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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满弓刀16     天龙不败txt下载     天龙不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青衫有难(十)练功

    回到谷中,钟夫人便安排了一间厢房供东方不败居住。东方不败谢过钟夫人后,告诉她一旦发觉“四大恶人”有什么异动,赶紧过来知会自己一声,自己一定不会让他们在谷中撒野。

    一夜一天没合眼的东方不败到了屋里,翻身上床,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有人送饭进来,饭菜倒还丰盛。用完早膳,东方不败心想第一件事,须得把从石洞里得到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练上一练了,否则到了段誉要自己传授这两门功夫之时,自己如何应对。

    于是从袖中摸出卷轴,放在桌上,缓缓展开,将第一图后的小字看了几遍。这等武功秘籍上的文字,在她自是犹如家常便饭一般,看一遍即已明白,第二遍已然记住,读到第三遍后便有所会心。

    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图中女像,忽然哂笑一声道:“哼,这些个女子虽然容貌有几分像我,但其身材可比我差远了,嘿嘿。”过不多时,便记住了像上的经脉和穴位,便照着卷轴中所记的法门练了起来。

    文中言道:本门内功,适与各家各派之内功逆其道而行,是以凡曾修习内功之人,务须尽忘已学,专心修习新功,若有丝毫混杂岔乱,则两功互冲,立时颠狂呕血,诸脉俱废,最是凶险不过。

    文中反复致意,说的都是这个重大关节。东方不败之前所练的《正气歌诀》内功,便有集众家之所长的意味在里面,而集的恰恰就是与“北冥神功”相反的各种内功,于这最艰难的一关便难上加难。

    但东方不败却喜好迎难而上,挑战这门“逆功”。当即便斜倚墙边,闭上双目,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捏了个法诀,定在那里便一动也不动了。这静坐的方法也是与众不同,并非盘膝而坐。

    忽然心中大叫一声:“哎呀,不好,我怎么还是不自觉地用上了修习《正气歌诀》的法诀和静坐方法?看来这‘尽忘已学’,委实难如登天,我得再好生领悟一番。”随即按照帛卷上的图示,换了个法诀和静坐方法,再行尝试。

    这次进行得较为顺利,不多时,东方不败便心如止水,万念俱空,正气暂退,北冥渐汇。

    只小半个时辰,东方不败便已依照图中所示,将“手太阴肺经”的经脉穴道存想无误,运息通行经脉。跟着便练“任脉”,此脉起于肛门与下阴之间的“会阴穴”,自曲骨、中极、关元、石门诸穴直通而上,经腹、胸、喉,而至口中下齿缝间的“断基穴”。

    任脉穴位甚多,经脉走势却是笔直一条,十分简易,东方不败顷刻间便伸手在自己身上逐个穴道地摸过去。此脉仍是逆练,由龂基、承浆、廉泉、天突一路向下至会阴而止。

    图中言道:“手太阴肺经暨任脉,乃北冥神功根基,其中拇指之少商穴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尤为要中之要,前者取,后者贮。人有四海:胃者水谷之海,冲脉者十二经之海,膻中者气之海,脑者髓之海是也。食水谷而贮于胃,婴儿生而即能,不待练也。以少商取人内力而贮之于我气海,惟逍遥派正宗北冥神功能之。人食水谷,不过一日,尽泄诸外。我取人内力,则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卷轴中此外诸种经脉修习之法甚多,皆是取人内力的法门。东方不败掩卷凝思:“这门功夫与任我行的‘吸星**’一样,纯系损人利己,将别人辛辛苦苦练成的内力,取来积贮于自身,好生毒辣。幸好当初夺位时我没与他正面交锋,否则的话,哼哼,下场就是用自己的道行为他人作嫁衣裳啰。”

    接着又练了几个时辰,慢慢开始用“北冥神功”将原来的《正气歌诀》内功,可称为“正气”,小心翼翼地转化为北冥真气。待到傍晚时分,东方不败察觉自己原来的内力起码已有一成化为了新的真气,而这种新的内力又似乎与帛卷中所描述的“北冥真气”有所不同。既然这种新的真气是由自己原来的《正气歌诀》内功转化而来,东方不败索性就将其命名为“北冥正气”。

    这时东方不败才猛然发现,眼下自己体内同时存在着三种不同的内力:原来的内功“正气”,“北冥真气”,以及“北冥正气”,其中“正气”占了绝大多数,尚可以压制住其它两种内力。

    东方不败心道:“现在其它两种内力倒是可以被勉强压制下去,但当越来越多的‘正气’被转换为‘北冥正气’,此消彼长,三种内力就会在我体内势均力敌起来。到了那时,它们一旦相互冲突,我若又引导不慎,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轻则经脉尽断,武功全失,重则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看来这‘北冥神功’还得暂时先放一放,等我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再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将它修炼完了。”

    这才又拿起卷轴,卷到末端,又见到了“凌波微步”那四字,登时便想起《洛神赋》中那些句子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曹子建那些千古名句,在她脑海中缓缓流过:“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连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这些句子用在那“秋水妹”身上,倒也有理。

    想到那玉石像的姿容体态,“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东方不败心想:“我先来练这‘凌波微步’,此乃逃命之妙法,段誉那书呆子八成会先让我教他这门功夫。”

    卷轴上既绘明步法,又详注《易经》六十四卦的方位,东方不败熟习《易经》,学起来自不为难。但有时卷轴上步法甚怪,走了上一步后,无法接到下一步,直至想到须得凭空转一个身,这才极巧妙自然地接上了;有时则须跃前纵后、左蹿右闪,方合于卷上的步法。她本是武痴一个,遇到武学之中的难题便苦苦钻研,一得悟解,便大感快慰,实是难以言宣。

    如此一日过去,卷上的步法已学得了两三成,晚饭过后,又练那“凌波微步”,照着卷中所绘步法,一步步地试演。这步法左歪右斜,没一步笔直进退,虽在室中,只须挪开了桌椅,也尽能施展得开。

    当下将已学会了的一百多步从头至尾默想一遍,心道:“这‘凌波微步’乃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所以列于卷轴之末,原是要待人练成‘北冥神功’,吸人内力,自身内力已颇为深厚之后再练。‘凌波微步’每一步踏出,全身行动与内力息息相关,决非单是迈步行走而已。段誉那小子全无内功根基,若是单练这一门功夫,定然体内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幸好我发现得早,以后须得先传他‘北冥神功’,也顾不得他愿意不愿意了。”

    上床歇息之前,所有步法已尽数想通。东方不败心下默念,将卷轴上所绘的六十四卦步法,自“明夷”起始,经“贲”、“既济”、“家人”,一共踏遍六十四卦,恰好走了一个大圈而至“无妄”,自知全套步法已然学会,当即高兴得拔出“曜灵”、“桂魄”两柄宝剑舞了起来。

    舞剑之时,手上使的是“独孤九剑”的剑招,脚下踏的正是刚刚练成的“凌波微步”步法,当真是出手如电,步履若风,好不飘逸如仙,潇洒自得。

    第二天早饭过后,东方不败又练“凌波微步”,走一步,吸一口气,走第二步时将气呼出,六十四卦走完。第二次再走时连走两步吸一口气,再走两步始行呼出。这“凌波微步”是以动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因此她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东方不败察觉到这是在修练内功,当下专心致志地练习步法,每日自朝至晚,几乎足不停步。这般练了两天,“凌波微步”已走得颇为纯熟,不须再数呼吸,纵然疾行,气息也已无所窒滞。

    心意既畅,跨步时渐渐想到《洛神赋》中那些与“凌波微步”有关的句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最后这十六个字,似乎更是这套步法的要旨所在,东方不败本就身负上乘轻功,虽未达到这般境界,可也离了不远。

    好在这三日之中,倒也未听人来报“四大恶人”生事的消息。也不知是其他三大恶人尚未到达,还是岳老三受伤之后变老实了。但无论如何,总之东方不败可以专心于练习这两门新的武功。待到第三日傍晚,东方不败才琢磨:“这段誉和钟万仇骑着一匹好马到那无量山中,往返只需两日即可,加上钟万仇运功为几十号人解毒的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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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妄念风轻云淡(一)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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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刻,一个男子在屋外叫道:“女侠,钟某回来了。”东方不败识得是钟万仇的声音,便出门相迎。

    只见钟万仇那张长长的马脸之上,神采奕奕,挂着得胜回朝的将军才应有笑容,他身后跟了一个少女。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圆脸大眼,笑靥如花,显得甚为活泼,想必就是段誉口中的钟灵了。

    东方不败忙敛衽为礼,说道:“小女子恭贺钟谷主马到功成!”心中却想:“嗯,的确是‘马到功成’,你这‘马脸’一到,功就成了,哈哈哈哈。”

    钟万仇忙拱手道:“哪里,哪里,折煞钟某了。全托女侠您的福,还仰仗了令高足,这才将小女毫发无损地带了回来。灵儿,还不快来拜谢东方女侠。”

    钟灵忙上前一步,对东方不败作了一个揖,笑道:“钟灵谢过东方姊姊。”

    钟万仇不悦道:“什么姊姊啊,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叫东方阿姨。”

    东方不败听了,心里不大高兴:“阿姨?!我有那么老么?”脸上却笑意不减,说道:“哎,没什么,叫我姊姊挺好的,我也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子咧!”

    钟灵直起身子,对着东方不败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东方姊姊,听说你是那位……余公子的师父,这是真的吗?”钟灵显是已从段誉口中得知他已化名“余端”。

    东方不败答道:“当然是真的啊!”

    钟灵不解地问:“那就奇怪了,几天前我曾听余大哥自称他没门派,他受业师父姓孟,名讳上述下圣,字继儒。他师父专研易理,于说卦、系辞之学有颇深的造诣。而姐姐你,听爹爹说,叫东方明,武功高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东方不败笑着回答说:“那孟述圣可能是余公子之前的师父吧。你余大哥在替你报讯的路上遇见了我,我是在那时才收他为徒的,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的师父是我。”

    钟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喔,原来如此。”

    东方不败对着钟灵又笑了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向钟万仇问道:“钟谷主,不知小徒现在何处?”

    钟万仇笑道:“你说余公子啊,他自告奋勇还马去了。女侠教徒有方,弟子都是热心肠的好汉子啊!”

    东方不败应道:“哪里哪里,谷主过奖了。余公子的这份热心肠可不是小女子我教出来的。”

    钟万仇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对着东方不败说:“女侠,既然钟某已经回来了,接下来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对付段正淳的事吧!”

    东方不败说:“好,那就请谷主说说这段正淳是怎生开罪了你,你又准备如何收拾他。”

    钟万仇面露痛苦状,一张马脸之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却和嘴巴扭成一团,眼睛与鼻子之间那一大块一无所有的空白也皱纹叠叠,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道:“灵儿,你先到你娘那里去,让她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钟灵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段正淳是谁,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父亲一提到这个人就会如此痛苦,只得应道:“是。”转身便离开了。

    待得钟灵一走,钟万仇才压低声音,对东方不败道:“说来惭愧,那段狗贼三番五次勾引钟某的妻子,这般侮辱,哪个男人可以忍受。所以此番钟某请了‘四大恶人’来,准备抓住狗贼的把柄,弄得他个身败名裂,以消我心头之恨。”

    东方不败听罢,义愤填膺道:“的确是欺人太甚,谷主放心,小女子最恨这世上拈花惹草的登徒子,若是谷主要教训这段正淳,小女子愿尽绵薄之力。只是不知,谷主可抓住他有什么把柄?”

    钟万仇嘿嘿冷笑两下,说道:“这狗贼委实风流成性,在外有不少私生子,钟某准备抓住其中一两个孽种,当众揭开他们的身世,让他脸上无光,颜面扫地,嘿嘿嘿。”

    东方不败心道:“如此这般损人不利己的计划,亏你想得出来!再说了,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属常事,人家段正淳一个王爷,多蓄内宠原亦寻常,在外有些风流韵事搞出几个私生子来,又伤得了什么颜面?你倒不如在他身上捅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来得痛快。”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嗯,谷主的计策甚妙,只是我那徒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谷主,我先去看看我的徒儿,明日一早再与你详谈对付段正淳一事。谷主请早些歇息。”

    钟万仇道:“好,那就明日再谈。女侠也请早点歇息。钟某这就去为令高足安排一间厢房。”

    东方不败拱手道:“小女子谢过谷主。”心中冷笑两声:“嘿嘿,早知你是如此好骗,那天就该给段誉那小子取个化名,然后让他自己进谷来报讯了,也省得我跑一趟了。”

    东方不败出了谷去,依着三日前的路线,穿过大松林后,折而向北,走上那条小路,行了六七里,忽觉前面的屋院之中起码有二十来号人,心下起疑,暗生戒备。

    将到屋前,两条杆棒迎头挥来,直击东方不败面门。东方不败纵跃而过,左右两掌同时反手挥出,袖角拍在棒端,砰砰两声,将两根杆棒连着两名持杆棒的汉子直掼了出去。

    东方不败一跃便到门前,黑暗中四五人同时长身而起,伸手来扣她的肩头。东方不败向左右广袖一挥,霎时劲风四起,那几人全都向四周跌了出去。有人喝道:“姑娘,你是干什么来的?”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来找我徒儿的。”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喔,原来你是那贱人的师父,且放她进去,咱们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东方不败心中暗忖:“贱人?段誉那小子为何又招惹上了这些号人?唉,他就是不给我省心啊!事已如此,只有进去再说。”便大摇大摆,挺身进门。

    穿过一个院子,石道两旁种满了玫瑰,香气馥郁。石道曲曲折折地穿过一个月洞门,东方不败顺着石道走去,但见两旁这边一个、那边一个,都布满了人。

    忽听得高处有人轻声咳嗽,她一抬头,见墙头上也站着七八人,手中兵刃上寒光在黑夜中闪动。她心道:“段誉那小子只是一个落魄江湖的书生,怎么却引来了这许多敌人,看样子他们要将他赶尽杀绝。”但见这些人在黑暗中向她恶狠狠地瞪眼,有的手按刀柄,意示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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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妄念风轻云淡 2围攻【二更】

    东方不败依旧镇定自若,脸露微笑。石道尽处是座大厅,一排排落地长窗中透了灯火出来。她走到长窗之前,朗声道:“徒儿,你在里面吗?”

    “啊,师父,您来了,太好了。”里面传出了段誉的声音。

    “你快快出来,随我去吧。”东方不败继续说道。

    突然厅里一个嗓子嘶哑的声音喝道:“什么人?滚进来。”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答道:“哈哈,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滚出来?”

    一语甫毕,东方不败微一运气,右掌向着长窗一挥,那窗即被推开,一眼望去,厅上或坐或站,共有十七八人。中间椅上坐着个黑衣女子,背心朝外,瞧不见面貌,背影苗条,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东边太师椅中坐着两个老妪,空着双手,其余十余名男女都手执兵刃。段誉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左首,显得焦躁不安,一见东方不败,脸上即浮起一丝喜悦之色。

    坐在上首那老妪满头白发,身子矮小,嘶声喝道:“喂,姑娘!你来干什么?”

    东方不败也不搭理她,对着段誉说道:“徒儿,你还不出来跟为师走,愣在那儿干嘛?”

    那老妪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见来者并不理睬自己,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东方不败。不等段誉回答东方不败的问题,坐在下首的那老妪喝道:“小姑娘,这等不识好歹!瑞婆婆亲口跟你说话,算是瞧得起你小妮子了!你知道这位老婆婆是谁?当真有眼不识泰山。”

    这老妪甚是肥胖,肚子凸出,便似有了七八个月身孕一般,头发花白,满脸横肉,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几分,左右腰间各插两柄阔刃短刀。

    东方不败还是不睬说话之人,只是语气平和地对段誉说:“咱们走吧!”说完便转身做出离去之状。见到这番举动,那胖老妪大怒,霍地站起,大声道:“哼哼,今天谁也别想走!”

    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夹杂着几片落叶,刚好飞至东方不败身前。就在此刻,她抓住时机,运起“东方万化”中的“化叶为箭”,双手一挥,击在那些树叶之上,将新练成的“北冥正气”注入其中,只听得“嘭嘭嘭”几声,那些落叶便如离弦的羽箭一般,破空而出,激射向站在对面墙头上准备动手阻拦自己的七八个人。

    一时间,“哎哟”、“啊”、“噢”之声此起彼伏,那几个人全部从墙头之上跌落了下来,在地上不住呻吟,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东方不败头也不回,背对着那两个老妪,还是平静地说道:“我和我徒儿要走,二位拦得了吗?”

    那胖老妪对着瑞婆婆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在说:“咱们好像是拦她不住。”那瑞婆婆随即对着胖老妪还了一眼,好似答道:“什么‘好像’啊,咱们是肯定拦不住她的。”

    于是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这位女侠武功卓绝,恕老身眼拙,看不出女侠的功夫路数是哪门哪派的,还请速带令高足离去,老身还要与这小贱人了结一桩恩怨。”说着瞟了一眼中间椅上坐着的那个黑衣女子。

    “不,我不走。”段誉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

    东方不败也终于转过身来,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难以常理度之的徒儿,心道:“这小子又要发什么疯了?肯定又要给我找什么麻烦。”

    段誉接着道:“要走,我也要同这位姑娘一起走。”说着伸手指了指那黑衣女子。

    那胖老妪骂道:“操//你//奶//奶的!瑞婆婆给你脸你不要,就休怪我平婆婆把你的脸给削下来。”挥刀在他脸前一尺处虚劈两下,呼呼风响。段誉只吓得全是冷汗,一颗心怦怦乱跳,脸上却硬装洋洋自得。

    瑞婆婆道:“你这小子油头粉脸,是这小贱人的相好吗?”说着向那黑衣女郎的背心一指。段誉道:“这位姑娘我生平从来没见过。不过瑞婆婆哪,我劝你说话客气些。你出口伤人,这位姑娘大人大量,不来跟你计较,你自己的人品可就不怎么高明了。”

    瑞婆婆呸的一声,道:“你这小子倒教训我起来啦。你既跟这小贱人素不相识,干吗要带她一起走……不对,是留下来陪她送死?”

    段誉转过语调,对着那姑娘彬彬有礼地道:“在下要报答她的借马之德。”

    他此言一出,厅上众人的目光中全都流露出一份难以置信——这姑娘只是借了他一匹马,他便要以性命想报,不是傻得可以,就是蠢得到家。

    只听那女郎缓缓地道:“借马给你,是我冲着人家面子,用不着你来报答。你快跟你师父走吧!”她口中说话,脸孔仍然朝里,并不转头,声音轻柔动听。

    段誉道:“在下与钟谷主骑了黑玫瑰,到无量山中去救了钟姑娘和神农帮帮众,还取了解药,解了在下断肠散之毒。如此一来,这黑玫瑰于钟姑娘、神农帮帮众和在下都有救命之恩,而它的主人便是姑娘你了,就是说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在下觉得非向姑娘报答这个恩情不可。”

    那女郎道:“报什么恩?你半点武功不会,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一具尸体而已。”她语音清脆,但语气中却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暖意,听来说不出的不舒服,似乎她对世上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又似对人人怀有极大敌意,恨不得将世人杀个干干净净。

    段誉听她言语无礼,微觉不快,但随即想到她已落入强仇手中,处境凶险之极,心情不佳,原亦难怪,反起同情之心。温言道:“刚才在下就在想,自己不会武功,今日断无幸免之理。但能为姑娘挡两下刀子,也算报了恩了。而现在,师父,您既然来了,就请出手救救这位姑娘吧!”

    东方不败心中一凛,顿觉自己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这麻烦还真来了。但她也不着恼,当即摇了摇头,说道:“为师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可不是她的师父。你师父应该救你,但你师父可不该救她。她师父才应该救她,而她师父又不在这里。所以应该把她留下来,等着她的师父来救她。你却叫你师父救她,为师一来不想管闲事,二来怕麻烦,三来怕出汗,因此是不救她的。我说不救,就是不救。你要救,自己救!”

    她一见那黑衣女郎,便知其身怀武艺,眼前的情况显是一般的江湖仇杀,她当然就不愿意插手。那姑娘能否逃出生天,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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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妄念风轻云淡(三)脱困

    段誉直听得抓耳挠腮起来,寻思半晌,终于说道:“那,那就由徒儿出手救她,如若徒儿遭遇危难,师父再出手相救徒儿,这样行吗?”

    东方不败听罢,拍手道:“好啊,好啊。好小子,真聪明,居然想到这个办法将为师拉下水,真有你的。为师早就说过你有大侠风范,因为你有一颗侠义之心。今日你的表现,证明为师的眼光没错。”

    段誉听到“神仙姊姊”又在夸奖自己,一身便即轻飘飘起来,浑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不过吗,你每次要充大侠,不仅是光靠一颗侠义之心就够了的。你现在想救那位姑娘,却终要累得我出手,这种狐假虎威、借刀杀人、慷他人之慨的行径,是君子所为吗?”

    段誉忙道:“师……师父……说……说得甚是,弟子今日的所作所为,断是有损君子德行。但从今往后,徒儿一定勤练武艺,以后行侠仗义,决不再劳师父您出手。”

    东方不败微笑颔首,本想就此吩咐段誉带着那姑娘走,自己会出手对付阻拦他之人,也算应了是救他而非救那姑娘。岂料那女郎却突然冷笑道:“你两师徒一唱一和,假惺惺的来讨好我,有什么用意?”

    东方不败登时怒气上冲,刚想出言喝骂,却听段誉朗声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但既知有人意欲加害,岂可置之不理?‘假惺惺讨好’五字,从何说起?”那女郎道:“你知我是谁?”段誉道:“不知。所以更不会有意讨好姑娘了。”接着又对着东方不败说:“师父,您别生气。再请问一句,就让徒儿来救她,而您出手救我,行吗?”

    黑衣女郎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大男人,却接二连三地向一个小女人低声下气地哀求,还要脸是不要?”

    段誉也怒了,朗声道:“这位姑娘,请放尊重些,神……我师父乃是世外高人,武功高强,岂是一个小女人?再者,巾帼未必不及须眉勇,在下这须眉男儿,手无缚鸡之力,原是比不上我师父的了,在下想请她帮忙,向她求恳,乃是理所当然的应有之义,怎么能说在下不要脸呢?”

    黑衣女郎道:“嘿嘿,话倒不错。不过你这样求她,她也未必应你,而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将了出去,那你以后还怎地做人?”

    平婆婆突然粗声喝道:“小贱人,尽拖延干吗?起身动手吧!”双刀相击,铮铮之声刺耳。

    黑衣女郎冷冷地道:“你已活了这大把年纪,要死也不争早在这一刻。苏州那姓王的恶婆娘干吗自己不来跟我动手,却派你们这批奴才来跟我啰唣?”

    瑞婆婆道:“我们夫人何等尊贵,你这小贱人便想见我们夫人一面,那也千难万难。”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来一般,猛地扭头,转向东方不败,借着月光,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阵,咦了一声,心中暗暗纳罕:“这个红衣女子长得好像我家夫人啊!”

    随即又转向那黑衣女子,继续道:“你知道好歹的,乖乖的跟我们去,向夫人叩几个响头,说不定我们夫人宽宏大量,饶了你小命。你再想逃走,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师父呢?”

    黑衣女子尖声叫道:“我师父就在你背后!”

    瑞婆婆、平婆婆等都吃了一惊,一齐转头,背后却哪里有人?

    段誉见这干人个个神色惊惶,都上了个大当,忍不住哈哈大笑。平婆婆怒道:“笑什么?”

    段誉笑道:“可笑,可笑!”平婆婆又问:“什么可笑?”段誉道:“哈哈,可笑之极!”

    平婆婆问道:“什么可笑之极?”

    段誉道:“嘿嘿,可笑之极矣,可笑之极矣哉!”平婆婆怒道:“什么可笑矣啊哉的?”

    瑞婆婆道:“平婆婆,别理这臭小子!”向黑衣女郎道:“姑娘,你从江南一直逃到大理。我们万里迢迢地赶来,你想是不是还能善罢?我们就算人人都死在你手下,也非擒你回去不可。你出手吧!”

    段誉听瑞婆婆的口气,对这黑衣女郎着实忌惮,不由得暗暗称奇。眼见大厅上十七八人横眉怒目,握着兵刃跃跃欲试,却没一个径自上前动手。平婆婆手握双刀,数次走近黑衣女郎背后,总是立即退回。

    黑衣女郎道:“喂,还马的,这许多人要打我一个,你师父又不出手帮我,你说怎么办?”段誉道:“嗯,黑玫瑰就在外面,你如能突围而出,赶快骑了逃走。这马脚程极快,他们追你不上。”

    黑衣女郎沉吟半晌,突然喝道:“姓祝的老头儿,你给我滚出去!”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颤声道:“你说什么?”黑衣女郎道:“你快滚出厅去,我今天不想杀你。”那老者手中长剑一挺,喝道:“你胡说什么?”声音发抖,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怕。

    黑衣女郎道:“你又不是姓王的恶婆娘手下,只不过给这两个老太婆拉了来瞎凑热闹。一路之上,你对我还算客气,那些家伙老是想揭我面幕,你倒不断劝阻。哼,还算不该死,这就滚出去吧!”那老者脸如土色,手中长剑的剑尖慢慢垂了下来。

    段誉劝道:“姑娘,你叫他出去,也就是了,不该用这个‘滚’字。你说话这么不客气,祝老爷子岂不要生气?”

    哪知这姓祝老者脸色一阵犹豫、一阵恐惧,突然间当啷一声响,长剑落地,双手掩面,当真奔了出去。他刚伸手去推厅上长窗,平婆婆右手挥动,一柄短刀疾飞出去,刺向他的后心。

    东方不败一个闪身,伸手在半空中接住那把刀,叱问道:“老人家,你没老糊涂吧?这位老爷子可是你们自己人啊,你怎地忽下毒手?”

    那老者刚才听到背后风声飒然,知道自己差点中刀而亡,现在躲过一劫,惊骇之余,也不转身相谢救命恩人,而是自顾自地落荒而去。既然东方不败要保他活命,守在外面的人也不再拦他了。

    平婆婆见东方不败出手,心中“咯噔”一愕,也不回答她,而是伸出右手从腰间另拔一柄短刀,双手仍各持一刀,全神贯注地凝视黑衣女郎。厅上余人都走上几步,作势要扑上攻击,眼见只须有人一声令下,十余件兵刃便齐向黑衣女郎身上砍落。

    段誉见此情势,不由得义愤填膺,大喝:“你们这许多人,围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孤身弱女,还有天理王法么?”抢上数步,挡在黑衣女郎身后,喝道:“你们胆敢动手?”他虽不会半点武功,但正气凛然,自有一股威风。

    瑞婆婆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禁又回首看了一眼站在厅外的东方不败,只见她已把短刀扔到地上,正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显得对眼前的情形漠不关心,但见识过她刚才那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和半空接飞刀的功夫,谁都不能保证她在看见自己徒儿收到威胁时不会突然发难。

    瑞婆婆奉命率众自江南来到大理追擒这黑衣女郎,在此异乡客地,实不愿多生枝节,说道:“阁下定要招揽这事了?”语气竟客气了些。段誉道:“不错,我不能让你们恃强欺弱。”瑞婆婆道:“阁下属何门派?跟这小贱人是亲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

    段誉摇头道:“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不过世上事情,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身少女,未免太不光彩,口出粗言,更非前辈风范。”低声道:“姑娘快逃,我设法稳住他们。”

    黑衣女郎也低声道:“你为我送了性命,不后悔么?”段誉道:“姑娘放心,有我师父在,我死不了。就算死了,也是死而无悔。”黑衣女郎又问:“你不怕死么?”段誉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怕死,可是……可是……”

    黑衣女郎突然大声道:“你手无缚鸡之力,逞什么英雄好汉?”右手突然挥动,两根彩带飞出,将段誉双手双脚分别缚住了。瑞婆婆、平婆婆等人见她突然袭击段誉,都大出意料之外,群相惊愕之际,黑衣女郎左手连扬。

    段誉耳中只听得咕咚、砰嘭之声连响,左右都有人摔倒,眼前刀剑光芒飞舞闪烁,蓦地里大厅上烛光齐熄,眼前陡黑,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已被提在空中。

    这几下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他霎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听得四下里吆喝纷作:“莫让贱人逃了!”“留神她毒箭!”“放飞刀!放飞刀!”跟着玎珰呛啷一阵乱响,一阵暗器朝他飞来。

    眼前红影一闪,跟着“当啷”“当啷”的声音不绝。原来东方不败挡在他身前,双袖疾挥疾舞,将所有暗器格挡落地。他身子又向上飞,马蹄声响,已是身在马背,但手脚都被缚住了,动弹不得。

    只觉自己后颈靠在一人身上,鼻中闻到阵阵幽香,正是那黑衣女郎身上的香气。忽见一抹红影飘至,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之上,鼻中又闻到一股更加甜美的幽香,却不是东方不败是谁?于是乎,段誉脚高头低,斜悬马背,被那黑衣女郎和东方不败夹在正中间,听见蹄声得得,既轻且稳,浑不似载了三人之感,敌人的追逐喊杀声已在身后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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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妄念风轻云淡(四)王子

    (哎呀,终于传上来了,这一章可真够长的。亲们,请多给点推荐票喔,谢谢啦!)

    黑玫瑰奔了一阵,敌人喧叫声已丝毫不闻。段誉被一前一后两名女子夹在中间,借着马奔腾时的上下颠簸,一会儿他的后股磨到那黑衣女郎的蛮腰上,一会儿他的前胸又蹭到东方不败的大腿上,这滋味真是好不……难过!

    若是寻常登徒浪子处在段誉当下的位置上,多半会尽情揩油,无比受用。但段誉毕竟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岂是一般市井之徒可以比的?

    他背后的黑衣女子有多漂亮,他是不知道的。然而他前面的东方不败有多美丽,他却是领教过的。

    段誉在东方不败那温软的身躯上摩挲着,虽然隔着层层衣衫,但也感受到了她滑腻的肌肤,不由得心神荡漾,随即自责:“段誉啊段誉,这是什么时刻,你居然心起绮念,可真禽兽不如!人家是冰清玉洁、尊贵无比的仙女,你心中生起半分不良念头,便是亵渎了她。而且你已拜她为师,难道还要行止乖悖,竟做出逆伦之事来?该打,真正该打!”

    可惜双手皆被绑缚住,抬不起来,否则真要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打两下耳光了。宋时之人最重礼法,师徒间尊卑伦常,看得与君臣、父子一般,万万逆乱不得。现在他只觉自己的身子在东方不败的玉//体上多触碰一次,便是对“神仙姊姊”和自己的师父多了一分亵渎。

    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接触,本应给其他任何男子带来**荡魄的快乐,可是对于段誉来说,却直如用钢刀一刀又一刀刮着自己骨头般痛苦。

    实在耐受不住这种自责,段誉开口向黑衣女子说道:“姑娘,看来敌人已被我们甩掉了,请停下马来,放我下去吧。”黑衣女郎哼了一声,并不理睬。不仅是精神上的自责,眼下段誉手脚给带子紧紧缚住了,黑玫瑰每跨一步,带子束缚处便收紧一下,手脚越来越痛,头脑中一阵阵晕眩,**上也是说不出的痛苦,只好又叫道:“姑娘,快放了我!”

    突然间啪的一声,段誉脸上**辣的已吃了一记耳光。那女郎冷冰冰地道:“别啰嗦,姑娘没问你,不许说话!”

    段誉怒道:“为什么?”啪啪两下,又接连吃了两记耳光。这两下更加沉重,只打得他右耳嗡嗡作响。

    东方不败瞧在眼里,喜上眉梢,心中暗道:“呵呵,这是你小子自讨苦吃,让你当回东郭先生,才能体会到世道险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救的。”便也不出手阻拦。

    段誉大声叫道:“你动不动便打人,快放了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紧接着又向东方不败央求道:“师父快救我。”无助地盯着她,却见她只是微笑着摇头。突觉身子一扬,砰的一声,从斜刺里摔到了地下,可是手足均遭带子缚住,带子的另一端仍握在那女郎手中,段誉便被黑玫瑰拉着,在地下横拖而前。

    那女郎口中低喝,命黑玫瑰放慢脚步,问道:“呵呵,看吧,连你师父都不理你。你服了么?听我的话了么?”

    段誉大声道:“不服,不服!不听,不听!适才我死在临头,尚自不惧。你小小折磨我一下,我怕……我怕……”他本想要说“我怕什么?”但此时恰好被拉过路上两个土丘,连抛两下,将两句“什么”都咽在口中,说不出来。

    黑衣女郎冷冷地道:“你怕了吧!”一拉彩带,将他提上马背。段誉道:“我是说‘我怕什么?’当然不怕!快放了我,我不愿给你牵着走!”

    那女郎哼的一声,道:“在我面前,谁有说话的份儿?我要折磨你,便要治得你死去活来,岂是‘小小折磨’这么便宜?”说着左手送出,又将他抛落马背,着地拖行。

    段誉心下大怒,暗想:“这些人口口声声骂你小贱人,原来大有道理。”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骂人了。”那女郎道:“你有胆子便骂。我这一生之中,给人骂得还不够么?”段誉听她最后这句话颇有凄苦之意,一句“小贱人”刚要吐出口来,心中一软,便即忍住。

    那女郎等了片刻,见他不再做声,说道:“哼,料你也不敢骂!”

    段誉接口道:“我听你说得可怜,不忍心骂,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那女郎一声呼哨,催马快行,黑玫瑰放开四蹄,急奔起来。这一来段誉可就苦了,头脸手足给道上的沙石擦得鲜血淋漓。那女郎叫道:“你投不投降?”段誉大声骂道:“你这不分好歹的泼辣女子!”那女郎道:“这不算骂!我本是泼辣女子,用得着你说?我自己不知道么?”

    段誉道:“我……我……对你……对你……一片好心……”突然脑袋撞上路边一块突出的石头,登时昏了过去,失去知觉前迷迷糊糊地听见东方不败叫了声:“你太过分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头上一阵清凉,便醒了过来,甫一睁眼,便见东方不败正神色焦急地看着自己,手中还兀自捧着半捧水。原来东方不败见他昏晕,知道他这教训着实够大了,便斥责那黑衣女郎的行径过分,同时飞下马来,挥手斩断了缚住段誉手足的带子,抱起他,在附近寻了一条小溪,再手捧冷水淋在他头上,才使他醒转。

    “小子……徒儿,你终于醒了。你尽给为师找麻烦,现在知道在江湖上多管闲事的下场了不?”东方不败关切中略带责备地问道。

    段誉看着东方不败那关切的眼神,知道是她救下了自己,心中十分感动,当即说道:“师……师父,您……您待我……真好。”接着却说:“那姑娘脾气如此古怪,说不定她父母双亡,一生遭逢过无数不幸。也说不定她相貌丑陋无比,以致不肯以面目示人,倒是个可怜人。徒儿,徒儿并不后悔……管她的闲事。”

    东方不败听罢,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唉,也罢,也罢。你这小子定是要当活菩萨当到底了,师父拦也拦不住。从今个儿起,为师就传你武艺,希望你以后既有当活菩萨的心,又有当活菩萨的本事。”

    段誉听了,当即跪倒在地,向东方不败磕头道:“徒儿多谢师父。”

    东方不败将他扶起,辨明了方向,搀着他向着“万劫谷”方向走去。

    走在半路上,段誉向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那女郎,料想她为了躲避仇家,已经自己一个人走远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向东方不败问道:“师父,既然钟姑娘已经获救,我们还去‘万劫谷’干什么?那钟谷主嫉我们姓段的人如仇,我这一去,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东方不败随口答道:“噢,你救了人家钟谷主的女儿,他还不得七碟子八盏儿地款待你一番啊!你还是用你的化名‘余端’,多好听啊,钟谷主一定不会为难你的。再说,师父已经答应钟谷主要帮他教训一个调戏他妻子,就是钟夫人,的狂蜂浪蝶,叫什么段正淳来着。这不关你的事,你就在谷中好吃好住好玩就行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段誉听罢颤声道:“师……师父,你……你要……对付……徒儿的爹爹……段……段正淳?”

    东方不败回答:“嗯,对为师是要收拾段正淳那个风流……啊,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是你的父亲?”

    段誉点头道:“对啊,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正是家严。”

    东方不败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哈哈,那大理镇南王竟然是我徒儿的父亲,那么你是王子啰!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竟然收了一个王子做徒弟。”

    段誉问道:“师父,你,你真的要为难家严吗?”

    东方不败虽然对段誉的身世将信将疑,但还是正色道:“当然不会啦,为师答应钟谷主之时并不知道段正淳就是令尊,要是早知道的话,为师就决计不会答应他了。”

    段誉喜道:“真的,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绝不会为难徒儿的。那现在我们快去‘万劫谷’,我要去见钟谷主,晓谕一番,不许他这样算计我爹爹。”

    东方不败伸出左手的食指,对着段誉的脑门戳了一戳,厉声道:“你这个呆子,如果你能晓谕得动人家,那我辈习武还有何用?”

    段誉捂着被她戳得发疼的额头,疑惑道:“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得立即去通知令尊有人要加害于他,请他务必早作防范。”东方不败转过身去,双手叉腰道。

    段誉却在一旁犹疑不定,过了一阵才自言自语道:“唉,罢了,罢了,我见了爹爹,最多答允跟他学武功,身为人子,怎可爹爹有难而不回去替他老人家排忧解难的道理……”

    东方不败听了,好奇地问:“喔,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你不愿学武才从家里逃出来的?”段誉道:“嗯,爹爹要教我练武功,我不肯练。他逼得紧了,我只得逃走。”

    “那么你又为何愿意拜我为师?看来这师拜得的确不是诚心实意的。唉,罢了,罢了,你不愿学武功,师父也是不会勉强你的。”东方不败故作失望道,心中却暗自欢喜:“哈哈,原来他不愿习武啊!那太好了,我也不用再硬着头皮当他的师父,传授他帛卷上的武功了。何不趁此机会,赶快摆脱这个尽爱到处惹麻烦的书呆子?对,就这么办。”

    段誉忙向东方不败解释:“不,不,徒儿真的是一心一意要拜在师父您的门下,学习武艺的。”

    东方不败不屑道:“你别骗我了,连你亲爹的话都不听,还会听我这个萍水相逢之人的闲言碎语吗?”

    段誉道:“并非徒儿不听家严的吩咐,只是徒儿从小受了佛戒。爹爹请了一位老师教徒儿念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请了一位高僧教徒儿念佛经。十多年来,徒儿学的都是儒家的仁人之心,推己及人,佛家的戒杀戒嗔,慈悲为怀,忽然爹爹教徒儿练武,学打人杀人的法子,徒儿自然觉得不对头。爹爹跟徒儿接连辩了三天,徒儿始终不服。他把许多佛经的句子都背错了,解得也不对。”

    东方不败道:“于是你爹爹大怒,就打了你一顿,是不是?”

    段誉摇头道:“徒儿的爹爹不是打了徒儿一顿,他伸手点了徒儿两处穴道。一霎时间,徒儿全身好像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咬,又像有许许多多蚊子同时在吸血。爹爹说:‘这滋味好不好受?我是你爹爹,待会自然跟你解了穴道。但若你遇到的是敌人,那时可叫你死不了,活不成。你倒试试自杀看。’徒儿给他点了穴道后,要抬起一根手指头也是不能,哪里还能自杀。再说,徒儿活得好好的,又干吗要自杀?后来徒儿的妈妈跟爹爹争吵,爹爹解了徒儿的穴道。第二天徒儿便偷偷地溜了。”

    东方不败道:“你不会武功,江湖上许多坏事又不懂,竟敢一个人跑出来闯荡。你段家的点穴功夫天下无双,叫做‘一阳指’。学武的人一听到‘一阳指’三个字,个个垂涎三尺,羡慕得十天十夜睡不着觉。要是有人知道你爹爹会这功夫,说不定便起下歹心,将你绑架了去,要你爹爹用‘一阳指’的穴道谱诀来换。那怎么办?”

    段誉曾听父母说过,他爹爹所会的确是“一阳指”,便搔头道:“我爹爹恼起来,就得跟那人好好地打上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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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妄念风轻云淡(五)约定

    (这一章也不短呐,是本回点题明旨的一章,继续看段誉犯花痴、卖萌吧。陈淑桦演唱的《笑红尘》很适合作为本章节的背景音乐。请记住,教主就算是女子,那也是“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的人,而决不会做出什么“爱我好不好,褪去一身骄傲”的事。亲们,请多给点推荐票喔,谢谢啦!)

    东方不败冷笑道:“哼哼,你落在人家手里,你爹爹投鼠忌器,事情就难办得紧了。你这样不听话,如此恣意妄为,不好好学武功却到处乱跑,我也不敢再当你的师父了,我可不想整天担心徒儿被人家绑了去做人质,胁迫于我。段王子,你这就另请高明去吧!”

    段誉急忙跑到东方不败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向她拼命磕头,并且说道:“师父,师父,徒儿既已拜入您的门下,就一生供您驱策,遵您号令,百死无悔,求求您了,别赶我走!”

    东方不败见他样子诚恳之极,突然心念一动,往事汹涌而来:“奇怪,真是奇怪,这个段王子他原本不想学武,连他亲生父亲使尽手段逼迫于他,他都不学,又为何硬要拜入我的门下?等等,其实,我难道是一生下来就想学武的吗?要不是那些个江湖恩怨害得我背上了亲人被杀的血海深仇,而义父又收养了我的话,恐怕我也是一辈子不想习武的。自从有了武功以后,伴随我的便是整日价的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连吃顿安稳饭、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望,这一切难道是我所想要的吗?而眼前这位段公子,不会武功却也乐得逍遥,也许他选择逃避学武,才是人间正道。”

    于是不由得叹道:“唉,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早就厌倦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希望能做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过上风轻云淡的日子。”

    段誉止住了磕头,怔怔地望着东方不败,心中不解:“师父不是一直在无量山隐居吗?怎会说出如此沧桑的话来?喔,是了,在隐居之前,师父定然已久历江湖了。”

    东方不败接着说道:“你看这样如何,我现在先不传你武功,咱们暂且也不以师徒相称了。咱们马上就去贵府给令尊报讯。从此地到贵府,一路上我绝不使用武功。你就陪我过一段不会武功的常人日子。等到了贵府,你再定夺是否奉我为师、向我学武。”

    段誉忙点头道:“行,一切听师……神仙姊姊的。”

    东方不败道:“那你还不快起来,段贤弟。”

    “哦,是,是。”段誉忙站起身来,然后便引着东方不败向着自己家走去。

    这澜沧江畔荒凉已极,连走数十里也不见人烟。这一日他俩唯有采些野果充饥,晚间便在山坳中寻了个山洞休息了一晚。东方不败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因此进洞后盘膝打坐,合眼便睡,潇洒自在得,确如神仙。

    可是有这般绝代佳人在侧,段誉就夜不能寐了,他时不时地睁开双目瞄上东方不败一眼,忽而又想入非非起来,下一刻又自责亵渎了仙子,把自己读过的儒家、道家、佛家甚至其它各家经卷典籍里的内容搬出来在脑海里默念上个百八十遍,洗涤心灵,迫使自己安分守礼。

    不多时,再次借着皎洁的月光悄悄朝她那如午夜昙花般清丽脱俗的面容望了一眼,什么子曰诗云的登时都灰飞烟灭,头脑一下子又被各种旖旎的风光所充塞……

    次日清晨,两人径向东行,到得一处大市镇。段誉自顾全身衣衫破烂不堪,肚中又觉饥饿,就想要购置一身新装换上,并买点食物果腹。只可惜他怀中所携银两早在跌入深谷时,便遗失在峭壁间。当段誉正要发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叹时,东方不败却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要他去一家银铺兑成银子。

    待换好银两后,二人投店借宿,分占两房。东方不败叫了一桌菜肴和几大碗饭,命店小二送来,同段誉一道痛痛快快地大吃大喝起来,段誉心下好不感激。别看她一身华丽女装打扮,吃起饭来却也不拘束,比之段誉更显豪迈。

    段誉连一碗饭还没下肚,东方不败已经开始吃第四碗了。段誉瞧在眼里,心中暗自惊讶道:“之前我只道神仙姊姊的力气很大,却不想她的饭量也是如此之大!”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相对一笑,回想前几日的奔波劳碌,直如隔世。

    东方不败道:“段贤弟,你在此稍候,我出去一会。”这一去竟是一个多时辰。段誉正自担忧,生怕她遇上了麻烦,却见她双手大包小包,挟了许多东西回来。

    东方不败打开包裹,一包包都是男子衣饰,说道:“段贤弟,你全身衣衫破烂不堪,快来换一身新的。”段誉手里接过新衣,心中对东方不败的爱意已然无以复加:“神仙姊姊待我……待我如此之好。我段誉今生就算是为她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东方不败却若无其事地拧起一包衣物,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不多时,当她再跨入段誉房门的时候,二人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俨然两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只见此时的东方不败,身着一袭白衣胜雪,手摇一柄折扇生风,头戴一顶峨冠高耸,眉若利剑,目似朗星,面如冠玉,当真是飘逸如仙,玉树临风,英气逼人,连身为男子的段誉也啧啧赞叹:“神仙姊姊就算换上男装,还是神仙模样,只不过是从仙女变成了……变成了男神仙。”

    不过段誉倒是纳闷,为何神仙姊姊要换上一身男装,却把那套华美的女装换下来放在一个包袱里。出得店时,店小二牵过两匹鞍辔鲜明的高头大马过来,也是东方不败买来的。东方不败把那个装着自己女装和日月双剑的包裹挂在一匹马的马鞍旁,便即翻身上马,段誉也跟着骑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

    二人乘马而行,缓缓向东。路上东方不败运功变声,嘱咐段誉道:“段贤弟,从现在起,你就别叫我神仙姊姊了。还有,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我是女儿身,就连向你的至亲之人都不可透露,切记切记。”

    段誉一口答应:“好,您不让我说,我一定不说。那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啊?咦,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啊?”

    “你就叫我东方大哥。我有一门功夫,使将起来可以改变说话的声音,也算不上武功,你想学的话,我也尽可传授于你。”东方不败爽朗地说道。

    段誉心道:“喔,原来神仙姊姊的姓氏是‘东方’,不知她的芳名是……难道是‘秋水’?东方秋水,好动听的名字啊,好温柔的名字,好名字,呵呵呵呵。”他突然想起石洞东壁上“无涯子为秋水妹书”那几个字,也不去多想自己的揣测是否有何漏洞,登时便高兴起来,自顾自地陶醉在“东方秋水”这四个字中。

    在外出采购之时,东方不败已经买了当地的黄历,确定自己所处的年代正是大理保定二十二年,北宋末年。于是忖道:“我来到这里之前,本已打算要浪迹天涯,活出一个真的我。而在当时,我连‘东方不败’这个本名都不敢随意向人提起,焉能做到‘真’?而现在,我终于可以没有顾忌地告诉别人我叫东方不败了。老天爷,你将我送至此处,真是待我不薄。”

    对于从小就习惯男儿打扮的东方不败来说,长久穿着艳丽女装在外奔走,太过招摇,反而觉得不自在,唯有换上男装才合了自己的心意。“女扮男装”本是一种“假”,但到了她这儿,反而成了一种“真”,真心真性的真。加之她本就生得貌若天仙,要是再作一套女儿身的打扮,任何男人见了她,都难免神魂颠倒,生出些许绮思旖念,甚至曲意逢迎,对她讨好卖乖,让她看不清这世道的本来面貌。

    先前东方不败到集市上采买衣物时便有所体会。起初她也非常享受这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但后来逐渐警觉到这种感觉只是虚假的烟雾,留念不得,要了解人世的真相,还是掩盖上自己的绝世女色为妙。如此以“假”求“真”,亦是一种“真”。

    次日午后,跨经另一座铁索桥,重渡澜沧江,行出二十余里后,到了一个小市镇上。两人肚中又觉饥饿,于是到饭铺中去买饭吃。

    两人在板凳上坐落,饭店主人端上饭菜,说道:“今儿不逢集,没鱼没肉,两位相公将就吃些青菜豆腐下饭。”东方不败和段誉皆道:“甚好,甚好。”端起饭碗便吃。

    东方不败从小生长在农村的读书人之家,本就习惯于粗茶淡饭,加入日月神教后更是时常风餐露宿,能像今日般安安稳稳坐下来吃顿青菜豆腐,也是生平一件快事;而段誉生在王府,一生锦衣玉食,只因数日来鞍马劳顿,加之有“神仙姊姊”作陪,今日吃此粗粝,却也直感比享用山珍海味还来得香甜。

    其实相比于眼前的饭菜,段誉对东方不败更加关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她大大咧咧地夹菜、扒饭,心里数着她吃饭的碗数:“一碗,两碗……”当数到第五碗饭时,段誉忽听得店门外有个男人说道:“娘子,这里倒有家吃饭的地儿,我们进去吃点儿东西吧!”一个女子笑着应道:“你这家伙为何这么快就饿了?好吧,好吧,依了你。”

    段誉听得声音好熟,立时想到正是无量剑的干光豪与他那葛师妹,心下惊慌,急忙转身朝里,暗想:“他怎么叫起他师妹‘娘子’来了?对了,他们不是做了夫妻了吗。我这一卦是‘无妄卦’,‘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虽无牛系,但这位干大哥娶了媳妇,我段公子却遇上麻烦了。”

    东方不败看见他的举止古怪,又回头看了看来人,心中嘀咕道:“他们是谁?喔,我知道了,他们就是被段誉那小子撞破了……那个……情的无量剑派中的两个门人。”

    只听干光豪笑道:“不是我饿得快,我是担心娘子饿了。”那葛师妹啐了一口,低声笑道:“哼!嘴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拿我当替罪羊。”语音中含着娇嗔薄怒。两人走进饭店坐下,干光豪大声叫道:“店家,上酒菜来,有没有牛肉啊?有的话先切上两斤……呃!”

    段誉只听得背后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搭上了右肩,将他身子扳了过去。登时段誉与干光豪面面相对。段誉苦笑道:“干大哥、干大嫂,恭喜你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无量剑东宗西宗合并归宗。”

    干光豪哈哈大笑,回头向那葛师妹望了一眼,段誉顺着他目光瞧去,见那葛师妹一张鹅蛋脸,左颊上有几粒白麻子,倒也颇有几分姿色。只见她满脸诧异、惊愕之色,忽地目露凶光,低沉着嗓子道:“问个清楚,他怎么到这里来啦?附近有无量剑的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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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妄念风轻云淡(六)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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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光豪顿时收起脸上笑容,恶狠狠地道:“我娘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快说。”段誉心想:“我胡说八道一番,最好将他们吓得快快逃走,否则这二人非找我麻烦不可。”便撒谎道:“刚才贵派有四位师兄,手提长剑,匆匆忙忙地在门外自西向东而过,似乎在追赶什么人。”

    干光豪脸色大变,向那葛师妹道:“走吧!”那葛师妹站起身来,右掌虚劈,作个杀人的姿式。干光豪点点头,拔出长剑,斩向段誉脖颈。

    这一剑来得好快,段誉见到那葛师妹的手势,便知不妙,早已缩身向后,可是仍然避不开。东方不败说过一路上自己不能使用武功,面临如此危机,也就只好伸出右手抓住段誉的后领将其往后一拉,使他的脖颈堪堪躲过白刃。

    一劈不中,干光豪立马再出第二剑,东方不败干脆起身离座,同时右手提起段誉,左手伸到右袖中掏出一张手巾,怡然自得地擦了擦嘴,但在无形间已让干光豪第二次劈了个空。

    见自己的师哥连出两招还不能制敌,那葛师妹心中一惊,“唰”地一下抽出佩剑,也急速刺向段誉的咽喉。东方不败一面用右手拉着段誉避开她的攻击,一面用左手把丝巾收好,随后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掏出几十文钱,往桌上一扔,朗声道:“掌柜的,结账。”

    这时干光豪的第三剑已然攻至,而葛师妹也配合着他发出了第二招。东方不败见状,右脚朝着段誉的小腿轻轻一踹,他的下半身就向上一扬,东方不败疾伸左手,托住段誉的臀部,把他打横抱在胸前。

    这下子,段誉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继而两眼一黑,全身的骨骼都要酥了一般,幸福得几欲晕厥过去,心中狂喜道:“哈……哈哈,神……神仙……姊……姊姊……竟……竟然抱……抱我……啦!哈……哈哈哈!”

    东方不败却无心留意躺在自己怀中的段誉脸上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向后转了三圈,一下闪过那一对师兄妹的合击,使其一时间惊愕不已,攻击停滞。不等二人回过神来,东方不败已经抱着段誉跨出店门,把他放上拴在屋外的两匹坐骑之一,自己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然后解开二驹的缰绳,催马而行。

    干光豪和他师妹这才如梦初醒,疾疾追出店门,跟在两匹快马之后,大叫道:“站住!站住!”

    听得干光豪二人的呼叫,段誉心中好笑,回了一句:“在下若是依二位所言,站住了,那还会有命吗?”说着更是扬手拍了一下马屁股,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听不到干光豪与葛师妹的叫喊声了。

    段誉这才长呼了一口气,勒了勒马缰,堪堪稳定了身形,忽然回想起躺在东方不败怀抱中的那一瞬温馨时刻,猛地心里一暖,忙对身畔的她谢道:“多谢东方大哥救命之恩!”东方不败却只是淡淡一笑,应道:“段贤弟说哪里话,我不救你,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给杀了?不谢,不谢。”

    行了一阵子,二人来到一处岔路口,忽闻嘘溜溜一声马嘶,转过头去,看到正是前天晚上那黑衣女郎骑了黑玫瑰从另一条小径上缓缓而来。

    段誉先前被这姑娘折磨了一番,见到她却并不忌恨,只是觉得她一个外地女子孤零零地骑马行在他乡陌生的道路上,颇显凄凉,于是策马赶到那女郎旁边,说道:“姑娘,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在这大理闯荡,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躲避那许多仇人,好不危险。不如到寒舍暂避一时,如何?”

    那女郎冷哼一声道:“哼,前几日我弄晕了你,你今日见了我,非但不来寻我的晦气,反而邀我到你家做客,任谁都瞧得出你没安好心。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把我引到你家,再来个瓮中捉鳖是不是?你这点小心思,怎能逃过本姑娘的法眼。”

    段誉听罢,心中好不恼怒,本想随口骂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一想到在眼前的可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也就只好把那句话又吞回肚中,柔声道:“姑娘,你误会在下了,在下前几日既然愿与姑娘同生共死,当然就不会加害姑娘。在下虽然因为姑娘而昏了过去,之后不也醒了过来吗?在下现在只是想请姑娘到家中避过仇家。家严武功不弱,还有几位叔叔、哥哥,都会些功夫,定能保姑娘周全。请……求姑娘跟我走吧。”

    他说得真挚,但那女郎却冷冷地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要帮助别人,竟要求人家接受帮助。我本来打算到你家看看的,可是我最恨人家求我,你求我去你家做客,我就偏偏不去了。”

    段誉忙道:“好,好。我不求姑娘!”

    那女郎道:“可是你已经求过了。”

    段誉道:“那么我刚才说过的不算。”

    那女郎道:“哼,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能不算?”

    段誉说道:“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我是……”

    见段誉竟一时答不上话来,那女郎嗤的一声笑,又向他打量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晚你宁可性命不要,也非留下来帮我,这会儿居然煞费苦心地邀我上你家去。哼,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段誉不解道:“我……我能安什么心?”

    那女郎道:“我师父说,世上男人就没一个有良心的,个个都会花言巧语地骗女人,心里净是不怀好意。男人的话一句也听不得。”

    段誉道:“那也不尽然啊,好像……好像……”一时举不出什么例子,便道:“好像姑娘的爹爹,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那女郎道:“我师父说,我爹爹就不是好人!”

    段誉眼见那女郎催得黑玫瑰越走越快,自己的马难以追上,叫道:“姑娘,慢走!”

    突然间人影晃动,道旁林中蹿出四人,拦在当路。黑玫瑰陡然停步,倒退了两步。这四人都是年轻女子,一色的碧绿斗篷,手中各持双钩,居中一人喝道:“你们两个,便是无量剑的干光豪与葛光佩,是不是?”

    段誉道:“不是,不是。干光豪和葛姑娘,在……他们在……”那女子道:“在哪里?你二人一男一女,年纪轻轻,结伴同行,瞧模样定是私奔,还不是无量剑干葛两个叛徒?”

    段誉笑道:“姑娘说话太也无理。葛光佩脸上有麻子点儿,这位姑娘却是花容月貌,美丽无比,大大不同。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两人同行,你看,我东方大哥来了。”说着便转身一指正策马徐来的东方不败,然后回头对那女子笑道:“这世上有三个人一起私奔的道理吗?啊哈哈哈。”

    那女子侧身瞧了瞧他们身后的东方不败,微微一愣,显是为其超凡俊逸所震慑,略一定神,扭头向黑衣女郎喝道:“把面罩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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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妄念风轻云淡 7遇袭【二更】

    忽然又听到两声大喊“站住”“站住”,段誉暗喜:“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回头一望,见正是干光豪同葛光佩二人,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匹马,循着地上的马蹄印,追了上来。段誉赶紧指向还在远处叫嚷着的干光豪和葛光佩,对着身穿碧绿斗篷的四个女子说道:“喏,你们要找的人在那儿呢!”

    先前问话的那个女子顺着段誉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干光豪与葛光佩身着无量剑派的衣服,当即朝左右三个同伴招了招手,挥钩攻上,大叫道:“叛徒,纳命来!”伴着话音,那三人便如扑食的苍鹰一般,脚一点地,便迅捷之极地向他们“嗖”地射了过去。

    干光豪和葛光佩见了那三个女子身上的衣饰,同时“啊哟”一声,勒马停步,随即转身纵马而逃。那三个绿篷人轻功倒真也了得,徒步追赶那两匹马,却也逼得越来越接近。直到五人都消失在东方不败他们的视线里,虽然那对私奔的年轻男女还未被追上,但其生死,当真未卜。

    留下的那个绿篷女子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同伴捉了人犯归来,然而她那两只妙目却不住地瞧向东方不败,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过了半晌,见其他三个身着碧绿斗篷的人还没返回,她两眼中显出一丝焦急之色,但却是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欣喜之情。只见她纤腰款摆,颇具风情地来到东方不败跟前,福了一福,语带恭敬地问:“敢问这位公子怎样称呼?”

    东方不败刚要回答,忽然嗤地一声,黑衣女郎发出一枚短箭。这一射出之前全无征兆,去势又是快极,那绿篷女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东方不败身上,哪里料到自己会有此飞来横祸,当即中箭倒地,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段誉见了,大惊失色,嗫嚅道:“你……你……你这……这是……干……干什么?”那黑衣女郎却显出一副不满意的表情,回答说:“哼,要不是那两个倒霉蛋恰在刚才出现和你这小子插嘴的话,我早已把其他三个穿斗篷的家伙也一并射死了!”

    段誉闻言,当即问她:“为什么呀?就因为她要看你的真面貌?你哪用得着出手杀人,拉下面幕来给她瞧上一眼,不就行了吗?”

    那女郎厉声道:“住嘴!我用得着你教训?谁叫她说我跟你私……私……什么的?后来看见她还在那里卖弄风骚,与别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把她射死了。”段誉道:“是,是。这是她胡说的不是,不过姑娘还是不必杀人。”

    黑衣女郎听段誉老是责备自己不该杀人,本想上前挥手就打,突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插科打诨道:“跟我段贤弟私奔,姑娘你也不吃亏嘛!”眼睛循声一扫,落在一旁良驹之上傲然挺立、眉宇轩昂的东方不败。

    听了东方不败的言语,黑衣女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想对她怒目而视,但看见她的模样之后,心中不禁一怔:“啊,这位公子是谁?生得好生俊俏,简直不似凡间所有。”于是便向段誉问道:“那天跟你在一起的红衣女人,就是你的师父,到那里去了?这位公子又是谁?”

    那夜她几乎一直背对着东方不败,只是在飞出大厅时对她匆匆一瞥,瞧见了她身着一袭红衣,根本就没看清她的脸,而现在东方不败又运功变声,她自然也无法从声音上识别出眼前的人就是段誉的师父。

    段誉忙回答道:“我师父啊,她……她闭关修炼去了,这位是我的大哥。”那女郎笑道:“什么闭关修炼啊,别骗我了,她肯定是被你这傻子气走了。你又从哪儿冒出来个大哥啊?”

    段誉回应:“这个嘛……这个……你就别管了,对了,姑娘,你到底愿不愿意随我……”

    不待段誉把话说完,那女子就打断了他,冷冷地道:“走,在前面带路吧!”段誉听罢,欣喜道:“姑……姑娘……你……你同意到我家去了,太好了。”

    两人当即策马,携同东方不败,缓缓向东行去。走了一会,那女郎问段誉道:“你叫什么名字?”段誉答道:“我名叫段誉,字和誉,大理人氏。”

    那女郎问道:“你姓段?叫做段誉?”段誉道:“是啊,名誉的‘誉’。”那女郎道:“哼!你名誉挺好么?我瞧不见得。”段誉笑道:“名誉挺坏的‘誉’,也就是这个字。”

    那女郎笑道:“这就对啦!”段誉道:“姑娘尊姓芳名?”那女郎说道:“我叫木婉清。”段誉道:“啊,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姓得好,名字也好。”

    木婉清道:“好过你的一段木头,名誉极坏。”段誉哈哈大笑。东方不败跟在后面,耳听八方,将段誉与木婉清的对答都听在耳里,也不禁莞尔。

    这时木婉清回过头问东方不败道:“这位公子,你又叫什么名字?”东方不败回答道:“我复姓东方,双名不败。”

    木婉清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奇,正欲开口,却见一旁的段誉差点摔下马去,白了他一眼,才道:“啊,瞧你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有个如此霸道的名字?”

    东方不败笑道:“父母给取的,我也没有办法。”木婉清道:“那你父母一定希望你习得一身好武艺,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才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不过看你现在却去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是辜负了你父母的期望,唉。”说着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东方不败听在耳中,笑而不语。

    而段誉从刚才一听到东方不败报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开始,心中就翻起了惊涛骇浪,以至于差点不慎坠马:“天啊,神仙姊姊那么温柔,那么美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她的名字不是‘东方秋水’吗?不可能,不可能,‘东方不败’太威武了,怎么会,怎么会……喔,我明白了,东方不败只是她女扮男装时的化名,东方秋水才是她本来的名字,一定是这样的,嗯。”最后总算是靠自我安慰平静了下来。

    说话之间,天色渐渐黑将下来,不久月亮东升,三人借着月光,觅路而行。忽听东方不败叫道:“前面有人。”

    这时西北角上有人低声呼啸,跟着东北角上有人啪啪啪啪的连续击了四下手掌。一条人影迎面奔来,到得与三人相距七八丈处,倏然停定,嘶哑着嗓子喝道:“小贱人,你还逃得到哪里?”听这声音,正是瑞婆婆。

    便在此时,背后一人嘿嘿冷笑,段誉等三人急忙回头,星月微光之中,只见正是那平婆婆,双手各握短刀,闪闪发亮。跟着左边右边又各到了一人,左边是个白须老者,手中横向执一柄铁铲,右首那人是个年纪不大的汉子,手持长剑。段誉和东方不败依稀记得,这两人都曾参与围攻木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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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妄念风轻云淡(八)退敌

    木婉清冷笑道:“你们阴魂不散,居然一直追到了这里,能耐倒也不小。”平婆婆道:“你这小贱人就是逃到天边,我们也追到天边。”木婉清嗤的一声,射出一枝短箭。那使剑汉子眼明手快,挥剑挡开。木婉清正欲从鞍上纵身而起向那老者扑去,东方不败却一把拦住她,低声道:“姑娘,不要做无谓的缠斗,咱们寡不敌众,还是走为上策吧!”

    不等木婉清答应,东方不败已经拉住她的马缰,同时扭头对段誉道:“跟我来。”段誉应道:“好。”三骑一同向西急驰。

    没奔出十余丈,树林后忽然齐声呐喊,十余人蹿出来横在当路。中间一个高身材的老者喝道:“小贱人,老子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伸手便去扣黑玫瑰的辔头。木婉清右手微扬,嗤嗤连声,三枝短箭射了出去。人丛中三人中箭,立时摔倒。那老者一怔之下,木婉清一提缰绳,黑玫瑰蓦地里平空跃起,从一干人头顶跃了过去。

    段誉也趁他们不注意,纵马冲过了人群。众人忌惮木婉清毒箭厉害,虽发足追来,却各舞兵刃护住身前。

    忽听背后又传来马蹄声,刚一回头,只见东方不败猛提缰绳,她的坐骑也跃过众人。听得那干人纷纷怒骂:“贼丫头,又给她逃了!”“任你逃到天边,也要捉到你来抽筋剥皮!”“大伙儿追啊!”但与三马三人相距越来越远。

    木婉清任由黑玫瑰在山中乱跑,来到一处山岗,只见前面是个深谷,只得纵马下山,另觅出路。这山中山路迂回盘旋,东绕西转,难辨方向,段誉和东方不败的马一直紧随两侧。

    突然听到前面人声:“那几匹马奔过来了!”“向这边追!”“小贱人又回来啦!”木婉清本想冲上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东方不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转了她坐骑的马头,使其从右首斜驰出去。三匹马在满山乱石的山坡上奔行如飞,黑玫瑰前脚突然一跪,右前膝在岩石上撞了一下,奔驰登缓,一跛一拐地颠蹶起来。

    段誉心中焦急,说道:“木姑娘,你骑我的马吧!”木婉清道:“那你怎么办?”段誉回答:“我就留在这里,他们跟我无冤无仇,便拿住了我也不打紧。”木婉清哼的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你是大理人,要是给他们拿住了,一刀便即砍了。”段誉道:“奇哉怪也,大理人这么多,杀得光吗?姑娘还是先走的为是。”

    木婉清听得段誉仍在啰唆不停,怒道:“你给我住口,不许多说。”段誉道:“好。”奔出数里,三匹马走上了一条长岭。山岭渐见崎岖,马行得更加慢了,背后呐喊声隐隐传来。

    东方不败叫道:“段贤弟,他们是冲着木姑娘来的,料想不会费劲拦你的马,你速速骑马离去,到令尊那儿去搬救兵吧!”段誉应道:“不,我不走,要是我走了,回来发现你们已遭不测,那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木婉清嗤之以鼻,斥道:“这位东方公子的话有理,你快滚!”

    东方不败忙对段誉说:“小子,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一定会护得这位木姑娘周全。”

    段誉听了二人的言语,只有无可奈何地答应道:“好吧,我会尽快赶回来,二位保重。”说完调转马头而去。

    东方不败和木婉清又行里许,回头望见刀光闪烁,追兵渐近。东方不败对木婉清建议道:“木姑娘,我们把坐骑交换一下,然后你再把你的披风给我,我去为你引开对头。放心吧,我不是大理人,即使被他们捉住了,他们也是不会把我砍了的。”

    木婉清却喝道:“不,我木婉清可不欠别人的,我情愿与他们决战至死,也不要你为我冒险!”说着就要调转黑玫瑰的马头,回身而斗。

    东方不败见状,情急之下,当即从自己乘坐骏马的背上飞身而起,跃向黑玫瑰,落到木婉清身后,把木婉清往自己原来的坐骑上一送,同时顺势解下她的黑色披风,罩在自己身上,再掏出一枚铜钱,朝那马匹的屁股一弹,它一吃疼,立马发足狂奔起来,载着木婉清不一会儿就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东方不败自己则驾着受伤的黑玫瑰,继续往前疾驰。这时听到身后有人高呼:“别管那两匹白马了,前面骑黑马者就是那小贱人,追那骑黑马者。”东方不败心知自己的计谋已然奏效,嘴角微微勾起,突然之间,前面出现一条深涧,阔约数丈,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黑玫瑰一声惊嘶,陡地收蹄,倒退几步。

    东方不败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心中暗道:“现在段誉那小子不在这里,我对他那‘绝不使用武功’之说自然作废。”言念及此,便下得马来,准备迎敌。忽听后面有人大声叫道:“放箭,放箭!射死那个小贼!”突然飕的一声,一枝羽箭从她耳畔擦过。

    东方不败当即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柄折扇,运起了“东方万化”中的“化鞭为剑”。这“化鞭为剑”是将“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招用到钢鞭、铁锏、点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铁牌、八角槌、铁椎等等短兵刃上。只见东方不败头也不回,便用这折扇使出了一记“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

    “破箭式”中的这个“箭”字,则总罗诸般暗器,练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果不其然,东方不败这一扇击出,扇端恰好压在来箭的箭头之上。再一暗用巧劲,即引得那箭绕着扇柄转上了两圈。微一抖手,羽箭便循着来路激射回去,只听得“啊”的一声,对她射出此箭者已然中箭倒地。

    东方不败展开折扇,横在胸前,扇柄轻摇,面露微笑,微微侧过头去,瞥见身后十丈之外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一个左手挽着弓的汉子跌坐在地,右臂上插着一只羽箭,幸无性命之虞,料想刚才放箭又中箭者定是他无疑。其他人指手画脚,纷纷议论,偶尔山风吹送过来几句,都是怒骂呼喝之言,看来这些人一时不敢靠过来,但手中或握着弓箭,或攥着暗器,蠢蠢欲动。

    东方不败运起真气,学着木婉清的声音对着他们朗声说道:“后面的朋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要是你们胆敢将手中的羽箭、暗器射了过来,那个汉子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着用扇面反手一指那个中了箭的汉子。那些人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哼,别听她的,刚才她那一下子得手,不过是瞎猫撞见死耗子。大家一起动手,看她又能怎样。”突然一个不信邪的人大声喝道。

    这一下倒把众人的疑虑给打消了,于是数十枚暗器夹杂着几支羽箭都向着东方不败招呼了过来。

    东方不败立即运起了“东方万化”中的“化索为剑”,该式可用在长索、软鞭、三节棍、链子枪、铁链、渔网、流星飞锤等等软兵刃上,而她手中那柄折扇的扇面,恰恰就是这样一件兵器。

    只见那扇子被东方不败朝着四方舞了开去,就如一只穿花彩蝶般,上下翻飞,忽左忽右,灵动飘逸,将所有来袭的兵刃都罩在自己飞舞的轨迹中,而每一次触及那些暗器、羽箭,都能让它们反射回去。霎时间但听得噗噗噗之声不绝,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哎哟”、“啊”、“噢”叫唤。原来,后边那几十号人全都或多或少地中了自己发出的暗器、射出的羽箭,疼得大叫起来。

    东方不败一招使完,便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一边摇扇子一边摇着头,轻叹道:“唉,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话虽如此,她每一次看似不经意间反射回去的暗器、羽箭,全都避开了那些人的要害,只是击在了臂膀、腿脚之上,使他们都活了下来,这全赖于她对力道、角度妙到颠毫的把握。

    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那是因为杀戮对于她来说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当不用杀戮就可达到目的之时,她总是会竭力避免枉增杀孽,以免他人遭受与自己一样的亲人横死之痛。

    经此一折,东方不败身后尽管未亡一人,但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损伤惨重,也就不敢再呆在原地,只得互相搀扶着退了开去。

    东方不败看着他们走远了,摇着扇子,悠然自得地走向山崖的另一处边上,朝下一眼望去,只见崖下数百丈处波涛汹涌,一条碧绿大江滚滚而过,原来已到了澜沧江沿岸。

    呆在悬崖边上吹了一阵子风,东方不败蓦地里把折扇一合,轻声道:“去找找木姑娘,看她怎么样了。”说着就牵起黑玫瑰,向先前自己坐骑载着木婉清奔逃的方向行去。

    没过多久,忽见山路上一匹单骑正缓缓而来,东方不败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坐骑,只是马上似乎无人骑乘,让她觉得微感诧异。待得那良驹奔到近前,东方不败这才发现马背上驮着一黑衣人,定睛一看,却不是木婉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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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妄念风轻云淡(九)治伤

    (亲们,今天要更新两章,记得待会儿再来看看喔,请多投投推荐票,多帮小弟宣传一下吧!谢谢啦!)

    东方不败止住来马,发现木婉清昏迷不醒,正想设法相救,却见她背后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枚钢锥,鲜血染满了半边衣衫。东方不败一惊,想不到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她竟受了如此重伤,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她刚才在路上又撞见不少敌人,经历了一番恶斗?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忙伸手搭脉,幸好微微尚有脉搏,心想:“须得拔去钢锥,为她疗伤。”随即找了个僻静的山洞,把她抱下马来,出手点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再抓住锥柄,用力上拔,钢锥应手而起。

    木婉清痛得大叫一声,醒了转来,跟着又即晕去。

    东方不败从自己的行李包袱中取出一些从大明带来的丹药,挑了一粒治伤灵丹“金风合创丸”,握在掌心之中,用力一握,一下将其化为齑粉,将木婉清伤口附近的衣衫撕破一些,伸指挑些药粉,轻轻敷上。手指碰到她伤口时,木婉清迷迷糊糊中仍然觉痛,身子一缩。东方不败安慰道:“莫怕,莫怕。”然后把剩余的药粉喂到她的口中。不多时,木婉清的伤口中就渗出淡黄色水泡,开始慢慢愈合。

    东方不败累了半天,待把木婉清安顿好,这才斜倚一块大石边,闭上双目,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捏了个法诀,便定在那里,调息起来,一动也不动了。

    她彻夜未睡,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以防敌人攻了过来,自己倒也无妨,就怕木婉清遭了毒手。第二天日出时分,东方不败实已疲累不堪,突然间听到喀喇声响,一惊而起,飞至洞外,只见五六名汉子正在搜山,他们碰到了山坡上的石块、树木,因而出声。

    借着草木的掩护,东方不败悄没声息地欺近那几人,倏地举起右手,对准他们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了过去,众汉子还没发觉是怎么一回事,就变得一动不动了。东方不败在左近寻了一个大坑,把那些个大汉扔进坑中,再以树枝草叶覆盖其上,料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制住了来敌,东方不败回到山洞,见木婉清已然来到洞外,倚身洞口石壁。东方不败关切道:“木姑娘,你……你好啦!”木婉清不答,目光从面幕的两个圆孔中射出来,凝视着她,颇有愤懑不满之意。东方不败柔声劝道:“你躺着再歇一会儿,我去找些水给你喝。”木婉清道:“有人想摸进洞来,被你给拾掇了,是不是?东方公子,想不到啊,原来你的武功如此高强。”

    东方不败微笑道:“姑娘过奖了,在下这点儿微末功夫,哪里算得上高强。”木婉清厉声道:“为什么?”东方不败不解道:“什么为什么?”木婉清道:“为什么你在昨天傍晚我们谈话之际,装作不会武功来骗我?”说着右臂微抬,对准了她。

    东方不败道:“我哪有,是姑娘你自己误会了,说在下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木婉清怒道:“你当时没反驳就是存心隐瞒,就是要骗我!说,你和那段誉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不给我解释清楚,小心我袖中短箭立时取你性命。”

    东方不败这才明白木婉清为何将右臂对着她,原来木婉清用以杀了多人的短箭,是从袖中射出来的。

    东方不败道:“我何必骗你?又能有什么目的?木姑娘,你现在身上有伤,还需好生静养,千万动不得怒啊!”木婉清被东方不败这一提醒,才又感到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随即又气又急,喘息道:“你……你见到我背上肌肤了?你……你在我背上敷药了?”东方不败道:“是啊,我为你敷上了本门的金创妙药。”

    木婉清道:“你过来,扶我一扶。”东方不败道:“好!你原不该说这许多话,进洞多歇一会,待伤好些了,我再陪你躲开对头。”说着走过去扶她,手掌尚未碰到她手臂,突然间感到左颊边疾风骤起,连忙往后一退。原来木婉清虽在重伤之余,仍想出手扇东方不败一记耳光,力道还极沉重,却哪能扇得到?

    东方不败向后退了一丈有余,冷冷地道:“你干吗打我?”木婉清怒道:“大胆小贼,你……你竟敢碰我身上肌肤,竟敢……竟敢偷看我的背脊……”急怒之下,登时晕倒,横斜在地。

    东方不败一惊,忙抢过去扶起。只见她背脊上又有大量血水渗出,适才她出掌打人,使力大了,还扇了个空,本在慢慢收口的伤处复又破裂。

    东方不败一怔:“木姑娘以为我是一个男子,怪我不该碰她身上肌肤,但若不救,她势必失血过多而死。事已如此,只好从权,最多不过以后告诉她自己其实是女儿身罢了。”

    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巾,给她擦去伤口四周的血渍,但见她肌肤晶莹如玉,皓白如雪,更闻到阵阵幽香。身为女子的东方不败本就不在意这些,只是又捏碎了一枚药丸,敷上木婉清的伤口,喃喃地道:“你的背脊我看是看了,但那又如何?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让你也看看我的背脊?也许你还觉得比你的还好看呢!哼哼。”然后将其抱回洞中,轻轻放下,让她斜靠在一块大石之上。

    这一次木婉清不久便即醒转,一睁眼,便向东方不败恶狠狠地瞪视。木婉清道:“你……你又……”觉到背上伤口处阵阵清凉,知东方不败又为自己敷上了新药。东方不败道:“我不能见死不救。”木婉清不住喘气,没力气说话。

    东方不败听到左首淙淙水声,走将过去,见是一条清澈山溪。于是从自己坐骑的马鞍旁提过一只牛皮袋子,拔去塞子,洗净了双手,俯下身去喝了几口,然后接了一袋清水,走到木婉清身边,道:“来,喝水吧!”木婉清微一迟疑,流了这许多血后,委实口渴得厉害,于是接过袋子,揭起面幕一角,露出嘴来。

    其时日方正中,明亮的阳光射进洞里,照在她下半张脸上。她下颏尖尖,脸色白腻,一如其背,光滑晶莹,果然如段誉先前的戏言,连半粒小麻子也没有。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这时溪水已从袋口不住流下,溅得木婉清半边脸上都是水点,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木婉清喝完了那一大袋溪水,方始解渴。

    东方不败踱步到洞外张望,见四周的山顶上居然站着七八名汉子,各持弓箭,监视着下方。再向山谷中望时,又见有人搜山,料想敌人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自己二人。

    东方不败回到木婉清身前,说道:“待你伤势好些,我们就乘马出洞。”

    木婉清道:“这就出去吧,免得夜长梦多。”东方不败问道:“那你的伤?”

    木婉清冷哼一声,道:“哼,这点小伤,死不了的,快启程吧,东方公子。”东方不败也只好答应道:“那好,我去把马给牵过来。”

    经过一夜的休养,黑玫瑰的伤已好了大半,但木婉清毕竟有伤在身,所以东方不败决定还是让她其无伤之马。待得东方不败把自己的马牵到木婉清身边,木婉清便在东方不败的搀扶下上了马背,东方不败也随后翻身上了黑玫瑰的后背。

    “外面的敌人盯得紧,你跟着我,千万不可落单。”东方不败向着木婉清嘱咐道。

    “嗯。”木婉清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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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妄念风轻云淡(十)重逢【二更】

    东方不败策马出得洞来,和木婉清一前一后在山林间疾驰。不多时,就冲下山谷,在乱石嶙峋、水气濛濛的谷底纵跃向前,片刻间便已穿过谷底,到了山谷彼端。

    东方不败勒住马,对木婉清道:“木姑娘,小可找不到段公子的家在何处,但他既然说过要回来找我们的,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安全地方暂时避上一避,待他来了便一道前往他的府上。木姑娘意下如何?”

    “好。”木婉清干净利落地答道。

    二人骑着马,出谷后也不休憩,马不停蹄地便即向着段誉刚才纵马而去的那个方向接连翻过四个山头,到了一处小谷地。此处四面有浓密的树林环绕,如不穿过那些林子,断不会发觉中间的山谷里有人,也算是个较安全的所在。

    于是东方不败驻马于此,二人下得马来,坐在两块大石头上休息。累了一夜一日的东方不败终于闭上眼睛小憩起来,但还是留了一分精神防备敌人来犯。

    看着眼前这位闭目入定、仿若神佛的佳公子,木婉清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我师父说,世上男人都不是好人,就知道想方设法来害我们女人。而那位段公子和这位东方公子,都是男人,却一个与我生死相随,一个为我守护疗伤,难道他们都不是好人吗?”想着想着,便单手支颐,双目凝望着东方不败那绝美的脸庞,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个时辰,忽见东方不败双眼霍地一下睁开,木婉清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了,难道他察觉到我在看着他,心里不高兴?”正待开言,忽听东方不败低声说了一句:“有人从东边来了。”

    于是二人都转身向东首望去,木婉清更是手按剑柄,准备应敌。果然,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从半山里的树丛中钻了出来,二人心中一凛,均想:“这是谁?刚才追击我们的人当中,可没有这号人物。难道丐帮的弟子也卷了进来?”

    忽听得来人兴高采烈地大叫:“神……师……东方大哥,木姑娘,我可找到你们了。你们还好么?木姑娘,你没事吧?”

    二人一听,齐声惊呼:“是段誉!”

    待那人奔至近前,只见一张脸上虽然沾满了泥土污垢,而兀自清秀,一袭衣衫尽管破烂,但依旧儒雅,却不是段誉是谁?只听他喜道:“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多谢保佑。”

    看见他这一情况,东方不败疑窦丛生,一口气接连问道:“救兵呢?你的马呢?你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段誉挠着自己的脑袋,哭丧着脸道:“别提了,我中毒了,就快要死了!”

    二人听罢,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中毒了?怎么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段誉登时精神萎顿,瘫坐在地道:“唉,说来话长。我骑着马行了没几里地,就撞见了神农帮帮主司空玄,无量剑东宗掌门左子穆和西宗掌门辛双清,数十个神农帮帮众、无量剑东西宗的弟子。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九个女子,一色的碧绿斗篷,斗篷挡胸上绣着黑鹫,就跟木姑娘你昨天杀的那个女的一样的打扮。”说着向木婉清看了一眼。

    木婉清忙问:“难道她们知道你与我结伴同行,而我又杀过她们一个姊妹,就下毒害你为其姊妹报仇?”

    段誉摇头道:“不是的,她们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的姊妹是你杀的,也没有向我下毒。”

    木婉清奇怪道:“那你是怎么中毒的?”

    段誉道:“听我慢慢讲来。原来无量剑打不过人家灵鹫宫属下的神农帮,认输投降了,已归附天山灵鹫宫麾下,无量宫改称‘无量洞’,而那些女子,便是灵鹫宫派来的圣使。”

    木婉清微微颔首,道:“哦,那四个女子武功不俗,我道是什么来头,原来是天山灵鹫宫的。”

    东方不败接口道:“你知道这个门派的底细?”

    木婉清摇头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段誉接着说:“不过她们正在带着‘无量洞’和神农帮的人调查自己的姊妹遇害一事,看见了我也就自然上来盘问一番。”

    木婉清问道:“你这傻小子没有说漏了嘴,把我给卖了吧?”

    段誉叹了口气,道:“唉,木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出卖你?”

    东方不败微笑道:“那你为了维护木姑娘就撒谎喔,岂非君子之道?”

    段誉忙回答道:“东方大哥,你这又是在说哪里话,我的回答可无半句虚言。”

    东方不败好奇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既说实话,又不出卖木姑娘?”

    段誉苦笑道:“呵呵,我只不过挑了该说的说,拣了不该说的不说。前段属实,后段也不假,只不过中间漏去了一大段。孔夫子笔削《春秋》,述而不作。删削删削,不违圣人之道,撒谎便非君子了。”

    东方不败不屑道:“哼,强词夺理。那后来怎么样了?你是如何中毒的?”

    段誉继续道:“我回答完问题之后,一个圣使转头问司空玄道:‘你在灵鹫宫属下,时候不少了吧?’司空玄战战兢兢地道:‘有……有八年啦。’那女子道:‘连我们姊妹也保护不周,这么没用,还能给童姥她老人家办什么事?今年生死符的解药,不用指望了吧。’”

    “司空玄脸如土色,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道:‘圣使开恩,圣使开恩。’那女子对司空玄不加理睬,对辛双清道:‘捉拿杀我姊妹凶徒的事,着落在你们无量洞头上。哼哼,好大的胆子!还有,干光豪、葛光佩两个叛徒,务须抓回来杀了。’她说一句,辛双清答应一句,眼光竟不敢和她相接。”

    “那女子说罢,再也不向众人多瞧一眼,转身便走,她属下八名女子跟随在后。司空玄一直跪在地下,见九女远去,忙跃起身来,叫道:‘符圣使,请你上复童姥,司空玄对不起她老人家。’随即抽刀自刎,血溅当场。众人齐声惊呼,有的神农帮帮众更是捶胸哭出声来。无量剑众人见司空玄落得如此下场,面面相觑,尽皆神色黯然。”

    听完段誉的描述,东方不败好奇心大起,暗想:“也不知这‘生死符’究竟是什么神丹妙药,只是扣发解药竟让那司空玄畏惧致死,难道比我的‘三尸脑神丹’还要厉害?还有那个童姥又是什么人物?姓童的老奶奶吗?嗯,有机会我定要会一会她。”

    木婉清则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说,你是怎么中毒的?”

    段誉忙道:“好,好。看见那些圣使走了,我也准备打马离开,不料辛双清对我道:‘你不忙走,跟我一起去无量洞。’我忙道:‘不,不。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恕罪,恕罪。’她哼了一声,做个手势。便有两人走上前来,各伸一臂,来扣我的马的辔头。我忙策马狂奔,结果刚奔出没几里路,那马就一个不慎,前蹄踢到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被绊倒在地,我也摔了下来,滚下了山坡,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着抖了抖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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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水流花落映嗔贪(一)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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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不败和木婉清都不耐烦了,齐声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你是怎么中毒的。”

    段誉赶紧说:“别急,别急,马上就来了。我摔下了山坡,隐隐约约听见上面有的响动,大概是那几十号人正在搜寻我。不一会儿,动静逐渐平息,也许是在黑夜掩护下,他们没发现我,就径自离去了吧!然后我爬了上去,发现马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他们牵走了。我就只好朝着家的方向步行。”

    “行出里许,忽然遇见了钟灵的那只闪电貂。我心想要是抱它去还给它主人,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学着钟灵吹口哨的声音,嘘溜溜地吹了几下,左手伸过去抱起貂儿。谁知我刚一碰到它,它就跑到我的左腿上咬了我一口。”

    “啊!”东方不败和木婉清都惊呼出声,东方不败忙拉起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对着段誉说:“快,上马!”

    段誉不解地问:“上马,到哪里去?”

    “去让钟灵她爹,也就是钟谷主为你解毒。”东方不败答道。

    段誉摇头苦笑道:“呵呵,我中的毒,恐怕连钟谷主都解不了。”

    这次轮到东方不败不解了,她忙问:“为什么?”

    段誉转过身去,仰望天空,面露凄楚之色,叹息道:“唉,当时我左腿一阵酸麻,跪倒在地,双手忙牢牢按住伤口上侧,想阻毒质上延,但跟着右腿酸麻,登时摔倒。大惊之下,我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可是手臂也已麻木无力。明知给闪电貂咬中,我该当立即学司空玄的榜样,挥刀斩断左腿,但手边既无刀剑,也没司空玄这般当机立断的刚勇。”

    “只消得片刻,四肢百骸都渐渐僵硬,我知剧毒已延及全身,到后来眼睛嘴巴都合不拢来,神智却仍清明。这时,我猛听得‘江昂、江昂、江昂’三声大吼,跟着噗、噗、噗声响,草丛中跃出一物,原来是万毒之王‘莽牯朱蛤’到了。”

    东方不败和木婉清都好奇道:“‘莽牯朱蛤’,那是什么物事?”

    段誉解释道:“原来我听人说起过,这莽牯朱蛤是万毒之王,神通广大,毒性厉害,故老相传,就说他是瘟神菩萨的坐骑。人一见到莽牯朱蛤,就会毒气入脑,全身化为一滩脓血。听到它的叫声,我还以为它是多大一只猛兽,结果却是一只小小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闪闪发出金光。”

    “它嘴一张,颈下薄皮震动,便是‘江昂’一声牛鸣般的吼叫。如此小小身子,竟能发出偌大鸣叫,若非亲见,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它这名字取得倒好,声若牯牛,全身朱红,果然是莽牯朱蛤。但既然如此,一见之下化为脓血的话便决计不对。‘莽牯朱蛤’这个名字,定是见过它的人给取的。一滩脓血又怎能想出这个贴切的名字?”

    东方不败关切地说道:“快说说你的毒,你不会又被这朱蛤咬了吧?”

    段誉凄然道:“比那还糟糕。闪电貂见到朱蛤,似颇有畏缩之意,转头想逃,却又不敢逃,突然间纵身扑起。朱蛤嘴一张,‘江昂’一声叫,一股淡淡的红雾向闪电貂喷去,闪电貂正跃在空中,给红雾喷中,当即翻身摔落,一扑而上咬住了朱蛤背心,忽然间自己仰身翻倒,四腿挺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

    “后来朱蛤跃上闪电貂尸身,在它颊上吮吸,吸了左颊,又吸右颊。莽牯朱蛤号称万毒之王,倒是名不虚传,貂儿齿有剧毒,咬在它身上反而毒死了自己,闪电貂固然活泼可爱,莽牯朱蛤红身金眼,模样更美丽之极,谁又想得到外形绝丽,内里却具剧毒。”忽然看了东方不败和木婉清一眼,忙道:“东方大哥,我可不是说你,更不是说木姑娘。”

    东方不败着急地催促道:“就算是说我又能怎样?快说清楚你身上的毒吧!”

    段誉接着说:“那朱蛤从闪电貂身上跳下,‘江昂、江昂’的叫了两声。草丛中簌簌声响,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大蜈蚣来,足有七八寸长。朱蛤扑将上去,那蜈蚣游动极快,迅速逃命。朱蛤接连追扑几下,竟没扑中,它‘江昂’一声叫,正要喷射毒雾,那蜈蚣忽地笔直对准了我的嘴巴游来。”

    “我大惊之下,苦于半点动弹不得,连合拢嘴巴也是不能,心中只叫:‘喂,这是我嘴巴,老兄可莫弄错了,当作是蜈蚣洞……’簌簌细响,那蜈蚣竟老实不客气地爬上我的舌头。我当时吓得几欲晕去,但觉咽喉、食道自上向下的一股麻痒,蜈蚣已钻入了我肚中。”

    “啊!”东方不败和木婉清又一次惊得大叫起来,木婉清更是手捂口鼻,做呕吐状。

    段誉这次也不理会二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岂知祸不单行,莽牯朱蛤纵身一跳,便也上了我的舌头,但觉喉头一阵冰凉,朱蛤竟也钻入我肚中追逐蜈蚣去了,朱蛤皮肤极滑,下去得更快。我听得自己肚中隐隐发出‘江昂、江昂’的叫声,但声音郁闷,只觉天下悲惨之事,无过于此,而滑稽之事亦无过于此,只想放声大哭,又想纵声大笑,但肌肉僵硬,又怎发得出半点声音?”

    “我的眼泪却滚滚而下,落上泥土。顷刻之间,我肚中便翻滚如沸,痛楚难当,也不知朱蛤捉住了蜈蚣没有,当时我心中只叫:‘朱蛤仁兄,快快捉住蜈蚣,爬出来吧,在下这肚子里可没什么好玩。’过了一会,肚中居然不再翻滚,‘江昂、江昂’的叫声也不再听到,疼痛却更加厉害。又过半晌,我嘴巴突然合拢,牙齿咬住了舌头,一痛之下,舌头便缩进嘴里。”

    “我又惊又喜,叫道:‘朱蛤仁兄,快快出来。’张大了嘴让它出来,等了良久,全无动静。我张口大叫:‘江昂、江昂、江昂!’想引朱蛤爬出。岂知那朱蛤不知是听而不闻,还是听得叫声不对,不肯上当,竟然在我肚中全不理睬。我焦急万状,伸手到嘴里去挖,又哪里挖得着,但挖得几下,便发现我的手能动了。一挺腰便即站起,全身四肢麻木之感不知已于何时失去。”

    “我那时心想:‘这位万毒之王在我肚里似有久居之计,这般安居乐业起来,如何了得?非请它来个乔迁之喜不可。’当下双手撑地,头下脚上的倒转过来,两只脚撑在一株树上,张大了嘴巴,猛力摇动身子,摇了半天,莽牯朱蛤全无动静,竟似在我肚中安土重迁,打定主意要老死是乡了。”言语中透露出阵阵的无奈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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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水流花落映嗔贪2守信【二更】

    “哈哈哈哈。”东方不败听罢,突然长笑一声。

    段誉听了,一脸茫然,只有难过地低下了头。

    木婉清见到此情此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东方公子,你……你怎地如此绝情?段公子身中数种奇毒,命在顷刻,你为何却还笑得出来?”

    东方不败不紧不慢地答道:“木姑娘,你不用为他担心,刚才我就瞧他不似有一丝中毒之状,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有**分确信他周身无碍了。”

    “喔,这又所为何来?”段誉抬起头望着东方不败道。

    东方不败答曰:“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多半这位万毒之王和那条蜈蚣均已做了你肚中的食物,以毒攻毒,反而解了你身上的貂毒。一般毒蛇毒虫的毒质混入血中,立即致命,若是吃在肚里,只须口腔、喉头、食道和肠胃并无内伤,那便全然无碍,是以有人若遭毒蛇咬中,可用口吮出毒质。只天下毒质千变万化,自不能一概而论。这莽牯朱蛤虽具奇毒,入胃也是无碍,反而自身为你的胃液所化。就这朱蛤而言,你的胃液反是剧毒,竟将它化成了一团脓血。”

    段誉恍然大悟,站直身子,走了几步,忽然叫了声:“啊哟!”

    东方不败忙问:“你怎么了?”段誉回答:“我只觉肚中一团热气,有如炭火这团热气东冲西突,无处宣泄,我张口想呕它出来,但说什么也呕它不出。我深深吸一口气,用力喷出,只盼莽牯朱蛤化成的毒气随之而出。哪知一喷之下,这团热气竟化成一条热线,缓缓流入了我的任脉。”

    东方不败赶紧指点道:“我教你一套条理内息的心法,你速速将那热线引导开去。”段誉应道:“好。”东方不败立时传了他一套功法,他依法呼纳运息,暖气果然顺着他的经脉,流入了膻中气海,就此更无异感。

    东方不败看他调理完毕,便笑道:“想必那条热线就是莽牯朱蛤毒气的精华,现在你的体内有了那万毒之王的毒素,当真是百毒不侵了。恭喜你大难不死,还得了一副百毒不侵之躯。”

    段誉不解道:“这‘百毒不侵之躯’是什么意思?”

    东方不败回答:“意思就是,下次你若再吃了断肠散这般毒药,哪怕不服解药,也没可能被毒死了。”

    段誉听了,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当即祈祷:“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以后再也别吃什么断肠散了。”然后问了东方不败一句:“东方,东方大哥,那你,你是怎么知道这‘百毒不侵之躯’的?难道你也百毒不侵吗?”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道:“哈哈,段贤弟,你真是神机妙算,我就是百毒不侵啊!不过我可没像你一般,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种毒素。也不知怎么的,我从小就好像对毒物有抵抗力,也许,也许是那块石头……”

    段誉忙好奇地问:“什么石头?”东方不败从怀中掏出那枚“日月流云荧光璧”,在段誉面前晃了晃,说道:“喏,就是这玩意儿,它原来只是一块会发红光的破石头,后来我让玉匠参详了它一番,发现它居然可以被雕琢成一块宝璧,呵呵,看来不止是‘人不可貌相’,连块石头都不可貌相。”

    段誉又问:“那,那除了会发光,它还有什么神异之处?”东方不败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总感觉它给予了我非凡的力量,我的百毒不侵也许跟它有关。哎,忘了告诉你,我不止百毒不侵,我还千杯不醉呢!要不哪天我们喝几杯试试?呵呵。”

    段誉听到神仙姊姊邀自己喝酒,幸福之情充溢胸间,脑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东方不败见状,以为他体内的毒气还未调理顺畅,便让他再次调息一番。

    待一切处理妥当,又已是傍晚时分,三人便启程到段誉家里去,顺便在路上寻了些野果当做食物。

    木婉清有伤在身,自然是骑在马上。段誉之前摔下山坡,身上有多处擦伤,而且刚刚融合了多种毒素,身体还较虚弱,便坐在受了伤的黑玫瑰上面。而东方不败则行在木婉清马的前方,牵着马,缓步徐行。

    忽然木婉清问段誉道:“你,你昨天夜里以为自己快要中毒而亡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赶紧往家里跑,却是跑来见我们?”

    段誉朗声道:“在下既然已向二位许诺,一定会回来找你们,就不能食言。眼看自己要死于非命,唯有尽力而为,就算是死在来见你们的路上,那也是信守诺言而死。大丈夫岂可失信于人!”

    木婉清笑道:“哟,不知是谁昨天当着人家的面大叫‘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来着。”

    段誉面现赧色,低声道:“我……我就算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可失信于人。哪怕真的要死,只要是死在你们面前,我也死而无憾了。”心中却想:“无论怎样,我段誉今生只要能死在神仙姊姊的面前,那就再无憾矣!”

    而木婉清听了,先是扑哧一笑,随即心道:“这位段公子在生死之际,想到的居然是跑到我这里来,以践诺言,可真是对我有情有义。难道这样的男人也是坏人吗?”

    走在前面的东方不败,头也不回地插了一句:“段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信守承诺,固然重要。但我俩毕竟与你只是萍水相逢,你若死了,对于我们来说,原也不是最打紧的。但对于你的父母亲人来说,你的性命安危则是头等大事。值此生死关头,你应该先回家陪伴父母,让他们看你最后一眼才是啊!就算是死在回家的路上,那也是尽孝而死。答应我,下次遇见这等情形,你便立即往家里跑,好吗?”

    她显是想起自己十一岁那年,与父母天人永隔的惨状了。

    “哦,好,好的。东方大哥,我答应你。”段誉听了东方不败的话,也不禁为之一动,连忙答道。

    (注释:那宝璧是由天外陨石打造而成的,因此具有辐射。东方教主从小就在埋有那颗陨石的房间里居住,后来更是将那石头长期带在身边,所以受辐射产生了基因变异,头脑发达,身体强健,而且还能够自行解毒、解酒。其原理请参见美国队长、绿巨人等美国漫画英雄,同样都生活在地球上,他美国佬能受外星辐射变强大,咱们中国人就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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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水流花落映嗔贪(三)鳄神

    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三人便在一个小山谷的树林中歇息了下来。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猛听得对山坡上一声厉啸,只震得群山鸣响。

    木婉清不禁全身一震,从睡梦中惊醒,对着身旁也是同样被惊醒的段誉颤声道:“那……那是谁?内功这等了得?”一伸手,抓住了段誉的手臂。

    只听得啸声回绕空际,久久不绝,群山所发出的回声来去冲击,似乎群鬼夜号,齐来索命。其时虽是旭日东升,但于一刹那间,二人觉得好似连太阳都被那一声啸喝得落了回去,眼前天又黑了下来。过了良久,啸声才渐渐止歇。

    木婉清道:“这人武功厉害得紧,不知是什么来路。”扭头问早已醒来的东方不败道:“你……你是他的对手吗?”

    东方不败想到段誉就在身旁,自己须依据承诺不再动武,索性苦笑道:“唉,木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我虽然会点功夫,但却也不是这人的对手,待会儿他若是来了,我们须当尽量避免和他动起手来。因此,你千万别说我会武功,免得节外生枝。”

    木婉清一双妙目向她凝视半晌,目光中竟流露不胜凄婉之情,柔声道:“唉,是了是了,这江湖本就是个恃强凌弱的世界,武功高强便可以横行无忌,武功低微就只能任人宰割,也怪不得你胆小怕事。”

    而一旁的段誉从未听过她说话如此温柔,这啸声一起,她突然似乎变作了另一个人。只不过她恶狠狠、冷冰冰地说惯了,这些斯斯文文的话说来不免有些生硬。凑过去微笑道:“木姑娘,我喜欢听你这么说话,这才像是个斯文美貌的好姑娘。”

    木婉清转过头来哼的一声,道:“哼,我又没有跟你说话,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原不是江湖中人。”

    段誉道:“不会武功,却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不也被卷进江湖风波里来了吗?”木婉清摸了摸自己脸颊,冷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我又没请你进来。”

    段誉笑道:“是啊,是啊,我自作孽不可活,但连累了姑娘,却就是大大地不该了。”

    木婉清突然凶狠起来,厉声道:“你竟敢说反话,讽刺我连累了你,你不想被连累就赶紧自个儿走啊!我又不会留你!”

    东方不败忙道:“小声点,别把那个人引了过来。”木婉清“啊”了一声,这才想起强敌在侧,不可造次。

    段誉寻思了一番,道:“不能让他过来。”跳起身来,向着树林外奔去。

    东方不败忙问:“你要去哪?”

    段誉回头答道:“我出去把他引开,你们趁机骑马快走。”刚把头又转回身子前方,突然间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黄色人影快速无伦地扑到自己面前,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要把谁引开?”段誉心下骇然,嗫嚅道:“我……我……我……”

    段誉还没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猛然间胸前一股大力推到,登时向后凌空飞出,一跤摔入树丛,只跌得昏天黑地,幸好着地之处长满了矮树,并未受伤。他挣扎着爬起,只见那人已站在木婉清和东方不败之前。

    段誉快步奔前,挡在木婉清和东方不败身前,心道:“神仙姊姊说她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不想动武,那我就万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东方不败见了,忙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后,问道:“尊驾是谁?为何出手伤人?”木婉清惊道:“你……你们快逃,别在这里。”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逃不了啦。老子是南海鳄神,武功天下第……第……嘿嘿,三个小娃娃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是不是?”

    三人见他一个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却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两眼之下隔了好远,才有个圆圆的朝天鼻子。小眼中光芒四射,向三人脸上骨碌碌地一转,段誉和木婉清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但见他中等身材,上身粗壮,下肢瘦削,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根根挺出,却瞧不出他年纪多大。身上一件黄袍,长仅及膝,袍子是上等锦缎,甚是华贵,下身却穿着条粗布裤子,污秽褴褛,颜色难辨。十根手指又尖又长,宛如鸡爪。

    段誉和木婉清初见时只觉此人相貌丑陋,但越看越觉他五官形相、身材四肢,甚而衣着打扮,尽皆不妥当到了极处。东方不败心中却嘀咕:“这厮的外号不知是谁取的,倒妥帖得紧,他这般模样的确好似一只鳄鱼。”

    木婉清对段誉和东方不败道:“你们过来,站在我身后。”段誉道:“他……他会不会伤你?”木婉清冷笑道:“凭你这点点微末道行,能挡得住‘南海鳄神’吗?”但见他居然奋不顾身地来保护自己,却也不禁感动。

    段誉心想不错,这怪人如要逐走自己,原只一举手之劳,倒是别惹怒他才是,于是站到木婉清身后,说道:“原来尊驾是‘南海鳄神’,武功天下第……第……那个,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这几天来见识了不少英雄好汉,实以尊驾的武功最厉害。”

    心想:“我对他大送高帽,忒也卑鄙了些。虽然他的武功倒算得上高强,但在神仙姊姊面前,却也不值一提了。”言念及此,偷偷朝前方的东方不败瞄了一眼。

    木婉清又对东方不败说道:“你怎么还不到我背后来?”东方不败笑道:“我还没养成躲在姑娘家背后的习惯哩!”木婉清不屑道:“哼,到了现在,你又逞什么男儿威风?”

    南海鳄神听段誉大赞他武功厉害,得意之极,干笑了两声,道:“小子的本领稀松平常,眼光倒还不错。你滚开吧,老子饶你性命。”

    段誉大喜,道:“那你老人家连木姑娘也一起饶了吧!”

    南海鳄神一双圆眼一沉,一伸手,欲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东方不败,再行过去教训段誉。

    谁知那只手还未推在东方不败的肩上,她就已经躲了开去,走向段誉那里,把他也拉到了一旁。

    南海鳄神圆睁一双小眼,不住向东方不败打量,心想:“看这白面书生,也不似身负上乘武功的样子,我为什么推他不到?算了,办正事要紧。”

    于是转过头去对木婉清问道:“‘小煞神’孙三霸是你杀的,是不是?”

    木婉清答道:“不错。”南海鳄神又问:“他是我唯一的弟子,你知不知道?”

    段誉暗暗叫苦:“糟糕,糟糕!木姑娘杀了他的唯一弟子,这事就不易善罢了。我就是给他连拍几十下马屁,只怕也不管事。”

    木婉清反问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南海鳄神喝道:“嘿,常言道‘不知者无罪’,你不知他是我南海鳄神的徒弟,把他杀了,我就痛痛快快地了结你的性命,为我徒儿填命便是;若是你‘明知故犯’,知道他是我徒儿还敢杀他,那就是对我南海鳄神大大地不敬了,须得‘罪加一等’,我会慢慢折磨你一番再取你的性命。”

    木婉清又反问道:“那我杀他的时候不知他是你徒弟,后来才知道,这怎么算?”

    南海鳄神搔了搔头,嘀咕道:“这个……这个嘛……”突然一声怒吼,声震山谷,喝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胆敢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一掌拍死你吗?你到底仗着谁的势头了?”

    木婉清冷冷地道:“我便是仗了你的势头。”南海鳄神一呆,喝道:“胡说八道!你能仗我什么势头了?”木婉清道:“你位列‘四大恶人’,这么高的身分,这么大的威名,岂能跟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动手?”这句话捧中有套,南海鳄神一怔之下,仰天大笑,说道:“这话倒也有理。”

    东方不败听了“四大恶人”四字,便即想起来他定是钟万仇请来助拳的“四大恶人”之一。而段誉待听他说“这话倒也有理”,忙道:“江湖上到处都说南海鳄神是大大的英雄好汉,别说决不欺侮受了伤的女子,便是受了伤的男子也不打。大家又说,南海鳄神连单身男人也不打,对手越多,他打起来越高兴,这才显得他老人家武功高强!”

    南海鳄神眯着一对圆眼,笑吟吟地听着,不住点头,问道:“这话倒也有理。你听谁说的?”段誉道:“无量剑东宗掌门左子穆,西宗掌门辛双清,神农帮帮主司空玄,万仇谷谷主钟万仇,他夫人,还有来自江南的瑞婆婆、平婆婆,嘿嘿,太多,太多,我也记不清那许多了。”

    南海鳄神点头道:“你这小子有意思。下次你听到有谁说老子英雄了得,须得牢牢记住他姓名。”转头问木婉清道:“听说你武功不错啊,怎地会受了重伤,是给谁伤的?”

    木婉清悻悻地道:“我被一群人围攻,是以差点丢了性命。倘若是你南海鳄神,当然觉得敌人越多越好,我可不成了。”南海鳄神道:“这话倒也有理。一群人围攻一个姑娘,好不要脸。”

    段誉忙道:“是啊!真正的英雄好汉,连单打独斗也不干,哪有一群打一个之理?只可惜你老人家当时没见到,否则你一手一个,登时便将他们打得筋折骨断。”南海鳄神摇头道:“不对!不对!不对!”

    他大脑袋一摇,说声“不对”,段誉心中就是一跳,他连说三声“不对”,段誉心中大跳了三下,不知什么地方说错了。却听他道:“我岳老二不把人家打得筋折骨断。我只这么喀喇一声,扭断了他龟儿子的脖子。筋折骨断,不一定死,那不好玩。扭断脖子,龟儿子就活不成了。你如不信,我就扭断了你的脖子试试。”

    段誉忙道:“我信,我信,那倒不用试了。”

    东方不败记起,钟万仇的家人进喜儿接待“四大恶人”之一的岳老二,只因叫错了一句“三老爷”,又说他是“大大的好人,不是恶人”便差点给他杀了,看来这人便是岳老二了。自己数日前曾射出一截树枝把他打伤,没想到却在这里给碰上了。

    东方不败定睛一瞧,看到南海鳄神右手的手腕上兀自还缠着绷带,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家伙不在万劫谷好好养伤,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来干嘛?难道就是为了找木姑娘报杀徒之仇?”

    她怕段誉不明就里,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再接着赞美他是个“大好人”,那就糟糕透顶了,于是忙接口道:“是啊,你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有人说你是岳老二,我说该当叫岳老大才是。你岳老大扭断人脖子,哪里还能让他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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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水流花落映嗔贪(四)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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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婉清和段誉听了东方不败的话都吓了一大跳,心想:“哎呀,糟糕了,你说他‘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他能与你善罢甘休吗?”

    却惊奇地发现,南海鳄神听了,不怒反喜,高兴得手舞足蹈,大笑道:“对,对!你这小子真聪明,知道我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岳老大不成,老二是不错的。”

    东方不败笑道:“谁说的?‘岳老大’三字,当之无愧。小可早就想结识您老人家了,可总是缘悭一面。今日在此得遇前辈,实乃三生有幸。”

    南海鳄神被东方不败逗得心怀大畅,笑得合不拢嘴,于是转身向木婉清道:“岳老二是英雄好汉,不对,是英雄恶汉,不杀受了伤的女子……”东方不败心想:“他始终不敢自居老大,不知那个老大更是何等恶人?武功有多高?”只听他续道:“……下次待你人多势众之时,我再杀你便了,今日不能杀你了,你们走吧。”

    段誉和木婉清喜出望外,赶紧拱手道:“多谢前辈!”

    正当段誉想将木婉清扶起来之际,忽闻南海鳄神疑惑道:“哎,且慢,女娃子,我问你,我听人说,你长年戴了面幕,不许别人见你容貌,倘若有人见到了,你如不杀他,便得嫁他,此言可真?”

    听了他这番说话,段誉和东方不败都大吃一惊,又见木婉清点了点头,不由得惊疑更甚。

    南海鳄神道:“你干吗立下这个怪规矩?”木婉清道:“这是我在师父跟前立下的毒誓,若非如此,师父便不传我武艺。”南海鳄神问道:“你师父是谁?立下这等乱七八糟的狗屁规矩!”木婉清傲然道:“你出言不逊,辱我师父,大是不该。”

    南海鳄神手起一掌,击在身旁一块大石之上,登时石屑纷飞,几粒石屑溅到段誉脸上,弹得他甚是疼痛。段誉暗想:“一个人的武功竟可练到这般地步,如果击上血肉之躯,别人还有命么?不知道神仙姊姊有没有这般本事?哎呀,段誉啊段誉,你怎么能怀疑神仙姊姊的本事呢?她一出手,一定比这厮厉害千倍万倍,只是这种宵小之辈,她不屑于出手对付而已。”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侧目向站在一旁的东方不败望去。

    南海鳄神向木婉清瞪视半晌,道:“好,我不辱她了。你师父是谁?快快说来。”木婉清道:“我师父叫做‘幽谷客’。”南海鳄神沉吟道:“‘幽谷客’?没听见过。定是一无名小卒!”段誉道:“她师父隐居幽谷,当然不能跟你这般纵横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相比。”

    南海鳄神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突然提高声音,喝问木婉清:“我那徒儿孙三霸,是不是想看你容貌,因而给你害死?”

    木婉清冷冷地道:“你知道自己徒儿的脾气,他一见了女人就跟猫闻见了鱼腥似的。他既然轻薄于我,我难道还杀不得他吗?怪只怪他学艺不精。”

    南海鳄神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但想到自己这一门的规矩,向来一徒单传,孙三霸一死,十余年传功授业的心血化为乌有,越想越恼,大喝一声:“他妈的!总有一天,我会给徒儿报仇!”

    又问木婉清道:“我徒儿看到了你容貌没有?”木婉清咬牙道:“没有!”南海鳄神道:“好!三霸这小徒儿未尽之事,就让我这个做师父的来代他完成,看你到底是个丑八怪,还是个天仙般的美女。”

    木婉清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自己曾在师父之前立下毒誓,倘若南海鳄神伸手来强揭面幕,自己自然无法杀他,难道能嫁给此人?忙道:“你知道我杀不了你,待你看了我的容貌,我就得嫁给你,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你是武林中的成名高人,岂能做这等卑鄙下流之事?”

    南海鳄神冷笑道:“卑鄙下流,打什么紧?我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做事越恶越好。老子生平只一条规矩,乃是不杀无力还手之人。此外是无所不为,无恶不作,恶到天理不容。再说了,我只是好奇你的真面目到底如何,哼,我岳老二又岂会娶一个杀徒仇人。待我见了你的真面貌,你要怎样,我可管不了了。你乖乖的自己除下面幕来,不必麻烦老子动手。”

    木婉清颤声道:“你当真非看不可?”南海鳄神怒道:“你再啰里啰唆,就不但除你面幕,连你全身衣衫也剥/你/妈/个精光。老子不扭断你脖子不杀你,却扭断你两只手、两只脚,让你终生残废总可以吧?”

    木婉清心道:“我杀他不得,惟有自尽。”向段誉和东方不败使了眼色,叫他们赶快逃生。段誉和东方不败摇了摇头,只见南海鳄神钢髯抖动,“嘿”的一声,伸出鸡爪般的五指,便欲去抓落她的面幕。

    东方不败忙伸手大叫一声:“且住!”南海鳄神扭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你这小白脸看上这姑娘了,想娶她为妻?怕她的容貌先被我看见了,又杀不了我,只好嫁给我?呸,我才不娶她呢!你想娶她,那就让你来先看她的脸吧,你看完了,她若不杀你就嫁与你了,我再来看。你们成亲时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谢媒酒啊,哈哈哈哈!”

    东方不败听了,心中暗笑:“哼哼,岳老二提的这个建议,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权宜之计。只可惜我东方不败跟木姑娘一样,都是女儿身,对于娶她一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哦!”

    于是便向南海鳄神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前辈美意,小可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小可跟木姑娘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又岂敢高攀呢!再说了,我的心中已有所属。我想,我恐怕要辜负前辈和木姑娘了。”

    谁知旁边的段誉一听,霎时脑袋轰的一下,变成一片空白,稍等片刻,才渐渐有所恢复,但满脑子就只回荡着东方不败的那一句话——“我的心中已有所属”。

    木婉清听了二人的对答,心念一动,回头向段誉道:“你靠近些。”段誉在神情恍惚间,听到了她的呼唤,呆呆地靠到了她的背后,却想着:“神仙姊姊心中所属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难道是那‘无涯子’?”

    木婉清站起身来,转头向他,背脊向着南海鳄神,低声道:“你是世上第一个见到我容貌的男子!”缓缓拉开了面幕。

    段誉麻木地瞧着木婉清的脸庞。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晖,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只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当因长时面幕蒙脸之故,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双目清亮,愁容中微带羞涩。段誉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忍不住怜意大生,只想搂她在怀,细加慰抚,保护她平安喜乐。

    但转念又想:“木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与神仙姊姊相较,简直是萤火比皓月。我既已答应要追随神仙姊姊,又怎能再对其他女子动心呢?唉,只可惜神仙姊姊的心中已有所属,恐怕容不下我了。而且她既是我师父,那便是我尊长,我和她便不能有男女私情,我本也......本也不该对她心存非分之想。”言念及此,不由得低下头来,暗自神伤。

    木婉清转过身去,向南海鳄神道:“你要看我面貌,看吧。”

    南海鳄神见了她的真容,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赞道:“哈哈,嗯,果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我那徒儿为了见你的这副面貌而丧命,却也是不枉的了。”

    木婉清又转身对着段誉道:“我曾立过毒誓,若有哪个男子见到了我脸,我如不杀他,便得嫁他。你刚才已见了我的容貌,我不愿杀你,只好嫁你了。”

    段誉从之前的失神当中幽幽转醒,听了木婉清的话,大吃一惊,道:“这……这个……”

    南海鳄神走了过来,笑着对段誉说:“哈,小子,想不到吧,竟在这荒郊野外捡了这等如花似玉的媳妇,还不快谢谢我!”段誉暗想:“我心中已有了神仙姊姊,又怎能娶别的女子为妻。不对,不对,答应娶木姑娘为妻是救她脱身的权宜之计,须当不得真。”便向南海鳄神拜谢道:“在下多谢前辈成全。”

    直起身来后,却发觉南海鳄神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向自己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地细看,只给他瞧得心中发毛,背上发冷,只怕他突然发起脾气来,扑上来便扭断自己脖子。

    忽听南海鳄神“啧啧啧”地赞美数声,脸现喜色,说道:“妙极,妙极!快快转过身来!”段誉不敢违抗,转过身来。南海鳄神又道:“妙极,妙极!你很像我,你很像我!”

    不管他说什么话,都不及“你很像我”这四字令段誉、东方不败与木婉清如此诧异,均想:“这话莫名其妙之至,你武功高强,容貌丑陋,像你什么啊?像你个头啊!何况还加上一个‘很’字?”

    南海鳄神一跳,跃到了段誉身边,摸摸他后脑,捏捏他手脚,又在他腰眼里用力揿了几下,咧开了一张四方形的阔嘴,哈哈大笑,道:“你真像我,真的像我!”拉住了他手臂,道:“快快叩头!求我收你为弟子。你一求,我立即答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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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不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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