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越女曲珂
一个穿着劲装的素衣女子正坐在酒肆二楼的窗口,斗笠和长剑放在左手边,桌上只有几碟素菜和一碗清汤面。
女子面容清秀,柳眉如画,明眸流盼,乌黑靓丽的秀发编成了一条大辫子盘在头顶,是个气质型的美少女。只是现在面带寒霜,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周围的酒客只敢偷眼远观而不敢上前搭讪。
尽管这位主现在没有蒙面,但白崖却对她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特别是从身材体型和那把配剑上对比,应该就是他在广汉城碰上的那个女剑客。
“她怎么在这里?是找我报仇的?”白崖眼珠一转,心里疑惑顿生。
这女剑客的师妹等于是白崖变相逼死,她找白崖报仇倒也说得过去。
这么一想,白崖干脆走到那桌,在周围酒客一脸佩服的神情下,坐到女剑客对面。
女剑客看他坐到对面后,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意外,但马上就恢复了自然,扭过头去,尽量不跟白崖对上视线。
白崖看得好笑,心说你要装不认识,应该把我赶走才对,这店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空座了。就这么忍了下来,不是欲盖弥彰吗?
既然对方装不认识,白崖也就不再开口相认,两人毕竟不是什么朋友。他算看出来了,他们这番相遇估计只是个巧合。
“小二!”
白崖招来店小二,点了一桌荤菜,另外还让多上了两斤牛肉,也不招呼女剑客,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就好像是无意间过来拼桌似的。
“吃那么多,猪啊!”
“美人当前,居然也不收敛一点……”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牛嚼牡丹!”
“早知有这等粗人冒犯美人,某便该上前阻拦……”
看着白崖吃得满嘴油腥,将一桌数人吃得酒菜一扫而光,还干了两斤多牛肉,旁边隐隐传来低语。
白崖听着众多鄙夷之声,心里不由一乐。
他是个硬功武者,平时对营养需求很大,刚刚又苦修了半个来月,这时候自然要多补充一点体力,并不光光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不过,这里的酒客除了他和面前的女剑客,基本都是凡夫俗子,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
与白崖的狼吞虎咽相比,女剑客的吃相斯文多了。等到白崖吃完,她那晚清汤面还剩下最后几口。
白崖吃饱后,就很干脆都结账离去,自始至终都没再看女剑客一眼。
望着白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女剑客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怪异,想了想也起身结账。
“客官,您的面钱已经付过了,就是刚才坐您对面的那位公子给付的!”
听到店小二的回复,女剑客不由一愣,心里顿时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他果然认出我了!”
“嘿,哥难道真是发~春了,可这也不对啊,都没搭上话呢?”白崖出了酒楼,只觉心情舒畅之极,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你……站住!”他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女声。
“姑娘……为报仇而来?”白崖回头看到女剑客追了上来,不由一愣,试探着问道。
“……还你!”女剑客沉默了一会,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使劲丢过来一把铜钱。
白崖双手舞动,飞快地将铜钱全部接下。
“这个是……”
“面钱!”女剑客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哦,姑娘莫要在意,只是些阿堵物!”白崖哭笑不得,心说女人就是小心眼。
“相见便是缘,在下青城祖师殿白崖白子烈……”白崖扯了扯嘴,说道,“姑娘在蜀地若有不便,可来青城寻我!”
白崖客气地抱了抱拳,交代了一句场面话,便打算抽身了。可让白崖没想到的是,女剑客居然自报家门了。
“会稽越女剑曲珂,见过白少侠!”女剑客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我常来蜀地,倒没什么会劳烦到白少侠!”
越女剑就是越女剑派,不过,现今的越女剑派已经分为吴越两脉,越国的越女剑派驻地在会稽南林,吴国的越女剑派驻地在吴郡姑苏。
白崖略感诧异,但很快就释然。
这美女半个多月前不肯报上师门,估计是想私下放了那个叫欣儿的师妹。现在她的师妹已经自裁,她没必要再装得神神秘秘了。
“后会有期!”
不过,释然归释然,看女剑客说话,白崖就知道对方其实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尽管他心里很有一种亲近对方的冲动,但依然笑了笑就告辞而去。
“可惜啊,穿越以来,第一个有那么点感觉的女人!”白崖走出老远,这才谓然一叹。
他毕竟是个洒脱的人,很快就将此事抛在脑后,但这时候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情,借助民用传送阵离开了这座城镇,直接飞去巴西郡阆中城了。
阆中城是蜀地一座极为著名的城池,此城三面环水,四面环山,水在山中,城在水中,素有阆苑仙境的美称。此城风景之美被誉为“天上瑶池,地下阆苑”,神仙居住的地方。
阆中东面是秦巴山脉,西面是剑门山脉,此地钟灵毓秀,拥有不少仙武宗门。
其中最著名的是两位推~背图作者李淳风和袁天罡留下的数个传承,分别是六壬道观、蟠龙山的蟠龙派、西河的天宫院,以及观稼山的观稼道观。
李淳风和袁天罡死后,两人皆都葬在此地。
据说,两人还在世时,阆中本地大家曾请两人为阆中改造风水,但两人却说阆中本就是风水宝地,不宜再动,只是给城池布局重新做了一番规划。
此番传言,现今已经不知真假,但阆中城的城池布局确实跟其他城市有很大区别。
若是在空中俯瞰阆中城,便会发觉此城构造犹如棋盘一般,点线分明,建筑规整,各处大户园林犹如棋眼点缀其中。
白崖传送到阆中以后,便开始查探那位从六品通判的人身资料。
一番打听下来,这位从六品通判的资料让白崖有些惊异。
此人名叫曾贤,人如其名是位贤者。
曾贤出身儒学世家,祖父曾尧、父亲曾广皆为蜀国名臣。曾贤天资聪慧,记忆力超群,幼时读诗书,出口成章,年十二即能为文。
他在七年前,文考进士及第,初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三年后外放为阆中从六品通判,在此地以明习律令,量刑适当而闻名。
此人不仅精通刑法诉讼,而且为官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在任期间还平反过不少冤案。
做了四年通判之后,此番是要去成都述职,据传要被升职为从五品知州,一下升了两级。以曾贤现在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是官运亨通了。
“这人除了在成都待了三年,便一直在阆中为官。”白崖坐在府衙对面的茶馆里,看着府衙大门细细思量,“以他的官声,居然还会引来我这个宗门武者当护卫,那么估计是得罪了官场上的恶势力。”
“若我猜得不假,这趟护送途中,应该会碰上不少绿林高手!”白崖想着,略微有点兴奋。
这个世界的绿林高手基本都是一些靠着各大宗门流传出来的大路货武学,自修成才的武者。这些人武功境界不一定有多高,但他们也对这个世界的武道做出了一定贡献。
因为能够将大路货武学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武者,大部分都会练出自己的“绝活”。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能凭这些“绝活”,被仙武宗门收录进门。
仙武宗门的弟子会经常到江湖上历练,也正是因为他们需要增长见识,多看看人家练出来的“绝学”。从而拓展自己的武学思路,避免关门造车。
“现在到秋分大概还有两个多月,我这么枯等着也不是办法。要是能提前知道这位曾贤碰上的‘麻烦’,似乎会更好一点。”
白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看着府衙大门目光闪烁。
……
“崖哥儿,院里的草长得有些太旺了,夫人让你去修平整一些!”
“诶,知道了!”白崖点头,咧了咧嘴朝面前的黄衫丫鬟憨笑。
他现在穿着一身青衣,一副下人打扮,挽着裤脚,身边放着一个装有长剪和短镰的花篮,正是这座曾府里的花工。
曾贤出身寒家,但他的夫人乔氏却出身豪门,嫁过来时带了许多嫁妆。
故而,曾贤虽然两袖清风,但家境依然很不多。
乔氏家教很好,平常没有太多骄奢之风,唯一的嗜好就是爱花,府中种了不少珍惜花卉。可惜这些花卉很难伺候,若是死多了萎多了,乔氏一生气,总会换几个花工。
白崖正是借此机会,混进了曾府。
当然,白崖不懂种花,靠着撒谎才进了门。不过,他初来匝道,管家是不会让他一开始就摆弄那些珍贵花卉的,还是要先从打杂开始。
可他也只需要在府中待上一段时间打探消息,所以并不在意今后会否被揭穿谎话。
况且,白崖进府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要是真傻乎乎地等到两月后,尾随曾贤上路,那么任务十有**会失败。
因为现在的曾府里面不止他一个武者,另外还有几个刚进来的仆佣身怀高明武功,显然都居心叵测。
第十三章 暗流汹涌
曾府主仆全部计算在内,一共也只有十二个人。
主人有三位,分别是曾贤、夫人乔氏,以及曾贤十二岁的独子曾岑。仆人有八位,老管家、厨娘、马夫、两个丫鬟、三位杂工兼花工。
此外,还有一个客卿,据说是曾贤同年的子侄,暂时住在他家中读书,等着跟曾贤一家结伴去成都赶考。
白崖在曾府待了数天,便察觉到这十二个人包括他在内,居然一共有五个至少在气境以上的武者。
除他之外的四人,其中年纪最大的武者是曾府的老管家曾四。
曾四年纪很大了,今年已过七旬,据一些府中老资格的下人传言,曾四原本不姓曾,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客。
他在十多年前,被曾贤的父亲救过性命,加之年纪也大了,想换个安定的环境生活,所以就改名换姓留在曾府做了一个管家。
曾四身边只有一个亲人,是他的孙女曾慧,今年刚刚二八。或许十多年前,曾四甘愿屈身在曾府为仆,也有可能是为了安心抚养当时还是个女~婴的曾慧。
据白崖观察,曾慧也是个练家子,只是这丫头年纪还小,尽管身体基础打得还不错,但依然没有晋升气境,所以被他排除在五人之外。
既然曾四很早就进了曾府,白崖估计他应该不会对曾贤不利。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曾四为何对现在的状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揭破其他人身怀武功的真相。
与曾四相比,另一个在曾府也已经有一年左右的武者是厨娘宁三姑。
宁三姑看着三十多岁,相貌普通,身材有些肥胖。或许是经常待在厨房烧菜的缘故,一身皮肉油光滑亮,让白崖一看到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肥嘟嘟的东坡肉。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妈级的厨娘,居然也是一位高明的武者。虽然宁大妈平时并不显山露水,隐藏得很好,但依然瞒不了白崖这种正统道家出身的武者。
特别是白崖自从练了《青城玉虚诀》,也就是别名“五气通脉术”的青城秘传之后,对于气机十分敏感。
宁三姑不经意间泄露的武者元气,在白崖的感官里简直就好像一个火炉一般。这样他如果还不知道宁三姑是气境以上武者,那真的可以挖掉双眼了。
宁三姑尽管在曾府已有一年左右,但白崖判断不出这胖婆娘是敌是友。
说她是友吧,乔氏的贴身丫鬟都不清楚宁三姑有武功。说她是敌吧,这胖婆娘管了曾贤一年的饮食,想要下毒谋害,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第三个气境以上的武者,就是寄住在曾贤府中的那位客卿,传闻是曾贤同年的子侄,等着去成都赶考的那位儒生孔庆。
孔庆看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长得风流倜傥,可谓才貌双全。
不提他隐藏在内的武功,光论学识,他竟然就能跟进士及第、曾为翰林院编修的曾贤谈天论地,比拼诗词时文,差点让亲眼所见的白崖惊掉了下巴。
正因为如此,白崖始终无法确认这人的目的,毕竟孔庆进府只有不到月余时间。
至于孔庆手中得到曾贤认可的同年书信,在白崖眼里反而无足轻重。或许这世上真有个孔庆,但是不是眼前这位可就难说了。
可也不能非说孔庆是想要谋害曾贤的歹人,毕竟这世界的人类习武成风,万一人家真的是文武兼修呢?
最后一个气境以上的武者,则是跟白崖同一批换进来的杂工程明。
程明大约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身上毛发旺盛,一对膀子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
白崖初时见他,很奇怪他是怎么被选进来的,因为曾府招收杂工的首要条件就是会种花!
后来两人一起弄花圃的时候,白崖才知道跟他的胡说八道不同,人家程明是真的会种花……
老管家曾四、厨娘宁三姑、书生孔庆、杂工程明,再加上白崖自己,曾府十二个人里面,居然就有五个敌我难辨的武者,现在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了极点。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很难长久保持下去,就看谁先挑起争斗了。
白崖现在很庆幸自己提前混进了曾府,看目前的局势,曾贤能不能活到两个月后都是个问题,别说去不去成都了。
白崖前两天刚看清这形势的时候,头发都差点愁白了,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曾贤。
他来此之前,原想着一个护送任务能有多难,总不会比抓捕花扇公子更难了!
铜尸白彤和他的防御力都很强,只要其中一个守着曾贤,剩下一个打发了那些过来骚扰的绿林高手就是。取得曾贤的信任后,必要时最多花点传送晶珠,让他飞着去成都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这任务同样费脑,似乎还需要点行走江湖的眼力。难怪刘钰会给他挑了这么个功德任务,太特么锻炼人了!
“难不成我又要找人帮忙?”白崖暗自苦笑。
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上个抓捕花扇公子的功德任务算不算他独立完成的,毕竟当事人之一的陈聪是衙门中人。宗门非要说他借助了官府势力,也是争辩不清的。
“不,这个任务只怕还更难,抓捕花扇公子的话,只要我开口,广汉城那里的龙泉剑派和官府一定会帮忙。”白崖忽然皱了皱眉,私下寻思到,“但保护曾贤就不一定了……”
“首先是官府,曾贤现在有危险,说不定就是官场上的对头买凶~杀人,找官府帮忙有可能起反效果。其次是曾贤的官位已经不算小了,以仙凡誓约的规定,明着去找本地的仙武宗门,他们一定会拒绝帮忙!”
白崖很快就想清楚了里面的弯弯道道,“因此,我这趟任务只能在暗中保护,哪怕万一不敌那些绿林高手,都不能自报家门,否则必定会给青城惹来争议!”
“这……比我之前想得还要麻烦啊!”
“喂,你怎么把草坪割得跟个瘌痢头似的?”就在白崖失神之际,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稚气的童声。
白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他刚才在想事情,没心思割草,于是就把草坪修得跟瘌痢头一样,远远一望,简直难看得要死。
“呵呵,少爷,你不懂,这叫园艺啊!”看着面前胖嘟嘟的曾岑,白崖咧了咧嘴,胡侃道。
“园艺才不是这样子,娘就经常做园艺!你瞎说,我告诉桃花姐去,说你骗人!”曾岑眼珠子一转,朝白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靠,死小鬼真是不可爱!
白崖无奈,只好强辩道:“谁说我骗人,少爷你别看草坪现在难看,但等下就漂亮了,不信你在旁边等着,我修整完了再看看!”
“那……好吧!”曾岑毕竟是小孩,犹豫了一下,便托着腮帮蹲在旁边看。
白崖苦着脸抹了把冷汗,看着东一茬西一坨的草坪,回想着前世看过的园艺图案。
幸运的是他前世居住的城市里有不少公园,草坪的图案园艺并不少见。花了小半天功夫,他终于将瘌痢头似的草坪改出了一个只有两条鲤鱼的鲤鱼图。
“哦~~鲤鱼,鲤鱼,娘亲,你快看,是鲤鱼!”
听到死小鬼在叫娘亲,白崖为之一惊,回头发现乔氏和贴身丫鬟桃花两人,正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边。
“见过夫人!”白崖连忙挤出一个憨笑,施礼作揖。
“图案不够精致,裁剪功夫也是刚学……不过肯花心思就不错,行行出状元,以后多学多看吧!”乔氏含笑点头,带着曾岑离去,算是让他过关了。
白崖知道乔氏看出了他的深浅,顿时一阵紧张。他倒是没成想今天碰巧之下,进府时的谎话已经被看破了。
“哼,进府的时候还说自己会种花,你明明就是个门外汉!”乔氏的贴身丫鬟桃花还站在原地,这会正插着腰,瞪圆了明眸看着他。
“我,我家里穷,人又笨又能吃,怕你们不要我……”白崖扁起嘴,连忙用暗藏在袖子里的洋葱擦了擦眼睛。
可惜他体质太强,洋葱效果不太好,擦了半天,眼睛也只是微红,一滴眼泪都没有。
“好啦,好啦,大男子汉的,别给本姑娘掉马尿啊!夫人心好,看样子让你留下了,不过以后不许耍滑头了!”桃花刀子嘴豆腐心,看他可怜兮兮的,连忙出言安慰。
“是,桃花姐,以后小崖都听您的!”白崖瘫脸拧成一团,阿谀得差点让自己也吐出来。
不过,小丫鬟桃花显然很吃这一套,嘴里哼唧了几下,就仰着下巴离开了。
等这波人都走了,白崖忽然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远处的一间阁楼,那里是书生孔庆平日里念书的地方。
孔庆在曾府的这个月,受曾贤所托,平时有看顾曾岑的功课。白崖隐约觉得小家伙今天会突然闯进花园,说不定就是受了孔庆的暗示。
“呵,试探呢,还是忍不住想清场赶人了?”
白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无论是哪一样,至少都说明你并不仅仅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
第十四章 试探
夜晚到来,白崖躺着自己的小屋里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这个任务跟抓捕花扇公子的任务不同,曾贤一家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偏偏白崖还不能跟官府和本地的仙武宗门求援。
这几天对曾府里的情况了解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陷进了罗网的小虫,无论怎么使劲也摆脱不了沉沦的下场。
跟别人玩心机谋算计,从来就不是白崖喜欢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是个笨蛋,前世做营销工作也能干得井井有条,但怕麻烦的性格一直就难以改变。
“嘿,我真是傻了,管那么多干嘛!”白崖忽然径直从床上挺起身,喃喃自语道,“现在府里的潜伏者分成了两派,既有人想要杀掉曾贤,又有想要保护他的武者。
孔庆今日来试探,无非就是想将我赶出局。我怕暴露了身份,后面无法保护曾贤。但相比较之下,谋害曾贤的潜伏者只会更怕身份曝光。”
“况且,曾贤毕竟做了数年的阆中通判,应该也认识不少游侠和江湖客。假如此事真的全爆出来,或许他能准备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
既然这样,我还那么小心谨慎干吗?干脆将那四人全都试探一遍,查查他们的底细好了!”
一念到此,白崖只觉念头通透,再无顾虑。
是啊,他本身就是名门正派的嫡系弟子,虽说不能明着牵涉曾贤,可现在只是试探一下曾府当中的武者,这又有什么干系?
“选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行动!”
白崖咧了咧嘴,从芥子袋里取出控制铜尸的通灵牌,输入了一丝意念,让白彤立刻过来汇合。
铜尸被他安排在曾府边上的一处民居里,一定范围内都可以通过通灵牌感应到他的命令,不消片刻就能赶来助他。
“那么第一个目标选谁呢?”白崖有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老管家曾四在府中多年,身边又有孙女曾慧,他会被敌人收买的几率很低……
书生孔庆、厨娘宁三姑敌我难辨,可以稍稍推迟一下试探的时间!看来就是你了……”白崖回头朝窗户对面的厢房看去,那是杂工程明的房间。
白崖觉得跟他同一批进来的程明,最有可能是绿林杀手,谁让他长得就不像个善类呢?
白崖静静地等了一会,感觉到铜尸已经来到了府墙外,便在房中换上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了一块黑布,悄悄地推门出去。
“啪!”白崖屈指一弹,程明房间的窗户上就传出了一记清脆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
“谁?”程明显然还未睡觉,屋内立刻就响起了一声问话。
“果然警惕得很!”白崖默不作声,伸指又是一弹,这回更用力了一些,将木窗都击打得微微一扬。
程明屋内没有再传出问话,他要是不笨的话,应该已经知道有人在外面故意撩拨他了。
“吱呀~~”几个呼吸之后,程明就推开了房门,一脸警惕地出来观望。
“嗯?”他刚一出门,就发现对面人影一闪,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朝他勾了勾手指,然后一个纵跃翻墙而出。
程明微一皱眉,脸色露出一丝狞色,毫不迟疑地飞奔上前,追着白崖翻墙出府。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闷声不响地沿着坊街飞奔,很快就在城北一处废弃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阁下将某从曾府引来此处,现在该露个脸,亲近一下了吧?”程明脸色平静地看着相对而立的白崖。
“嘿,本就没打算瞒你!”白崖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露出面无表情的瘫脸。
“果然是你!”程明挑了挑眉,丝毫都没感到意外。
“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崖的瘫脸从痊愈以后,依然也做不出太多表情。不过,他现在依然习惯了用眼神说话,多数情况下,别人基本都能明白他在表达什么情绪。
“这需要问吗,你又没有改变体型?”程明的脸色有点奇怪,但依然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
“哦,原来如此!”白崖有些尴尬,顿时想起了当年那位落莲堂的老乞丐,那人好像就练了一门可以改变提醒的缩骨功。
“呵呵,崖哥儿,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程明露齿一笑,捏了捏拳头,浑身骨节犹如鞭炮般炸响。
“也好,在府中几天不动,身体都有点生锈了!”白崖深吸一口气,缩腹拱腰摆了个弓架,像是猛虎下山般窜了出去,一对虎爪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程明肩膀抓落。
“来得好!”程明眼睛一亮,白崖精湛的虎形拳让他有点见猎心喜,顿时双掌一错,就硬碰硬地对了上去。
“咯嘣~~”两人爪掌相交,马上就都浑身一震。
“腾腾腾!”他们各自退后几步,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色。
“硬功(硬功)!”
白崖还真没想到今天的对手,居然跟自己一样都修炼了某种硬功。
“好麻烦,要不要用上狴犴锦手呢?”
他目光闪烁,两个同境界的硬功武者碰到一起,往往就是比拼身体功底,没什么花巧可言。但如果有狴犴锦手的辅助,那么气境武者的护体硬功又不足为虑了。
“哼,等等再看吧!我的硬功是董鸣从佛门高僧处所得。虽然比不了少林正宗,但在普世的铁布衫功里面,可算得上是一流的变种功法。”
白崖撇嘴寻思到,“先看看这小子的硬功,能不能跟我的混元铁布衫相提并论!“
对面的程明同样眉头紧锁,感觉到了棘手。
不过,白崖有狴犴锦手打底,却比程明回神得更快,双手化爪为掌,狠狠地朝对方拍去。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已经发现虎形拳威力不够,现在手上功夫换成了金刚大手印。
他以前考入振武道场的时候,曾经跟一位硬功武者交过手,江阳陈木!
白崖当时能快速击败陈木,正是借助了金刚大手印的掌力。
时至今日,他自己的混元铁布衫已经迈过了硬皮、实肉、强筋、锻骨、换血,到了第六层洗髓阶段,但金刚大手印的掌力依然很难硬扛。
既然他扛不住,那也就不认为程明能扛住。
就在他换招之际,对面的程明同样也做出了改变。只是白崖以掌换爪,而程明却是反着来,手势从掌换成了爪。
“擒拿手?”两人以猛打快,递了几招之后,白崖发现自己居然落到了下风。
他的金刚大手印落在程明身上,往往都能将对方打得呲牙咧嘴。但程明的擒拿手按过白崖的脉门和穴位,同样也让他会感受到一丝丝酸麻。
与金刚大手印的硬伤疼痛不同,擒拿手带来的酸麻感却慢慢沉积了下来。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白崖就感觉到了不妙,他的动作变迟缓了。
“是不是让白彤出手!”
白崖有些迟疑,铜尸就在左近,只要一个意念招呼,就能赶来帮他。只是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情愿,与以往的战斗不同,这一次的对手其实没比他强多少,完全是靠临机应变赢了他。
这时候,让铜尸加入战斗,就等于是他认输了。何况,铜尸一出现,程明肯定会跑,他就没办法抓住对方审问消息了。
白崖引程明出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干掉对方。他更需要对方口中的消息,以便找出幕后主事者,从而釜底抽薪,力图尽快解决这件事。
否则,干掉一个程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程明,这场战斗的意义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白崖还是觉得应该等一等,或者先换上狴犴锦手也行。
不过,白崖这番胡思乱想,首先却给了程明一个机会。
“喝!”见到敌人莫名其妙地在战斗中失神,程明眼中寒光暴涨。
“金蛇缠丝手!”
他的右臂像蛇一样软如无骨般缠上了白崖的左臂,手指按住对方的左肩锁骨,左脚插到身后,发力一甩,居然想将白崖掀翻在地。
“糟了!”白崖猛地回神,知道自己犯错了。
他要真的被程明掀翻在地,那就完全失去了平衡。硬功武者要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敌人马上会毫不犹疑地朝罩门下手,这时候恐怕连铜尸都来不及救他。
“没这么容易!”
“呔~”白崖猛一瞪眼,舌绽春雷,震得程明身形一滞。
借着转瞬即逝的机会,白崖狠狠一跺脚,扭胯提臀,姿势极为难看地将屁股一摆,撞在程明的腰部。
正是虎形拳的三大式之一,虎胯掀撞!
他们一触即分,程明魁梧的身躯一下子就被白崖给撞飞了出去。
两人心中各自大叫可惜,程明是没提防这一撞,导致功败垂成。而白崖是被金蛇缠丝手弄麻了身体,没能连上虎胯掀撞的后招。
白崖心中懊悔,趁着程明远离,立刻取出狴犴锦手戴上。只是他刚想再扑过去,却见对面的程明摆了摆手,示意不打了。
“崖哥儿,某观你武功路数,像是有高人指点过,你应该不是绿林中人吧?”程明谨慎地注视着白崖,迟疑着问道。
白崖一愣,想起程明刚才与自己的交手,也回过味来。
程明的武功一套套的,虽然看着有点杂,但信手拈来十分自然,似乎有点系统性,这可跟自学成才的绿林高手有很大不同。
“你是宗门武者?”白崖目光一闪,试探着问道。
“蟠龙派陈明,不过是耳东陈的陈,不知崖哥儿是……”陈明笑着抱拳为礼,摸出一个铜牌丢了过来。
“……青城白崖!”白崖不由苦笑,对方如果能确认是宗门武者,那么潜伏在曾府的目的估计跟自己是一样的。
第十五章 变故
白崖和陈明很快就互相交换了宗门号牌,虽然两人暂时还不能完全确信对方的身份,但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们两个一个属于青城,一个属于本地宗门,验证起身份都不需要几天。
一般来说,都不会是冒牌货。
“白师兄,你潜入曾府,可是也为了那个曾四?”陈明一开口就吓了白崖一跳。
“曾四?不错,不错,这老头当真可恶,竟然一直藏在曾贤府中,让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白崖眼珠一转,连连点头,假装郁闷地说道,“不知道陈师兄可有什么好办法,将他引出府外?”
蟠龙派算不上大宗门,但却是李淳风和袁天罡的传承,完全算得上是道门正统。
陈明既然属于蟠龙派门人,那么他自然就不会去杀曾贤。只是蟠龙派这种小门小派,估计也不会去特意保护曾贤。
或许曾贤在世人眼中是个好官,但仙武宗门属于战略力量,一般不会掺和官场斗争,就算青城也仅仅只敢打一些擦边球。
就像清都观派遣白崖来阆中,要求是暗中护送,确保曾贤不被那些绿林高手干掉,而不是直接铲除曾贤官场上的对手。
“呵呵,曾四人老成精,伪装得又是极好,若非半年前天宫院的师兄在无意中碰见了此人,只怕无人知晓十多年前三毒九枭的大枭,居然还存活于世……”
“三毒九枭……”白崖默念了一遍,将这个消息牢牢记住,试探着问道,“陈师兄,你要抓捕此人是为了做宗门的功德任务吧?”
“嘿嘿,难道你不是?”陈明咧嘴一笑,他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这一笑之下,简直就是钟馗再世。
“这家伙长得真寒碜!”白崖看得眼角一抽,浑然不觉自己也不是什么帅哥。
“这个……陈师兄,既然你我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何不携手合作?”白崖轻声说道,“反正我们抓了人之后,各自拿一件信物回去交差就好,私下合作可不算违规!”
“君子一言……”陈明面露笑意,伸出一掌。
“快马一鞭!”白崖爽快地在他手上一拍,继而谨慎地问道,“只是……陈师兄进府之后,可有觉得府中情况有些……复杂?”
“不错,曾府除了你我,好像还有其他几个江湖客。”陈明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本地其他宗门雇来打探消息的?”
他今夜会被白崖这么干脆得引出来,本来就觉得是别人跟他竞争任务。要知道这个功德任务虽然有挂在蟠龙派的功德榜上,但最初可是天宫院弟子先打探到的。
陈明可以跟白崖合作抓捕曾四,那样宗门会将白崖当成他的私人关系,但合作者若是本地其他宗门弟子,那肯定会被减分的。
“哦,陈师兄,你是怎么看出另外几人是绿林武者,而不是宗门弟子呢?”白崖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绿不绿林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本地武者!”陈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不认识天宫院、六壬道观、观稼道观的师兄,但城里的宗门探子肯定认得啊!”
白崖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暗自窃喜。
“曾府五个武者,除了你我和曾四之外,还剩下宁三姑和孔庆。”白崖眼中冷光一闪,谨慎地说道,“宁三姑的身份我看不出来,但那孔庆却十有**是那个曾四的帮手……”
“哦,白师兄为何如此说?”陈明微一皱眉,好奇地问道。
“呵呵,你想啊,那孔庆一月前才来,明里的身份是曾贤同年的子侄。这个掩饰身份若没有熟悉曾府的内奸指点,孔庆如何能扮得像模像样,连曾贤都看不出来呢?”
白崖意味深长地笑道,“其他宗门弟子就是雇了绿林人物帮忙,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身份吧?”
“白师兄言之有理,那你的意思是……”陈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曾四老奸巨猾,很难被引出曾府,不如我们明天晚上先试探一下孔庆,我们两人合作,必能生擒此人!”白崖笑着说道,“孔庆若是给曾四助拳而来,以他为质应该就可以引出曾四了。”
“好,一言为定,明日就让小弟先出手,白师兄在暗中掠阵即可!”陈明歪头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白崖话中的破绽,只好先应下来。
况且,他觉得只要等天亮后,找宗门探子验明白崖的身份,那么这位青城弟子应该还不至于害他。
白崖憋着笑,目送陈明离开。
他本以为陈明是杀手,现在知道这小子是为了曾四而来,几乎想都不想就打定主意要利用陈明一把。
他这也是没办法,不管曾四以前是不是好人,对他的功德任务来说,都是自己一边的。起码在曾贤安全之前,他不能让曾四这个战斗力出状况,更不能让陈明把老家伙抓走。
白崖原以为曾四没有揭破府中众人的武者身份,有可能也被曾贤的对手收买了。
现在看来,老家伙应该还不知道有人要害曾贤,以为这些武者都是冲他来得。
这就简单了,既然曾四没有问题,那么宁三姑和孔庆至少会有一个心怀歹意。相比较在府中待了一年多的宁三姑,白崖自然而然就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孔庆身上。
至于孔庆的假身份,在陈明看来确实只有内奸一个理由,但白崖却知道这个假身份,也有可能是曾贤对头给予的。毕竟对方也是官场中人,对曾贤了解颇深。
“半夜没睡,真是累死了!”
清晨起床后,白崖显得无精打采,身上隐隐还有些疼痛。
这些伤处都是昨夜被陈明拿捏过的穴位和脉门,实际上,陈明昨夜的武功套路才是硬功武者的正统~战法。
硬功护身再配合短打、点穴、擒拿、角抵、寝技……这才是硬功武者的标配。管你是否剑意通天,只要贴上就吃定你,硬功武者的难缠就在于此。
而白崖现在纯靠虎爪和大手印威力的战法,其实是有缺陷的。加上他身法不佳,碰上陈明这类同具硬功的宗门武者,就很难速胜。
昨夜一战后,白崖立刻就心生警惕。
“必须尽快感悟明玄境界,不然的话,跟人对战实在太吃亏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武道有缺陷,只是刘钰一直都告诫他,不让他在这个阶段多学其他武功。
学了武功就要练,没练到登堂入室就放下,武功会退步很快。白崖以前的剔骨刀法都已经到了融会贯通境界,可这几年一放下,同样有所退步。
可是,一门武功想要练到登堂入室,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再简单的武功也需要一两年时间。
意境以下的武者练得越多,武道缺陷越少,但迈入意境的时间也就越晚。
悟性高的武者不在乎,因为他们将一门武功练到登堂入室,时间比普通武者快数倍。宗门的天才们修炼武道,基本是数量和质量并重,不会顾头不顾尾。
不过,类似白崖这种悟性一般的家伙,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精益求精。明知道武道有缺陷也不敢多练,只得苦苦煎熬,等到晋升了意境后再练。
那时候,武道真意稳定了,多练几门武功不至于影响太大。
“崖哥儿,快来,老爷有事相唤!”正在白崖胡思乱想之际,身后有人大声喊他。
“哦,知道了!”白崖回头一看,发现是曾贤的马夫。
此人叫曾昆,原本是个骑卒,后来受了重伤退役,被曾贤收留做了马夫。同为仆役,他是府中除曾四之外,地位最高的,因为还兼职曾贤的保镖。
只是曾昆虽然军人出身,但战斗力在武者眼中不值一提,故而白崖并未将他算在武者行列。
“曾贤怎么会召唤我?”
白崖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他显然想多了。等到了府邸前院,他这才发现曾府的仆从基本都来了,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一处。
在众仆役面前,那个国字脸,颌下留着一把美髯的中年帅哥就是曾府的主人曾贤。
他左手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武将,此人身高九尺,托着一顶钢盔,眼如铜铃,黑炭头上满脸横肉,浑身煞气满满,乍一看简直就是李逵再世。
除了这位黑旋风,曾府前院的四周还散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兵卒。
“出事了?”白崖一愣,在人群中找到陈明,只是蟠龙派的高足朝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不必惊慌,这位是府衙的庞点检!昨夜府中出了点事,本官请庞点检过来协助查案。”
曾贤目光深邃,视线在众仆役身上一扫,语气平静地说道,“等会庞点检会问你们一些问题,只需据实回答便可!庞点检,请……”
曾贤退下后,那位庞点检果然开始审问众人,几个问题一问下来,很快就让所有仆役都大吃一惊,这才明白除了什么事情。
原来就在昨夜,曾贤十二岁的独子曾岑,还有曾四的孙女曾慧都失去了踪迹。
ps:还一更晚点!
第十六章 魔影
“昨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白崖眼中立刻露出一丝寒光,也多了一丝懊恼。
很显然,在他打算试探其他人的同时,其他人同样也出手了。
曾岑和曾慧会在昨夜失踪,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别人趁他和陈明火拼的时候,抓住了这个空当。
“会是谁呢?”白崖偷眼观察着在场的众人。
现在场中除了乔氏和她的贴身丫鬟桃花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在这里了,就连孔庆和曾四也站在曾贤旁边。
曾贤是儒家门徒,养气功夫极深,但此时也忍不住面带忧色。
至于孙女失踪的曾四更是不见了之前的老态,一双原本迟暮黯淡的老眼,现在开合之间不经意地精光四射,让白崖看得有些凛然。
“赶得还真巧,正好在我和陈明都外出的时候……”白崖心中了然,暗暗想到。
“这应该是里应外合的结果,抓走曾岑和曾慧很简单,但想要不惊动府里众人,那就需要一个内应。难怪曾贤会请来这位庞点检和许多兵卒,看来这几年通判不是白做的……”
州府通判的职责很多,但最重要的职责是管理诉讼案件,同时还兼有监察州长官的责任。这个官职要是落在刚正不阿的人身上,那么必定会得罪人。
当然,这个官职也很能锻炼人,古往今来,很多万民称颂的青天大人都当过类似的官职。
“不过,这位庞点检看着功夫不错,但似乎不太会查案啊!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问题,我都快会背了……”
白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黑旋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慢着,曾贤自己就是个精于查案的通判,干吗非要让这头大狗熊来问话,莫非……他关注的重点不在我们身上?”
“是了……难怪我一直感觉怪怪的,这不是侦探电视剧经常有的套路吗?”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侦探剧,白崖很快就恍然大悟。
“……应该有部分兵卒搜查后院厢房去了,所以才让我们都集中在前院!说不定曾贤还在怀疑绑架者没把曾岑两人送出府,灯下黑可是绑架案常有的事情,他这种查案高手首先就会排查这点!”
想到这里,白崖为之一定,他房里的东西没什么引人怀疑的,都在怀中的芥子袋里呢!
这玩意对于真正的宗门弟子没什么好稀罕的,但普通的绿林江湖客肯定没有。曾贤这番搜查要是能将孔庆和宁三姑的真面目暴露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要真是孔庆和宁三姑干的,他们哪会留下这种显而易见的线索,只怕还会借这个机会栽赃嫁祸吧!”白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
“慢着,这么说我也有可能被栽赃啊……”
白崖脸色一紧,忽然想到潜藏的歹徒要栽赃的话,他和陈明可是重点目标,最多再加一个孔庆和宁三姑的其中之一,也就是三分之一概率。
况且,孔庆和宁三姑在曾府有一段时间了,被栽赃的话,曾贤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只有他和陈明很难解释。
换而言之,这看着是三分之一的概率,其实铁定栽赃给了他和陈明其中一人,甚至是两人一网打尽。因为潜藏的歹徒百分百知道,他和陈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头疼,让我好好想想……首先,这事肯定不是本地宗门武者干的,那帮人连抓捕曾四这个前通缉犯都不肯沾惹上曾贤,就更不用提掳走曾岑了。”
“因此,只能是曾贤对头雇来的江湖客干的,可曾贤毕竟是个即将升职的六品官,手中有实权,打草惊蛇不是好主意。除非……”
“我跟刘明的身份暴露了,至少暴露了其中一个……所以他们才急着想把我俩赶走!”
白崖脸色微沉,扭头看向旁边的陈明,却见对方突然露出一个怪笑,朝他眨了眨眼睛。
很显然,白崖刚想明白的事情,陈明好像也想明白了。
“庞大人……”
“他想干吗?”
白崖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明上前一步,跟“黑旋风”俯身耳语,并且还对着他指指点点。
“莫非……泥煤,陈明这家伙想弃车保帅,把哥给卖了啊!”
随着众人将怀疑的眼神转到他身上,特别是黑旋风和曾四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崖只觉亚历山大,他知道自己这会成主要嫌犯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白崖狠狠地给陈明竖了一根中指,毫不迟疑地纵跃而起,凌空一个扭身,飞扑向不远处的院墙。
“别让他跑了!”见到白崖逃跑,黑旋风精神一振,狞笑着扑了上来,周围的兵卒也迅速跑来,想要阻拦住白崖的逃跑路线。
不过,他们不是速度最快的,只见一条人影像箭一样射过庞点检的身边,后发先至,居然在白崖翻跃院墙的瞬间追上了他。
“哼,给老夫留下!”
人影在半空中大手一张,像是一张巨大的伞盖压在了白崖头顶。
“拳意化形,曾四是意境武者!”
白崖这时候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原本这曾四应该跟他同一阵营,可这会竟然是自己先对付上了。
“唉~”白崖暗叹了口气,双手朝前一伸,手中两道爪形青芒暴涨一尺,像是一头巨虎伸出了虎爪,左右轻轻一分,便将气劲组合成的伞盖给撕开了一道缺口,身形一闪而出。
一个刚晋升意境的武者与一个达到鉴虚返真境界的气境武者相比,相差的并不仅仅是开三关和贯通天地星桥,他们真正的差距在于前者可以御使天地元气,而后者不能。
不过,类似曾四这种江湖客出身的意境,又跟宗门出身的意境不太一样。
他们或是因为真气不纯,或是没有后继功法,或是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时不太顺利,达成的道意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瑕疵。
这就导致他们的拳意化形不够坚实,质量不太高。
曾四这个意境武者也有相同的缺陷,加上白崖此时已经戴上了狴犴锦手,所以一招之下就将他的化形拳意给破开了。
只是曾四人老成精,见到白崖破开拳意,眼中精光一闪,右脚悄无声息地朝前一踢,一道乌光从脚尖上一闪而逝。
“嗯?”堪堪越过墙头的白崖,突然只觉腰眼一疼,低头看去,竟然发现一枚乌黑的三角铁正嵌在腰间的软~肉里,看形状很像是靴子正前方的皮护套。
当然了,以前经常被唐狩暗器考验的白崖,马上就认出了这块三角铁是什么东西。这可不是靴子的护套,而是暗器的一种,平时就装在鞋子上面。
“还好哥有硬功护身,不然这下非重伤不可,这老家伙可真狠!”白崖暗自庆幸,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曾四。
翻墙落地后,他抖手就朝后面追来的曾四丢出一物,然后脚下发力直接撞进了曾府对面的商铺。
“哼,班门弄斧……咦?”
曾四冷哼一声,袖子一卷,便将白崖扔过来的“暗器”收了过来。只是他仅仅扫了一眼包在袖子的东西,脸色就微微一变。
“小贼哪里逃!”就在曾四追进商铺的时候,曾贤请来的庞点检终于也翻墙追过来了。
这人武功还行,但身法似乎是弱项。等他追进商铺,再从另外一头出来,白崖和曾四两人一前一后都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
“唉,该死,贼在眼前都被某放跑了,真是愧对曾公!”庞点检神情变幻了一阵,满脸懊悔地跺了跺脚,无奈地朝曾府回走。
只是等他进了曾府,很快又发现之前向他告密的人,就是那个叫陈明的仆役也不见了。
“程明?他不是提了根府中的哨棒,刚跟兵卒们一起追出去了吗?”
“啊?”庞点检这回彻底傻了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堂前闭目养神的曾贤。
“家门不幸,倒叫点检见笑了。”曾贤这会显露出了良好的养气功夫,只是摇头叹息,脸上反而没了忧色,朝还聚在院前的仆从们挥了挥手。
“既是找出了凶徒,你等就先散了去吧。曾四回来前,切记不要出府,也不可在私下议论此事。”
“是,老爷!”仆从们都还残存些惊惶,对望几眼,依言散去。
“庞点检,麻烦你了!”见众人都退下了,曾贤这才露出了一脸疲容。
“曾公放心,卑职虽然不擅追捕江湖客,但有卑职和这些点检司的兄弟在此,四爷回来之前,定然保曾府平安无事。”黑铁塔似的庞点检恭敬地朝曾贤抱了抱拳。
曾贤见状,稍稍安心。
他能在通判一职上干得出色,人本来就极为精明。今早一发现独子和曾慧失踪,就唤来了这位还算信得过的庞点检。
不过,曾贤干了几年通判,知道江湖客的难缠,所以压根没指望这位能抓住凶犯。
抓凶犯的主力还是要靠曾四,庞点检的作用就是在曾四离开时,带兵给他护院。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曾贤再精明,一个早上想到的对策也有限,完全落入了府中某人的掌控。
见到白崖、陈明、曾四正如计划中那样一个个被引离曾府,它终于在暗中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曾贤在它眼中,已如待宰羔羊般露出了粉嫩的脖颈!
第十七章 刺杀(第一更)
在曾府遍布点检司兵卒之时,两个潜伏在曾府的魔影终于碰头,商量起了早就安排好的刺杀计划。
“现在就动手……不按原计划来吗?”
“嗯,此事既然牵扯来了宗门武者,就不宜再等曾贤离开阆中。早点完事,拿了赏金就马上散伙,大家该干嘛干嘛,老娘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树荫下,宁三姑肥嘟嘟的大圆脸堆起一个凶狠的狞笑,挤成一条缝的细眼中闪烁着一丝狡诈。
“呵呵,招惹宗门武者?三姐莫非忘了,若不是你故意将曾老鬼的消息透露给天宫院弟子,现在哪会有这些麻烦?”
树下另一个修长人影拢起手中的折扇,不悦地说道,“那主顾可是早就说明了莫在城内动手,若是因此招来宗门武者的追捕,他是不会帮我等遮掩的……”
“哼,孔家小子,你以为老娘就乐意招惹宗门武者?你在江湖混得时间还不长,没见过曾老鬼当年在江淮道的凶威。”宁三姑脸上多了一丝戾气,低声怪叫道。
“今天你也看到了,曾老鬼已是意境武者。若非那两个宗门武者将其引走,我等就算得手又该如何逃脱?要不是因为曾老鬼,老娘何必在曾府待上大半年时间都不敢动手?”
“三姐息怒,小弟明白这个道理!”
另一人笑嘻嘻地作了个揖,露出一张斯文白皙的俊脸,可不就是自称曾贤同年子侄的孔庆吗!
“大兄说了,三姐的智谋他一向都是很敬佩的,出来之前就叮嘱小弟一切听三姐吩咐!”
“嘿,莫要卖乖,我且问你,曾四的孙女和那曾家小儿可是送走了?”宁三姑的胖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三姐放心,大兄和寨中一帮兄弟看着呢!”孔庆摇了摇折扇,装模作样地说道,“昨日曾慧被某拿下时,还一脸不敢置信,唉,实在是唐突佳人!”
“你这小白脸倒是好演技,可怜世间总有些女子有眼无珠,认不得双面恶豺……”宁三姑一脸讥笑地说道。
“三姐过奖!”孔庆笑嘻嘻地抱拳,一脸自得,竟是半点都不以为耻。
“好了,闲话少说,这就动手吧!”宁三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那两个宗门武者昨夜碰过头,曾四这一出去估计就回不来了,不过,我们也要尽快离开。唉,等到曾贤一死,我等踪迹必会落入天宫院和蟠龙派眼中,接下来少不得隐姓埋名,浪迹他乡。”
“呵呵,三姐若是不嫌弃,大可来我孔家寨宿身,大兄必会扫榻相迎。”孔庆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道。
“哼,孔家小子,你大兄是个人物。不过,等此事完结,你给他带句话,让他最好莫要心怀侥幸。拿了这笔钱财就躲一躲,否则孔家寨必有大难!”宁三姑脸上肥肉一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三姐过虑了,我孔家寨在保山已然落户六十载有余,上下历经三代。且平时对本地几家宗门也多有孝敬,那些宗门又有仙凡誓约约束,怎会为区区一个六品通判出头?”孔庆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呵,如此便好!”宁三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也没再多说。
她出道已有三十余年,早过了意气风发的岁月。因为心思缜密,每每作案滴水不漏,故而在绿林中博得了一个“夜狐狸”的绰号。
宁三姑这么多年没有出事,正因为她知道在那些仙武宗门眼里,什么样的绿林人物会上宗门功德榜,什么样的人不会被宗门的历练弟子惦记。
这次要不是那个主顾出了一笔足以让她退休的丰厚赏金,她是决计不会去动曾贤的。
既然只是暗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她依然小心翼翼地提前了大半年潜入曾府,放下身段做一个厨娘女佣。
可也幸好是这样,她才会发现曾府居然有一位退隐了十多年的绿林大枭。
自从见到曾四的那一刻起,“夜狐狸”宁三姑就知道独自一人吃不下这一单,这才通报那个主顾招来了孔家兄弟作为帮手。
即便如此,宁三姑依然暗中将曾四的消息泄露给了天宫院的一个门徒,如她所料般引来了追捕曾四的陈明。
陈明和白崖到来后,接下来的事情果然跟宁三姑预料得差不多。她这边稍作挑拨,曾四就因为孙女的失踪被白崖引走,而陈明也同时追踪离开。
这三人同时一走,就给了他们动手暗杀曾贤的最好机会。
至于孔庆口中的孔家寨,那是保山上的一个山匪大寨。
此山寨能在保山落户生根,只是因为以前两代寨主盗亦有道,虽是山贼却没有荼毒乡邻,下山劫道也尽量少伤人命,故而才会让阆中本地的几个仙武宗门放他们一马。
在那些仙武宗门眼里,山贼盗匪永远都是杀不完的。今天灭了孔家寨,明天还会有陈家寨,所以索性就让一个规矩最严的绿林山寨一直存在。
可孔家寨自从孔庆的大兄当了家,做事风格慢慢就开始有点越线了。
如果这次再杀曾贤这个朝廷命官,估计在本地几个仙武宗门眼里,那就等于这只肥鸭子自己往刀口凑,不宰都不好意思了。
……
书房中,劳累了半夜的曾贤用手撑着头,依着书桌泛起困意。
“啊~~”曾贤手肘一滑,低声轻呼,待回神过来,才发现是做了个噩梦。
“岑儿……”回想起梦中独子满脸鲜血地向自己求救,曾岑微微皱眉,心中暗痛。
有关此次事件,他心中隐隐有数,定是自己官场上的几个老对头出手。不过,他这时候还想不到对方是要他的命,只以为对头掳了独子是要开条件。
“老爷,可有岑儿的消息?”
失神间,乔氏带着丫鬟桃花推门而入。乔氏此时双眼红肿,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雍容,紧抓着桃花的手臂,满怀期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夫人宽心,曾叔已追去了,想必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带着嫌犯回转。”曾贤强作笑颜回道。
“……这都是你的错,你以为妾身不知吗,若非不是你平时将那些人得罪太过,岑儿岂会有此一劫?”乔氏稍稍沉默,便冷眼相对。
“哼,君子慎其独,不欺暗室。若让本官与那些贼子同流合污,这官不做也罢!”听到妻子的埋怨,曾贤不由面容一整,肃然说道。
“桃花,扶夫人回房歇息。”
“是,老爷!”桃花怯生生地拉住乔氏。
“你说得好听又有何用,若是此番我儿回来少一根毫毛,妾身也饶不了你!”乔氏红着眼睛狠狠一瞪曾贤,提起裙摆出门而去。
“唉!”看着乔氏的背影,曾贤不由摇头苦笑,随手在书架取了本书。他也只是做个模样,这会哪里看得下去。
“老爷!”乔氏刚走不久,门外忽然传来厨娘宁三姑的声音。
“何事?”曾贤放下手中书卷。
“夫人让我炖了碗参汤……”门外的宁三姑不紧不慢地说道。
“参汤?夫人让你送的?”曾贤眉头一皱,乔氏刚才那模样还历历在目,可不像会惦记着他的样子。
“此女莫非也是……”曾贤眼中精光一闪,忽然记起大半年前,曾四有些隐晦的提醒。
“先……放桌上吧!”曾贤刚想找个借口推掉,却发现他还没说出口,宁三姑就端着一个小盘,自管自地进了他的书房。
“老爷,这可不行,凉了就难入口了,还是现在就喝掉吧!”宁三姑抬头一笑,大圆脸上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呵呵,没想到本官府中藏了如此多的英雄豪杰……”曾贤气极反笑,这下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胖厨娘是对头派来杀他的。
“六品通判啊,汝等竟敢如此行事?”
“老爷,您是个好官,只是低估了某些人的下限而已。也莫怪我等,我等仅是他人手中一柄刀耳……”宁三姑摇头笑道,“喝了这碗汤吧,莫让妾身用强!”
“这是什么?毒药?”曾贤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长剑,鄙夷地说道,“本官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绝不束手就擒,就算是死也要给仵作留下些线索。”
“老爷好气魄!”宁三姑摇头叹道,“只是却无必要,妾身若要用强杀你,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人,衙门仵作是看不出来的。这碗汤仅是妾身的好意,毕竟主仆一场,让你少些痛苦罢了。”
“……”曾贤一滞,愣了愣苦笑着说道,“若是我喝了此物,你们可会放岑儿和慧儿平安回来!”
“那两人却不在妾身手中,不过,只要老爷身死,那两人应会无事而返。”宁三姑面色平静地说道。
“好好,如此就好!”曾贤目光一闪,慢慢端起了茶碗。
“来人,有刺客!”
只见曾贤忽然手腕一翻,将茶碗丢向宁三姑,转身就朝屏风后面跑去。
“老爷,您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宁三姑胖手一挥,击飞茶碗,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莫非以为外面那些个废物能救到你?”
“砰~哗啦!”
“咦……什么人?”就在宁三姑作势想要扑上,书房顶部忽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条人影横着朝她砸了下来。
ps:心情极度恶劣就不唠叨了,今天恢复更新!
第十八章 一尸阻双恶(二更)
“哼,不是那三人!”
宁三姑眼力惊人,虽然被破开屋顶的神秘人吓了一跳,但因为那人是打横了身体落下,所以这头母狐狸瞬间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人身穿劲装,戴着一个大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其体型娇小婀娜,绝对不是曾四和之前引离的那两个宗门武者,倒像是一个女子。
“孔家小子可真是个废物,连个门户都看不住,居然让这人潜上了屋顶。”宁三姑心里暗骂不已,眼角余光见到曾贤已经绕过屏风,却不敢再耽误功夫。
官宦大员的书房是机密所在,一般都备有暗室,若是曾贤也有这样的准备,那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可放走了曾贤……否则就算宗门武者不屑追捕,这位即将升职的通判大人恐怕也不会放过我等。”
诸多念头在宁三姑心头一闪而过,夜狐狸猛一咬牙,顿时不再顾忌来人的身份,原地纵身一跃,皮球般的身材腾空而起。
她灵活地一个前滚翻,手腕一抖,一把蓝汪汪的毒刃从袖口悄无声息地滑进手掌,借着肥胖身躯的掩饰,迅如闪电般在半空一划那个斗笠人的腰间。
为了节省时间,夜狐狸出手便是一记绝招——袖里绵针!
“得手了!!!”
“嗞~~”
“咦?”感受到毒刃尖端传来的触感,宁三姑还来不及欣喜就是眉头微皱,听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轻微异响。
“砰!”受了宁三姑暗算的娇小人影,似乎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腰部受伤,在半空一拳轰在母狐狸的胸口,力道之猛几乎让宁三姑背过气去。
“咔嚓!”母狐狸头晕目眩地倒飞而出,直接撞断了书房里那张花梨硬木制成的方案。
“哎哟!”宁三姑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要不是她浑身肥肉,这一下估计连腰椎都要断成两截了。
不过,她毕竟打斗经验丰富,顾不得腰骨欲断,借势就是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臆想中的敌方追击。只是她翻滚中用眼角余光一扫,却发现那个斗笠女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丝毫都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
“孔庆~~”宁三姑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含义,又惊又怒地张口尖叫。
“孔庆?”不远处正想逃进内室的曾贤身形一顿,回头望来。
“三姐?!”门口迅速闪进一个人影,惊疑不定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
“你也是……本官那位同年的子侄现在何处?”曾贤回头看到孔庆真的出现在这里,不由惊怒交加地厉声问道。
“呵呵,我在此,他自然是……”孔庆回过神,笑着一抖折扇。
“什么时辰了还跟他废话,并肩子上,先解决了眼前这个贱货……”宁三姑扶着腰站起,一双肥手各自一抖,一手一把毒刃。
“三姐,既然刚才这位小娘子也在,为何非要急着动手?”
看到面前身材娇小的斗笠人,孔庆一脸懵逼,他对自己的耳目还是有点自信的,以为这人本来就在书房里。
“放屁,你个蠢材,抬头看看屋顶!”宁三姑刚想扑上去,一听孔庆这话,差点气得吐血。
“啊?我说呢,刚才怎么动静那么大……”孔庆一抬头,这才看到屋顶破了大洞,顿时醒悟面前这斗笠人是外面闯进来的,这肯定是他没看好门户,不由地一阵讪然。
“三姐放心,她就交给我来牵制,你快些下手。”孔庆视线移到斗笠人身上,脸上浮起一个迷人的微笑,俯身一拜说道,“这位女侠,小生孔庆这厢有礼了!”
不过,孔庆这番惺惺作态注定是无用功,他面前的斗笠人正是受白崖调遣,在孔庆和宁三姑来之前就藏在书房屋顶的铜尸白彤。
可孔庆其实也不是真在行礼,他这边刚一躬身,背后就射出了两点乌光,直奔白彤面门。
“狡猾的小子!”宁三姑暗骂一声,但她不会可怜白彤,趁着孔庆用暗器偷袭对方,立刻纵身朝内间的曾贤扑去。
“叮叮~~”两点乌光击打在铜尸身上,发出两点清脆的响声。
白彤宛如未觉,直到宁三姑肥胖的身体堪堪掠过身边,这才脚下一蹬犹如恶狗般扑了上去。
“嗯?”宁三姑脸色一变,双臂一错以攻对攻,手中的两柄毒刃分插铜尸双肋。
结果显而易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母狐狸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而且这次孔庆的围攻,似乎还触怒了铜尸,宁三姑倒飞的方向,不偏不巧正好对准了这位风流倜傥的孔二当家。
孔庆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双手一接住宁三姑,这才脸色大变。
只是这会来不及了,这两人撞在一起变成了滚地葫芦,叠在一块碰在门框上。不仅一下就撞断了儿臂粗细的门框,甚至还将装着门框的木板墙给撕裂了开来,可见撞击的力道之大。
“噗!”孔庆猛地喷了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他比之前的宁三姑更惨,正好做了这个肥婆娘的垫背。
两人顾不得全身酸痛,挣扎着爬起,终于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又恢复了静立的铜尸。
此时,内间的曾贤见了此种变化,神情变幻了一阵,顿时也不逃了。他现在不知外头的情况,既然这里已经有高手保他,自然无须再逃。
“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孔庆忍住扭头就跑的惊惧,朝铜尸拱了拱手,轻声问道,“在下孔家寨孔庆,本寨曾在六壬道观挂过名……”
“孔家老二,且慢着!”起身后一直紧皱眉头的宁三姑忽然眼珠子一转,伸手拉住了孔庆。
“三姐……”孔庆的腿脖子有点打转,着急地朝宁三姑连使眼色。
刚才这回合动手之下,他明白了两件事情。
第一,眼前这人武力极高,虽说没有表现出化形拳意,可那股子蛮力估计连意境武者当中都很罕见。
第二,就是这人身上一定穿有法甲,不然他的暗器哪会发出那种金铁交击的响声。他没见过法甲,但也知道穿有法甲的人,不仅出自仙武宗门,而且还会是那种地位比较高的宗门弟子。
眼下碰上这种武者,孔庆自觉这笔买卖铁定是吹了,再给他多几倍赏金也没胆子拿啊!
“哈哈,原来如此!”宁三姑看也不看孔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静立在原地的铜尸,忽然仰头大笑,拍了拍孔庆的肩膀。
“……差点就被唬住了,幸好老娘见多识广。孔老二莫怕,我们面前这东西不是人!”
“不是人?!”孔庆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下铜尸,他这会儿心神一定,顿时也起了疑心。
白彤一直就这么僵立着,看上去确实可疑。
“这东西是僵尸,看样子似乎还觉醒了一点灵智,级别至少到了铜级,没想到曾贤还收罗了这么一具东西!”宁三姑轻轻地瞟了一眼身边同伴。
“铜尸?那岂不是相当于一个意境高手?”孔庆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益州境内有诸越,其中不少蛮族巫师都会养蛊炼尸,而且以此出名的仙武宗门都有好几个,像是白崖以前听说过的巫毒教和巫尸门。
故而,蜀国的绿林中人对于僵尸并不陌生,也不会有太多的惧怕之意。
“不错,老娘做完这笔买卖就退休了,你若能牵制住它,杀掉曾贤后,这战利品就归你孔家寨所有……如何?”宁三姑笑着指了指铜尸,看着跃跃欲试的孔庆,眼中悄然掠过一丝讥讽。
夜狐狸很清楚一件事情,蜀地的确有少数大户人家从巫尸门偷偷购买和豢养僵尸,但一般不会包括现任的官宦,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官声和仕途。
世俗的意境武者并不少见,官宦人家有钱有势,完全可以招揽一些意境武者。只有那些有钱无势的富商和暴发户,又或是临时遇上危境的大户,才需要僵尸这种东西来保家守户。
从曾贤的表现来看,这位六品通判直到今天才明白对头要杀他,因此不可能是他临时养了头僵尸,况且铜尸这种高级货也不是临时能买到的。
那就很明显了,这具铜尸的主人要吗是曾四,要吗就是之前那两个离去的宗门武者所有。仙武宗门一般都将铜尸这种东西当成是异类护法,无论正邪都有可能养上几头。
宗门武者拥有这具铜尸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在曾府大半年,从来就没在曾四身边见过这东西。
不过,宁三姑可不会将其中内情告诉孔庆,这位孔家寨的风流郎君虽然人长得俊俏,可偏偏是个绣花枕头,脑子里一堆稻草,现在正好拿来诓上一诓。
等杀了曾贤拿了赏金,她就立马远走高飞。
至于动了这铜尸,会不会惹怒那个宗门武者,又或者孔家寨是存是毁,跟她有个球的关系。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孔庆虽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宁三姑面前一扬。
“不过,三姐,要对付此物,还真是非小弟不可!”
“这是……孔大当家还真是下本钱啊,竟将孔家寨的压寨之宝都交予了你!”宁三姑一看孔庆手上的东西,暗自吃了一惊,眼中隐隐有些忌惮。
“哈哈,大兄之前恐我有失,便将这宝贝给了我防身所用,没想到居然会用在一具铜尸身上!”见到宁三姑脸上的惊讶之色,孔庆禁不住得意大笑。
“此乃天意,这具铜尸合该我孔家寨所得!”
“不错,有了你手中的捆仙绳,铜尸便不足为惧,曾贤果真是命中注定要陨在此地!”宁三姑摇头一叹,目光落在了后面的曾贤身上。
第十九章 骤变(一更)
神州世界按照白崖前世的理解,属于一个武力跨度比较大的世界。
这里普通人的体质很好,差不多相当于他穿越时的现代人类,平均寿命在七十岁以上。当然,普通人的战斗力并不高,身体素质跟现代人类差距不大。
然而,到了意境武者,个人武力就开始迈入超凡层次了。
当初,白崖在萧乐镇期间见过宣季和另一个意境武者高进动手,那种拳意招式的威力简直堪比专业拆迁队,萧家老宅的前堂仅仅两招就被打塌了。
至于势境和其上的先天武者,白崖虽然没见过他们真正动手,但从传闻中听说,势境武者出手的架势已经相当于山岳崩塌,势不可挡。
据此推算,先天武者还有先天之上的宗师武者,那肯定已经跨入了高武层次,战斗起来的动静不亚于前世小说里见过的修真仙佛。
想来也对,这个世界的神州人类没有开发出飞机坦克,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热核武器。要是再没有超凡入圣的仙武战力,那又如何在众多蛮兽和妖魔鬼怪的围困中生存下来。
不过,神州世界除了普世的武道之学,其实也还有玄道和神道等多种修炼体系。
说起玄道,白崖并不算陌生。传送符阵的符文,他从淫贼花淄身上得到的那张符宝,就是属于玄道之物。
武道的本质是利用生命元气让武者肉身得到进化,是从内而外的提升。而玄道和神道则是利用世界规则,来改变修炼者的命运,使之得到生命本质的晋升,是由外而内的形式。
只是玄道的手段,更多是将世界规则转化为文字和图形模式的符箓和符阵。而神道则是作用于修炼者的精神和灵魂,手段更加神奇。
这三种修炼之道各有所长,认真说来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后两者门槛比较高,只有武道人人能练,算是最为普世的修炼之法。
孔庆手中拿着的是一捆拇指粗细的淡金色绳索,这东西其实是一种法器。但跟白崖手上的狴犴锦手不同,这是一件神道法器,名称叫做捆仙绳。
捆仙绳并非光光是这一件神道法器的名称,而是这一类相似法器的共同器名。
这类法器主要出自于佛、道、墨三家的伏魔宗师之手,原本是这三家高人用于捆缚妖魔鬼怪的绳索。
在历经悠久岁月之后,沾染上了一丝这三家伏魔大师的精神气息,对于妖魔鬼怪这些异类有非同寻常的良好效果。
孔庆手上这条捆仙绳品质达到了上品法器,是上代孔家寨寨主在一次奇遇中得到的,一向都被作为压寨之宝。
这次行动,因为孔大当家很溺爱孔庆这个弟弟,怕他在宁三姑手下吃亏,所以才将这条捆仙绳交给他护身所用。
白彤这具铜尸虽然是青城异类护法,但同样也是异类的一种,因此这捆仙绳对它威胁很大。
“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抓住时机下手。”宁三姑和孔庆嘀咕了几句,两人便左右一分,开始绕着铜尸转起圈来。
见到两人分开,想要绕过自己,白彤果然一改之前的平静,开始微微俯身,晃着脑袋,口中开始低低的咆哮。
“哼,妖物就是妖物,就算有了些许灵智,也没办法跟人相斗。”
宁三姑眼中闪烁着精光,作势便要前扑,可刚踏出一步就猛地刹车。不过,她这番动作依然引得铜尸转过了身体,完全失去了对孔庆的关注。
“着!”孔庆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一抖手中捆仙绳,只见淡金色的绳索化为一个金色光圈从白彤的头顶落了下来,将它牢牢捆住。
“嗞~”捆仙绳落在铜尸身上后,绳圈附近居然冒起了令人闻之欲呕的黑烟,像是烙铁落在了臭肉上面。
“吼~~”白彤口中首次发出一声洪亮的吼叫,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翻滚在地,开始极力挣扎了起来。
捆仙绳闪烁起淡金色的光芒,看着只有拇指粗细,却让一身蛮力的白彤无法挣脱。铜尸挣扎得越厉害,绳索就捆得越紧,深深地嵌入了肉里,简直比宁三姑手中的毒刃还要锋利。
见到捆仙绳奏功,宁三姑不由大喜,再次纵身扑向内室的曾贤,手中毒刃亮起蓝汪汪的色彩。
“贼子敢尔!”就在曾贤长叹一声,就要闭目等死之际,邻近窗外传来一声怒吼。
“砰!”书房左侧的木板墙犹如薄纸一样被撕碎,一只气劲组成的云手探进了书房,木屑和尘雾四散腾起。
“曾老鬼,你怎么会回来?”尘雾中传出宁三姑不甘的尖叫声。
待到尘雾散尽,只见曾贤的书房几乎被那只云手给撕烂了一半。现在房间左侧完全洞开,惊魂未定的曾贤身边站了一个仆从打扮的青衣老者,看模样可不就是追着白崖而去的曾四吗!
而曾四对面站着的宁三姑可就狼狈多了,她虽然机警地避开了云手,但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气劲边缘扫了一下。现在发髻整个被打乱,披头散发,满脸尘灰,说不出的狼狈。
“曾公莫慌,庞亮来也!”另外一边,曾贤叫来的庞点检也正带着一伙兵卒从前院匆匆赶来。
其实从宁三姑进入书房,到现在曾四赶来,花去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曾贤的书房在后宅,庞点检带着兵卒基本守在前院和宅邸外面。从听到后院响声到赶来救人,这个速度并不算太慢。
这会儿,曾四拦在曾贤前面,后面是庞点检带的兵卒,恰好将宁三姑和孔庆夹在了中间。
“三姐……”孔庆目光闪烁,扯着捆仙绳一头,转身看向宁三姑。
此时,捆仙绳下的白彤已经有点无力挣扎,只是发出轻微的咆哮声。孔庆现在觉得就算这笔买卖没成,有了这具铜尸的收获,他们孔家寨似乎也不吃亏。
“等等,先等等!”
宁三姑沉下脸,她当然知道孔庆的意思,可就此撤走的话,她不太甘心。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到最后前功尽弃,她不仅拿不到赏金,而且还会受到正邪双方的追捕。
一方是要她供出幕后主使,另一方自然是杀人灭口。
如果说官府的追捕,她还不太放在心上,那么此番行踪落入宗门武者眼里,说不定她就已经成了宗门功德榜上的一个任务。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俗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卑职来迟,还望曾公海涵!”
一会之后,庞点检带来的兵卒将孔庆和宁三姑团团围住,庞亮自己则跑到曾贤身边,抹了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庞点检无需多礼,还请下令擒……”曾贤松了口气,刚笑着宽慰了两句,忽然间身体一僵,目露骇然,缓缓低头看去。
只见庞亮面无表情,手中长刀几乎全部没入曾贤腹中,借着又是一抽。
“你,你……”曾贤口涌鲜血,颤巍巍地抬了抬手,身体径直朝后倒下。
瞬间发生的剧变,让场中众人都有些呆滞,只有宁三姑目光闪动,似乎早有所料。
“老爷!”正与宁三姑两人对峙的曾四,终于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顿时目眦尽裂,飞身朝着庞亮扑来。
“轰!”庞亮毫无惧色地扬掌对上,两人之间爆开一团强烈的气浪,犹如台风过境般将曾府后院的花花草草吹得纷纷扬扬。
“意境?”曾四心中一凉,这庞亮居然也是一个意境武者。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世俗意境武者本就不少。府城点检位列千总之下,把总之上,统帅五百府兵,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官,实力强一点到意境并不奇怪。
曾四一招过后,便知急切间无法拿下此人,于是一个纵身便掠到了曾贤身边,堪堪扶住奄奄一息的曾贤。
“你……为,为何?”曾贤满脸不甘地扬起手,指着庞亮问道。
“为何?”庞亮黑炭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拱了拱手说道,“曾大人,莫要怪我,你这几年来得罪了多少人,不必庞某一一叙述了吧?
若是你能一直在阆中为官,庞亮为你羽翼倒也罢了。可你这番一离开,又没有带上我,你让庞某该如何对付那些人的反扑?庞亮一家有老有小,总不能都做了你曾大人的炮灰吧?”
庞点检一番声音不大的话语让曾贤哑口无语,颓然地垂下了手。
“老爷撑住!”曾四猛一咬牙,双手抱起曾贤,纵身朝着前院飞退。
“追!”宁三姑和孔庆对视一眼,就想飞身追去。
“慢着!”但庞亮这时脸上神情变幻,却伸出手将两人给拦了下来。
“尊驾何事?”宁三姑神情尴尬地抬头问道。
“哼,将那头铜尸先放了!”庞亮伸指点了点被捆仙绳捆着的白彤。
“凭什么?”孔庆额头青筋一跳,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孔二,照庞大人说得做。”宁三姑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孔庆的袖子。
“好……”见宁三姑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孔庆终于忍着一口恶气,解开了捆仙绳。
“吼!”白彤刚一脱困,便双目戾光爆射,举起双爪想要扑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它忽然僵住身体,歪了歪脑袋,不甘地嘶吼了一声,纵身朝曾府外面跑去。
“还好,那两人虽然回来了,却受仙凡誓约约束,没有插手的意思!”
宁三姑和庞亮看着铜尸越过府墙,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第二十章 自责
“庞大人,现在无事了吧?”见到战利品跑得没影没踪,孔庆没好气地问道。
“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宁三姑暗自气闷,她算是彻底看明白孔庆的德性了。
初见孔庆的时候,夜狐狸还觉得这家伙身在绿林,但论文能跟曾贤搭讪几句,论武也有迈入意境的机会,算是个青年英杰了。
虽说出身绿林,但以后真不定还有被仙武宗门收录的机会。看在这点缘分上,她还真有那么点投身孔家寨的念头。
可现在看来,果然这世间之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孔庆算得上是文武全才,但此人格局太小,做事莽撞,目光只盯着眼前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哪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或许以后多些江湖磨炼,他能慢慢雕琢出来,只可惜这次孔家寨擅杀朝堂命官,本地几个仙武宗门只怕容不下他们了。
“以曾贤的体质,应该撑不住那等重伤,你们不用急着去追了!”庞亮仰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曾贤原是你们的目标,本官本来无需插手,只是你们无能,才连累本官做到了这等境地……”
“庞大人的意思是……”宁三姑略有所思,目光微闪。
“本官帮了你们这么大一个忙,难道你们不该为本官解决掉眼下的小麻烦吗?”庞点检长叹了口气,背着手转过身去。
“好,倒也合理!”宁三姑嗤笑一声,视线转向四周茫然不知所措的点检司兵丁。
“三姐,他在打什么哑谜?”宁三姑懂了,孔庆却还有些迷糊,不解地问道。
“啊~”
不过,孔庆没有迷糊多久,当第一个兵卒被宁三姑杀掉后,他也恍然了。庞亮是想借他们的手杀掉这批点检司的兵丁,这样才能毁掉最重要的人证。
只要曾贤和这些本部兵卒死掉,其他人的证词就无足轻重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惨叫声,这些大多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兵丁一一横尸在地。
半晌之后,曾府后院已是遍地尸体。
“庞大人,事情已了,我等先走一步!”
等到杀死院中最后一个兵卒,宁三姑将手上毒刃在尸体的衣物上抹净血迹,皮笑肉不笑地朝背身而立的庞亮抱了抱拳,带着孔庆翻墙而去。
两人走后,庞亮终于回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麻木神情,扫视着满地的尸体,忽然间魁梧的身躯矮了一截,跪倒在地对着尸体重重磕下。
“兄弟们好走,庞亮对不住你们,若有来生,当为猪为狗任由诸位兄弟宰杀处置!”
磕了几个响头,庞亮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噗”的一下,狠狠砍了肩膀一刀,随即将长刀一扔,抱着膀子就高声惨呼着跑出了曾府。
……
“郭医师,我家少爷……”曾四紧张地望着面前正在洗手的青袍老者。
“曾管家放心,老朽已帮通判大人止血,只要伤口不再崩裂,担保三天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青袍老者洗净双手,抹了抹汗回道。
“三天?只能保住三天!”曾四犹如被雷劈中,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以通判大人的体质,失血如此之多,内腑又受创太重,能熬到现在已是侥天之幸。”青袍老者摸着长须摇头叹道。
“他暂时全靠老朽药堂里那株三百年份的人参吊命,等到药效一过,那就神仙束手了……”
“郭医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曾四失魂落魄地问道。
他在外人面前总称呼曾贤老爷,但实际上曾贤算是他看护了十多年的少爷。两人感情深厚,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有!”青袍老者扫了一眼屋外院落中相坐对饮的两个青年,压低了声音在曾四耳边说道,“曾贤是个好官,故而老朽才指点你一条明路。
他腹部伤口不难处理,只是现在油尽灯枯。若想熬过这段最危险的时刻,就必须给他弄来续命用得天材地宝。这种东西举世罕见,只有两种地方才一定会有。”
“哦,什么地方?”
曾四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可不是毛头小伙,自然知道能续命的东西都是宝贝,常人活一辈子说不定都看不见一样。
曾贤虽说是个官,妻子乔氏也出身大户,可依然没有这种东西。
“一是成都王宫御医堂,二吗……”青袍老者撩起袖子,轻轻地指了指屋外的两个年轻人。
“仙武宗门!”曾四眼睛一亮,目光慢慢炽热了起来。
“白兄,这回是被你坑惨了。”陈明满脸忧郁,看着神情自若的白崖,哀叹着说道,“本来抓个曾四只是个小任务,完不成也无关紧要。可现在偏偏陷进了官场漩涡,一个处理不好,回师门非吃板子不可……”
“切,你小子还敢说,谁让你出卖哥来着,这都是报应!”白崖瞥了他一眼,他现在也是满腹牢骚,就怕曾贤挂了,导致任务失败。
“你叫来的那个郭医师靠不靠谱,我以前听药王谷的医者说过,世俗医师总归比宗门药堂差一点的,你干嘛不从蟠龙派药堂请一位医者过来?”白崖不满地问道。
“小弟做不到啊!”陈明叹了口气说道,“蟠龙派不比你们青城大宗,只要是牵扯到官府朝堂,除非派中长老那个级别的上师特许,否则药堂医者绝不会出手救治曾贤!”
“这位郭医师在阆中城赫赫有名,是个杏林圣手,能请到他就算不错了。”
“哼,那两个江湖客,还有那个庞亮……真是可恶之极!”白崖想起半天前的一幕,不觉怒由心生,狠狠地摔了酒杯。
“他们明知道我俩就藏在旁边,居然还敢当面杀了曾贤,还用得那么龌蹉的手段!”
“白兄放心,某已将此事禀告上去,无需几天就能查清那个宁三姑和孔庆的底细。到时候就算他们没上功德榜,我们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提起此事,陈明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事已至此,他们原先的计划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事实上,宁三姑最初将曾四的消息泄露给天宫院,并引来陈明的谋划很成功,只是唯一的破绽就是漏了白崖这个变数。
这件事还要从曾四追击白崖,同时引走陈明开始说起。
宁三姑原本设想得不错,陈明是为追捕曾四而来,所以这两人只要交上手,曾四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到曾府了,根本不可能赶来救下曾贤。
可问题是跟曾四先交手的人是白崖,而白崖潜入曾府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曾贤,本身跟曾四处于同一个阵营。
因此,白崖逃出曾府后,马上就暗中将自己的身份令牌当暗器丢给了曾四。
曾四人老成精,见到这东西后,立刻就知道曾慧、曾岑的绑架案有问题。虽说暂时不分敌我,但也给了白崖解释的机会。
后续当陈明也追上来之后,三人花了点时间就解开了很多疑点。
得知曾贤有危险,曾四一下就猜到了刺客是宁三姑和孔庆。于是立刻跟白崖两人停战,急速赶回曾府,这才堪堪救下了曾贤。
至于陈明会愿意暂时放弃追捕曾四,是出于两个原因。
其一是他意识到天宫院、蟠龙派可能受人利用。若是因为抓捕曾四,而让曾贤这个好官枉死,那肯定会影响蟠龙派的声誉。
其二是曾四答应他,只要曾贤平安到达成都,那他就去官府投案自首。
当然,这其实是曾四耍了个花招。
曾贤这次升职后,正好是巴西郡郡府掌管巡捕的五品知州。他向曾贤投案估计也就是个形式,他那些积年陈案很多过了诉讼期,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多久。
不过,陈明倒是不在乎这个。只要曾四肯投案,他的功德就到手了,其他事情无需他操心。
正所谓世事难料,他们三人想得很好,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三人都后悔不迭。
曾四是后悔自己没了当年的狠辣果决,明知道宁三姑和孔庆都有问题,可依然观察得太久,没有及早排除隐患。
陈明则是后悔明知道这任务有可能牵扯到官家,可依然贪心那些功德,导致到自己被牵扯进了官场漩涡,现在进退两难。
至于白崖,当他看到庞亮暗算曾贤那一刻,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本来还很得意自己留下了铜尸白彤,又利用陈明和曾四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清了,完全符合任务的“暗中保护”原则。
可问题是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啊!
曾贤要是挂掉了,任务失败就不说了,他还会内疚很长时间。毕竟要是没有他掺合进来,曾府的形式还没那么快明朗化,曾贤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其实与陈明相比,白崖并没有太在乎是不是暴露宗门武者的身份。
要不是他太自信,当时没有避嫌,而是跟曾四一起救援。那么有他在曾贤身边,庞亮估计就很难得手了。
“两位少侠!”就在陈明和白崖各自自责之际,曾四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家老爷如何了?”白崖和陈明对视一眼,急忙问道。
“郭医师说还能保他三天,除非能找到续命圣药!”曾四目光一闪,朝着两人深深拜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第二十一章 药引
“续命圣药啊!”陈明不由得摇头苦笑。
仙武宗门特别是道家宗门,确实都比较擅长养生和炼丹。蟠龙派是李淳风和袁正罡的传承,门中自然有续命圣药。
可关键是他不过仅为一个气境中后期门徒,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就算去求门中长辈,人家一听是要救一个朝廷命官,照样也不会同意啊!
“续命圣药?需要怎么样的续命圣药?”
不过,没想到的是陈明身旁的白崖听到曾四此话,目光微微闪烁,居然开口问起了细节。
“哦,白少侠身上有药?”曾四何等精明,一听此话就目放精光,眼巴巴地看着白崖。
“有倒是有,不过……”白崖揭开芥子袋,在里面翻了一阵,摸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
这颗药丸弹珠大小,色泽泛绿,散发出一股清新至极的舒爽气味。陈明等人只是一闻,便只觉精神一振,浑身毛孔大张,口中分泌出大量唾液。
就好像是极度干渴的人,看见了酸梅一样。
“这药名为九味清草丸,是师门长辈给我的护身之物。但他嘱咐过九味清草丸药性极浓,本就不是气境武者所能承受。除非我到气血两亏,本源受损的绝境,否则决不可动用此药。”
白崖喃喃说道,“曾大人现在油尽灯枯,此药应该可以补上他的元气,但曾大人连武者都不是,只怕很难承受此药的效力……”
“让老朽先看看吧!”郭医师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原本不想露面,但见到如此圣药,却也忍不住了。
片刻之后,郭医师在豚鼠身上测试了一下九味清草丸的药性,顿时面带凝重地看着手中丹药。
“白少侠的师长说得没错,此药非体质绝强的武者不可承受。曾大人用不了,他要是服了此药,只怕会立刻暴毙。”
“先生,如果只服半颗或是在上面刮点药粉呢?”曾四有些不甘地问道。
“呵呵,这不是量的问题。”郭医师摇头叹道。
“此药太过凝练,体质虚弱者无法吸收其中精华。就跟冶炼用的精金一样,火力温度不够就不会熔化。曾大人就像是火力不够的熔炉,不管一块精金,还是半块精华,熔点不到就化不开。”
曾四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就被浇灭,顿时面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他旁边的白崖和陈明也是脸色难看,他们对曾贤的死亡同样负有责任。
郭医师摸着长须,视线在诸人身上扫视了一阵,最后落在了白崖身上。
“九九归一,天道留一线,医道人道亦是如此!”郭医师缓缓说道,“此药不合曾大人服用,但有了此药为本,却也不是不可一试,只是还需一物为药引……”
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心情大起大落,有些恍惚。
“郭先生直言便是,何须戏耍我等。”白崖有些恼怒地看着面前的老医师。
“这倒不是老朽之前不肯说,而是此法乃是损人利己,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郭医师苦笑,指着手中丹药说道,“九味清草丸药力凝练,但若是在座三位服用,却是有机会将它化开的……”
“先生,你的意思……是以人血为引?”
曾四脸色微变,他的江湖经验最为丰富,郭医师刚一开口,他就听懂了。
“不错,先由一名武者服下此药,然后乘此药药力化开,但未被全部吸收之际,采了那人的鲜血喂食曾大人。”郭医师抚着长须,郑重说道。
“这样的话,九味清草丸的药力才有可能被他吸收!不过,武者气血是肉身根本,先补后缺有悖生理,药引之人会不会留下后患就不知道了。”
“先生,这么做有几成机会救下少爷?”曾四急忙问道。
“变数太大,至多也就三成机会。”郭医师掐指算了算,这才苦笑着回道。
“三成也够了,就用老夫之血为引,剩下的就看少爷的命硬不硬了!”曾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咬牙说道。
“你恐怕还不成,你武道已入意境,年纪又大,对精元吸收太快。此药一入你的腹中,药力就很难保存。”郭医师微微皱眉,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陈明和白崖。
“那就由我来吧!”白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我本就是为了曾贤而来,药又是我的,我不做药引谁做药引……”
白崖只觉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出了药还得出血。这回真是送佛送到西了,宗门给的那点功德只怕都不够补损失的。
……
“曾管家放心,你那孙女曾慧和曾岑都已回到了府中,只是死了那么多兵丁,现在曾府乱成了一片,已被府兵封锁。”
陈明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先给曾四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曾找到那批绿林江湖客?”白崖脸色发白,从屋里走了出来。
“暂时还没消息。”陈明看了看白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被那个该死的郭老头抽了好多血。”白崖低声咕哝了一句。
“我这边还有一些补血的药物,你可要……”陈明笑着问道。
“不用,我现在体内……怎么说呢,精神亢奋得很,总觉得有力使不完一样,但偏偏稍稍运动,就会骤然晕眩!”白崖苦笑着说道。
“郭先生说这是九味清草丸的缘故,一边让某体内充满生命元气,一边又因为气血不够充足,导致体液循环混乱,需要好好静养几天。”
“会留下隐患吗?”陈明皱眉问道。
“郭先生检查过,他说我由于常年服用丹药,又修炼了气血旺盛的铁布衫硬功,所以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说不定抽点血还能加强体液代谢……”白崖长出了口气。
“那就好!”陈明高兴地笑道,“那曾大人呢,还没有脱离险境吗?”
“少爷的气息平稳下来了,不过还处于昏迷。”曾四在一旁担忧地说道,“郭先生说就看明天能不能苏醒,若是能醒来,那就活下来了。只是他本源受损,又是普通人,只怕以后会短寿。”
“那么重的伤,就算我们武者也会留下暗创,他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陈明摇头叹息。
“说得不错,此番多谢两位少侠仗义相助了,将来若有需要老夫之处,还请尽管开口。”曾四郑重地向两人抱了抱拳。
“呵呵,曾四,相不相助就算了,你只要遵守前言就好。”陈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白兄为曾贤而来,可你别忘了,我的任务可不是曾贤,而是你!”
“嗯,老夫不会忘,只要少爷平安到了成都,我就向官府投案自首。”曾四毫不在意地笑着点头。
“郭先生说要回去了,我们送他一程!”白崖朝陈明使了个眼色。
“好!”陈明不动声色地应下,两人护着郭医师离开。
“两位保重,后会有期!”他们刚踏过门槛,背后就传来了曾四略显遗憾的声音。
白崖和陈明相视一笑,这老家伙果然人老成精,知道他们是要走了。他们可以救曾贤,可以跟曾四打交道,但却不太愿意跟醒来以后的通判大人朝面。
仙凡誓约的约束始终都在,即便白崖的任务就是保护曾贤,他也不会留在那人身边。
送了郭医师一程,白崖就有些气喘,脸上冷汗直冒,让陈明叫了辆驿车乘坐。
“你真没查到那批绿林江湖客的下落吗?”上了车,白崖也不废话,冷着脸问道。
“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白兄,不错,我们已经查到宁三姑和那孔庆的真实身份了。”陈明的神情慢慢阴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如果他和蟠龙派还不知道受人利用,那他们真的可以去死了。现在已经不是陈明一个人的事情了,蟠龙派作为本地仙武宗门,当然不会忍受被几个绿林武者打脸。
虽然仅仅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但蟠龙派一发动情报网络,马上就查出了宁三姑和孔庆的根脚,连他们的落脚点也处于追踪之中,估计很快就能找出来。
“哦,那个胖厨娘,还有那个书生都是什么底细?”白崖脸上戾气一现,缓缓地问道。
“那个胖厨娘本名叫胡三娘,江湖绰号‘夜狐狸’,同道都叫她三姐或三姑。”陈明淡笑着说道。
“据宗门探子给出的资料,这女人似乎挺了不得。绿林出道已有三十多年,做下大小案子无数,却从来没有被抓,连真面目都很少有人见过。若非她行踪不定,早年还有几个仙武宗门想要收录她进门。”
“三十多年都没被抓过吗?”白崖眼中奇光一闪,略带诧异地说道,“那还真是了不起,算是一朵奇葩了。”
白崖在青城多年了,见识过大宗门在世俗的力量。这女人能在绿林道上逍遥三十多年都平安无事,某方面确实能算奇才了。
“呵呵,她精通易容术和拟形术,化名也很多,我们那天见得的形体和容貌不一定就是她的本来面目。”陈明说着一顿,继续说道。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脑子很好,她做下的案子很多是欺诈案,被骗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王侯。这次设计将我们和曾四引离曾府的谋略,估计就是出自她手。”
陈明想起自己看过的资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这么多年没被抓,因为这女人平时还算守规矩。既不滥杀,也不伤害无辜,所以这片区域的仙武宗门都没把她当成功德任务。”
“哼,那么说她这次甘冒奇险,应该是最后一次的收山之作咯?”白崖磨了磨牙,有点头疼地说道,“若是这样,你要催一催宗门探子,不然她一消失就难找了。”
“那……另一个人呢?”
“另一人本名就叫孔庆,江湖号称‘玉面秀才’,是阆中本地保山的孔家寨二当家,另一个大当家是意境武者,叫孔杰!”说到孔庆,陈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孔家寨是本地的一个山贼众,只是它的前两代寨主还算盗亦有道,没有遗祸乡邻,故而本地几个仙武宗门就没有剿灭他们。可这一次……只怕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呵呵,某知道白兄的意思,孔家寨交给我们蟠龙派,这‘夜狐狸’胡三娘就交给你,如何?”陈明笑着问道。
“嗯!”白崖点头答应,靠着车壁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十二章 意外的好处(一更)
“咳咳!”
“少爷,你醒了?”听到屋内传出轻微的咳嗽声,曾四不由大喜,连忙跑进房间。
“四叔?我们……这是在哪?”曾贤让曾四扶着他坐了起来,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民居,少爷,你现在感觉如何?”曾四目光一闪,关切地问道。
“奇怪!我记得自己被庞亮……可现在为何会感觉浑身燥热有力?”曾贤皱眉,不可思议地捏了捏拳头,挣扎着就想起床下地。
“少爷快躺下,你伤口刚刚包好,若是再崩裂掉,那神仙下凡也无可挽回了。”曾四大惊,连忙按住曾贤。
“刚刚包好?我昏迷了多久?”曾贤大感诧异,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
“唉,少爷先躺好,听我慢慢道来!”曾四叹了口气,将他受伤昏迷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府里的那两个杂役都是宗门武者,一个为你而来,一个为我而来?”
曾贤大感新鲜,他作为六品通判,当然知道仙武宗门的存在,只是平时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真正的宗门武者,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两位少侠人呢?”
“他们受仙凡誓约约束,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不会再跟你见面了。”曾四笑着说道。
“哦,那……这里安全吗?”曾贤寻思着问道。
“少爷放心,此间是本地仙武宗门蟠龙派的产业!别说旁人不知你在这里,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强行进来。”曾四笑着回道。
“对了,岑儿跟慧儿……”曾贤醒来一会,神智慢慢清醒,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了要紧之事。
“少爷放心,那些恶人以为你已身死,故而将慧儿和岑儿都放回来了。”曾四微微一笑说道,“据陈少侠所说,府衙根据庞亮的证词,将你和那些点检司兵丁的死都算在了老夫头上,现在满城都是通缉令了。”
“点检司的兵丁?”曾贤一愣,随即就想通了,脸色沉了下来,狠狠地一锤被子,“该死的庞亮,他居然连自己常年相处的手下都要杀人灭口……”
“哼,庞亮为了上位不惜一切,现在想来他以前接近少爷,也不过想利用你的清名而已。”曾四目露厉光,狠狠地说道,“此人丧心病狂,若是被他攀上高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他所害,少爷以后决不可放过他。”
“我知道……”曾贤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突然开口问道,“四叔,你觉得我……以前为人处世可有问题?”
“少爷为何会做此想?”曾四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莫非是受了庞亮行凶之前那几句话的影响?”
“唉,他说的也没错啊!我虽说问心无愧,但确实没想过离开阆中之后,那些曾帮过我的官吏该如何自处!”曾贤苦笑着摇头,“若是我考虑得再周到一些……”
“少爷不可作此想法!”曾四淡然说道,“无论何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情担责,少爷再有能耐,又怎能为他人的命运操心担忧。”
“何况,庞亮所说不过是为自己开脱。他若真的担心少爷离开后被人报复,大可弃官不做,用得着出手加害少爷吗?”曾四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
“再说就算少爷妨碍了他,那些无辜被杀的点检司兵丁又算什么?他若真的那么大丈夫,杀了少爷后就该自己投案,别人总不会再为难他的妻儿老小了吧?”
“不错,倒是本官糊涂了。”曾贤舒展开眉头,含笑施礼,“多谢四叔指点迷津!”
“嗯,你想通就好,躺下安歇吧!某去府里一趟,通知一下夫人和小少爷,让他们安心。”曾四扶着曾贤重新躺下。
“不,不要去了!”曾贤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沉吟着说道,“那些人既然放了岑儿回来,那就不会再为难他们。可万一泄露了消息,让那些人知道本官死里逃生,只怕会再起波澜。”
“少爷说的是,那我们……”曾四一惊,他欣喜于曾贤醒来,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差点犯了大错。
“让我静养些时日,等伤口结疤,我们就直接前往成都。”曾贤面沉似水,咬牙说道,“等到了成都,本官再慢慢料理那些个官场豺狼!”
“在此之前,你先去城外百里处的清池观一趟,该观观主与我是君子之交,可请他为我俩准备两个假身份。”
“可夫人她们……”曾四迟疑着说道。
“无妨,她们以后会明白的。”曾贤缓缓闭目养神。
……
“呼~~”白崖吐出一口长气,慢慢睁开双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前两天为了救曾贤,强行服下九味清草丸,等到药力化开,又抽了很多血。本来这样先补后损有违生理,会损害身体。
不过,白崖前几年在凤凰岭就服用了很多天材地宝,又练了铁布衫硬功,气血原本就比寻常武者充沛,这么折腾一下倒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隐患。
这几天静养一下,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大半。
可令他惊奇的是每晚修炼降龙伏虎神功,在经穴星相的内视状态下,居然产生了些许诡异的现象。
白崖前三年在凤凰岭修炼,借助大量天材地宝,差不多已经将手三阴经之一的手阙阴心包经和其上的九个穴位变成了琉璃脉和菩提穴。
原本据降龙伏虎雕像的总纲介绍,这条筋脉蜕变成功后,经穴星相当中就会出现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第一式的演武星相。
可偏偏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就没有动静,让他始终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些方面没练到家。
而这两天则不同了,他每晚一入定,这条筋脉在经穴星相中就会闪烁起连绵不绝的电光,就像是前世科学馆的静电离子球一样。
并且经穴星相当中,还开始演化出某种形态的白虎图。从规律性闪烁的穴位观察,应该就是降龙伏虎第一式的发力方式和气劲线路。
修炼降龙伏虎神功接近七年光阴,白崖终于可以开始将降龙伏虎神功推入“登堂入室”的实战阶段了。
他经过几天的思考,大致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这很可能跟他服用九味清草丸后的大放血有关系。
他前几年服用了太多的天材地宝,虽然加快了修炼过程,但这些药材尚未完全被他消化,并一直沉淀在体内深处。
这些东西毕竟是外物,所以被身体当成了杂质。有了这些杂质,他的琉璃脉和菩提穴自然不能算完满达成,因此才一直无法修炼降龙伏虎神功的第一式。
而这次服用九味清草丸后,再随之大放血,完全激发了沉淀在体内深处的残留药力。
这样不仅清除了“杂质”,而且还造了一批新血,彻底完成了琉璃脉和菩提穴的新陈代谢,激活了手阙阴心包经。
“看来那位郭医师说得没错,有时候放放血并不是一件坏事。”白崖庆幸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其实明白下次再放血,恐怕也需要九味清草丸。
武者的血液跟普通人不同,包含生命元气和营养物质更多,造血也更难,必须服用九味清草丸这种蕴含旺盛生命元气的圣药。
否则新陈代谢太慢,不仅没有现在的效果,而且还会让自己虚弱上很长时间。
幸运的是白崖还有五颗半九味清草丸,足够后面几条筋脉所用了。那天救治曾贤,郭医师怕他服药过量,所以只吃了半颗。
其实,除了手阙阴心包经完全蜕变之外,这次放血后的新陈代谢还有另一个不大不小的好处。
白崖原本修炼的铁布衫硬功已经到了第六层洗髓阶段,但暂时还只有四肢洗髓成功。躯干部分的骨骼因为内气流通相对较少,所以洗髓比较顽固,一直进展缓慢。
而这一次放血后的新陈代谢,却极大地推动了躯干部位的洗髓速度,差不多抵得上白崖一年苦功。
认识到此点之后,白崖都有点郁闷为何现在才明白过来。
要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在修炼资源充足的时候,就应该经常放放血,说不定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已经迈入第七层练腑层次了。
“白兄,可在房内?”白崖正在思索之际,房门外传来了陈明的招呼声。
“在呢,请进!”白崖耳朵一抖,隐隐感觉门外站着两个人。
“白兄,叨扰了!”陈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清癯老者。
“这位是……”白崖目光一闪,起身站起。
“老夫洪广成,陈明正是老夫的不肖之徒,听闻青城小友在此,特来见上一面。”清癯老者目带神光,声音洪亮,跟其身材体貌毫不相称。
“洪前辈客气了!”白崖连忙恭敬地抱拳行礼。
在他的感应中,这位老者深不可测,身上气血沸腾犹如虎豹雷音,恐怕是外功练到了极致的气象。这绝不是意境武者,至少是势境修为。
“白崖小友不必多礼,请坐吧,不知这几天身体修养得如何了?”清癯老者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一点都没有前辈高人的架子,让白崖只觉古怪之极。
第二十三章 夜狐狸(二更)
“师父,你为何要亲自来一趟,莫非情报出错,这个白崖冒充青城门徒?”从白崖房里出来,陈明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位师父。
“嗯,他确实不是青城门徒,而是一个真正的青城弟子。”洪广成眯着眼睛笑道,“某亲自来一趟只是重新确认一遍而已。”
“青城弟子?”陈明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当然知道门徒和弟子之间的差别,陈明自己就是蟠龙派的入门弟子,而不是一个连师父都没有的门徒。
当然,陈明以气境修为被洪广成收入门下,一个是因为天赋卓越,心性沉稳。
他在蟠龙派可没有白崖勒索来的那么多修炼资源,修为完全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练出来的。即便如此,他依然能跟白崖打个平手,凭借着完整搭配的近战套路隐隐还压制住了白崖。
另一个原因是由于蟠龙派规模小,跟青城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连清都观也比不上。
李淳风、袁天罡因为推~背图的关系,在白崖前世赫赫有名。但在这个世界,他们也就仅仅是比较出名的修道人,跟青城那些祖师动不动就是上古仙人的传承流派无法相提并论。
更别提那两人的传承在阆中,还被分成了好几份,蟠龙派仅仅是其中几个门派之一。
不过,小宗门有小宗门的好处。陈明在蟠龙派可以直接入门,获得重点培养,但在青城的话,说不定就只是一个素质中等偏上的门徒。
只要他能将蟠龙派的武学练出点成就,那肯定胜过在青城苦熬。
这也是白崖当初还没真正入门时,凌天阁那位玄化道长会给他一块巡察铜牌,明着挖墙角,而刘钰还没办法拒绝的原因。
你给不了别人前程,总不能妨碍他们跳槽追求上进,这个世界可没有竞业限制协议。
“呵呵,徒儿,你且记得要跟这位白崖小友搞好关系,或许对你以后行走江湖会有所帮助。”洪广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蟠龙派作为阆中本地的仙武宗门,师门长辈一般都不太关切门徒弟子的任务执行情况,防止年轻人产生依赖心理。
不过,前两天宗门探子回报抓捕曾四的功德任务,似乎是有人设置了陷阱,让蟠龙派清誉有损,故而洪广成才翻了翻情报宗卷。
结果这一翻之下,情报中那个青城弟子的名字让他有一点点熟悉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从什么地方看到过。
等洪广成叫来陈明一问之下,终于想起了有关白崖的新闻,那可不就是三年前传得满益州武林沸沸扬扬的桑面聂政吗!
益州全境因为那次事件,掀起的邪宗魔门清洗工作,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平息。
至于白崖为友复仇,大闹凌天阁,火烧静雀峰,为平息两派干戈而生撕面皮的暴烈行径,更是在新生代武徒口中上升到了神话的高度。
蟠龙派的武徒同样为这个话题谈论了很久,虽说其中褒贬不一,但桑面聂政这个称号确实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不过,可惜的是除了洪广成这种宗门上层武者,普通武徒都是人云亦云,并不知道桑面聂政的真名叫什么。这也是陈明听到白崖白子烈这个名字,依然无动于衷的原因。
洪广成亲自过来看一眼白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好奇。
等他看到那张果不其然的死人脸,再结合白崖在阆中的一系列所做所为,他就已经确信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武者就是传说中桑面聂政!
“是,师父!”陈明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
洪广成目光一闪,张口欲言,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摇头叹了口气。
他倒是可以将白崖就是桑面聂政的情报告诉陈明,但对陈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蟠龙派虽是小派,但也不必刻意逢迎一个青城小字辈。陈明若能跟白崖交上朋友是好事,可要是引起陈明的逆反心理,或者打击到他的自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洪广成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两个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洪广成和陈明走后,白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心里藏不住地高兴。
这两人来拜访时,白崖得知洪广成也是一个硬功武者,顿时马上将陈明抛到一边,向这位老前辈请教了很多修炼上的事情。
他虽然有师父,但刘钰修炼的是内家拳,跟他的武道是两个路数。尽管能够指导他不走错路,但在硬功的修炼细节上,刘钰帮不了什么忙。
这次能见到一位以硬功为本的势境武者,以白崖的厚脸皮,肯定要抓住机会多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而洪广成似乎也对他特别友善,几乎是有问必答,毫不吝啬地解答白崖在修炼上遇到的难题,甚至指点他在现阶段如何加快洗髓过程。
虽然白崖对此有些诧异,但只以为洪广成是看在青城派面上,并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关系。
他当年大闹凌天阁,事后就被清都观扔到了凤凰岭面壁,不了解这件事情后续的发酵过程。
其实白崖的名声能流传这么广,也有机缘巧合的因素。
认真说来,这件事本质是一起小小的复仇事件,会发酵成如今这样,跟邪宗魔门的渗透有很大关系。
在蜀境各大仙武宗门认识到邪宗魔门在暗中阴谋渗透,并展开大清洗的时候,白崖的名声也就不知不觉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再加上他在静雀峰干得事情确实有点令人震撼,所以才被人牢牢记住。各大仙武宗门清洗魔门奸细的副产品,就是成全了白崖的名声。
在陈明提供的静室静养了数天之后,白崖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九成,就有些闲不住了。
“陈师兄,我也该走了,你们可曾打听到那头‘夜狐狸’的下落?”在第五天见到陈明后,白崖终于提出了告辞。
“嗯,确实找到她的落脚点了,不过,白兄尚未完全恢复,真要马上去寻她晦气吗?”陈明关切地问道。
“呵呵,陈师兄忘了吗,我还有一具铜尸做帮手啊!”白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任凭那头母狐狸再狡猾,只要这次没有意境武者当帮手,她就在劫难逃。”
“那好吧,白兄保重,我们之前就吃过她的亏,这次可千万小心。”陈明无法,只好低声跟白崖交代了一些消息,将他送出房去。
……
阆中,雅商城,郊外直道。
阆中三面环水,水外环山,风水独特,而雅商城便是坐落于东面山阙的阆中护城。
在通往雅商城的官道上,正有络绎不绝的客商和行人在雅商城和主城阆中之间穿梭不息。
阆中四面环山,除了传送阵之外,想要离开巴西郡,前往东面的巴东郡、涪陵郡,甚至是进入荆州楚境,那么就必须去雅商城乘坐飞轮宝船或者飞渡车。
此时,在距离雅商城还有数里的道旁树林里,正有几个商贩货郎横七竖八地躺在树荫下。小部分人还袒胸露乳,头上盖着斗笠,鼾声四作,睡得十分香甜。
在他们这些人中间,一个容貌普通,脸上总像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似得年轻货郎,正目光灼灼地观察着官道上来往的人群。
这人自然就是乔装打扮的白崖了,离开阆中城之后,他已经在这片树林里蹲守了三天,期间陆续经过树林的商贩和货郎都已经换过了十多批。
从陈明那里得到的消息,这条官道是“夜狐狸”胡三娘最为可能经过的地方。
不过,因为时间拖得比较长,据蟠龙派情报探子分析,他们犯了很大错误,现在想再抓住那只母狐狸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
蟠龙派作为本地的仙武宗门,在曾贤出事之后,当天就查明了孔庆和宁三姑的真实身份,第二天查到了他们的藏身处。
可是那会白崖由于刚刚大放血静养了几天,陈明又答应将“夜狐狸”交给他处理,所以没有即刻抓捕那些绿林江湖客。
等到白崖身体恢复,那些暗藏在城中的绿林江湖客也都已经相继离开。
当然,这些人离开归离开,照样没有摆脱蟠龙派探子的监控,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夜狐狸”胡三娘。
说起这件事情,陈明还很抱歉,说宗门的探子们非常惭愧,小看了这个女人。
因为他们日夜盯着那处江湖客藏身的宅院,却一直都没看到“夜狐狸”走出来。等里面的人都走光了,探子们才醒悟,这女人恐怕早就易容离开了。
遍查了几天来得监控过程,他们发现那处宅院有一个每天出外采购食物的小厮在最后一天没回来,估计应该就是乔装的胡三娘。
探子们当时没发现异常,因为那个小厮的容貌体型跟皮球一样的宁三姑实在相差太远了,甚至连缩骨功都做不到那种程度,因此这些火眼金睛的探子居然都看走了眼。
离开之前,陈明很坦白地将那些探子们的原话告诉了白崖,说他们没办法再找出“夜狐狸”了,最多只能分析一下那个女人最有可能逃离阆中的路线和方式。
白崖的失望显而易见,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灵光一闪之间,还真的临时让他想到了一个有可能辨认出胡三娘的特殊方法!
第二十四章 窥破
由于神州地域的特殊性,除了短途行程能够利用驿车和畜力车之外,长途旅行基本只有四种方式。
第一种专属于先天武者和皇家贵胄,那就是被驯化的神兽仙禽,这其中某些仙禽可日行十万里,并不比飞轮宝船慢,用来代步足够了。
后面三种就是官民通用的传送符阵、飞轮宝船和驿道飞渡车了。
据蟠龙派的探子们分析,“夜狐狸”胡三娘应该不会使用传送符阵。
阆中城的传送符阵只有四座,分别在主城和三座护城。
因为远距离传送费用太高,所以这四个传送符阵每天来往的人流不多,一天也就百来个人次,而且使用者非富即贵,要吗就是宗门武者。
这四个地方太显眼了,也容易被蟠龙派盯死,故而哪怕胡三娘对自己的易容术再自信,似乎也没必要去那里冒险。
因此,探子们推断她应该只会乘坐人流比较大的飞轮宝船或者驿道飞渡车。相比较于每天只有百来个人使用的传送符阵,飞渡车和飞轮宝船使用的人就多了,每天起码都是数万人次。
当然,这个数万人次跟白崖前世的火车站飞机场是没法比的,毕竟这个世界的人类没有完全占据统治地位,一个大城市的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人。
这样一来,就需要推测这头母狐狸欲要前往的地方,就有机会在官道上截住她。
阆中城所有的飞渡车和飞轮宝船的站点都在三座护城,并且车船的方向都不一样。
雅商城坐落在阆中东面,车船方向通往东南面的荆州楚境,另外两座护城分别朝向北面的秦国和西面的成都。
探子们认为成都可以首先排除,仙武宗门大多有互通消息,胡三娘上了蟠龙派的功德榜,也就意味着同样会被其他宗门盯上。
成都地界有那么多的仙武宗门,还有峨眉、青城这种庞然大物,胡三娘脑子没坏的话,就不会去那里自寻死路。
至于北面的汉中和秦国,可能性也比较小。
汉中与蜀国结盟,蜀地的宗门武者进入汉中几乎肆无忌惮。藏在汉中跟藏在蜀国其他州郡没什么区别。而更北面的秦国则是法家当道,国内对于外来人口和户籍管理很严。
特别是蜀国和秦国现在关系不睦,他们对南面来的人更是盘查严密,胡三娘去那里也很麻烦。
这样盘算下来,就只剩下了通往楚境的雅商城。
楚境诸侯众多,民俗开放,江南沿海更是文娱奢乐,地方富庶。胡三娘现在得了一笔钱财,在那里退隐做个地主婆显然是个好选择。
不过,这都是探子们有些想当然的分析,并不太靠谱,胡三娘实际的选择更多。
去成都是不好,但胡三娘未必就要去成都,她可能中途找个县城做中转传送呢?
去秦国会受到盘查?可万一这只母狐狸在秦国有朋友,她去投靠人家呢?
所以说,现在在雅商城的官道旁守株待兔,抓住胡三娘的机会也相当渺茫。
只是不知道为何,白崖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胡三娘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他在曾府经常能见到那只母狐狸,跟她一起在厨房用餐也有数次。
这只母狐狸有时候会给他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某些方面极为自信。起码平时在用餐的时候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对她烧的菜肴有意见,总会惹得她怒目而视。
平心而论,这母狐狸做一行像一行,烧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
既然她对临时干个厨娘都那么有信心,那么对于赖以生存的易容术估计就更自信了。
去人次稀少的传送阵似乎是有勇无谋,但人流极大的驿道车站,胡三娘说不定就不会再搞什么虚虚实实的花招,很有可能会直接易容过来。
若是如此……她确有可能会经过雅商城的官道,关键就在于白崖能不能辨认出来!
正在这么想着,白崖忽然神情一僵,伸手推开自己放在树底下的萝筐,露出里面罩着的一根小小铜管。
他侧耳贴在铜管上,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动静,然后就猛地一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官道后方。
此时,差不多已是夕阳西下,血红的火烧云像是绸缎般覆盖着天际,官道上的人流已经不多了,两两三三聚在一起向前涌动着。
在白崖所看的方向,正有一个挎着菜篮,盘着乌黑发辫的村妇款款走来。
这村妇脸上白里透红,容貌普通,耳鬓插着一朵小黄花,看着年纪不大,但胜在青春年轻,身姿奥妙,胸脯鼓囊囊的倒是颇有几分风韵,有不少在道上行走的青年人不由地暗暗侧目。
她右臂弯挎着菜篮,上面盖了一块粗布巾,左手搭在蓝边,低着头用小碎步前行。这装扮很像是一个正要回家,又或者前往娘家的少妇人。
“终于让哥等到了。”
白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他干等了三天,都快以为已经错过的时候,却终于等来了对方,真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将斗笠拉下来一点遮住面容,朝着官道缓步走去。
“近了近了!”白崖数着步子,慢慢接近那个挎着菜篮的少妇。
不过,等他接近到对方身后十来米的时候,那妇人似乎略有所觉,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朝着几个青年农夫的身边凑去。
“察觉到了吗?”白崖露齿一笑,再不伪装,抬手摘下斗笠一扔,纵身就朝着那个少妇扑去。
“啊~~救命!”他带起的动静太大,那少妇回头一望便是花容失色,踉踉跄跄地跑进了那几个青年农夫的人群,神情慌张地对着那几人说些什么。
“娘子放心!”那几个青年农夫向后一望,便提着扁担拦在白崖身前。
“切!”白崖扫了他们一眼,马上就看出这几人都是凡夫俗子,身上并未丝毫功夫,不由目光一闪,双臂交叉一挡,蛮横地朝着他们撞去。
“哎哟~~”几个青年农夫哪里挡得住白崖,纷纷痛呼着滚翻在地,不少人的扁担都被一撞而断。
“你,你想做什么,妾身,妾身夫君就在左近……”那少妇人大惊失色,右手用篮子挡在胸前,左手遮面缓步后退。
“要不要搞得哥跟劫道色狼一样啊!”
白崖无奈,但心里却对胡三娘有些佩服,这女子真是装什么像什么。要不是自己很确定她就是夜狐狸,只怕真会被她蒙混过去。
“听闻三娘的易容术独步蜀地,现在看来确实非同一般。”
感受到官道上的人群对他指指点点,白崖没了继续磨蹭的心思,冷笑着腾身而起。早就戴上狴犴锦手的虎爪一错,凌厉的爪芒狠狠朝着少妇咽喉划去,竟是毫不惜香怜玉。
少妇眼中闪过异光,原本畏畏缩缩的气质忽然一变,娇笑着扭身闪开。
“老娘自认易容术独步天下,纵横益州十五郡从未失手,没想到今日会栽在崖哥儿手里。”
“哼,井底之蛙,你没被人认出,只是仙武宗门并未出动真正的高手抓你。”
白崖一扑不中也不气馁,侧身一记扫腿,气劲如带将道旁一棵需要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踢断,轰隆隆砸向夜狐狸的退路。
“嚯嚯,崖哥儿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么说你这个气境的小年轻就是仙武宗门所谓的高手?”
胡三娘一边跟白崖胡乱搭话,一边眼珠子乱转,查看着周围情况,她现在最怕自己已经落入了宗门武者的包围。
“你莫看了,这里没有其他宗门武者,蟠龙派去了保山孔家寨,你则是我一人的猎物。”白崖狞笑着扭了扭脖颈,大踏步冲向胡三娘。
“你一人?”胡三娘终于皱眉,桃花眼瞟了一眼白崖,淡淡地说道,“莫非你觉得自己一人就足以拿下我这个夜狐狸?”
话虽这么说,胡三娘心里却有一丝浓重的危机感。
她不知道白崖属于哪个仙武宗门,但既然蟠龙派敢让他一人追捕自己,肯定就相信这人的武力足够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白崖咧嘴一笑,露出的犬齿闪过一道亮光。
“哼,狂妄的小子!”
胡三娘这会已经看清四周仓皇退散的人群并无其他武者,脸上浮起一道厉色,两柄毒刃从袖口滑入手中,这次不再闪躲,迎着白崖就冲了上去。
白崖毫不畏惧,甚至不想知道胡三娘那两柄毒刃涂了什么毒液,就直接用手掌扣住了毒刃的刀锋。
这两柄毒刃并不是法器,别说他现在戴着狴犴锦手,就算没戴也一样对他的铁布衫毫无办法。
混元铁布衫被他练到现在这个程度,除了某些练出震劲和催劲的内家拳术,有可能通过击伤内腑来打败他,另外的同境界武者根本拿他没办法。
“嗞~~”听着毒刃刀锋在白崖手掌中传出犹如金属扭曲的声响,胡三娘脸色微变,忽然张开了嘴。
“噗!”夜狐狸口中突兀地喷出一点乌光,朝着近在咫尺的白崖射去。
“叮!”白崖也不慌张,仅仅一闭双目,任由那点乌光射在他的印堂上被反弹了出去。
“铁布衫硬功!”胡三娘脸色有些难看,当机立断直接松开了双柄毒刃,抽身就向后飞退。
无论能不能赢,她都不想打了,跟一个硬功武者死啃显然很不智。
“嘻嘻,崖哥儿果然有一套。算了,三娘认输,不跟你胡搅蛮缠了。”胡三娘俏皮地朝白崖眨了眨眼睛,“想抓住我,那就先追上我吧?”
“哼,就知道你会跑!”看见飞身而退的夜狐狸,白崖也不急着追,眼中冷光闪动,忽然抬手勾了勾手指,“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破你的易容术了?”
空中的胡三娘身形一滞,忽而响起玲珑的娇笑声,“天下英雄辈出,三娘这点把戏算得什么,看破了就看破了呗,却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女人倒是洒脱,比很多男人都强!”白崖眼中掠过一丝意外,“可惜今天还是不能让你跑了。”
“轰!”仿佛感受到了白崖的意志,胡三娘前方的地面忽然爆开一个大洞,地下一条人影夹杂着无数碎石和泥砾电射而起,于半空拦下了夜狐狸。
第二十五章 走投无路
“铜尸?!”
胡三娘在看到白彤的一刹那,心中立刻恍然,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痕迹的了。
她的易容术得传自绿林名宿,后来又自己搭配缩骨拟形术,自制了一些胶状的人造脂肉,能够轻易改变体型身高,化妆成男女老少、环肥燕瘦都不在话下。
甚至为了避开被六扇门豢养的追踪灵兽,她还制作了一种能够掩盖体味的药粉,这才是她能够逍遥这么多年的最大凭借。
不过,胡三娘自知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破解的,所以她很清楚这套易容术终有一天会被人识破。只是让她没想到,识破这套易容术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头僵尸。
僵尸这种东西外表看着像人,其实跟人类已经是两个物种。
因为脑子、体内脏器和五官都已经干尸化,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所以僵尸其实并没有人类的五种感觉,也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僵尸类似于人类脑子的东西是心核,也就是它们的脑子和精元所在。
僵尸对于外界讯息的接收方式,很难用动物器官的形容词来表述,更类似于植物。
没错,植物是有感觉的,这在白崖前世就已经得到证实。用测谎仪的电极连接上植物叶片,那么给花浇水,用火灼烧,都能在图纸上记录下类似人类感情波动的线路。
僵尸对于外界讯息的接收,大致可以磁场感应来形容,用武者的话来说,就是感应其他生物的气息。
每个人的气息,不是气味,都跟指纹一样独一无二。
白彤曾经跟胡三娘交过手,记住了她的气息,所以无论胡三娘外在如何改变,她在白彤的感应里依然如火炬一样显而易见。
白崖能够认出胡三娘的自信就在这里,他三天前就将白彤埋在了这条官道上,近距离排查经过这里的人群。
夜狐狸不经过这里就算了,只要她走上这条官道,那么就注定会被铜尸给认出来,跟她的易容术半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铜尸是那个家伙的!”胡三娘躲避铜尸攻击的铜尸,瞟了一眼身后赶来的白崖。
她这会终于感到头疼了,单一的白崖或者单一的铜尸,她都不怕,但两者一配合起来,就没那么好摆脱了,特别是她还失去了先手。
白彤阻了一阻夜狐狸,白崖已经从后面追上,虎爪五指如刀,横着扫过,拉出五道锋锐的爪芒。
“呲啦~”胡三娘勉强凌空扭身,却被爪芒勾到了一点,一条袖子被扯了下来,露出半截如同嫩藕般白皙滑腻的柔荑。
“呵呵,崖哥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夜狐狸有些狼狈地落地,用眼角余光四处观望。
“不会让你逃走的,白彤!”白崖咧嘴一笑,又朝铜尸作了个手势。
铜尸白彤立刻心生感应,只是它却没有再跟白崖合击胡三娘,反而转身扑向周围的人群。
刚才夜狐狸的武者身份暴露后,这条官道上的人便没有再多管闲事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清楚胡三娘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四散奔逃,只是退远了一些,用惶恐而又好奇的眼神围观着两人。
古今中外,路人们凑热闹聊八卦的属性都是一样的,要是没有官府和军队维持秩序,这些人能围着看到天荒地老。
可白崖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围着,不然的话,很难说面前这位夜狐狸会不会动点歪脑筋。他不愿伤及无辜,就只好让铜尸将围观群众驱散。
“啊,杀人啦!”
胡三娘看着围观人群被铜尸接二连三的打跑,顿时有点心浮气躁。她刚才确实有想过抓几个人质的,可惜被白崖提前打了预防针。
“想抓老娘,可不是那么容易!”
夜狐狸见得铜尸稍稍离远了一些,突然脚步轻点纵身跃起。待到白崖跟上,她左脚凌空一踏,猛地一个旋身,原本已经跃起三丈的身体像是脚下多了枚火箭助推器,再度拔高两丈。
“咦?”白崖这时内气已经接不上,从空中落了下来,惊讶地看着头顶的人影。
“这是……舞空术?这女人居然还练成了舞空术!”
在天地大裂变之前,武者只有轻功。有些武艺高强的武者,用轻功赶路,速度甚至不亚于奔马。但到了现今,武者的轻功已经蜕变成了舞空术。
所谓舞空术就是可以长时间滞空飞行的武技,搭配某些专属法器的话,已经能够真实再现远古时期只在想象中的御剑飞行。
舞空术一般情况下,只有意境以上的宗门武者会加以练习。因为不到意境就无法御使外界元气,舞空术消耗又大,若不能长时间保持就没有意义。
“这头狐狸难道已进意境?不对,她只是用舞空术逃跑,应该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看着空中姿态优雅,犹如仙女飞天的场景,白崖很快醒悟,连忙招呼了一下铜尸,从地面追赶而去。
一逃一追,两人一尸很快就消失在路人眼中,朝着偏僻的郊野远去。
白崖料想得没错,胡三娘没办法长久坚持舞空术,很快就不得不落地休整。只是舞空术的效果还是有的,起码在可视范围内,白崖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应该就在这附近,白彤有没有……哦,你觉得在那边?”
白崖刚说到一半,就通过通灵牌感受到了铜尸的意念,径直朝着远处一段废弃的沟渠扑去。
“可恶!”未等白崖扑到跟前,沟渠里就窜出了一条人影,看模样可不就是胡三娘吗。
她原本指望舞空术拉开点距离,然后就藏起来。可惜离开官道后,这附近的郊野人迹罕至,铜尸不需要费多大劲就能感应到她的气息,一次次将她从藏身处扒出来。
接连三次后,胡三娘终于有点绝望。
她连续使用舞空术,现在耗力巨大,开始不得不服用丹药硬撑了。
“呵,开始嗑药了!”白崖看她吃药,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朝铜尸挥了挥手,示意它不必夹攻,在一旁掠阵即可。
他以混元铁布衫为本,全身遍布气脉网络,内气量本就比普通武者旺盛。
再说了比嗑药,胡三娘跟他怎么比,他身上的天材地宝确实不太多了,但有的是其他恢复内气的普通丹药。
缠斗片刻,夜狐狸疲惫之下,终于露出了破绽。
“嘶~~”胡三娘身上的半臂小褂被撕开了前襟,露出了内里粉红色的裹胸。
胡三娘久未吃过这种亏,不由羞怒交加,冲着白崖怒目而视。
不过,她这一看,顿时一愣,只见白崖居然微微侧头,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莫非这家伙还是个稚儿?也对,这家伙练得铁布衫硬功,说不定还是童子身吧!”
胡三娘眼睛一亮,故意卖了个破绽,胸膛一挺朝着白崖抓来的虎爪凑去。果然见对方的手掌微微一偏,错开了她的胸脯,只是抓向肩膀。
这下胡三娘心里有数了,顿时一改之前游斗的方式,硬是跟白崖斗起了凶险的贴身肉搏。只是每每虎爪临身,她都故意将衣衫破烂的那边身子往白崖身上凑,一双桃花眼更是水波盈盈,放电不止。
“……被硬塞豆腐了,这是碰瓷的新姿势吗?”
白崖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当然知道母狐狸为啥是这个表现,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初出茅庐的童子鸡。
他在这个世界当然还是童身,可问题是他两世为人,前世都已经在社会混了好几年。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也没有固定女友,但毕竟不是真的童子鸡啊!
何况,前世就算个初中生,也久经“苍老师们”的考验。相比较之下,母狐狸现在这点色诱技术真是逊毙了。
他刚才既没让铜尸帮忙,又避开胡三娘的“要害”,只是不想占她便宜而已。
白崖前几年在凤凰岭憋得太久,上次跟陈明又斗得不爽,现在见猎心喜多玩了一会,居然就被这头母狐狸当成了软弱可欺……
诸多念头在白崖脑海中一闪而过,顿时让他的战斗**都下降了不少,出手越发缓了一些。
见到白崖出手软绵无力,胡三娘大喜,横了横心,就将肩膀凑了上去。
“砰!”白崖这招软绵无力的“虎按堤”,硬是“被击中”了夜狐狸。
“哎哟!”胡三娘顿时立刻娇呼一声,不退反进,迎着白崖倒去。不过,她倒得很技巧,正好“摔”进了白崖怀里。
“算了,正好也不想打了,你既然非要送上门,就别怪我占你便宜了。”白崖目光一闪,对着投怀送抱的胡三娘不避不闪,右手虎爪一探,就扣住了夜狐狸的脉门。
胡三娘只觉手腕一麻,本来为了暗算对方而凝聚的内气一下就消散了一大半,顿时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下有进无退,不成功就成仁了。
扣住了对方的脉门,白崖顺势一揽,便恰到好处地扶住了浑身瘫软的胡三娘。
若是外人看来,夜狐狸这会脑袋靠着白崖胸膛,衣衫破烂,露出半边粉色裹胸,整个人都依偎在白崖怀里,姿势暧昧之极,哪里还像是两个生死相博的对手。
第二十六章 香艳
“崖哥儿,你弄疼奴家了!”母狐狸缩在白崖怀里,像水蛇似的扭了扭身子,双颊浮起一团红晕,抬头对视着白崖的双眼。
现在已是夏末光景,但暑气未消,天气还是很炎热。
这个世界的女性着衣习惯没有白崖前世那么开放,但衣服款式和色彩同样非常多,普通人家也穿得起丝绸锦缎。
胡三娘装扮的少妇就是内穿丝衣小褂,外套一件半臂罗衫,下身一条宽口拢裤套着丝绸护裙。
只不过,她现在袖子缺了一条,小褂前襟破烂露出粉色裹胸,半边身子春光乍泄,已经可算是衣不遮体。而且她身上的衣物大多都是透气的丝衣,质地稀薄。
跟白崖这么紧挨着身体扭来扭去,这些衣物完全跟没有一样,简直就是肉贴着肉。
“这骚狐狸……”
白崖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电眼,体会着胸膛上柔软顺滑的触感,下腹立刻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有了令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唉,接下这桩买卖真是倒了血霉,老娘这会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胡三娘缩在白崖怀里,大腿贴着他的下身,哪里还会感觉不出来,顿时眼中更是多了一丝哀怨,双眸如哭似泣地盯着白崖。
感受到那种惹人怜惜的柔弱目光,白崖情不自禁地低头扫了一眼怀里的女人。
还真别说,怀里这头乔装打扮的母狐狸虽说容貌平淡,但常年练武身材的玲珑有致,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白崖手臂搂着的小蛮腰只堪盈盈一握,而顺过最细的部位,臀部曲线却又突然隆起,屁股肥硕而富有弹性。包着粉色锦缎的胸脯更是高高挺起,边缘处露着一片引人遐思的白皙润腻。
“妈蛋,受不了鸟,要不真办了这头骚狐狸?”
白崖的瘫脸看不出多少表情,但眼神却流露出了一丝挣扎,慢慢搂紧了怀里的娇躯,脑中正在天人交战。
他又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原本还觉得夜狐狸这番挑逗可笑之极,这一抱上去才发现自己依然中招了。
胡三娘是何等人精,一见到白崖眼中的迟疑和隐隐收紧的手臂,便知道眼前青年真的动了欲念。
母狐狸本还只是逢场作戏,但随着两人贴身之处滚烫似火,鼻际隐隐传入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身上居然隐隐也有了反应,顿时不由地红了耳根。
“崖哥哥,奴家想要你……”母狐狸轻咬贝齿,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空着的左手搂住白崖脖颈,将高耸的胸脯死死贴紧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听到胡三娘细如游丝的蚊语,白崖适时回神,正好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顿时浑身一震。
“哈哈!”白崖忽然仰头长笑,一抬手便将怀里的母狐狸给抛了出去。
“哥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屑挟人以私,欺负一个女流之辈。”
白崖急喘了几口气,将杂乱的心绪压了下来,抬手指着一脸错愣的胡三娘,淡笑着说道,“母狐狸别给蜀地绿林丢脸,莫再耍些小花招,赢了我就放你走!”
“呵呵~”胡三娘惊愣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平淡,突然捂着脸笑得前仰后翻,花枝乱颤。
“崖哥儿可真是有趣,人生在世须尽欢,明明都已经动了花花肠子,何必再装假道学?”
夜狐狸板起面孔,冷笑相对,“奴家用身子让你享尽欢愉,换你放我一马!你情我愿之事,何必扯东扯西,说什么欺负女流之辈!”
白崖咧嘴一笑,也不言语,跟这女人一番亲近,好像对她也多了一点了解。
撇开言行举止,这头母狐狸似乎颇为自立好强,还有那么点爱小面子,跟他有些相似。可惜双方立场相对,不然倒是可以一交。
“你笑个屁,气死老娘了。你若不想欺负女流之辈,那就让开一条道。”看着白崖瘫笑,胡三娘莫明地泛起了一丝羞恼,跺了跺脚喊道。
“这可不行,想要生路,那就自己来取!”白崖面无表情地缓缓摇头。
“哼,老娘耗力太多,打不过你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夜狐狸瞪了他一眼,也不顾草地泥泞,气呼呼地坐倒在地,耍起了无赖。
“你想死也行!”白崖眼中寒光一闪,运起金刚大手印,纵身就朝夜狐狸拍去。
胡三娘见状,轻咬下唇,很干脆闭目扬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直到劲风扑面,她终于忍不住开了一条眼缝,偷偷观望。
这一偷看之下,顿时脸色微变,单手一撑向左翻滚。只是这时候动作已慢,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被大手印击中肩膀,凌空横飞了出去。
“啊……痛死老娘了,你这小冤家,还真狠心下手啊!”胡三娘狼狈起身,只觉右肩麻木不仁,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
白崖不由哭笑不得,板着脸说道:“曾贤是个好官,你既然要杀他,又害我差点任务失败,那就该知道有此下场。怎么样……要吗死在这里,要吗跟我去成都投案自首,你自己选一样吧!”
“都不选行不行!”胡三娘腆着脸,给白崖丢了个媚眼,哀怜欲泣地低声求道,“崖哥儿,你我刚才还有过那么一段,难道就不能给奴家一条活路走?”
“我跟你可没什么这一段那一段的,少来攀交情。”白崖漠然地摇头拒绝。
“等下,你刚才说害你差点任务失败,莫非曾贤还没死?”胡三娘忽然想起一事,睁大了美目,若有所思地问道。
她话刚出口,就见对面的白崖脸色阴沉了下来,顿时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个嘴巴。
这下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猜出曾贤未死,白崖就更不会放走她了。
“你个大混蛋,好话歹话软硬不吃,到底想要怎样?老娘在益州纵横三十余载,劫富济贫、乐善好施,这回不就是想攒点嫁妆,早点退休吗……至少,至少也罪不至死吧!”
看着胡三娘声嘶力竭地撒泼,隐隐带上了哭腔,白崖不禁轻叹了口气。
狗急跳墙也就是这样了吧!劫富济贫暂且不说,乐善好施肯定属于胡说八道,真当自己是胡大善人了吗?
“你既然给自己划了线,那便不该越线,越了线就不要后悔,江湖不相信眼泪!”白崖淡漠地说道。
“江湖不相信眼泪……”夜狐狸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白崖,半晌才抹了抹眼睛,嘴硬地喃喃说道,“只是被风迷了眼,谁说老娘流马尿了!”
“胡三娘,敢做便要敢为,早点上路吧,某会帮你选个山明水秀之处。”白崖神情一肃,狴犴锦手再度亮起劲芒。
“大丈夫才敢做敢为,老娘只是个小女子。”胡三娘撇了撇嘴,不甘地问道,“崖哥儿,你真不给条生路走?”
“投案自首……”白崖收了招,淡淡回道。
“不要,让老娘坐牢,还真不如就死在这儿!”胡三娘哭丧着脸说道。
“那就死吧!”白崖终于有些不耐烦,寒着脸说道。
“慢着,要是奴家供出幕后主使呢?”胡三娘连忙摆手,满怀期待地问道。
“你要做污点证人,这倒是可以考虑!”白崖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
“奴家是说供出幕后主使,不是去衙门作证!”胡三娘没听过什么污点证人,但内里的意思听懂了,顿时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去衙门作证有屁用。”白崖脸色一沉,“曾贤就是头蠢驴,现在应该也知道谁要杀他了,不需要你再提供几个名字。”
白崖说完这话,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看着夜狐狸微微眯起眼睛。
“崖哥儿,你看奴家作甚?”胡三娘被白崖看得心里忐忑,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挺适合你去做,你若肯帮我办了此事,那放你一马又如何?”白崖咧嘴笑道。
“你先说是何事,容奴家想想……”看着白崖的瘫脸,胡三娘心中不安更甚,顿时越发小心谨慎。
“我这人吧,向来是仇不过夜。这次的任务目标差点被人当面宰掉,现在心里极度不爽。”白崖扯了扯嘴角,直接了当地说道。
“让我不爽的人吗,你已经截住了,孔家寨不出意料应该也会在这两天覆灭。偏偏还剩下最后一人,我没办法亲自料理。虽然此人以后会被曾贤清算,但总归要等上许久。不过,若是你肯帮我……”
“你想让我帮你杀掉庞点检!”
胡三娘听得眼皮直跳,她到此刻终于认清眼前这青年有多凶残了,连宗门武者避之不及的仙凡誓约都敢打打擦边球,可谓是胆上生毛。
“那你去不去啊?”白崖斜着眼睛看她,他这姿势自瘸腿三那里学到以后,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去,怎么不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我也不受仙凡誓约的约束。”胡三娘一脸苦涩。
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她三十余年不曾越线,这次刚一越线,就马上被人逼着继续干,果然是婊子一当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