会将他撵回青城。
不过,他刚走出大堂,就见宅院门口站着一人,正满脸惊疑地望着院内。
“楠妹?”白崖眼睛一亮,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江吴的妹妹江楠。
江楠比他小几个月,今年已满十六,再有一年多也会参加青城武试。
“崖哥哥,你何时下了青城?”江楠惊讶地看着白崖。
“可是江兄出事了?”白崖一眼就看见了江楠提在手中的药包,神情凝重地问道。
“五哥他没事……”江楠笑得有些勉强,对上白崖的视线,便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
“我与江兄等人情同手足,你确定要瞒着我?”白崖一挑眉,忍着怒气问道。
“五哥确实受了点伤,不过,并没有大碍。与他比起来,卢哥哥和卢妹妹就……”江楠叹了口气,朝白崖点了点头,“崖哥哥等小妹一会,我到房中取点东西,就带你去见他们。”
等江楠从房中出来,白崖跟着她上了一辆驿车,终于忍不住疑惑,开始询问详情。
“他们现在何处?卢远兄妹不是已经进了凌天阁吗?”
“……清妹妹被人奸污,现在下落不明,远哥哥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据药膳堂的大夫说,他就算能痊愈,以后恐怕也没办法练武了!”江楠脸色黯然,轻声说道。
“什么?!”白崖闻言如遭雷击,江楠的话恰似一盆冰水淋头,让他如处冰窟,全身都打起了摆子。
“为什么会这样,卢兄已是峨眉门徒,谁敢这么做?”回过神来,白崖眼中火星四溅,瘫面扭曲,喉咙中咯咯作响,低声咆哮道。
“……崖哥哥可还记得数月前,我们在酒楼碰见的那个武氏子弟!”江楠心中难过,低着头轻声说道。
“是他?是他做下了这等事?”白崖眯起眼睛,可心中却有些疑惑,“此人也是凌天阁武徒,难道敢冒同门相残的大不韪?”
峨眉与青城一样,对于同门相残都是零容忍。能考进峨眉的武徒都不是笨蛋,很难想象那个武氏子弟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们也只是猜测,远哥哥已经断断续续昏迷了一周,清醒的时候很少!”江楠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将事情头尾详细说来。”白崖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安慰着说道。
“事情起于远哥哥和清妹妹考入凌天阁之后……”江楠回忆着事情始末,缓缓叙述道。
原来在数月前,那个叫做武振的武氏子弟在酒楼一会后,似乎看上了卢清,时不时便会找借口接近卢氏兄妹。
此人外表俊朗,长得一表人才,卢清倒也不是很讨厌他。
不过,卢远却反对妹妹跟其交往,因为他知道江吴喜欢卢清。相比较起来,他更希望江吴能成为自己的妹婿。
卢清年纪不大,又长期被卢远管着,本来就有逆反心理。这件事就像导~火索一样,引爆了她对兄长的不满。
她倒是知道江吴的心意,只是还涉及不到男女之情。于是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故意当着卢远的面,与武振相会了几次。
江吴得知此事后,自然是郁闷非常。只是武振与卢清都是凌天阁门徒,而他平时又很难再见到卢清,便求助卢远,希望他能多带卢清下山聚会。
卢远当然向着自家兄弟,便时不时带着卢清下山跟大家相聚。
大约在半月之前,卢远再次带着卢清下山。而这一次不知道那个武振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在众人聚会时,横插了进来。
情敌见面份外眼红,两人当场就起了争执。江吴在唐狩的唆使下,借着切磋之名跟他打了一架。
结果很明显,武振、江吴虽然同为气境,但后者刚入气境,前者则已经在凌天阁修炼了三年多,江吴被他直接打断了胳膊。
不过,对于江吴来说,这件事反而是好事。
因为卢清仅对武振有点好感,远远谈不上喜欢,她会跟武振纠缠不清,本来就是逆反心理的作用。尽管没有男女之爱,但也跟江吴感情深厚。
这时候,见到武振打伤江吴,顿时些许好感立刻转变为厌恶。
唐狩唆使江吴打架的“阴谋”得逞,卢清回山之后,听从了卢远的劝告,再没有跟武振私下相见。
当时,众人本以为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但后续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武振在凌天阁开始明里暗里针对卢远,他在凌天阁修炼已有三年,武氏又是成都本地世家,在峨眉势力颇大,这一届就有好几个武氏子弟同时考进凌天阁。
当然,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也就借着切磋为名,让卢远出出丑,克扣一下他的修炼资源。
按理说,这种小手段对于卢远毫无作用,只会让卢清更加讨厌武振。
卢远性情宽厚,待人处事稳重,是个老好人。
当初,白崖在江船上能顺利接近卢远等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否则以唐狩那种城府和戒备心理,他哪有那么容易成为他们的好兄弟。
要是给卢远一年半载,除了武氏子弟,只怕凌天阁的众武徒都会向着卢远兄妹。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卢清却出事了。
在一周之前,卢清与凌天阁认识的姐妹下山购物,结果碰上劫道的蒙面匪徒,卢清被人掳走。第二天,昏迷的卢清在成都近郊被人发现,衣衫褴褛,惨遭匪徒奸污。
卢远闻讯立刻发狂,在凌天阁没找到武振,便马上孤身一人下山,打算前往成都武氏论理。
唐狩和江吴等人得知消息时已经太晚,一帮人在赶往武氏途中,发现卢远昏迷在道旁,丹田受了重创,不仅武功被废,而且生命垂危。
不过,成都武氏却矢口否认卢远来过,表示武振这几日虽然人在成都,但一直未有出门,绝对跟卢氏兄妹的遭遇无关。
“难道有人给武氏栽赃嫁祸?!”白崖听到这里,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怪他会有这个想法,而是这件事情确实里里外外透着诡异。
若是武振做出这种事情,莫说峨眉凌天阁,就是成都武氏都会自己清理门户。这些武道世家将家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很难想象那个武振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再说武振与卢氏兄妹仅仅是感情纠纷,要有多大仇,才会奸污卢清,废掉卢远的武功。
卢远可是江油卢家子弟,不像白崖这样无根无底。要是武氏不能澄清此事,江油卢家岂会善罢甘休。
“你们为何觉得是武振做了此事?”白崖沉着脸问道,“卢兄清醒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吗?”
“我和五哥觉得是有人嫁祸给武氏,但……”江楠目光一闪,轻声回道,“但狩哥哥却笃定是武振所为!”
“唐兄说的?”白崖神情一阵变幻,唐狩机智过人,若是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远哥哥清醒时,说他那日并未到过武氏,中途就被人截杀。凶徒的武功很高,应该迈入了意境,虽然蒙着面,但看身形应该不是武振。”江楠皱着柳眉回道。
“那卢兄现在何处,清妹又如何会下落不明?”白崖想得脑袋都快爆炸了,他可不擅长案件推理。
“狩哥哥担心还会有人来找麻烦,便让我们搬出了宅院,远哥哥现在在客栈。”江楠迟疑着说道,“至于清妹妹……”
原来卢清那日被人带回之后,就一直有点神智不清,满口胡话。当天夜里趁江吴等人不备,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至今都下落不明。
“此事都怪我,若是我一直陪着她……”江楠眼眶发红,终于忍不住轻声抽泣。
“清妹可有说……”白崖嗓子发堵,问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不过,江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摇头,“我们那日不敢多问,原想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再……不过,就算问她,估计……”
白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他懂江楠的意思,既然那些人蒙了面,只怕卢清也弄不清凶徒是谁。
“无论是谁做了此事,武氏都脱不了干系!”
白崖想得清楚,不管有没有栽赃嫁祸,这件事情的根子都在武氏身上,绝对不可能是卢家的对头。对卢远兄妹下手的人肯定与武振有内在联系,否则不可能盯上卢远兄妹。
两人说话间,驿车终于到了地方,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第三十六章 扑朔迷离
白崖与江楠上了客栈二楼,在过道处碰见了江吴。
江吴身上果然有伤,一条膀子用夹板夹着,用绷带挂在胸前。
“白兄弟!”看见白崖到来,江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嘶哑着嗓子招呼了一声。
白崖看着江吴,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没能认出来。这个原本豪迈爽朗的汉子,现在一脸憔悴,发髻散乱,满面胡渣,尚未满二十的人竟然有了一丝沧桑的味道。
“卢兄呢?”白崖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平静地问道。
“他在里面,刚醒了一会,现在又睡着了!”江吴深吸了口气,强笑着朝面前的厢房抬了抬下巴。
白崖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厢房。
来到卢远床前,白崖轻轻掀开蚊帐,朝平躺在床上的人影看去。这一看之下,白崖心神大振,几乎难以自已。
只见卢远闭着双目,颧凸颊陷,脸色枯黄,唇色雪白,竟是一副垂死之相。尽管白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愣在了当场。
“在下卢远,这是舍妹卢清,乃是江油卢家弟子!”
“呵呵,传送晶珠不过身外之物,贤弟推三阻四,莫非看不起我等。”
“不行!小宗门底蕴不足,武道偏颇,若今后发现前路渺茫,难道你还能叛门而出?”
“白兄弟,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赏月吗?”
“……无论考不考得上,今夜我等兄弟一醉方休!”
“白兄弟,祝你此去青城马到成功,愚兄等着你的好消息!”
往日情景一幕幕闪过眼前,白崖只觉眼前金星闪耀,胸口越来越堵,仿佛有一头巨兽正要破胸而出。当下不忍再看,后退了两步,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双手抓着过道的木栏大口喘息。
“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江吴一拳锤在墙上,脑袋顶着墙壁双肩颤抖。
白崖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转头看向江楠,“楠妹,此处有我,带你五哥去歇息!”
江楠点了点螓首,拉着江吴回了隔壁的厢房。
“五哥睡下了,他这几日自责得很,一直未曾休息。”江楠安顿了江吴,回头来找白崖。
“对了,唐兄呢?”白崖忽然想起还没见到唐狩,顿时疑惑地问道。
“狩哥哥昨日说回药膳堂取药,但今日一直未归。”江楠皱眉回道。
“嗯,知道了!”白崖眼中精光一闪,旋即问道,“卢氏兄妹出事,你等可有通知江油卢家?”
“已传了急件,相信再有几日,卢家就会来人。”江楠点头应道。
这世界的疆域太过宽广,远距离送信都是通过传送阵,耗费不菲,但这种情况却也顾不上了。
“你也去安歇吧,我会看着卢兄!”
将江楠劝走,白崖定了定神,重新回到卢远的房间,坐在外间小厅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传出剧烈的咳嗽之声。白崖一惊,起身进房,发现卢远已经醒来,正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卢兄!”白崖连忙扶住他,鼻际传来浓重的药味。
“白兄弟,你是何时来得?”卢远似乎不甚清醒,捂着头半晌,才看清了面前的白崖。
“来了不足半日!”白崖强笑着从小几上端来江楠熬好的药汤,“卢兄,先喝了药!”
卢远抬起手,抓了几次都没能抓牢药碗,神情落寞地看着双手,自嘲地笑道:“我卢远竟会手无缚鸡之力,让白兄弟见笑了!”
白崖闻言,鼻头一酸,眼眶都有点红了,说出话来已带了一丝沙哑嗓音:“卢兄宽心,世间天材地宝如此之多,定有一物能治好你的伤……”
“白兄弟不用宽慰愚兄,丹田被破,已是回天乏力。”卢远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如此也好,某本就天资愚钝,就算进了凌天阁也无先天之机。我父早几年就说过,若是武道无望,家族会让我接手世俗产业,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年而已。”
“卢兄……”白崖看着他心如死灰的神情,心中越发难过。
“白兄弟,愚兄求你一事!”卢远忽然拉住白崖的手臂。
“卢兄放心,某绝不会放过加害你们的凶徒。”白崖眼中精光一闪,平静地说道。
“此事无妨,卢家自会为我兄妹讨个公道,愚兄求你的非是此事……你为青城箓坛童子,可能让青城的外围机构打听一下清妹的下落?”卢远满脸担忧地说道,“某担心清妹会做傻事,却是不可拖延下去!”
“清妹也是我等的妹妹,某一定找她回来。”白崖点头答应,视线一转,郑重地说道,“卢兄,可能让某查看一下你丹田的伤势。”
“嗯!”卢远点头,白崖轻轻掀开被褥,朝他的小腹看去。
只见卢远的肚脐处贴着一块药膏,掀掉药膏后,便看见一个黑色掌印端端正正地印在上面。掌印所在的肚皮已经有些腐烂,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恶臭,跟白崖在僵尸身上闻过的尸臭有得一比。
“这是……”看见这个掌印后,白崖不由瞳孔一缩。
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武道见识浅薄的少年了,因为成了清都观的箓坛童子,青城大部分气境阶段的武学都向他开放了。
虽然想学这些武功,还需要刘钰的同意,但拿过来先开开眼,增加一下武道见识是没问题的。学不学是一回事情,知道怎么辨认和应付这些武功又是另一回事情。
武者在战斗时,能够多一份武学见识,胜利的希望也会随之增加。正所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见到这个掌印的同时,白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几种有类似效果的掌法。
“这是摧心掌!”卢远苦笑着说道,“峨眉派的标志武功之一!”
所谓峨眉派的标志武功,并非是指峨眉派最高明的武学,而是指被很多武者所熟悉的武学。
这种武学无论哪个峨眉支脉都能够修炼,并且还有很多变种在江湖上流传,跟铁布衫的性质差不多,属于大众类武学。
青城也有这种武功,就像是霹雳掌,摔碑手等等。这种武功大多是气境和意境武者在运用,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很大,所以就被武者称为某某宗门的标志性武功。
峨眉摧心掌也叫阴煞摧心掌,属于至阴至柔的内家拳术。中招之后,拳法暗劲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而且还会留下阴毒,妨碍伤势痊愈。
难怪唐狩请来的药膳堂医师会说,卢远以后没办法练武了。被这种拳法暗劲伤了下丹田,已经伤及根本,需要很多年的调养。
就算后面能痊愈,卢远练武的最佳年龄段也过去了,等于断绝了武道之路。
白崖咬紧了牙关,脸色难看至极。
打伤卢远的人用心恶毒,让一个青年武者断绝武道,不亚于直接杀了他。而且留下这么一个掌印,还掩护了隐藏在暗处的凶徒。
咋看上去,这很像是要嫁祸给峨眉弟子,但摧心掌修炼者众多,江湖流传极广,谁又能确定这是峨眉门徒留下的呢?
他现在有点认可唐狩的说法了,武氏还摆脱不了嫌疑,有时候自污也是很好的脱身办法。
原本白崖还觉得凌天阁彻查之下,一定能弄清这件事的真相,但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这件事的直接嫌疑人是武振,但出手的凶徒阴险狡诈之极,若真是武振所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为了男女之情,做下这种事情。
换而言之,武振出手的动机站不住脚,代价太大了。
这件事将凌天阁和两大武道世家统统卷入其中,偏偏凶徒又没有杀死卢氏兄妹。若是凌天阁最后没能得到明确线索,搞不好真的会息事宁人。
可要是这样的话,真正受伤害的就只有卢氏兄妹。从这个角度看,武振又摆脱不了嫌疑。
“卢兄,安心养伤!”白崖想得头疼,索性不再想,扶着卢远躺下后,自己回到外间重新入定。
“我却是想不通此事关节,看来还要去药膳堂一趟。唐狩比我聪明百倍,应该会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白崖抬头朝窗外看去,不知不觉已是一夜过去,天边慢慢发亮。
“江兄,你看好卢兄,我去趟药膳堂。”
“白兄弟,早去早回!”
江吴休息了一整夜,精神好了很多,但依然显得很颓废,他始终将卢氏兄妹的遭遇怪罪在自己身上。
白崖叹了口气,没有尝试着劝慰江吴。
他这是心病,若是自己想不通,谁来说都没用。何况,白崖本来就不擅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从客栈出来,两刻钟之后,白崖就来到了药膳堂的驻地。
药膳堂在成都内城,毗邻皇宫。
本来这块地界除了官宦和贵族宅邸,并不允许平民和武馆进驻,但药膳堂的地位有些特殊。它毕竟是个医药馆,背后的药王谷还有不少宫廷御医去进修过,蜀王这才开了一个特例。
药膳堂占地面积比振武道场要小很多,临着内城最大的商街,并排有六家药铺和两间医馆。
这些药铺医馆后面的建筑,才是药膳堂的真正所在,里面除了演武场,还有炼药的丹房。
“小哥请了,不知可否通知一声贵堂药徒唐狩,就说青城白崖来访!”白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进了一家药铺之外,便轻声对迎上来的药铺伙计说道。
白崖以前听唐狩说过,这些药铺伙计其实都是药膳堂的门徒轮流充任,主要也是为了培养他们的医道知识。他这么一招呼,肯定会有人帮他找来唐狩。
“唐狩?”药铺伙计目光一闪,看着白崖缓缓摇头,“这儿没这个人!”
第三十七章 人不遭妒是庸才
白崖听得一愣,唐狩考进药膳堂可是他亲眼所在,怎么现在会变成没有这个人了?
除非……
白崖勉强一笑,没有跟这个药铺伙计争辩,出了门便进了隔壁的医馆。
连续问了几家药膳堂的药铺和医馆,白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药膳堂有人特意嘱咐过这些药徒和医徒了,就是不想让他见到唐狩。
难怪唐狩昨天就没去客栈,他肯定是被人软禁在了里面,估计是不想让他再插手这件事。
“小哥,请问王陵医师现在可在堂内?”白崖重新换了一家医馆,不过,他这回没有提起唐狩,而是问起了以前帮他疗过伤的王陵。
王陵是唐狩的蒙师,若是唐狩被软禁,那十有**就是他干的。
“王师今日应该在的,请问阁下是……”这名医徒审视地看着白崖。
“在下名讳不便透露,你见了王师,便说清都观箓坛执事刘钰的弟子求见!”白崖笑着说道,毫不犹豫地披上了刘钰这张虎皮。
医徒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再问,返身进去通报了。
江湖人的**多,不说姓名也没什么,只要有个出处,王陵自己愿意见就行了。
不消片刻,这名医徒就出来了,笑着对白崖说道:“王师有请,请阁下跟我来!”
白崖一笑,王陵未必就认识刘钰,但清都观箓坛执事的职务,他肯定清楚。这种身份很少有人假冒,只要一查就揭破了,所以就算心里奇怪,应该也是会见他的。
“是你?!”王陵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变幻莫测,他有段时间一直帮白崖治伤,哪会认不出来面前的少年。
“拜见王师,还请王师莫怪,小子迫于无奈,只好出此下策。不过,小子确实是清都观箓坛童子,师傅是刘钰执事!”白崖施礼致歉。
“你……来此何事?”王陵心里有些懊恼,面无表情地转着茶碗盖。
“王师何必明知故问,小子来此只为见唐狩一面!”白崖木着脸,淡然说道,“小子知道王师顾虑为何,但我等兄弟感情深厚,岂能置之不理,王师现在所为只会在我等兄弟之间留下一根刺!”
王陵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他和冯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不想自己的学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
当初,唐狩去找冯扬,希望冯扬能通知白崖下山,但冯扬却反而送信给刘钰,打算一直瞒着白崖。
在冯扬看来,唐狩连药王谷门徒都还不是,就算以后因为此事跟白崖生了间隙,那也好过让白崖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
王陵的想法大同小异,只是白崖跟唐狩还不一样,他是清都观的箓坛童子,半只脚踏进了青城门墙,今后还很有可能成为青城的正式弟子。
若是白崖跟唐狩感情生分,那等于让唐狩今后失去了一个重要臂助,这就不是王陵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思虑了一会,王陵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唐狩确实不在此地,昨日某已遣人将他送去了药王谷!”
“什么?!”白崖惊怒交加,豁然站起。
他站起身后,看着王陵愣在了当场,片刻后才缓缓落坐。
“王师为何要如此做,我等若是连兄弟都不能照应,练武又有何用?”白崖阴沉着脸说道。
“你们那两个朋友的事情,某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还年轻,或许并不明白此事的性质。”王陵沉吟着说道。
“凌天阁乃是峨眉大派,若是想要彻查此事,应该不会太难,至多也就是时间问题。但你们一个是青城武徒,一个是药王谷门人,却不便再插手此事。”
“卢氏兄妹为凌天阁门徒,现在出了这等事,凌天阁已是颜面有损,岂容其他门派再插手内部事务?”王陵耐心地解释道,“若是你非要插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引起两派纠纷。到时候,青城迫于无奈,必定会将你驱逐出门……”
白崖心里冷了下来,王陵说了那么多,其实态度并未改变,他估计是见不成唐狩了。
“唐狩临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吗?”白崖无奈,只好强笑着问道。
“没有!”王陵目光一闪,缓缓摇头。
白崖大失所望,沉默地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王陵看着白崖出了门厅,这才缓缓从袖口抽出了一份信。他再次仔细推敲了一遍,终于叹了口气,双掌一搓,将信纸碾成了糜粉。
这份信是唐狩临走前,苦苦哀求才留下的。但在王陵看来却毫无必要,因为信里的内容皆是推测之语,并无任何的真凭实据。
这份信给了白崖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还会让他闯出大祸,不如就此毁掉更好。
白崖满腹心事地从药膳堂出来,刚出门口就被一人给拦住了。
“大师兄?”白崖抬头看着面前的宣季,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小师弟,师傅让我带你回山。”宣季叹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不要逼我动手,你这两年很用功,可依然不会是某的对手。”
“大师兄,看在咱俩师兄弟的面上,可能宽限几日,等卢家人到成都后,我再随你回山。”白崖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你若是为了客栈那几个朋友的安危,那大可不必担心。”宣季摇头,肃然说道,“那家客栈都是凌天阁的人,那个叫江楠的小丫头连出去买根针,都会有人尾随保护,不会再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白崖一愣,随即恍然。卢氏兄妹遭难时,凌天阁来不及反应,可到这个时候,卢远等人的身边早已是天罗地网,确实不会有事了。
“若是如此,我那个兄长的妹妹……”白崖眉头一皱,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卢清。
“她被峨眉清音阁的师太带走了!”宣季似乎知道白崖说的是谁,未等他说完,就直接回道。
白崖稍稍松了口气,当下不再反抗,随着宣季上了驿车。
“大师兄,你会知道清妹的事情,可是凌天阁的人跟你谈过?”想了一会,他回过味来了。
“不错,凌天阁不欲我等插手此事。”宣季看了白崖一眼,淡淡地说道,“此亦当然,若是清都观的师兄弟出事,师傅同样不会让其他宗门的人插手。”
宣季的话拨开了笼罩在白崖眼前的迷雾,难怪王陵会迫不及待地将唐狩送走,看来应该也是凌天阁的人打过了招呼。
白崖懂凌天阁的人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却很难接受。卢氏兄妹跟他们感情深厚,却不是凌天阁的人可以比拟。
“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卢氏兄妹在凌天阁被武氏欺凌,为何凌天阁的上师会不管不问?”白崖皱眉问道。
“小师弟,这非是凌天阁的上师处事不公,而是各门各派皆是如此。”宣季一愣,苦笑着回道。
“考进大宗门的武徒虽说心性都不差,但毕竟都是年轻气盛之人,彼此之间性情不合是常事。这需要你们自己适应,凌天阁的上师又不是保姆,怎会为这点小事替门徒出头?”
“何况,武道之路漫长崎岖,武者需要有一颗不折不挠的争胜之心,若是连同门的些许打压责难都摆不平,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可我在剑指峰不就没有碰上这种龌蹉事吗?难不成是箓坛童子的身份在起作用?”白崖支吾着反驳道。
宣季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回话,只是脸上神情复杂。
白崖上山之后的作为,他最清楚不过。
实际上,白崖身为箓坛童子,并非无人发难,反而遇到的打压更多更厉害,只不过这臭小子根本就没体会到而已。
他上山之初的几个月,难道就没人欺负过他吗?
当然不是,那时候与白崖同届的武徒,几乎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将近半年多时间,借切磋为名的打压欺凌还少吗,最后闹到让宣季都看不下去了。
宣季在剑指峰待了将近三十年,同门武徒之间的龌蹉事看得太多了。白崖或许只知道找他切磋的,都是同届武徒,但宣季却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高届武徒的指使。
不然的话,白崖箓坛童子的身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人不遭妒是庸才!
宣季不知道刘钰为何会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有那么大信心,认为他能从众多武徒的欺凌中挺下来。
但事实证明刘钰是对的,白崖越挫越勇的韧劲,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让所有针对他的人都无可奈何,到最后自己先挺不住了。
甚至于,宣季有时候还会无端端地感觉,他这位小师弟根本就没察觉到别人在欺负他,又或者神经粗大到了把这种事情当个屁的程度。
白崖以为别人没打压过他,宣季却很明白这是他用半年多时间,把同届武徒硬生生打服了的结果。
起码,宣季觉得他要是在白崖这个年纪,有一帮师兄弟特别针对他,每天揍自己一顿,完了还团结一致冷嘲热讽。
那他估计已经患上忧郁症了,哪会像这个小子一样没心没肺,把别人都当成锻炼铁布衫硬功的人形沙包。
时至今日,白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同届武徒眼里,他早就是个横行霸道,还无人能治的怪胎了。
第三十八章 武振
“哼,凌天阁若是能抓住凶徒倒也罢了,若是不能……”白崖眼中闪过一丝凶戾。
回山途中,宣季对白崖看得很紧,就差连出恭都跟着了。
白崖无奈,他都没能跟江吴等人说上一声,现在他体会到唐狩被强行带走时的心情了,头一次感觉到了宗门对门人的约束力。
回山之后,他没去拜见刘钰,臭着一张脸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接下来的日子,白崖将满肚子怨气都发泄在了演武场上,其他武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走路都开始绕着他走,被打怕了。
“咚!”白崖单指一戳面前的铜人,震得沉重的铜人为之一颤。
这尊铜人是剑指峰的武具,仿人形铸造而成,全身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白点和细线,这是标注出来的穴位和筋脉。
白崖练习铁指功和断脉截气指,首先就要找准这些穴位和筋脉节点。最初是用沙包,后面铁指功有了一定基础就可以换成木人,最后才换成铜人。
白崖练习这门武功已有四月有余,刘钰说得没错,他确实很适合断脉截气指,已经堪堪可以实用了。特别是他的左手,用出断脉截气指的威力很大。
起码以气境武者的护体真气,基本挡不住。要是被气劲弹中重要穴位,立刻就会身体酥麻,哪怕只有顷刻时间,也足以决出胜负了。
“清远师兄,师傅有事招你前去。”白崖清晨起来刚练了一会,小院外就响起了一个稚嫩清雅的声音。
“小玉清啊,来,吃糖!”白崖出了院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
这道童是剑指峰道观的童子,按道观辈份跟他同辈。并非是通过武试选拔的青城武者,而是真正的出家人,一辈子不会结婚生子,戒律很严,仅次于佛门的持大戒比丘。
认真说来,这小道童玉清才是清都观的嫡传弟子,以后要负责传道的,比白崖的箓坛童子身份更高。
不过,清都观类似玉清这种出家人的武功都不会太高,他们研习道经的功课很重,没有那么多时间练武。外出传道做法事,一般都有白崖这类武堂弟子守护,这才是道门设立武堂的最初目的。
他们的道号跟武堂的青城弟子不同,是两套隔开的系统。因此,白崖与玉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师兄弟,严格说来是乱喊的。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小道童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始终盯着白崖手上的糖果。
“是,是,这是师兄布施给你的。”白崖捏了捏玉清的小脸,将糖果塞进他手里。
“谢谢师兄!”玉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捡起一颗糖果放到嘴里,撸了把鼻子,高兴地说道,“真甜……”
“玉清,你快十二岁了吧?”白崖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莫明神色。
玉清是道观收养的孤儿,十二岁以后就会离开清都观,被分派到山下的世俗道观。这个时候,他们这类小道童会有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要么就按照青城给他们设定的人生,一直做道士。要么选择还俗入世,那样就有了走上武道的机会。不过,原本的道号会被青城收回,再进青城就需要通过武试了。
“还有五个月吧!”玉清扳着手指头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沮丧,“不知道我会被分去哪处道观,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师傅和众位师兄了!”
“你若是想见,还是可以见的,只是走这条路会经常摔跤而已。”白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朝道观走去。
他很喜欢小玉清,但不会明说让其去还俗练武,只能隐晦地暗示一下。何况,玉清的人生属于他自己,武道之路也不一定就合适他。
“师傅,您找我。”白崖来到刘钰的静室。
“坐吧,山下传来了消息,你看看吧!”刘钰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一封鸽信递给白崖。
“凌天阁……”白崖只读了信中一小半内容,就豁然起身,眼中冒出了一丝火星。
此时,离卢远和卢清遭难已有两月有余,信中并未提到凌天阁对此事的处理结果。只是提到卢清在清音阁落发为尼,而卢远在前两日已被卢家人送回江油。
至于事件最大的嫌疑人武振,也没有被逐出凌天阁。
凌天阁应该对此事有了初步结论,在青城探子得到的消息里,白崖注意到卢家人对此事始终保持了低调。既没有传出对凌天阁的不利言论,也没有跟武氏起冲突。
正如白崖所料,凌天阁没能找到凶徒的明确线索,只好选择了和稀泥。
而卢家人的表现证明凌天阁和武氏对他们做出了补偿,很有可能不会再追究此事。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白崖目光闪动,信纸化为碎屑从指缝中滑落。
“你想做些什么?”刘钰看着白崖铁青的脸色,板着脸厉声喝道。
“师傅……”
“你若还当本座是师傅,就莫要再做匹夫之举!”刘钰或许觉得语气太过严厉,叹了口气说道,“快意恩仇只能一时痛快!何况,凌天阁不是小门小派,你若激起两派纠纷,师傅是保不住你的,难道你想被赶出青城吗?”
“只要你练好武功,此事尚可徐徐图之。”刘钰沉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许你乱跑,给某好好待在山上。”
“是,师傅!”白崖脸皮一抖,垂下眼皮回道。
看着白崖走出静室的背影,刘钰忽然有些不安。这个徒弟太不让人省心了,他觉得还是让宣季辛苦点,盯他一段时间,等他的情绪平静一点再说。
作为清都观的外堂执事,刘钰对凌天阁的处理方式早就心里有数。
类似这种大宗派,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三天内没有抓到凶徒,那么再给两个月也白搭。
此事本来就显得很诡异,凶徒的真实目的不明,明着看这事情其实对谁都没好处,包括武氏在内。
真想彻查此事,凌天阁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像青城前些年做得那样,派内大清洗一次。抽掉池水之后,池塘的淤泥自然就显露出来了。
只是卢氏兄妹的事件,还不够资格让他们这么干,只有这些弊端积累到一定程度,凌天阁才会来这么一下。
大宗派有大宗派的难处,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有时候就是知道经难念,也还是要忍着念。没有明确线索,武氏又不是小虾米,无法深挖内情的话,不就只能选择和稀泥了吗?
回到自己的小院,白崖心里郁结难平,看着院落中的铜人目光闪烁。
……
成都,武氏驻地的宅邸内堂。
此时,大堂门户禁闭,室内点着昏暗不明的烛光,正有三人聚于此处。
大堂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他身旁则垂首站着一个面色紫檀的国字脸中年人,而堂下正跪着一个外表俊朗的年轻人,正是白崖以前见过一面的武振。
老者眯着双眼,抬头看着大堂的房梁,神情看似魂游天外。
“昭儿,卢家人回去了吗?”半晌之后,老者终于开口,幽幽然地问道。
“是,父亲,卢家人都回去了。”国字脸中年人恭敬地回道。
“三年……三年后,无论振儿练到何种地步,都将他从凌天阁招回来。让他加入武氏狩魔队,未得族长谕令不得从蛮域回来。”老者叹了口气,说完这话就站起身出门而去。
“是,父亲!”中年人哑着嗓子应道,而堂下的武振更是将脑袋趴到了地面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滴滴落下,在身前形成了一大团的水渍。
见到老者已经远去,中年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慢慢踱到武振面前。
“抬起头来!”
“啪!”国字脸中年人狠狠的一巴掌,将武振扇倒在地。
“逆子,给我说,为何要做下此等事情!”
“父亲,不是……”武振撑着爬起,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挂下一丝鲜血。
“啪!”中年人不等他说完,又是一个巴掌将他再次扇倒在地。
“再敢骗我,某就将你活活打死在此间,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逆子。”
“你大爷爷若非顾虑我武氏的数百年清誉,早就将你凌迟处死。”国字脸中年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们这一房也丢掉了未来的家主之位,从嫡系变成了庶脉。”
“平时见你还算聪明懂事,为何会做下如此行径?早知如此,某当年就该把你射到墙上去。”中年人脸庞一片扭曲,额头青筋勃~起,压着声音咆哮道,“凌天阁恐怕都没想到,居然真是你做的!理由……给某一个理由!”
武振身体一僵,慢慢从地上爬起,垂着头低声说道:“父亲,可还记得儿子五岁时的那一次重病?”
“与此何干?”中年人微微一愣,放下了扬起的手掌。
“那年儿子重病垂死,是三叔从南疆请来了一位巫姑,用命蛊之术帮儿子续了命,但那巫姑离去时,还曾留下了一则沙蛊谶语,父亲可还记得?”
第三十九章 沙蛊谶语
“那人留下的沙蛊谶语?”国字脸中年人瞳孔一缩。
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沙蛊谶语,这是南疆越人的卜算方式。
越人百族,其中部分种族擅长豢养蛊虫。沙蛊是一种宛如细沙的小蛊虫,没有什么杀伤力,一般作为其他强大蛊虫的食粮。
不过,这种沙蛊当中的少数变异品种能够沟通神秘之力,经常被南疆巫师作为卜算的工具。
沙蛊谶语就是其中一种最常用的卜算方式,卜算时将沙蛊均匀撒在一个平底铜盘里,然后在铜盘下方以小火炙烤。铜盘中一些沙蛊经不得高温,便会被烤成黑灰,在铜盘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这些黑灰痕迹就叫沙蛊谶语,其没有固定形态,说是图案、符箓、文字都可以。
沙蛊谶语就是巫师卜算后的成果,因为沙蛊在炙烤中会持续死亡,所以到最后整个铜盘都会变成焦黑一片。
除了南疆的巫师,没有人能在炙烤过程中看出什么讯息。而这种卜算方式除了南疆越人,神州民众基本是不太相信的。
武振幼年时的重病被治好之后,那个巫姑曾说过,他强行续命有悖天理,二十年后还会有一次劫难,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到整个家族。
于是,武振的三叔又苦苦哀求,让巫姑为其用沙蛊卜算了一次,得到了一则沙蛊谶语。
这则沙蛊谶语一共有五道痕迹,看上去像是一个笔画没有连接的“卢”字。
当然,这个世界的“卢”字属于小纂简化,而沙蛊谶语得到的“卢”字跟简体正楷差不多,后者只是前者的一部分偏旁。
因为这个图案太简单,连完整的字都不是,所以巫姑也讲解不出什么东西。只是让武氏记住这个图案,说是跟武振未来的劫难有关。
只是当年的武氏虽然感激巫姑治好了武振,但对于沙蛊谶语依然不太感冒。况且,这个图案连字都算不上,他们也就慢慢淡忘了。
只有年仅五岁的武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记忆最为深刻,牢牢地将这个“卢”字图案印在了脑海里。
“你这逆子是说那个图案,指的就是卢氏兄妹?”中年人武昭微一皱眉,狐疑地说道,“可那个图案最多只能算是‘卢’字的一个偏旁。江油卢家与武氏又从未有过仇怨,仅凭一则沙蛊谶语,你就敢……”
“父亲,此事绝非偶然!”武振跪行了几步,拉住武昭的裤腿,辩解道,“当年的巫姑曾说过我二十年后会有一次劫难,算来就是今年,而卢氏兄妹则正好今年进了凌天阁……
我也是后来才醒觉此事,越想便越是……父亲,儿子死不足惜,但若是因为此事牵连整个武氏,岂非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放屁,你怕死就怕死,还敢拿家族当挡箭牌。”武昭大怒,一脚将武振踢飞了出去。
武振按着胸口匍匐在地上连连咳嗽,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喜色。武昭虽然出手很重,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一关终于算是过去了。
武昭看着趴在不远处的武振,心中满是失望。
这个儿子自从进了凌天阁之后,就慢慢变得让他有些看不懂了。或许是他们以前看管得太严,换了个稍微自由点的环境,武振就露出了本性。
不仅失去了进取心,不愿勤学苦练,而且还一门心思追求捷径。总是想着能够不劳而获,寄望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套取到凌天阁的秘传。
他知道武振还有事情瞒着他,但那又怎么样呢?
虎毒不食子!他只是想要一个不杀儿子的理由,既然武振给了他一个还能过得去的理由,此事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你好自为之吧!”武昭仰天一叹,背着手走出了房门。
看着武昭略显佝偻的背影,武振狠狠地咬着嘴唇,慢慢捏紧了拳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毒不丈夫,三年……足够了!”
……
“宣季,白崖最近如何了?”刘钰盘坐在榻上,缓声问道。
“小师弟这段时间练功很刻苦,混元铁布衫已渐入佳境,再有两三年估计就能跨过筋骨阶段了。”宣季感叹地说道,“与他同届的武徒当中,除了几个有拳意萌芽的师弟,其他人已经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刘钰轻轻点了点头,白崖的武功进度并不奇怪。
练习硬功的气境武者本身就要比其他气境武者更有优势,他们在气境阶段产生的气脉遍布全身,内气充沛。这种优势直到意境中后期,才会被内家拳武者赶上。
白崖现阶段能够压制其他气境武者,并不代表其他人以后不能赶上他。
“他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宣季想了想,忽然轻笑道,“说起异常举动,倒确实有一样,他最近经常找秦超师弟切磋!”
“秦超?”刘钰挑了挑眉,淡笑道,“他还真是不怕作死,本座记得秦超的松林剑意已经小有火候,跟你的沧浪功比起来也不差多少,就算用木剑也能让他吃点苦头吧?”
“不错,师傅,可要某关照一下秦师弟,让他莫要太过重手?”
“不必了,秦超应该心里有数……”刘钰目光一闪,淡声说道,“你等会去找武库执事,给白崖拿件法甲。不过,嘱咐他只能用于切磋护身,法甲在晚间必须归库,不得留在身边。”
“是,师傅!”宣季苦笑。
他这师傅对小师弟可真够偏心的,山上的师兄弟们给师门做了无数任务,有些人十来年才能得件法器,而白崖在清都观不过两年多,加上辟邪戒指已经得到了两样法器。
不过,辟邪戒指本身就是刘钰自己的,而法甲相当于是借用,这种空子钻得让别人也无话可说。
当然,刘钰这个安排有部分原因出在秦超身上。
当初,白崖刚来剑指峰的时候,因为得了箓坛童子的身份,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其中不仅包括了同届武徒,也有不少高届武徒。
秦超就是其中一人,他比宣季只低了一届,武功境界相仿。宣季得了箓坛道童身份,他并无多余想法,但白崖就不同了。
在秦超看来,白崖应该主动让出道童身份,而有这种想法的高届武徒也不止他一人。正是在他们的暗中推动下,那时候才有那么多的同届武徒朝白崖出手。
这其中秦超负责教导的一个持剑武徒,就是找白崖“切磋”次数最多的一人。
可惜白崖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居然花了小半年时间,几乎将同届武徒统统打服,才让他们熄了这些小心思。
可如今白崖不知死活,主动找上秦超切磋,难保秦超不会心怀嫉恨,忍不住下重手。
刘钰口中的法甲是一种防御性的法器,大致有软甲和硬甲两类。
大部分软甲以特种丝材或者皮具制成,刀劈不伤,水火不侵,特点是重量轻,可穿在外衣之内。而硬甲则是稀有合金或者蛮兽鳞壳制成,比软甲的防御力更高,但质地太硬,穿戴者的灵活性稍差。
白崖无论穿上哪一种法甲,再佐以混元铁布衫,以秦超的武力很难再重创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宣季这边想着白崖的事情,出门就看见白崖正朝他走来。
“大师兄!”
“小师弟,你来找师傅?”宣季笑着问道。
“大师兄,我是来找你。”白崖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笑容。
“哦,那边走边说吧!”宣季有些意外,带着他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大师兄,气境武者要如何才能击败意境?”
白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宣季讶然。
“小师弟,虽说武道境界并非等同于武力,但你该知道要跨境界以弱胜强是很困难的。”宣季莞尔,摇头说道,“你来剑指峰不过寥寥两年,就算铁布衫小有所成,但现在跟秦超师弟交手,胜算几乎等于零,除非……”
“除非什么?”白崖眼睛一亮,腆着脸问道。
“除非你趁着秦超师弟猝不及防,去偷袭他。剑修强的是杀伤力,护体真气基本都是弱项。”宣季笑了笑说道,“可那样胜之不武,你找他切磋应该不是单纯为了胜负吧?”
“大师兄,你觉得气境与意境相比,到底差在哪里?”白崖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问道。
“气境和意境的基础皆是内气外放,但意境武者在长年修炼中,将武学奥义融入了自身的劲气,外放时便会达成以意化形,到了这个地步便可称为意境。”
宣季笑着说道,“以某的沧浪功为例,创立这门武功的青城祖师便是观汉江涨潮有感,将沧浪之意融入了武学,这才有了沧浪功。
而我等后辈长年修炼沧浪功,也会慢慢从运劲法门中体会到这一武道真意。虽说每个人的感悟各有不同,但大道归一,皆可称为沧浪真意。”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每门武功都可凭借其武道真意,达到意境?”白崖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不错,认真来说,每门武功皆有其武道真意,但人力有时而穷。未达先天之前,武者一般都只会主修一两种武道奥义。”宣季郑重地说道。
“贪多嚼不烂,这就是师傅经常说的,每个人择武时,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选取武意相悖的武道。否则分心之下,就算勉强达到意境,不能将真意融为一体,那就注定不可能再进一步。”
“原来如此!”白崖了然,缓声说道,“那么说,我除了偷袭之外,就无其他途径战胜意境了吗?”
“那倒也不是!”宣季想起刘钰今日的吩咐,笑着说道,“你的混元铁布衫在气境和意境阶段,占得便宜太大。若是身上多备几种法器,让意境武者拿你无可奈何,再拉近了距离贴身肉搏,还是有一定概率击败意境的。”
“不过,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小师弟不可好高骛远,踏踏实实修炼才是正道。再说你才练武几年,如此着急跟意境武者较量干什么?”
“多谢大师兄,师弟受教了!”白崖目光一闪,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