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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满弓刀16     天龙不败txt下载     天龙不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红颜无憾(五)师徒

    (注意,这一章是本回点题明旨的一章)

    在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剑影纷飞过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花园中的一切,下至一草,上至一木,全都变得异常宁静。红衣佳人正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迎风而立。她痴痴地望向高悬于九天之上的那方明月,皎洁的月关抚摸着她绝美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她原本淡定从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楚与怅惘,随即低下头来,轻吟一声:“爹、娘、弟弟,要是你们还在世的话……”

    听起来娇柔清亮,温婉柔和。

    未等对亲人的思念更加深沉,她便感到背后有人在向自己缓缓靠近,于是转过身去,双目注视着正对假山的一个地道出口。不多时,从地道中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艳美少女,容貌秀丽绝伦,不过二十多岁年纪。那姑娘一见伫立在上的红衣女子,脸上便即显出恭敬之态,向她躬身一拜,娓娓说道:“徒儿拜见师父!”声音清脆,吐属优雅。

    “哦,原来是盈盈啊!今儿个是中秋佳节,亲人团聚之夜,你不去多陪陪你的冲哥,却跑到这儿来跟我这个已死之人师父长师父短的,岂不是大煞风景?”那丽人语意中略带责备,但脸上却已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来人正是日月神教现任教主,人称任少教主的任盈盈,却不知她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听了自己师父的回答,她微微撅起了小嘴,然后一本正经地朗声说道:“正如师父所言,这中秋之夜本是亲人团聚的良辰,我与冲哥尚未成亲,自然算不得是亲人。而在盈盈心中,当今世上,能算作亲人的,唯师父一人尔!”

    她情绪有些激动,顿了一顿,继续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本是一个孤儿,被奸人买到妓院之中,那老鸨说待将我养至十四岁就要让我接客了。那时看到周围的姐姐们所做的勾当,我心中怕极,唉……还好在十一年前,也就是我十岁那年,我遇见了师父您。您将我救了我出来,给了我任盈盈的身份,使我有了尊崇的地位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您还把毕生所学,从琴棋书画到武功谋略,倾囊相授。师父您对徒儿虽无生身之德,却有再造之恩,当然是我的亲人啊!”

    听罢,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她伸出左手,牵过自己脸颊右侧的一缕长发,在食指上挽了圆圈,又用拇指和中指轻轻夹住,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其实你也不必谢我,你学了这么多兵法韬略,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还看不出我当初救你、教你、养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当时突发恶疾逝世的一个人,一个叫做任盈盈的人,而且是为了日后把你当作一枚棋子?若你真的不恨我,我就已经欢喜无比了,哪里还敢觍着脸当你的亲人?”

    “任盈盈”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又向那美人连磕三个响头,才正色道:“师父您这是在说哪里话?您对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只要您高兴,别说把我当作一枚棋子,就是把我斫成千段万段,我也甘之如饴!”

    瞧见自己徒儿的这般举动,红衣丽人不由得为之动容,倏地从假山上飞身而下,在半空中右手袖袍轻拂。与此同时,“任盈盈”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劲力自下而上将自己托起,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而师父也已立在了自己面前。

    那美人伸出手来,轻轻扶住自己徒弟的双手,一汪黑夜般深邃的翦水双瞳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只听她柔声说道:“盈盈……好徒儿,你的心意师父岂能不知。只是……只是师父让你背负着别人的身份,四处奔波,出生入死,过了这许多年,确实是对你不起,心中有愧啊!这些年来,可苦了你了。”

    对面的任盈盈早已泣不成声,嗫嚅道:“徒……儿……徒儿……不……不苦,像……像……师……父……师父……这……般,那才……才是真……真的苦。师父本是女儿身,却……却总是身着男装,还要运功发出男人那……那粗鲁的声音,在江湖上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险象环生也是家常便饭。”

    她停下擦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之前……之前师父您称自己为‘已死之人’,那便是苦到了极处了。世人愚蠢,都道师父您是……是一个……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还说您已经被任我行那个老匹夫杀了。弟子就是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大局已定,您老人家还不出面昭告天下,真正的东方不败本就是生得一副女儿身,而且现在江湖的太平,是您多年来一手策划,并且躬身实施、忍辱负重、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得以肇建的?徒儿斗胆,请师父准许我向天下各大门派广发信函,解释清楚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年您的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以维护师父的令誉。”

    原来这位身着红妆的绝代佳人,就是当年名动江湖、威震武林的日月神教前教主,东方不败。那么被令狐冲和任我行等人围攻,用一根绣花针对战利剑,本来不落下风,后因抢救被任盈盈折磨的杨莲亭,猝不及防被杀的那位“东方不败”,又是何人?

    面对自己爱徒的提问,东方不败噗嗤一笑,淡然答曰:“呵呵,令誉,‘东方不败’这四个字从来就与令誉没什么干系。再说,了却剑客江湖事,何计生前身后评。那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它作甚。他们说我不男不女,那倒也不假,我的确是生得一副凤躯但在里头养着一副龙魂;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倒还可以趁机乐得逍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世人要怎么想就随他们去吧,只要扳倒了五岳剑派,让其与我神教间的血雨腥风得以平息,为师此生便无憾矣!说实话,为师从来没有愧疚过我这一生,长期在战斗,总不舍,总不弃,追赶着我心里的这个美梦,即使风雨扑得汹涌,尽管天意任意作弄。”

    其实她心中还默念了一句:“爹爹,娘亲,鹤明、延明,这害得你们命丧黄泉的无谓争斗,此般累及无辜的祸根,已被我连根拔起。你们如果泉下有知的话,想必也应该很开心吧。”言念及此,一滴热泪不由得从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翻滚着,莹莹的泪光中,仿佛闪烁着她历经坎坷、却又波澜壮阔的人生,她的思绪也随之飘回故园三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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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颜无憾(六)流年【二更】

    东方不败的姓东方是中国汉族复姓,由张姓直改而来。她本姓张,生于大明天顺五年五月初三,河北兴济人。

    因为她刚出生时东方刚见亮,所以父亲张凌峰给她取名为“曦明”。

    “羲”指东方或东南方。“日”与“羲”联合起来表示“东方或东南方的日光”,或表示“春季或春夏季的日光”。“曦明”连在一起就意为“像东方初升的太阳般灿烂明亮”。

    听到这个名字后,她的生母金氏笑道:“这名字意蕴甚好,可哪点儿像一个女儿家的名字啊!”

    张凌峰笑道:“我张凌峰的女儿,就叫这名字。这名字多好听啊!”

    金氏随即低首寻思道:“女儿家有再好的名字又如何?将来嫁了人便也用不上了。我本是一大家闺秀,原来的名字也甚是好听,只可惜现在只是被唤作张金氏而已。”

    张曦明的父亲张凌峰,原本只是一个穷秀才,和一富家小姐金氏私奔到位于兴济的一个小村庄里安家。

    后来他以乡贡的名义进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监生。张曦明出身于这样的读书人家庭,家教自然还可以。

    只可惜她从一出生开始,就时运不济。甫一降世,口中所发出的并不是哭声,而是一记“哈哈哈哈”的长笑,令她的父母惊愕不已,这也许暗示了她今后就算遇到千难万险,也得一生笑傲。

    更不寻常的是,伴随着她在这个世上发出第一声笑的,是一颗闪烁着耀眼红光的巨大彗星划过天际。

    就算当时是黎明时分,人们还是能将其看得清清楚楚。突然间,天降陨石,砸毁了她家的牛棚。

    虽然当时牛棚里是空的,所以没有人员和牲畜受伤,但中国民间把彗星贬称为“扫帚星”、“灾星”,这彗星和陨石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张曦明出生的时候来?于是乎,张曦明的父母邻人都觉得她是灾星下凡,避之不及。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生母金氏突染恶疾,不治身亡。于是张凌峰更认定她是克死其母的大灾星无疑。

    后来,张凌峰在砸毁的牛棚处重修了一间房屋,便将她和她的乳母安置在新房之中。待她三岁时,父亲另取了一位夫人王氏。

    不久王氏生下了她的两个弟弟张鹤明、张延明,父亲对她更是冷淡。

    令人惊奇的是,张曦明长得比一般孩子快得多,她五岁时外貌、体形就和其他八、九岁的儿童差不离,而且她的力气是大如十多岁的孩子。这些异常看在张凌峰和王氏眼里,却是不吉利的征兆。

    邻居们则认为她是一个怪物,决计不让自己的儿女与她玩耍。

    由于力气大,加之是姐姐,她从小就要干许多家务,从挑水劈材到生火做饭,无一不精。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得不到父母的青眼相睐,还是时常被生父冷落,被继母虐待。

    王氏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时,从来只做给男孩穿的样式,决不为张曦明单独做一件女式的衣裙。所以张曦明从小就是一副男儿打扮,而且久而久之,她的性格也变得与男子无异。

    闲暇时分,她总是带着两个弟弟满山遍野跑,上树摘果,下河摸鱼,好不利索。

    她从小到大都住在牛棚原址上的那间房屋里,自从断奶后,乳母离去,她便独自居住。

    父亲和继母都不大进这房里来,因此房间里的所有一切都得她自己打理。

    她八岁时有一段时间,房中常有老鼠出没,于是她下定决心,找到房里老鼠窝,把那些小耗子一锅端了。

    她花了老大半天时间,才在一处墙角找到了那群老鼠大本营的洞口。

    在捣毁那洞窟时,她挖到了一块微泛红光的扁平石头,其实就是当年那块砸坏她家牛棚的陨石,有巴掌大小。

    她甚是好奇,本想拿给自己父母看一下的,可一想到每当自己拿着什么新奇物事给二老看的时候,父亲脸上的漠然和母亲脸上的鄙夷,她就略感伤心。

    就在此刻,她只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手中捧着的那块石头里源源不绝地传来。

    惊愕之余,她渐渐对那石块产生了亲近之情,便鬼使神差地把它放入自己怀中,从此将之随身携带。

    而后,她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在她十岁那年,有一次她和两个弟弟在山上玩的时候,二弟张鹤明一不小心被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缠住了,命在倾刻。

    情急之下,她徒手扼住那蟒蛇的脖子,生生地将其掐死了,还把那百多斤重的家伙拖回了家。可是,迎接她的不是救了弟弟的称赞,而是众人脸上的惊恐和父母的责骂。

    面对这样的遭遇,她幼小的心灵备受创伤,但她天性活泼快乐,遇到逆境挫折,最多沮丧得一会儿,不久便高兴起来。

    可惜在给与她苦难这件事上,命运绝不会吝啬。

    当她长到十一岁时,父亲以乡贡的名义进入国子监,全家搬迁至京城。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惜乐极生悲,在行至京城郊外的时候,张曦明一家遭遇到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的一场生死搏杀,父亲、继母和两个弟弟当场惨死,也不知到底是亡于五岳剑派还是日月神教的刀剑之下。

    而她仗着自己超乎常人的体质幸免于难,只是身负轻伤,却无法拯救自己亲人的性命。

    在清理战场时,看到这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日月神教的一位旗主童百熊动了恻隐之心,便仗义接济于她,代她料理了父母的丧事。由于当时她就是身穿男装,而且行为举止与男子无异,所以并没有人发觉她其实是一名女子。

    后来她加入日月神教,当时的神教教主东方云渊看到她的这种情况非常可怜,还发现她有着超越同龄人的筋骨、力量、智慧与见识。

    在听罢童百熊的汇报后,东方云渊在惊奇于她能幸存下来的同时,更觉得是自己的门派连累了她全家,于是便收她为义子和徒弟,只期望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并将日月神教发扬光大。

    既然东方云渊决定把她抚养成人并传授她武功,她便从了义父改姓东方。为了寄托自己不甘失败的意志,东方云渊将这个孩子改名为不败,希望她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不为任何人所击败。

    根据她刚柔并济的体质特征,东方云渊传她的第一门武功,就是八十余年前,日月神教从武当派盗来的《太极拳经》。而从这拳经之中,东方不败又悟出了与太极拳相辅相成的“太极剑法”。

    从此以后,东方不败便得东方云渊倾囊传授武功谋略,更受童百熊的百般扶持。几年后,东方云渊旧伤复发,与世长辞。按照他生前和众位长老的议定,神教中势力最大的任我行继位教主。

    当时东方不败年方十八,虽然武功高强,谋略过人,但年纪太轻,资历尚浅,只是风雷堂下一名副香主。与此同时,她的恩人童百熊已经升任为风雷堂的长老了。

    可是无论如何,东方不败毕竟是前任教主的义子兼嫡传弟子,任我行也只好对她青睐有加,委以重任。

    一年后,任我行派东方不败到华山派调查数十年前魔教长老失踪一事。她扮作华山派弟子,足迹踏遍了华山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大主峰,“云台”、“玉女”二侧峰,以及三十六小峰,终于在玉女峰绝顶的一个危崖之上,发现了一个山洞。

    该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没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之外,一无所有。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

    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东方不败为了试探此洞有无古怪,运劲于掌朝石洞内壁上拍去,掌石相击,石壁后隐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处。她运力再拍,突然间砰的一声响,手掌竟穿过石壁,停在彼端半空,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壁四周的碎渣不住滚落。

    她发现石壁后别有洞天,便又双掌齐出,再砸石壁,直至将石壁上的洞孔砸得可容一人通过,然后点了个火把,钻将进去,在后洞找到了魔教长老们的遗体,并习得了石壁上的五岳剑法及其破招。

    在东方不败把自己砸开的那个石洞用泥灰、土石封好,正想离开之际,碰巧遇见了在这后山隐居的华山派前辈高手风清扬。

    当时她身穿华山弟子的装束,于是便谎称自己是华山派弟子。

    风清扬当时有恙在身,怕自己不久于世,以致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从此失传,又见东方不败眉清目秀,骨骼精奇,加之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便将“独孤九剑”传了予她。

    东方不败悟性极高,一个月内便将招式学全,并使得有模有样。在拜谢过风清扬之后,她便回黑木崖复命。但她只向任我行汇报了长老们被困死在石洞内的情况,关于石壁上的武功和自己练就“独孤九剑”一事却只字不提,以便将其作为自己的秘密武器。

    为了清洗打压教内根基深、资格老、势力大的元老耆宿们,任我行破格提拔东方不败,使她节节高升,一年后就将她任命为光明左使。当然,待教中各实力派被清除干净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任我行也是不会放过为自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东方不败的。

    而且任我行干起事来随心所欲,时不时就要在江湖中大闹一番,掀起一阵无谓厮杀,让被这种伤及无辜的争斗害得家破人亡的东方不败大为不满。

    但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东方不败只好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在暗中积蓄力量,笼络人心。她还一面贴起假胡子,一面假装娶了七个小妾,以掩饰自己的女儿身。

    幸而当教中的清洗即将结束之际,任我行却痴迷于修炼吸星**,而后更是一意孤行,领着教中精锐下崖意欲荡平五岳剑派。

    东方不败趁此良机发动叛乱,将任我行囚禁在西湖湖底,并用计谋掌控神教,开始谋划如何平息日月神教和五岳剑派之间的风波。

    在当上教主之后,她命人将自己收藏的那块陨石打造成了一块宝璧,一面雕着旭日东升的图案,中间刻着两个篆文“日光”;另一面雕着彩云追月的画面,中间刻着另外两个篆文“月华”。正反两面的四个字合起来,正是“日月光华”。从此以后,东方不败便时刻把这“日月流云荧光璧”带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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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红颜无憾(七)盈盈

    “师父。”一声亲切的呼唤,将东方不败从对往昔的追忆中拉回现实。只见“盈盈”皎白如玉的脸颊上泪痕兀自未干,眼中闪动着一丝不安和内疚。看到自己的师父已经回过神来,她低声说道:“都是徒儿不好,徒儿说错了话,害得师父伤心难过,还请师父责罚。”东方不败略微定了定神,勉强从刚才的愁容里挤出了一丝微笑,安慰道:“好徒儿,你没有错。你为师父着想,为师甚感欣慰。怎么会伤心难过呢?”

    “师父,您……您骗人,您都哭了,还能不伤心?”“任盈盈”不解地问。东方不败淡然一笑道:“呵呵,盈盈你误会了。我是因为太高兴、太激动,才抑制不住幸福的泪水。你想想,为师苦心孤诣策划了十年,乖徒儿你和向大哥等教中精英又栉风沐雨实施了两年的一统江湖大业,到了现在终于算是开花结果了,师父我能不开心吗?”

    “任盈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怯声怯气说道:“师父,其实有一个问题憋在徒儿心中好些日子了,不知当问不当问?”

    东方不败继续笑道:“你既然都说把为师当作自己的亲人了,还有什么顾虑,但问无妨。”

    “盈盈”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道:“是,徒儿遵命。”然后才问:“师父刚才提到了‘一统江湖大业’,徒儿就想,现如今五岳剑派名存实亡,少林寺的和尚、武当山的道士已与我教上下其手,丐帮、昆仑、峨嵋、崆峒等派各自为战,群龙无首,我日月神教何不趁此良机,一举歼灭武林正道,做到完完全全‘一统江湖’?”

    听罢自己徒弟的问题,东方不败眉头微微一皱,笑容渐止,语气变得森然起来:“盈盈,这么多年的韬略难道你是白学啦?”

    “任盈盈”立即低下了头,诚惶诚恐道:“徒儿愚钝,请师父示下。”

    东方不败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依据现下的情形,我教已在某种程度上一统了江湖。而要一举歼灭所有武林正派,谈何容易。再说,就算你真的能把天下正派弟子都杀个干干净净,他们临死前大都不会服你,你这一杀,倒成全了他们‘宁死不屈’的美名。与此同时,我教更会被世人唾弃,魔教之名,再难洗去。这种‘征而不服’的事,干起来可是大大的不划算啊!要是光靠杀戮就可一统江湖,那左冷禅、岳不群之流,早就被为师杀过千百次了,哪容他们活这么久?”

    看见自己的弟子若有所悟,东方不败继续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先前五岳剑派中人本身就矛盾重重,我们才得以乘隙利用一部《葵花宝典》残本的残本,就是那《辟邪剑谱》,引得他们自相残杀,内讧不断,最终分崩离析,但着实花了不少功夫。而后来呢?我们只用一部《金刚经》,就让方证那老和尚喜不自胜,愿意同我神教化敌为友;用一把破‘真武剑’,和那本师父我十二岁时就练得烂熟的《太极拳经》,就让冲虚老道跪倒在地,向一经一剑磕了八个头,大呼什么‘任教主宽宏大量,使武当祖师爷的遗物重回真武观,冲虚粉身难报大德。’哈哈哈哈,所以嘛,有时候与威逼相比,利诱更显威力。为师让你派人向丐帮送去恭贺中秋的美酒,也是如出一辙,想必现在那些叫花子们正在对你这位任小教主感恩戴德呢!”

    看见东方不败正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任盈盈”当即接口道:“师父,徒儿明白了。既然我教的心腹大患五岳剑派已遭灭顶之灾,以后我教只需如此这般,对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家伙们沽恩市义,无所不用其极。投其所好,或动以财帛,或诱以美色。他们识相的就对我教俯首帖耳,尊我教为武林正统。倘若哪门哪派不识抬举,哼哼,我们就挑拨离间,也用不着自个儿动手,那些平日里吃咱们嘴软、拿咱们手短的家伙,就会争先恐后为我教出头。过不了多少年,我教自然而然便能取代少林、武当在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地位,天下各门各派、**白道上的英雄好汉无不臣服我教。到了那时,我神教就真真正正地‘一统江湖’了。”

    东方不败听了,颔首微笑道:“嗯,孺子可教也。再说了,盈盈,你也不必太把‘一统江湖’这档子事放在心上,累坏了自己。要知道,谁人能看透这一生,方可摆脱心里欲求。一时虽得到,终不可永久。抛开争斗挽起衣袖,不牵不挂是最自由,做人要潇潇洒洒的走,不问以后。名利一息间也许消逝,权力不可以任你主宰。师父我只希望你能战胜心魔超出世外,做到一生没有所求。无欲方可以傲视在俗世上,活得精彩。”

    任盈盈闻言若有所思,随后朝东方不败恭敬地说:“师父所言甚是,弟子明白了。待弟子演完替任我行守孝三年这最后一场戏,我便辞去日月教教主之位,交由向叔叔接任,然后带着冲哥到杭州西湖孤山梅庄去成亲,之后就在那里隐居,过上远离刀光剑影的安生日子。”

    东方不败点头赞许道:“好徒儿,你能这样,那就最好了。”对自己的这个徒儿,东方不败向来都是很欣赏的。

    想当年,东方不败对任我行囚而不杀,以便用做日后对付五岳剑派的一颗棋子。在教内,却说他在外逝世,遗命要她接任教主。当时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年纪还小,东方不败又机警狡猾,这件事做得不露半点破绽,任盈盈也就没丝毫疑心。东方不败为了掩人耳目,对任盈盈异乎寻常的优待客气,任盈盈不论说什么,她从来没一次驳回。

    因此任盈盈在教中,地位甚为尊荣。可惜这任盈盈自己福浅命薄,一年之后患病而死,东方不败未免教众非议她斩草除根,秘不发丧,只是在黑木崖附近找了个僻静之所,将小盈盈悄悄安葬。

    过了不久,东方不败在一家妓院扮作客商,一边探查情报,一边暗自神伤如何向一干手下交待前任教主女儿的去向。突然看到了一个逃跑未遂、正被捉住痛打的小女孩。匆匆一瞥之下,东方不败喜出望外,只见这女娃儿跟任盈盈一般大的年纪,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于是东方不败当即心生一计,出手救下了她,并为她赎了身。

    从此以后,这女孩便改名叫任盈盈,被带上了黑木崖。东方不败和她都是自幼丧亲的孤儿,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东方不败对她非常疼爱。为了巩固这任盈盈的地位以及为日后一统江湖的大业培养得力助手,东方不败封她为神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姑,并收她为徒,将自己的文韬武略全数传授于她,还让她代自己向那些江湖豪客派发“三尸脑神丹”的解药,以增加她的人望。

    东方不败自己不能享有女儿家应有的温柔、娇气,陪伴她的只有刚毅、坚强,个中苦恼不为人知。为了不让任盈盈重蹈自己覆辙,她让任盈盈直接以女儿身的拜入自己门下,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其调教得比自己更强大,以真才实学接任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儿差。

    而这一天,终于等到了。那日在华山朝阳峰上,令狐冲下峰不久,任我行忽然从仙人掌上摔了下来。向问天和任盈盈接住了他的身子,看他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在西湖底下受了这十几年苦,近年来以十分霸道的内功,强行化除体内的异种真气,实是大耗真元,这一次为了布置诛灭五岳剑派,又耗了不少心血,所以才体力不支从大石柱上掉了下来,其实并无大碍。但东方不败早就暗下密令,着向问天和任盈盈待得五岳剑派覆灭之后,便伺机出手,结果了任我行这个祸胎的性命。

    本来向问天和任盈盈甚为忌惮任我行的武功,特别是他那让正邪两派无不谈虎色变的“吸星**”,二人还先前还准备从长计议一番。想不到天赐良机,任我行竟自己落到他们手上。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二人当着两三千人的面,一边呼天抢地,大叫“任教主”、“爹爹”,一边暗暗运起十成功力,通过扶着任我行身子的手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把他的心脉生生震断。

    任我行被攻了个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运功抵挡一下,就一命呜呼了。临死前,他两眼睁得老大,瞳孔中流露出无尽的惊愕和不解,因为他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自己最信任的向兄弟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何以在此刻对自己痛下杀手。

    殊不知,十多年前,向问天曾对任我行进了数次忠言,叫他提防东方不败。可是任我行忠言逆耳,反怪向问天对她心怀嫉忌,责向问天挑拨离间,多生是非。以至向问天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从此不再见面。

    而东方不败却千方百计找到了他,对他不计前嫌、礼贤下士,还苦口婆心地向他阐明了利害关系。向问天先是对东方不败横眉冷对、不理不睬,后来终于被她的真诚所打动,思量:“那任我行刚愎自用,从来不把一众兄弟的话听在耳里,兼之性格暴躁,率性而为,时不时便要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东方不败,虚怀若谷,对教中兄弟的意见很是上心,而且宅心仁厚,温文尔雅,一心以平息江湖风波为己任……难不成跟着他,才是人间正道?”

    经过几番权衡后,向问天最终投入东方不败的麾下,成为其亲信。那日向问天到孤山梅庄救任我行脱离囚牢,只不过是奉了东方不败的命令,演的一场好戏,因为当时需让任我行出来和五岳剑派来个鹬蚌相争,以便东方不败渔翁得利。

    而那任盈盈,本就不是原来那任我行的亲生女儿,只是东方不败的乖徒儿。遵从师命,杀一个师父的对头,也是其分内之事。

    任我行一死,在朝阳峰上,向问天就与十长老会商,一致举任盈盈接任日月神教教主。之后任盈盈又来到恒山,跟令狐冲谈了一会,就此和恒山派、少林派、武当派化敌为友。待她回到黑木崖后,才发丧,并且对外宣称,任我行他老人家是天年已尽,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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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颜无憾(八)正气

    在回顾完自己爱徒的点点滴滴后,东方不败忽然想起一事,便即向任盈盈问道:“盈盈,听你说那日你和向左使联手击杀任我行,使的是以内力震断他心脉之法,那么现在你的《正气歌诀》练得应该略有所成了吧?”

    任盈盈答道:“徒儿不才,堪堪练至第三重而已。”

    “喔,那你可得加把劲了,师父当初练了四年后,已达第五重。”东方不败语气中略有不满。

    假任盈盈叹息道:“唉,师父您惊才绝艳,是不世的武学奇才,武功精进神速,徒儿哪能与你相比。”

    东方不败郑重其事地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每个为师者的梦想。盈盈,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任盈盈随即坚定地说:“徒儿遵命,定不辱没师门。”

    看着自己徒弟的反应,东方不败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柔声道:“好徒儿,你可知这《正气歌诀》的来历?”

    任盈盈一脸疑惑,摇头道:“徒儿不知,还请师父指点。”

    东方不败缓缓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望向天空中那一轮玉盘似的圆月,娓娓道来:“话还得从那本《葵花宝典》的残本说起。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主传给下一代教主。当年任我行以《葵花宝典》传我,便就没怀善意。他表面上是在向我示意,不久之后,他便会以教主之位相授,实则是希望见我练了这门功夫后,变成一副不男不女的模样,心智失常,好供他对付。因为这《葵花宝典》要诀注明,‘欲练神功,引刀自宫。炼丹服药,内外齐通。’宝典上所载的武功实在厉害,任何学武之人,一见之后决不能不动心。那时候他已学得‘吸星**’,否则跟着去练这宝典上的害人功夫,却也难说。”

    任盈盈听罢,惊呼:“竟有这等事?”

    东方不败冷笑一声,继续道:“嘿嘿,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你师父我本来就是一名女子,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宫修炼《葵花宝典》。但是见到这宝典上所载的玄妙武功,我也的确怦然心动,对其爱不释手,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才受这‘入宝山而空回’之苦。那韦应节练《葵花宝典》练得欢畅,却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子,也不知到底发了什么疯。与他恰恰相反,师父我倒想做一个大好男儿!”

    任盈盈又惊道:“那么……那么说来,如果……师……师父是……是男……男子的话,就……就会……就会……”

    东方不败顿时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朗声道:“不错,你师父要是男子的话,面对那宝典,早就引刀成一快,不负男儿躯了,哈哈哈哈……”说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甚是豪迈。

    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东方不败愤愤然道:“盈盈,你说,我们女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这世道总是百般刁难咱女人?我们一生下来,好像就比男子差上那么一截,生身父母都瞧我们不起;出嫁前总是被养在深闺,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寻常良家女子只有元宵节灯会和清明节祭祖时才能出门;嫁人后就得冠以夫姓,地位也较男人更低微些,得遵从什么‘夫为妻纲’;还有,男子生前便可娶他个三妻四妾,而他死后,其妻妾却要为夫守节。哼哼,都怨那劳什子的程、朱理学,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都是极力提倡女子守节的假道学,真/他//妈/是无耻之极。”

    “依为师所见,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便是要维护他皇帝老儿的统治秩序,也就是他臭天子的破‘天理’,不要咱们女子追求个人的自由、幸福,实际上也就是被称为‘人欲’的东西;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说穿了就是宁可饿死,也不能破坏那狗皇帝的伦常秩序,我呸。千百年来,多少女子的含辛茹苦,在寂寞中耗尽青春,争来的不过是一座冷冰冰的石牌坊而已。每一座贞节牌坊下,不是埋葬了一条活泼泼的生命,就是埋葬了一个女人数十年的青春。嘿嘿,咱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歙县‘龙兴独对’,接受当地大儒‘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方略,谁知道后来那里竟然成了全天下贞节牌坊最多的地方,哼,真是岂有此理!”说着左臂一扬,顺手在身旁一块齐腰高的大石上重重拍落,那块石头被拍得先不住摇晃,而后更是“喀喇喇”一声,从顶部至底端裂了开去,足可见她此时的功劲是何等的厉害。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东方不败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唉,咱们江湖女儿,整日价过着刀头上舔血的生活,好不容易用鲜血甚至生命为自己挣脱了一些世俗的枷锁,想不到,哼!还有这等可恶的事,好端端的一本《葵花宝典》,咱们女子便练不得。”

    任盈盈忙安慰道:“师父何必着恼。区区一部破残本,咱们练不成,那是因为有比之更好的武功等着咱们去练呢!”

    东方不败听了,转怒为笑,点头道:“正是,正是。想当初师父我练不了这《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便四处打听,希望找到能让女子也可修炼它的法门。在探访中,我得知这部《葵花宝典》是前朝皇宫中一位宦官,也就一个在皇宫中做太监的人所著。宝典中所载的武功,精深之极,三百余年来,始终没一人能据书练成。根据这些情报,我便追本溯源、顺蔓摸瓜,到处搜罗前朝皇宫的遗留文书,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葵花宝典》的线索。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元代皇宫中流落出来的一堆古籍里,师父终于发现了南宋末代右丞相文天祥所作《正气歌》的原本真迹。”

    任盈盈听后恍然大悟,笑道:“想必咱们所练的《正气歌诀》就藏在这《正气歌》的原本真迹里,原来师父是歪打正着啊!”

    东方不败脸上笑容更盛,满意道:“盈盈聪明。当我第一眼看见那本册子时,原也以为那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诗稿,于是差点便把它扔在一旁。幸好当时我仰慕该诗慷慨激昂,充分表现了文天祥的坚贞不屈,就翻开来看了几页,这一看却是收获颇丰啊!这首诗创作于元大都的监狱中,开卷点出狱中有‘水、土、日、火、米、人、秽’七气,而文天祥说要‘以一正气而敌七气’,我随即想到《葵花宝典》上部的内容。”

    “《葵花宝典》上部重在练气,在开篇便写道‘欲练神功,引刀自宫。若不自宫,功起热生。热从身起,身燃而生。由下窜上,燥乱不定。即便热止,身伤不止。自宫以后,真气自生。汇入丹田,无有制碍。气生之法,思色是苦。厌苦舍离,以达性静。性静以后,手若拈花。气绕任脉诸穴,方汇丹田。气成之后,人若新生,妙及无比。再配性淡之食草。如木耳、草菇、冬瓜、薯类等,练药而食。此功一成,出手如雷。招式何用?随手一招,敌不及防,即是杀招。’我当时就好奇,这文天祥是个文官,难道也懂练气之道?也便就细读起他的遗作来,从‘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到‘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越读越发觉得这其中暗含练气的法门。”

    “在翻过诗作正文最后一页时,顿觉豁然开朗,兼有喜出望外。原来其后附有一篇注解,正是教人如何依照诗文内容练气,比如‘皇路当’怎样‘清夷’,‘含和’如何‘吐明庭’,再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是要运气经过头部、面部、颈部的哪几个穴位。我正纳罕文丞相怎生懂得如此高深的修炼内功之法时,全书最后几页上的内容却给了我答案:德祐元年正月,文天祥接到小朝廷专旨,命他‘疾速起发勤王义士,前赴行在’。”

    “文天祥奉读诏书,痛哭流涕,立即发布榜文,征募义勇之士,同时筹集粮饷。他捐出全部家财作军费,把母亲和家人送到弟弟处赡养,以示毁家纾难。在文天祥的感召下,一支以农民为主、读书人为辅的爱国义军在极短时间内组成,总数达三万人以上。”

    “其实在义军之中,也不乏江南武林的前辈高人,他们既已决定加入义军,慷慨赴国难,就不抱生还的希望了。但他们觉得自己一身精妙武功就要从此失传,不禁大感可惜。于是在转战各地之际,他们一有机会相聚,便相互研讨切磋武艺,希望能将自己的武功汇总到一起,整理成册,以便传予后人。但他们毕竟来自各门各派,招式大相径庭,千差万别,在仓促间委实难以合而为一。所幸的是,各家修习气功内力的法门却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比起招式来,更易相互融合。经过几番夜以继日的潜心钻研,这些武林高人最终将毕生所学的练习内功的关窍写成一本小册子,并将其交给文天祥保管,希望他能觅得资质上佳的习武之人代为传授。而后这些江湖豪杰陆续壮烈牺牲,以身殉国。”

    “祥兴元年十二月二十日,他们的统帅文天祥也不幸在五坡岭被一支偷袭的蒙古铁骑俘获。文天祥从至元十六年十月抵达大都到至元十九年十二月初九日被杀,一共被囚禁了三年两个月。在这段期间当中,元千方百计地对文天祥劝降、逼降、诱降,参与劝降的人物之多、威逼利诱的手段之毒、许诺的条件之优厚、等待的时间之长久,都超过了其它的宋臣,甚至连忽必烈大汗亲自劝降都未能说服他。”

    “在狱中,他时常念及逝去的战友们,在感念他们的忠勇义烈之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些江南武林人士的重托,于是依据那小册子上的字句,挥笔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正气歌》,并将那小册子附在其后。其实那本练气要诀原本并无名字,只是因为这个缘故,师父才为它取了个名字,《正气歌诀》。”

    任盈盈听罢,不解道:“这《正气歌》的原本真迹却是为何到了大元皇宫之中?”

    东方不败低首哀叹道:“唉,也许是那些蒙古鞑子在清理他的遗物时,将这绝世的武功秘籍当成了寻常的诗集。忽必烈很是欣赏他,便把这册书收入了皇宫。后来正是哪个皇宫中懂得武功的太监看到了这本书,才根据书中的练气之术创出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也说不一定。那也解释了为什么《葵花宝典》上的修炼法门与《正气歌诀》里所记载的是如此相似,但令人费解的是,为何练成的内力却大不相同:依据《正气歌诀》修习,所练成的是凛然正气;而照《葵花宝典》修炼而成的是一股诡异邪气。看来是那阉竖把好好的正经给念歪了。”

第九章 红颜无憾(九)替身【二更】

    听了师父的一席话,任盈盈若有所思,沉吟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只是这歪经邪气却也厉害得紧,想当初在冲哥、任我行、向叔叔、上官云四大高手联手围攻之下,那个练了《葵花宝典》的韦应节非但没有落败,而且一直稳占上风。要不是我先前听师父提起过,那杨莲亭是韦应节的男宠,便心生‘围魏救赵’之计,在一旁折磨于他,使韦应节分心的话,那后果简直是……简直是不堪设想。”

    东方不败听了,微微一笑,打趣说道:“是啊,是啊,你的冲哥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太严重了。”任盈盈皎白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扭捏道:“哪……哪里有。我是在担心自己要是完不成师父交代的任务,那可怎么对得起您呀!再说,要是任我行这颗五岳剑派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被杀了的话,师父您的计划就要出岔子了。不过照之后的情形来看,这颗钉子也用不上了,您说是……”

    话音未落,忽听东方不败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哼,你师父的计划出的岔子还少吗?”

    任盈盈看见自己师父脸上的寒霜,连忙认错:“徒儿错了,徒儿错了,徒儿不该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惹您生气。”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转身向明月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惘然若失道:“你没有错,是师父错了,师父的计划大错特错,错漏百出。两年前,在衡山城中,为了按我的计划,用《辟邪剑谱》引得五岳剑派内斗,你师父一直在暗中监视林震南夫妇,寸步不离;谁曾想嵩山派出手恁地狠毒,不但使刘正风家眷弟子尽数殉难,还让曲大哥也陪了葬,我……我竟没去施以援手,唉!”

    “一年前,我派向问天去将任我行放出来对付左冷禅。这计划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因此,为了不引起任我行怀疑,我事先就没支会江南四友,只期望演技了得的向问天能随机应变,妥善处理当时的情况。可是,我又怎能想到你那冲哥会吸光黑白子的内力,而黄钟公又义烈如斯,慷慨自尽,他……他们都是我的知音好友……”

    “而在半年前,我在派你和向问天领着任我行与你的冲哥去杀韦应节时,万万没有料到童大哥会跟着你们一起去见韦应节,更没想到韦应节这只白眼狼会出手杀死他,童大哥可与我亲如兄弟、多次有大恩于我呀!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好奇心太盛,忍不住让韦应节那厮去试练《葵花宝典》;不……不,师父错得更早,我不该让那厮当我的替身,以致他把神教弄得个乌烟瘴气的;或……或许,师父一开始就不该一念之仁,收容这个祸根……”接着她便喃喃自语,回想起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韦应节来。

    这韦应节本是河北沧州的一个小混混,自幼家贫,刚满弱冠之年便把自己阉了,想要入宫去当太监。可惜他时乖命蹇,到了京城后,没钱向招收太监的官员行贿,所以进不了宫,连太监也做不成。等他盘缠用尽,只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所幸的是,那时亲自到京城调查《葵花宝典》线索的东方不败遇见了他,看他长得有几分像自己男装时的面貌,而且又如此可怜,大起利用兼悲悯之心,于是就把他带到日月神教总坛黑木崖上做自己的替身,这也是夺取任我行教主之位计划的一部分。

    初时韦应节感念东方不败的大恩,而且自己又不会武功,所以不但对东方不败本人甚是恭敬,即便是假扮她处理教务之时,也是对手下的人客客气气,礼贤下士。后来,东方不败循序渐进地传他各路武功,从运用内力变声之术,到五岳剑法,直至因为好奇《葵花宝典》是否真的只有自宫之人才能修炼及其威力究竟如何,让他试练《葵花宝典》上的武功。

    随着东方不败对自己信任的加深和自己武功的提高,韦应节渐渐变得飞扬跋扈起来。但他深知东方不败的武功智谋深不可测,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因此在东方不败面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一旦东方不败离开黑木崖,他便对一众日月神教的弟子颐指气使。

    待到东方不败成功夺得教主大位之后,韦应节的胡作非为也跟着愈演愈烈。那些教众不明就里,只道是过去平易近人的东方兄弟现在当上了教主,权柄在握,就志得意满,骄傲自大起来,各人不禁暗自伤心。

    然而真正的东方不败却正在为了实现自己光大日月神教、平定正邪仇杀的宏愿,日夜操劳,马不停蹄地奔波在江湖之上、武林之中,一面冥思苦想最稳妥的“一统江湖”之策,一面巧妙地周旋于中原各大门派之间。

    后来当韦应节修习到《葵花宝典》第四重时,慢慢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邪功大成,邪气纵横,已然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妖异模样,再也无法继续假扮虽然是女儿身,但却英气勃发的东方不败了。于是他开始发起愁来。恰在此时,神教中一个无名小卒杨莲亭,巴结上了韦应节,为他出谋划策,找了个相貌跟他有几分相似但声音完全不一样的包学礼来当他的替身。这一下正解了韦应节的燃眉之急,那杨莲亭也变就一夜之间大权在手,作威作福。

    接下来,杨莲亭更是想出来什么‘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什么‘属下谨奉令旨,忠心为主,万死不辞’等等切口,来奉承韦应节。他越听越喜欢,到得后来,只要有人不这么说,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说得稍有不敬,立时便有杀身之祸。随着自己手中权力越来越大,杨莲亭愈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将教中不少功臣斥革的斥革,害死的害死。而日月神教中人均说东方不败近年来倒行逆施,已近于众叛亲离的地步。

    而真正的东方不败却很少回黑木崖,每次她上黑木崖时,韦应节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恭恭敬敬。尽管韦应节和杨莲亭的那些破事儿瞒不过她的法眼,但一想到五岳剑派等自诩正道的家伙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黑木崖这个后院只要是有人看着,那人对自己还挺忠心,其看家的水平不高却也只是癣疥之疾,也就对韦杨二人一再容让。

    哪怕韦应节把她假装娶的七个小妾都杀了,东方不败也没有找他算账。只是到了韦应节和杨莲亭下令捉拿跟东方不败交情极好的风雷堂长老童百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却苦于自己当时身在嵩山派,监视着左冷禅,看他如何谋划五岳并派,思索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实在是分身不暇,只好飞鸽传书,命任盈盈和向问天带同任我行、令狐冲等高手上黑木崖去,了结了二人。可惜还是棋差一着,枉送了童百熊的性命。

    言念及此,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月光映在泪痕之上,更显出东方不败的楚楚动人。

    “盈……盈盈。”东方不败低下头来,哽咽道。

    “徒儿在。”任盈盈连忙应道。

    “我为了使韦应节在扮作我时不露破绽,曾跟他讲过我从前的不少事,包括童长老多年来待我的种种好处。想不到……想不到,那厮加害童大哥前,竟然还提起一二。你说,童长老当时听了是否觉得比自己被他杀了要难过?”东方不败问道。

    “那是,那是当然。我看韦应节那厮十几年来假扮师父您都扮得走火入魔了,他直到死都没有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惜他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真正的‘东方不败’。唉,只怪徒儿无法阻止其恣意妄为,害苦了……害苦了童伯伯。”任盈盈点头回答。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你。记住,以后定要好生优待童长老的家眷儿孙,不得有误!”东方不败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说。

    “是,徒儿谨遵师命。”任盈盈答得也是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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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红颜无憾(十)寂寥

    又呆立了半盏茶的功夫,东方不败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任盈盈,目光中充满了迷茫,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她询问,喃喃说道:“苍茫天地之间,究竟何谓正?何谓邪?”

    任盈盈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师父,慢慢地摇了几下头,答道:“徒儿不知,请师父指教。”

    东方不败痴痴地望着前方,也摇起头来,叹道:“唉,指教,指教,你师父自己都糊涂的厉害,有什么可指教你的。”

    “师父您快别这样说了,倘若您都糊涂的话,世上更无一个精明之人了。”任盈盈急忙回应。

    “呵呵,师父原来自以为精明,可越到后来,越发觉自己的糊涂。”东方不败苦笑一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当年你师父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的时候,常听周围的人说什么日月神教是邪魔外道,日月神教教主是什么武林公敌。那时候我就想,日月神教中的叔叔伯伯们,肯定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比起我在山上遇到的豺狼毒蛇要凶残恶毒百倍千倍,我这辈子遇上谁都行,可千万别遇上他们。”说道这里,东方不败不禁莞尔。

    “可是后来,你师父十一岁那年,却遇上了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的人厮杀,你师父的爹、娘和两个弟弟全都死在,死在五岳剑派和我神教弟子的刀剑下,幸而童大哥,也就是你的童伯伯,出手相助你师父。日月神教的时任教主,更是把我收为义子兼门徒,将我养育成人,还传了我一身武功韬略。他们,他们都是你师父小时候最不想遇到的人,却成了你师父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东方不败呆呆地望着任盈盈出神,忽然问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任盈盈不知所措,只好回答:“徒儿,徒儿不知。”

    “呵呵,呵呵。”东方不败连着干笑两声,接着说:“到了后来,等到你师父当上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日月神教教主,开始日思夜想如何抚平江湖风波的时候,我愈发迷惑了:为何我日月神教中人行事往往光明正大,世人却都道我教是天下第一大邪派;而五岳剑派不乏整日价勾心斗角、阴险诡谲的伪正人君子、假道学先生,倒成了人所共敬的名门正派?尤其是这两年来,那些个正道掌门及其弟子,挖空心思追求一本阴森邪异的《辟邪剑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伤天害理的事几乎做了个遍。”

    “辟邪,辟邪!辟什么邪?依徒儿之见,这功夫本身便邪得紧。这些年来,我神教弟子,有时候的确是恣意妄为了些,但大多为人坦荡,行事直爽;反观那些所谓武林正派中自诩为大侠义士的家伙们,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奸盗淫邪,暗地里做了不知多少坏事,却精擅一门虚伪掩饰的功夫。”

    “如此一来,我教众为的小恶被天下人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久而久之,在他们心目中,我教便成了邪教;正派中人哪怕做下了天大的恶事,世人也难以察觉,自然会以为他们都是好东西啦。可惜这些个鬼蜮伎俩只能瞒得过无知的人,却不是谁都会吃这一套的!且不说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我神教中人倾尽一生都无法改变世人对我们的偏见,也绝不会让世人的偏见反过来改变我们自己。特别是师父您一直以来为对付那些伪君子、假道学而奔波忙碌,那才是真正的辟邪;与他们相比,您才是真正的大侠义士!”任盈盈忍不住义愤填膺地说道。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摇头叹道:“唉,大侠,义士,哼哼,你师父才不敢当啊。我要对付五岳剑派那帮人,光大我日月神教,一是为了报亲人被杀之仇,二是为了报师父授业之恩,说到底,全是为了我自己,哪能与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义士相提并论?盈盈你就别抬举我了。”她顿了一顿,继续道:“当今之世,普天之下,能称得上真正大侠义士的人,实乃凤毛麟角,而幸运的是,你的冲哥就是其中之一。盈盈,你对他务必倍加珍惜呀!”

    任盈盈听了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娇怯怯地回答:“是,弟子全听师父的。”

    东方不败又说:“其实就算不用我提醒,你也爱煞了他,为了他连头都舍得割下来,是吧?想当初,你背着他来找我医治其身上的内伤,师父无能,没办法救他,你便送他到少林寺求医了。临行前,我曾让你再三考虑,此一去恐有性命之忧,你这样做是否值得。你当时扔下四个字,‘当然值得’,就毅然决然地去了。”

    “好在方证方丈心眼好,没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在少室山上幽居,不得他的许可,不得擅自离山。你当时负着令狐冲上少室山时的心境,为师至今仍然无法理解。只不过我一直很羡慕你:你蕙质兰心,武功高强,为天下豪杰所敬服,现在又是神教教主,兼之千娇百媚,青春年少,还得遇一位如意郎君,简直是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未免为鬼神所妒。”

    任盈盈听得脸更红了,忽然俯身下拜,额头重重点地,随即朗声道:“师……师父,您别再取笑徒儿了,徒儿的品格资质,不及师父之万一;武功全赖师父传授,还是大大地不成器;能有些江湖豪杰听命于我,全赖师父您的栽培;这教主之位,也是师父您帮我谋划而来的;我这点姿色,与师父相比,那简直是腐草荧光比之红日彩霞;师父看上去年轻依旧,风采不减;至于这如意郎君嘛,这如意郎君……”

    东方不败苦笑一声,将“任盈盈”扶了起来,缓缓开口道:“呵呵,如意郎君,盈盈,你别再安慰我了。师父今年三十又二,自知韶华已逝,青春不再。况且我一天到晚舞刀用剑、使计弄权的,世上有哪个男子愿意娶我为妻?”原来她已经年过而立,只因内功深湛,瞧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师父,您这么好的女子,天底下哪个男子不想娶你为妻?只……只是,只是眼下世间的男子,有哪一个配得上师父您?”任盈盈十分认真地看着东方不败,脱口而出道。

    没想到,这句话正戳到了东方不败的痛处。别说东方不败了,就是那“任盈盈”过去也是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里,直到遇上了令狐冲这般当今天下一等一好男儿,才芳心暗许。

    当今武林,无论哪一门派,尽皆人才凋敝:五岳剑派名存实亡,少林寺的和尚、武当山的道士只知明哲保身,丐帮、昆仑、峨嵋、崆峒等派,甚至是日月神教之中,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能胜过令狐冲。然而,那个令狐冲也只是堪堪配得上“任盈盈”而已。至于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武功智计、胸襟气魄都能与她东方不败比肩的良人,与其缔百年之好,确实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想到这里,东方不败若有所失,却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个古人来。由于生在一个读书人家中,东方不败自幼便博览群书。她加入日月神教之后,更是手不释卷,读了不少经史子集,特别是关于古往今来武林大事的书籍。几年前,她偶然读到一本记录北宋武林旧事的古书,不由得为书中所记载的一位丐帮英雄所深深折服。

    大明中叶,丐帮虽然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帮,但时任帮主解风之流,却是远远不及东方不败在书中看到的那位北宋末年的丐帮帮主——乔峰。

    这时任盈盈看见东方不败神色不对,眉头微皱,便连忙说道:“师父,徒儿是否又说错话,惹得您不高兴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回答:“哎,盈盈,咱们刚才明明是在谈你的冲哥,怎么又扯到谁能配得上我这种无聊之极的事上去了?无论有无如意郎君,我辈习武之人,都不应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事,当唯恐‘英雄气短’之日。”

    任盈盈听得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睛,向自己的师父拱手道:“弟子恭聆教诲。”

    一谈到武功,东方不败的精神便为之一振,朗声道:“‘英雄气短’,原本指的是有才识志气的人因遭受挫折而丧失进取心,而师父我却认为,我们武林中人,整日价打打杀杀的,胜败本是常事,胜亦何喜,败亦何悲?许多人因胜了而骄傲自大,因败了而一蹶不振,这些都是‘英雄气短’的表现。无论胜败,只要是丧失了进取心,这‘英雄气’也便就‘短’了,盈盈,你可得深深戒慎啊!”

    任盈盈听了,似有所悟道:“是,弟子定当铭记师父教诲。”

    东方不败接着说:“你太师父为了寄托自己不甘失败的意志,将我改名为‘不败’,并让我立志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呵呵,难道天下第一高手就一定会不败?那也不见得,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若是犯了众怒,被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也是注定会一败涂地的。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百臂千手?所以嘛,盈盈,你要记住,千万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任盈盈道:“弟子明白。”

    东方不败继续道:“我虽名曰‘不败’,但自忖未必不败,唯有秉持一颗你太师父给我的不甘失败之心,勇往直前,决不气馁,武功方克得有小成。而师父现在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于武道上不断进取,你能做到吗?”

    任盈盈毅然决然地点头道:“弟子能做到。”

    东方不败欣慰一笑:“很好。别说你还年纪轻轻,师父我虽然青春已逝,都在锐意进取。现下为师正在自创一门武功,共分两层意思,一层是将为师所会的武功招式互相转化,比如把‘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招运用于任何武器,甚至是拳脚之上,像那‘化刀为剑’、‘化枪为剑’、‘化掌为剑’,就是把原来的剑法变为刀法、枪法和掌法,再用刀、枪、掌击出;这第二层嘛,乃是将本非兵刃的物事化作武器,例如‘化叶为箭’,就是以深厚的内力灌入树叶,使之锋若箭镝;‘化气为剑’则是将真气由体内击出,使之利如白刃。”

    任盈盈听了东方不败的话,忽然面露兴奋之色,说道:“喔,听师父您这么一说,徒儿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冲哥最近常在我面前提起韦应节,也就是那假东方不败,赞他在绣花之时仓促应敌,竟可用一根信手拈来的绣花针为剑,对战四人还不落下风,真是好生厉害。徒儿就在想,要是他看见您这位真东方不败竟然以气为剑,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呵呵。”

    东方不败微微摇头道:“唉,惭愧得紧,不瞒徒儿你说,于这第二层意思上,其他物件为师已能运用自如,唯独那一式‘化气为剑’,师父还需再行参详参详。”

    任盈盈笑道:“嗯,师父这门功夫包罗万象,妙哉,妙哉!徒儿祝师父您早日练成那‘化气为剑’,到时候就真正能以天地万物为剑了。嗯,对了,不知这武功叫什么名字?”

    东方不败抚着下巴说:“为师还没想好呢。你说应该起个什么名字好?”

    任盈盈低首道:“徒儿不敢妄自给师父的武功起名。不过,独孤求败前辈创制的剑法叫做‘独孤九剑’,如果依葫芦画瓢,既然这套武功是师父首创,而且又重在招式和兵刃的转化,就唤它作‘东方万化’如何?”

    东方不败略微颔首道:“嗯,乖徒儿,你给这门功夫起的名字不错,师父承你的情,就用它吧。唉,只可惜就算师父领悟了‘化气为剑’的要道,想找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却也困难得紧。几百年前,创制‘独孤九剑’的独孤求败前辈,名字叫做‘求败’,他老人家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如此别有滋味的苦恼,想不到现在我东方不败也要领受一番。”

    说到这里,她又回想起那位丐帮的乔峰帮主来,于是接着说:“想当年丐帮乔峰乔帮主在聚贤庄独战群雄,又以降龙十八掌在少林寺前打得众魔头望风远遁,雁门关前逼迫契丹皇帝折箭为盟,不敢南侵,真是何等英雄!”继而叹道:“我东方不败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恨不能早生数百年,与这位英雄交一交手。今日世间,还有谁是我敌手?”言下竟是大有寂寥之意。

    东方不败一语甫毕,任盈盈便欲出言安慰自己的师父,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辞令说与师父听,只好在心中暗自叹道:“唉,求大道以弭兵兮,凌万物而超脱;觅知音固难得兮,唯天地与作合!只可惜,自古英雄多寂寥!”

    接下来,师徒二人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对方美丽而惆怅的面庞,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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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衫有难(一)飞星

    过了良久,东方不败终于首先打破沉默,故作轻松道:“哎呀,这大好的中秋节,咱们为何总谈些刀光剑影的事,多煞风景。呵呵,对了,盈盈,你现在正在服丧期间,不能与你的冲哥成婚。待三年后你与他成亲之时,为师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现在就送你一份贺礼吧!”

    说着取下胸前的宝璧,道:“为师在江湖上奔波半生,却没什么值钱的物事。现下这身行头,还是韦应节那厮的遗物,当然啦,不是从他身上直接剥下来的。他衣柜里放了好多套呢,为师一时兴起才穿戴了起来。而唯有此‘日月流云荧光璧’,伴随我多年,是为师最珍贵的东西,今天就送与徒儿你当作贺礼了。祝你与令狐少侠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初时那宝璧只是微泛红光,在刚才二人说话间,那红光却越来越亮,只是二人心事重重、专注于谈话内容,对此浑没注意。

    任盈盈听了东方不败的话,惊呼道:“师……师父,我和冲哥成亲的好日子,为什么您不能来?您要去哪里?”

    东方不败谈谈一笑道:“既然我教和五岳剑派的恩怨已了,你师父我也就没必要再呆在教中整天对你和向问天指手画脚。呵呵,也许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我从小就是一个满山遍野跑的野丫头,最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若非要报恩报仇的,我才懒得当什么劳什子教主。从今往后啊,你师父就要拍拍屁股走路,到江湖上逍遥快活去也。放心吧,日月神教若有危难,为师我就算天涯海角寄余生,也还是会赶回来全力扶持的。”一边说一边用左手将宝璧递了过去,脸上显出兴奋之色。

    任盈盈却也不伸手去接那宝璧,只是继续问道:“那师父您,您就不想念徒儿,不陪徒儿了吗?”

    东方不败伸出右手抚摸着任盈盈左侧脸颊边上的秀发,柔声道:“想,怎么不想。我当然想永远陪着你,可你已经长大了,自然有你的冲哥陪你。何况你生性好静,是一个天生的隐士;而师父我生性好动,是一个天生的行者。你不让师父走,难道要师父陪你去隐居不成?那可得把师父给憋闷死啦!你忍心吗?哈哈。”

    听到师父的话,任盈盈心中一酸,张口说道:“当然不……不是,徒……徒儿只想让师父开心。”

    “这就对了,拿着吧,乖啊!”东方不败在说话间,已把那块璧送到了任盈盈面前。

    “是,师父。”任盈盈只好缓缓伸出手去,准备接住那宝璧。可是正当她的手要碰到宝璧表面的时候,突然间那璧上的红光暴盛起来,师徒二人都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这时正有一颗红色的彗星划过天际,明亮耀眼,情形与东方不败出生时惊人相似,只是此刻是夜黑时分,那彗星显得更加体型巨大,更加光彩夺目。

    还在东方不败左手中的宝璧似乎正是与那颗彗星交相呼应,不但红光刺眼,而且让东方不败感到它正在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就在此刻,奇变陡生,一股红光从那彗星发射出来,接着便如纱幔般罩下,将东方不败裹在了里面。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任盈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束光携着东方不败一同又缩回空中飞星那一刻,她才把原本准备接宝璧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东方不败,想要抓住自己师父的手,可惜,已经太迟了。她只有惊恐无助地大叫一声:“师父。”而这也是东方不败在失去知觉前所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不败才恢复了知觉,耳听得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身子直感觉失去重量一般,不禁吃惊起来:“我这是在哪里?”急忙睁开眼睛机警地向四周一望,任她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日月神教教主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首先映入她眼帘是高耸的崖壁上,一条瀑布似玉龙般飞流而下,碎玉喷珠,大气磅礴;而她自己,则正是在急速下坠之中,左手里还兀自握着那块宝璧。

    但她毕竟是机变百出的东方不败,惊骇只维持了一刹那,随后便恢复了她一向的淡定从容。面对这始料未及的惊人之变,东方不败凌空翻转,将本是仰面朝天的身体扭转成俯瞰大地的姿态,同时把左手握着的那块宝璧揣入怀中,继而体内真气流动,运劲向上纵跃,同时左右两臂广袖一挥,一股劲风随即而生,吹向斜下方的瀑布之水。一时间,那瀑布中间便被吹开了一朵绚丽的水花,而东方不败的下坠之势也大大地减缓。

    紧接着,东方不败在空中连翻三个空心筋斗,身形斜斜划了道弧线,其间不断向下击出数掌,霎时水雾乍起,她便如仙女在云雾里穿行,却是越飞越慢。飞瀑下方,是一个清凉的大湖。待得东方不败的身子即将接触湖面之时,她把握好时机,猛地运起《太极拳经》,借力打力,伸出右掌反手向一旁的瀑布拍去,同时左足运起真气向斜后方的水面轻轻一点,立时将自己下坠之势转直为横,向着左首的湖边飞了过去,勾勒出了一幅红衣佳人“一夜飞度镜湖月”的绝美画卷。

    也许是因为先前从高空摔下来的这股力道太过凌厉,又或许是因为刚才拍出的那一掌力道太过刚猛,东方不败的身子已经飞过了岸边还兀自继续向前,眼看又要撞上前方的悬崖峭壁。无奈之下,东方不败只好向崖壁踢出右腿,以止去势。哪料足尖刚好点在了一块大岩石上,鞋底沾到岩上青苔,但觉滑腻腻的,那块岩石竟似微微摇晃,东方不败心中一动:“难道这块岩石有点古怪?”

    一眼望去,岩高齐胸,没二千斤也有一千斤,按理刚才那轻轻一点决计推之不动。东方不败借着石上的反弹之力,止住了去势,落到地上,站定了身形。

    东方不败心道:“哎呀,今天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为何失去了知觉?这,这又是哪里?”

    定睛一看,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大湖之中。飞瀑后面是一紫黑色的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石壁反射湖中倒影,神幻迷离。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清澈异常。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有个皎洁明净的圆月。而瀑布四周植被茂密,云气氤氲,绿树苍翠欲滴,只觉水珠如下大雨般溅到头脸之上,隐隐生疼。

    “这里是如此温暖,而且还有如此大的一条瀑布,定然不是黑木崖之下。”对于黑木崖周遭的环境,东方不败是再熟悉不过了。那里是朔风阵阵的北国燕赵之地,跟此处的天地大相径庭。抬首仰望苍穹,一轮明月依旧在,却不知是否换了人间?

    “那我现下身在何方?我刚才正在跟盈盈说着话,怎么一下子就来到这里了?”想着便从怀中掏出那枚“日月流云荧光璧”,对着它轻声道:“难道是你带我来的?”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之后,东方不败微觉口渴,便又收好宝璧,走到湖边,抄起几口湖水吃了,入口清冽,甘美异常,一条冰凉的水线直通入腹中。她定了定神,沿湖走去,寻觅出谷的通道。

    这湖作椭圆之形,大半部隐在花树丛中,她自西而东、又自东向西,兜了个圈子,约有三里远近,发现东面、南面、西面尽是悬崖峭壁,绝无出路,只有北面的山坡稍斜,其余各处决计无法攀上。东方不败仰望高崖,白雾封谷,心道:“凭着我身负的日月神教轻功‘浮光掠影’,想从北面的山坡上去,也未必是件难事,可是要耗费不少真气,颇不划算。”一面思索着,一面托着下巴四处张望。

    突然间全身一震,只见对面玉壁上赫然有个人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随即提高警惕,双手抚向腰间日月双剑的剑柄,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那人影微微晃动,却不答话。东方不败定了定神,凝神看去,那人影淡淡的看不清楚,然而玉髻珠钗,显是个女子。她向前急冲几步,便到了湖边,又喝道:“来者何人?”只见玉壁上的人影晃动几下,却大了一些。东方不败立定脚步,那人影也即不动。她一怔之下,便即省悟:“是我自己的影子?”

    身子左晃,壁上人影跟着左晃,身子向右侧去,壁上人影跟着侧右,此时已无怀疑,但兀自不解:“月亮挂于西南,却如何能将我的影子映到对面石壁上?”

    回过身来,只见自己背后的石壁上也有个人影,只是身形既小,影子也浓得多,登即恍然:“原来月亮先将我的影子映在这块小石壁上,再映到隔湖的大石壁上。我便如站在两面镜子之间,大镜子照出了小镜子中的我。妙极,妙极!”

    好奇心极强的东方不败一边赞叹着眼前的奇景,一边来回踱着步,不知不觉地又来到刚才自己踏了一脚的巨岩旁边。突然间,东方不败心念电闪,伸出左手一推,那千斤巨石便自己左右摇晃起来。她伸右手到岩石底下摸去,原来巨岩是凌空置于一块小岩石之顶,也不知是天生还是人力所安。她心中怦的一跳:“难道这里有出路?那可省了我不少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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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青衫有难(二)秘洞

    东方不败左手又推了一下岩石右侧,岩石又晃了几下,石底发出藤萝之类断绝声音,心知大小岩石之间藤草缠结,便抽出腰带里的“曜灵”宝剑,俯身将大小岩石之间的蔓草葛藤尽数斩去,又舞出几个剑花,荡净了泥沙,然后伸手再推。果然那岩石缓缓转动,便如一扇大门相似,只转到一半,便见岩后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洞穴。

    大喜之下,东方不败又抽出腰带里的“桂魄”剑,握在右手中,眼下已是双剑齐出,以防洞中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弯腰走进洞去,走得十余步,洞中已没丝毫光亮。她双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用手中的剑试过虚实,但觉脚下平整,便似走在石板路上一般。料想洞中道路必曾经过人工修整,欣喜之意更盛,只是道路不住向下倾斜,显然越走越低。突然之间,右手中的“桂魄”宝剑碰到一件物事,当的一下,发出响声,声音清亮;伸手一摸,是个凉冰冰的圆物,细查之下,发现那圆物原来是个门环。

    既有门环,必有大门,她还剑入鞘,用双手摸索,当即摸到十余枚碗大的门钉,心中惊喜交集:“这门里倘若住得有人,那可奇怪之极了。”提起门环当当当的连击三下,过了一会儿,门内没人答应,她又击了三下,仍无人应门,于是伸手推门。那门似是用钢铁铸成,甚是沉重,但里面并未闩上,手劲使将上去,那门便缓缓开了。她当即运起《正气歌诀》的内力,登时耳目加倍灵敏,听觉视力均可及远,向着里面静心倾听了一会,未听得门内有何声息,便举步跨了进去。

    东方不败睁大眼睛,仍然看不到任何物事,只觉霉气刺鼻,似乎洞内已久无人居。她又拔剑在手,继续向前,突然间叮的一声,左手持的“曜灵”剑撞上了什么东西,伸手摸去,原来前边又是一扇门。她手上使劲,慢慢推开了门,眼前陡然光亮,只见所处之地是座圆形石室,光亮从左边透来,但朦朦胧胧的不似天光。

    走向光亮之处,忽见一只大虾在窗外游过。这一下东方不败心下大奇,再走上几步,又见一条花纹斑斓的鲤鱼在窗外悠然而过。细看那窗时,原来是镶在石壁上的一块大水晶,约有铜盆大小,光亮便从水晶中透入。她双眼贴着水晶向外瞧去,只见碧绿水流不住晃动,鱼虾水族来回游动,极目所至,竟无尽处。

    于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处身之地竟在水底,当年建造石室之人花了偌大心力,将外面的水光引了进来,这块大水晶更是极难得的宝物。定神凝思,暗暗纳罕:“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也不知哪门哪派有如此大的手笔,如斯妙的手艺,竟造得出这般鬼斧神工的石室。”

    回过身来,见室中放着一只石桌,桌前有凳,桌上竖着一面铜镜,镜旁放着些梳子钗钏之属,看来竟是闺阁所居。铜镜上生满了铜绿,桌上也是尘土寸积,不知已有多少年无人来此。

    她瞧着这等情景,不由得想:“许多年之前,定是有个女子在此幽居,不知她为了何事,竟远离人间。难道她也与我一般,原本是个江湖人士,在经历了无数武林争斗之后,退隐于斯?”出了一会神,再看那石室时,只见壁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镶满了铜镜,随便一数,便已有三十余面,寻思:“想来这女子定是绝世丽质,但独守空闺,每日里惟有顾影自怜。此情此景,当真令人神伤。”

    忽见东首一面斜置的铜镜反映光亮,照向西南隅,石壁上似有一道缝隙。东方不败忙抢将过去,使力推那石壁,果然是一道门,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洞来。向洞内望去,见有一道石级。她顺着石级走下,向下十余级后,面前隐隐约约的似有一门,伸手推门,眼前陡然一亮,却随即喝道:“谁?”话音未落,右手中的“桂魄”剑已经横削了出去,只听“玎”的一声清响,接着便是“当当”两下。

    原来东方不败眼前出现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手持长剑,剑尖对准了她的胸口,她便下意识地出剑还击。她的内力何其深厚,那“桂魄”宝剑又是何其锋利,只是这轻轻的一劈,那宫装美女手中长剑的剑尖便被斩断,落到了地上。

    过了良久,只见那女子始终一动不动,东方不败定睛看时,见这女子虽仪态万方,却似乎并非活人,再行细看,才瞧出乃是座白玉雕成的玉像。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破旧的淡黄色绸衫微微颤动;更奇的是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采飞扬。东方不败口中却说:“原来只是块破石头啊,吓了我一跳!”

    她刚才就发现这玉像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她只是感到自己的眼光始终无法避开玉像的那对眸子,也不知呆看了多少时候,才知这对眼珠乃以黑宝石雕成,只觉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这玉像所以似极了活人,主因当在眼光灵动之故。

    玉像脸上白玉的纹理中隐隐透出晕红之色,更与常人肌肤无异。东方不败侧过身子看那玉像时,只见她眼光跟着转将过来,便似活了一般。侧头向右,玉像的眼光似乎也对着她移动。不论她站在哪一边,玉像的眼光始终向着她,眼光中的神色更加难以捉摸,似怨似愁,似是喜悦无限,又似有所盼望期待。

    瞧她容貌约莫十**岁,眉梢眼角,颇有天真稚气,嘴角边微露笑容,说不尽的妩媚可亲,上唇处有一点细细黑痣,更增淡雅。玉像头上的头发是真的人发,云鬓如雾,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只玉钏,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又见壁上也是镶满了明珠钻石,宝光交相辉映,西边壁上镶着六块大水晶,水晶外绿水隐隐,映得石室中比第一间石室明亮了数倍。

    东方不败呆了半晌,突然茅塞顿开,大叫道:“呵呵,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这人像有什么古怪了,她这张脸不就是我的脸吗,谁在这里搞恶作剧啊!哈哈哈哈!”原来细看之下,东方不败发现这尊玉像的脸庞,倒长得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解开心中疑团后,东方不败四周打量,见东壁上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大都出自《逍遥游》、《养生主》、《秋水》、《至乐》几篇,笔法飘逸,似以极强腕力使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云:“无涯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东方不败瞧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寻思:“这‘无涯子’和‘秋水妹’,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座玉像多半便是那位‘秋水妹’,她为何长得如此像我?‘洞中无日月’中的‘日月’是否指的是我日月神教?‘人间至乐也’会不会是说他们逃脱了我日月神教的追杀,来到此处,倍感安乐?无涯子得能伴着她长居幽谷密洞,的的确确是人间一大乐事。盈盈说三年后她和她的冲哥成了亲,就要到杭州西湖孤山梅庄去隐居,不知他俩能否享有此乐?”

    眼光转到石壁的几行字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当即转头去瞧那玉像,心想:“庄子这几句话,拿来形容这位‘秋水妹’,当真再也贴切不过。”

    见左侧有个月洞门,缓步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有张石床,床前摆着一张小小的木制摇篮。东方不败怔怔地瞧着这张摇篮,寻思:“难道‘秋水妹’生了个孩子?也不知那孩子现在何处?过得怎样?希望她(他)别过得如我一般坎坷。”触景生情,东方不败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伤心往事来。

    室中并无衾枕衣服,只壁上悬了一张七弦琴,弦线俱已断绝。又见床左有张石几,几上刻了十九道棋盘,棋局上布着两百余枚棋子,然黑白对峙,这一局并未下毕。东方不败走近去细看棋局,凝思片刻,不由得越看越心惊。

    也许是生在一个读书人之家的缘故,东方不败自幼便开始接触围棋。待得加入日月神教后,更是一直钻研弈理。自己师父在世之日,东方不败常常与之对弈。到了后来,江南四友中的黑白子就成了她的棋友。东方不败天资聪颖,加之肯下苦功,经过数年的锤炼,她的棋力在大明帝国境内,已可算是罕逢敌手。

    然而眼前这局棋变化繁复无比,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倒脱靴,有征有解,花五聚六,变化多端,接下来的棋子该如何落下,东方不败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凝神细看。

    瞧了一阵子,东方不败发现室内渐渐光亮不再,要看清棋子愈来愈费力,还好旁边放着两座烛台,上面各自插着半截残烛,烛台的托盘上放着火刀火石和纸媒,她便打着了火,点烛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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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衫有难(三)帛卷

    (本章里段誉初见东方教主,建议大家一边听着姚贝娜的《画情》,一边来欣赏这章。当然啦,根据本章情节,您可以自行脑补,把歌词修改成“留住你一面,画在我心间;谁也拿不走,初见的画面。哪怕是岁月,篡改你红颜;我还是昔日,多情的少年……”呵呵,这是段誉唱给东方教主听的。各位亲们,看在这对痴情、呆萌小正太和美艳、傲娇大御姐的有爱组合的份上,请多投点推荐票、多收藏一下吧,雪小弟不胜感激!)

    不知看了多久,东方不败忽觉有人在向自己靠近,于是立即吹灭了蜡烛,闪身躲到了玉像的背后,屏气凝神,运功侧耳倾听。先是听到岩石转动的声响,而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步伐蹒跚,不似一个身负武功的人所拥有。

    过了一阵子,又听得当的一声响,跟着当当当的连响三下,紧接着又是当当当的三下。继而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忽闻有人叫道:“在下段誉,擅闯贵府,还望主人恕罪。”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东方不败心道:“原来你叫做段誉,嗯,段誉,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哪儿听到过或是看到过,究竟是在哪儿呢?唉,记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间砰的一声,好像他撞上了什么东西,接着又是推门之声。零零落落的脚步声响起,似乎那男子在室中走来走去,一会儿书空咄咄,一会儿喟然长叹,怜惜这石室的旧主人,然后是一阵自言自语:“我段誉是个臭男子,倘若死在此处,不免唐突佳人,该当死在门外湖边才是。否则后人来到,见到我的遗骸,还道是佳人的枯骨,岂不是……岂不是……”东方不败听罢,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寻思:“此人原来是个大呆子。”

    然后又传来一阵推门之声,跟着是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了。终于,石像前的那扇门也被推开了,发出“吱嘎”一响,紧接着是“啊哟”一声惊呼。随即只听得来人口中直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这般瞪眼瞧着姑娘,忒也无礼。”过了半晌,来人说道:“神仙姊姊,小生段誉今日得睹芳容,死而无憾。姊姊在此离世独居,不也太寂寞了么?”东方不败心下大奇:“这小子难道是在跟这玉石像说话吗?天下竟有这等怪人?”

    忍不住探出一只眼睛向来人瞧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年正在深深一揖,脸孔朝下,似是个书生,但不知长相如何。微微失望之下,东方不败又缩回了玉像之后,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左肩倚靠在玉像背部,侧身站着,大半个身子便被遮挡住了,加之石室内光线昏暗,来人一时也没发现玉像后有人。又听来人说了一句:“不知神仙姊姊如何称呼?”东方不败已经确信这书生模样的青年正是在对着石像说话,心中不禁暗暗发笑。

    过了半晌,东方不败听到来人大声说道:“神仙姊姊,你若能活过来跟我说一句话,我便为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如身登极乐,欢喜无限。”紧接着是“噗噗”两下,应该是双膝跪到地面软垫上的声响,而后又是“噗”的一声,似是头颅撞到了地面软垫上。不多时,石室里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噗”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数数声。东方不败听得一头雾水,本想从石像后面跳出去制止他,但又好奇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于是便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可那“噗”声和数数声似乎永远没有止境,等着等着,一阵睡意袭来,东方不败便靠在石像背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之中,东方不败隐隐约约听到一句:“神仙姊姊这段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了。”不一会是一声长叹,接着又是一句:“神仙姊姊,你吩咐我朝午晚三次练功,段誉不敢有违。今后我对人加倍客气,别人不会来打我,我自然也不会去吸他内力。你这套‘凌波微步’我更要用心练熟,眼见不对,立刻溜之大吉,就吸不到他内力了。”

    一听到“练功”、“吸他内力”、“凌波微步”等字眼,东方不败顿时来了精神,心道:“呵呵,原来你小子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得到什么武功秘籍呀!‘吸他内力’,难道是任我行的‘吸星**’?‘凌波微步’,这门功夫好像已经失传很久了。武功秘籍什么的,我东方不败最喜欢了,你小子碰到我,就自认倒霉吧!”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从玉像背后跃将出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身着青衫,做书生打扮,正痴痴地看着那玉像,想必就是那自称“段誉”的来人。

    “大胆蟊贼,竟敢偷盗本派武功秘籍。还不快速速还来,否则教你身为肉泥!”东方不败还飞身在半空之中,就迫不及待地大喝道,语气中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东方不败越过了段誉的头顶,落在他的身后,刚立定身形,便转身看向他,段誉同时也转身向着她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甫一交接,段誉霎时间只觉自己的全部灵魂便如同被眼前女子的一双妙目从身子里抽将出去,吸走了一般,从此再也不属于自己。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张大了口竟然合不拢来,刹时间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想起这丽人刚才的吩咐,段誉茫然若失,道:“是,是。”双膝一软,又跪倒在地,双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卷的帛卷,捧在手上,恭恭敬敬地呈给她。

    见着这样的情景,东方不败也是微感纳罕:天下人一听到她的名号——“东方不败”四个字,便如此失魂落魄,她生平见得多了,自是不以为意;但刚才自己明明还没有自报家门,况且自己现下身着艳丽女装,就算自称是东方不败,世上又有几个人相信?难道是自己最后那一声“否则教你身为肉泥”吓着他了?他怎么就相信眼前这个女流之辈能把他这个大男人斫成肉泥?

    以防段誉故意示弱,耍什么花样,突然暗算偷袭,东方不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帛卷,随即向后跃出了一丈有余,又连忙运功护体,以免帛卷之中射出什么暗器或者突然爆炸,伤了自己,然后才十分谨慎地把它展将开来。只见第一行写着“北冥神功”四字,东方不败心念电转:“咦,这不是任我行那‘吸星**’的老祖宗吗?他这门功夫,创自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分为‘北冥神功’与‘化功**’两路。后来从大理段氏及星宿派分别传落,合而为一,称为‘吸星**’,那主要还是继承了‘化功**’一路。”四字的字迹娟秀而有力,便与绸包外所书的笔致相同。其后写道:

    “《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是故本派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是故内力为本,招数为末。以下诸图,务须用心修习。”

    东方不败再想:“这北冥神功是修积内力的功夫,学了定对《正气歌诀》大有裨益。”左手慢慢展开帛卷,突然间“啊”的一声,心中气愤难平,霎时间眉头紧皱,全身发抖。

    但见帛卷上赫然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面貌竟与自己一般无异。东方不败心想:“是谁这么无聊,竟将我的头像画在此处?如果被我找出这绘图者,他(她)必被碎尸万段。呃,不对,这也不一定是我,这脸庞可能是那玉像,也就是那‘秋水妹’的。”

    下意识地向那玉像瞧了一眼,又低头翻过帛卷,但见画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唇边颊上,尽是娇媚,比之那玉像的庄严宝相,容貌虽似,神情却是大异。只见有一条绿色细线起自左肩,横至颈下,斜行而至右乳。绿线通至腋下,延至右臂,经手腕至右手大拇指而止。另一条绿线却是至颈口向下延伸,经肚腹不住向下,至离肚脐数分处而止。手臂上那条绿线旁以细字注满了“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等字样,至拇指的“少商”而止。

    当下将帛卷又展开少些,见下面的字是:“北冥神功系引世人之内力而为我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语云: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积聚。此‘手太阴肺经’为北冥神功之第一课。”下面写的是这门功夫的详细练法。

    最后写道:“世人练功,皆自云门而至少商,我逍遥派则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云门,拇指与人相接,彼之内力即入我身,贮于云门等诸穴。然敌之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慎之,慎之。本派旁支,未窥要道,惟能消敌内力,不能引之而为我用,犹日取千金而复弃之于地,暴殄珍物,殊可哂也。”

    东方不败长笑一声,心想:“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任我行啊,任我行,你苦心孤诣十多年才搜集前人遗篇,整理出来一门不得其法、颇有缺陷的‘吸星**’。而我现在三两就把它的老祖宗弄到手了,真是……真是……”心情激动,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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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青衫有难(四)收徒

    再展帛卷,长卷上源源皆是裸//女画像,或立或卧,或现前胸,或见后背。人像的面容都是一般,但或喜或愁,或含情凝眸,或轻嗔薄怒,神情各异。一共有三十六幅图像,每幅像上均有颜色细线,注明穴道部位及练功法诀。

    帛卷尽处题着“凌波微步”四字,其后绘的是无数足印,注明“归妹”、“无妄”等等字样,尽是《易经》中的方位。东方不败十几年前便全心全意地钻研过《易经》,一见到这些名称,登时精神大振,便似遇到故交良友一般。只见足印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百个,自一个足印至另一个足印均有绿线贯串,线上绘有箭头,最后写着一行字道:“步法神妙,保身避敌,待积内力,再取敌命。”

    东方不败心道:“这套步法,精妙之极,若与我日月神教轻功‘浮光掠影’相结合,当世再无可匹敌者。”

    看罢练功法门,东方不败卷好帛卷,如获至宝地揣入袖中,这才想起自己的前方还一直跪着一个书生——段誉。

    此时段誉神驰目眩,竟如着魔中邪,眼光再也离不开东方不败。

    他痴痴地望着东方不败,表情木讷,神色呆滞,倒又像是陶醉无比,口中喃喃说道:“呵呵,神仙姊姊,您听到我的话了,真的活过来,还跟我说了不止一句话,呵呵。一句是‘大胆蟊贼,竟敢偷盗本派武功秘籍。’对啊,我段誉从未向今天这么大胆过,我就是一个天底下最大胆的蟊贼,竟敢闯进神仙姊姊的府第,偷窥您的容貌,还拿了您的东西,我……我真该死,呵呵。您还对我说了一句‘还不快速速还来,否则教你身为肉泥!’神仙姊姊,您要我还您东西,我怎敢不从,就算是我把东西还了与您,再为您粉身碎骨,我也是甘之如饴。”

    东方不败心道:“这小子是在对我说话么?他刚才不是称那玉像为神仙姊姊吗?喔,是了,是了,因为我与那像的面孔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便把我当成那玉像上的女子了,也就是‘秋水妹’。他为什么这么听我的,也就是神仙姊姊的话,如此乖乖地把秘籍交给了我?刚才我还怕他要行使什么奸计,现在看来他是对我,也就是那神仙姊姊心悦诚服。他又与那神仙姊姊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只听那段誉又继续嗫嚅道:“呵呵,神仙姊姊,您……您……真……真人比……那……那石……石像……更……更美……美上……三……三分啊!”显是把东方不败当成玉像所雕刻的“神仙姊姊”了。

    发现“神仙姊姊”已然收起了帛卷,转而瞧向自己,段誉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知从哪儿来了力量和勇气,跪在地上的小腿猛地向后一蹬,奋力向着东方不败跃了过来,但也只扑到离她三尺之处便即着地,但鼻端已隐隐闻到兰麝般馥郁馨香,淡雅清幽,甜美难言。对于眼前这位“神仙姊姊”,他已由爱生敬,由敬成痴,由痴而醉,沉醉在那无尽的美好之中。

    面对眼前的情况,东方不败也不知如何是好。当然,对于男女之情不甚了解的她,认为段誉刚才所做出的种种莫名其妙的举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得到她袖中那一卷秘籍。看见段誉那一副“对该秘籍痴迷”的模样,东方不败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这秘籍毕竟是段誉费心劳力所得,自己使计,假装成这里的主人,将其诈来,很是对他不起;而要自己老老实实把秘籍还给他,却又千般万般舍不得。

    踌躇半晌,东方不败心想:“唉,那我就索性送佛送到西,扮‘神仙姊姊’扮到底吧!”

    东方不败广袖一拂,段誉顿觉一股的劲风自下而上将自己托起,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而“神仙姊姊”也已立在了自己面前,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其实,我看你这小贼虽然品行不端,但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你要学这秘籍上的武功,大可不必来偷,只要拜入我的门下,我自然就会将其倾囊相授。”

    原来东方不败打定主意,自己先行学会帛卷上的武功,再亲自传与段誉,这样既满足了自己对武学的渴求,又奖赏了段誉找到秘籍之功。

    段誉一听,呆了一下,继而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便即手舞足蹈起来,大叫:“神仙姊姊又开口跟我说话了,还亲口答应收我为弟子了,我刚才磕足一千个头时就知道,神仙姊姊一定不会亏待我的,神仙姊姊最好了。哈哈,哈哈!”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纵声狂笑。

    东方不败听罢,微觉讶异:“原来他刚才对着玉像磕了一千个头,他到底跟这玉像所刻之人有什么干系?”随即正色道:“哎,且住,且住。我可没有答应收你为弟子啊!我只是说‘只要拜入我的门下,我自然就会将其倾囊相授。’不过你能否拜入我的门下,就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啰。”

    “啊!”段誉一听,笑声即止,左手握在胸前、右手高举头顶、左腿向斜刺里横踢出去的兴奋姿势也瞬间凝结住了。过了半晌,他才垂下双手,放下左腿,又低下脑袋,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了一声:“哦。”

    “小子,你也不用失望,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收你为徒了。”东方不败一边玩弄着颊边的一缕长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段誉听在耳里,喜上心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赶紧躬身拱手道:“只要是神仙姊姊您问的问题,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东方不败拍手叫道,接着说:“那你说说,你今年多大?是哪里人?来到此处有何目的?为何对我这般言听计从?”她其实是想从段誉的回答中套出自己当前是在什么地方,但要继续装作这里的主人,不便明言,只能旁敲侧击。

    段誉不假思索,连忙回答:“在下于大理保定三年十一月廿三日出生,也就是壬子年十一月廿三日,今年十九岁。生于大理城内。适才为躲避无量剑派中人追杀,不慎坠崖,跌落谷底,在找寻出谷的通道时发现一块岩石的周遭的蔓草葛藤被尽数斩去,泥沙也被清了个干净,心下起疑,便推了那石头一下,然后就……就发现神仙姊姊您的府第了。从……从我看……看到姊……姊您……玉像的……第一眼开始,我……我……的心就……就……”

    语气甚是恭敬,但最后几个字再也说不下去。

    东方不败越听越吃惊,暗想:“大理保定二年癸亥十一月廿三日?那岂不是距今四百多年了?他怎么才十九岁而非四百一十九岁?而大理国也已亡国两百多年了,他怎么还用大理保定帝的年号?无量剑派又是何门何派?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看他说话时神态毕恭毕敬,认认真真,语速适中,语气平缓,不像是在撒谎;而他言语中条理清晰,也不是个疯子傻子。但为何他的话让我老大不明白?”

    虽然听得一头雾水,疑窦丛生,东方不败脸上却不露声色,继续问道:“喔,那无量剑派中人追杀为何追杀于你?”

    段誉上一句话兀自还未说完,听得神仙姊姊又有新的问题,便也只好放下难以出口的肺腑之言,转而答道:“我……在下无意之间,撞……撞破了无量剑派中两个门人的奸情,所以才遭他们追杀。”

    东方不败听罢,噗嗤一笑,脸上的娇美之态更盛,看得段誉心摇神驰,魂飞天外。只听她打趣说道:“哦,原来如此。小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情就是情,没有什么奸不奸的。好端端的一段情,偏给你撞破了,你不该死谁该死?你活该被追杀,哈哈哈哈。”

    听了这句话,段誉在陶醉中随声附和道:“对,对,我该死,该死,呵呵。”只觉得神仙姊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半点便也违拗不得。

    “才两个门人追杀你,你就落荒而逃了,这么说来,你真是一个丁点儿武功都不会的斯文书生啰?”东方不败又问。

    “是,正是,我从来没学过什么武艺,真的一点儿功夫都不会。”段誉恍恍惚惚道。

    “哈哈,好得很,好得很啦!你既然什么武功都不会,便如璞玉一枚,比之那些被雕琢坏了的玉器来,那自是好了不知千百倍。呵呵,接下来,就看为师如何将你打造成一块震古烁今的稀世美玉!”

    “哦。”段誉听了,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大叫一声,道:“啊!神仙姊姊,您……您刚才自称‘为师’,那……那您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东方不败点头微笑道:“呵呵,还不快拜师。”

    “噗通”一声,段誉一下就跪倒在地,脸上浮现出无比幸福的表情,高声叫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便咚咚咚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东方不败伸手将他扶起,当她的手掌触碰到段誉的手臂之时,段誉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成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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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衫有难(五)救难

    (注意,这一章是本回点题明旨的一章)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这是段誉恢复知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而这时的他正躺在东方不败,也就是他新拜的师父的怀里,眼前晃动着的是一张绝世的面容,鼻中吸入的是难以言喻的醉人香气,段誉只感到她枕在自己脑袋下的右臂是如此的柔软,她呵出温暖的如兰芬芳喷在自己脸上,使自己仿佛置身于极乐天国,便情不自禁道:“我,我这是在西方极乐净土吗?是的,肯定是的,要不然我怎么看到吉祥天女在我眼前飞舞。”说着向着东方不败那如玉的面庞伸出手去……

    随后传来“喀喇”的一声脆响,接着是“哇”的一声大叫。原来在段誉的右手即将触碰到东方不败左边面颊时,东方不败下意识地挥出左手,用手背向着那只手的肘部击了过去,没动用一丝真气,只使了两成力道,可那手肘已然被她生生击断。

    段誉握住脱了臼的手肘,一下子从东方不败的怀里跳了起来,跑到一旁“哎哟”、“啊”地大呼小叫。东方不败立马抢身上去,查看了他的伤势后,叹了口气,将他被打脱的关节给接上了。

    段誉连忙道谢:“谢谢神仙姊姊,谢谢神仙姊姊。神仙姊姊,你的力气好大!”

    东方不败面色阴沉,喝道:“还‘神仙姊姊’、‘神仙姊姊’地叫我,看来刚才的师拜得心不诚、意不实啊!”

    段誉听罢,恍然大悟,急改口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东方不败斜眼瞧着她,冷声问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呀!刚才你那狗爪子伸过来想干嘛?想调戏你师父不成?”

    段誉心下大窘,有口难辩,只得嗫嚅道:“在……下……不,徒……徒儿……刚……刚才……鲁……莽了,请……师……师父恕……罪。”

    “哎,算了,你手都断了,就算是给你的惩罚吧!如果你下次还敢这样的话,哼哼,就不会如此轻松了。”东方不败举起右手,向自己脸上扇了几下风,说道。

    段誉赶紧作揖谢道:“师……师父……宽……宏大量,弟……子……感激……不尽。”

    “不过像你这般完全不会武功的弱不禁风模样,的确很让人头疼。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开始传你武功吧!”东方不败继续说道。

    “好……啊,不行。”段誉回答。

    东方不败疾言厉色道:“为什么不行?刚才你都拜过师了,现在想反悔不成?还是你小子想偷懒?告诉你,我派中绝容不下懒惰之人!”

    “哎呀,师父,不是的,都不是的。”

    段誉便将如何与一个名为钟灵的少女在无量山剑湖宫中相遇,如何自己多管闲事而惹上了神农帮,如何钟灵被迫放闪电貂咬伤多人,如何钟灵遭扣而命自己到她爹娘处求救,如何自己七日之内得不到断肠散的解药便会毒发而亡等情一一说了,最后说道:“我送了命不打紧,累得钟姑娘也活不成,还害死了神农帮这许多条人命,那当真是罪过,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

    东方不败听罢,微微纳罕,忖道:“想不到这江湖落魄书生模样的小子,竟有着如此这般诸多奇遇。而他口中所提到的大理国无量山剑湖宫,地处云南,听他的口气好像就在这附近,难道我眼下正在云南境内?那我岂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飞越了万里河山,从河北飞到云南来了?这,这怎么可能?还有那些个什么无量剑派、神农帮,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啊?怪哉,怪哉!”

    沉吟半晌,东方不败脑中灵光一闪:“哎,倒不如我陪这小子上钟灵爹娘那儿走一遭,在路上慢慢查明个中原委。对,就怎么办!”

    打定主意,东方不败的脸上转怒为喜,拍着段誉肩膀道:“哟,还看不出来,你小子虽然不会武功,但还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如此的有情有义。嗯,好样的,师父开始慢慢地欣赏起你来了。”

    被东方不败这一拍和一夸,段誉顿觉自己身入云端,飘飘欲仙,回味一番后,向着东方不败一揖到地,说道:“神……师父,今日徒儿身有要事,只得暂且别过,救出钟家姑娘之后,再来向师父学习武艺。”

    说罢,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扭头大踏步向石室外走去。

    “慢!”东方不败突然喝道,“我让你一个人走了吗?”

    段誉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向东方不败跪下,磕头哀求道:“师父啊,您不让徒儿走,徒儿几日后毒发身亡原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要连累钟姑娘和神农帮弟子在内的几十条人命,徒儿实在是过意不去。徒儿求师父您大发慈悲,放徒儿去找那钟姑娘的爹娘吧!您,您就是在世的活菩萨啊!”

    东方不败颇感意外,心想:“这小子当真奇怪得紧,不着急自己是否送了命,却想着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的命,还要救一帮为难过他的人的命,难道他真是一个傻子?”而脸上却是狡黠一笑,朗声道:“哎呀,什么活菩萨,为师可不敢当。可是,为师也没有说过我不会大发慈悲呀!我只是不让你一个人走。”

    段誉抬起头来,疑惑地盯着东方不败看了半晌,霎时醍醐灌顶般大叫起来:“师……师父,您……您是说您……您要陪……陪我一块儿去!”

    东方不败颔首微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儿,一猜就中,为师正有此意。为师在这洞中隐居已久,是该到外面走走,透透气了。”

    “吔!”段誉只觉自己一生当中从未像现在一般幸福、快乐过,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手舞足蹈,喜不自胜。

    东方不败瞟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收了这年近二十,却如孩童一般的徒弟,以后的日子,定然清闲不了。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寻找出洞之路。

    找着找着,东方不败又回到了刚才的观看棋局的石室,忽然动念:“晋朝时有一位叫王质的人,有一天他到信安郡的石室山去打柴。看到两位老者在溪边大石上正在下围棋,于是把砍柴用的斧子放在溪边地上,驻足观看。老者把一个形状像枣核一样的东西给王质,他吞下了那东西以后,竟然不觉得饥饿了。看了多时,老者说‘你该回家了’,王质起身去拿斧子时,一看斧柄(柯)已经腐朽了,磨得锋利的斧头也锈的凸凹不平了。”

    “王质非常奇怪。回到家里后,发现家乡已经大变样。无人认得他,提起的事,有几位老者,都说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原来王质在石室山打柴误入仙境,遇到了神仙,仙界一日,人间百年。如果那姓段的小子说的句句属实,那么我莫非与那王质相反相成,这秘洞也是一个仙境,我刚才在此观弈,还未经过燃尽一节残烛的光景,洞外之世却已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北宋末年,呵呵,这当真是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倘若我东方不败的确遇上这等奇事,那也不枉此生了,噢,不,不,我在大明的一生应该算作是前世,在大宋的一生才应该算作是今生,那我就不枉两生了,哈哈哈哈。”想到此节,一向不怕拼命怕平凡的东方不败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一面笑一面抬头,不经意瞥见石床床尾又有一个月洞门,门旁壁上凿着四字:“琅嬛福地”。东方不败心下好奇,于是又点燃那半截残烛,秉烛走进月洞门内。

    一踏进门,举目四望,登时叹了口长气,大为失望。原来这“琅嬛福地”是个极大的石洞,比之外面的石室大了数倍,洞中一排排的列满木制书架,可是架上却空洞洞的连一本书册也无。东方不败持烛走近,见书架上贴满了签条,尽是“昆仑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东蓬莱派”等等名称,其中赫然也有“大理段氏”的签条。

    但在“少林派”的签条下注“缺易筋经”,在“丐帮”的签条下注“缺降龙十八掌”,在“大理段氏”的签条下注“缺一阳指法、六脉神剑剑法,憾甚”的字样。

    想像当年架上所列,皆是各门各派武功的图谱经籍,然而架上书册却已为人搬走一空。这一来,东方不败心口如遭重击,痛苦不尽:“想必这里原本放满了武功典籍,而现在它们都不见了,我来迟一步,真是‘入宝山而被人捷足先登’啊。”

    但内心即生喜意:“东方不败啊东方不败,现在的你还需要修习什么三脚猫的功夫吗?你不就想一窥‘易筋经’、‘降龙十八掌’、‘一阳指法’、‘六脉神剑剑法’的奥妙吗?反正原本这里就缺这几门功夫的秘籍,你不见其它武功典籍,也不该沮丧懊恼啊,怎地庸人自扰起来?那个捷足先登也没得到那几本秘籍,你来早或来迟,却也没什么分别,呵呵。倒是这‘降龙十八掌’,到了大明,不是已经改称‘降龙十二掌’了吗?若能在此世领教一下乔帮主的正宗‘降龙十八掌’,嘿嘿,那也好得很呐!”

    见这“琅嬛福地”中并无其他门户,又东方不败回到玉像所处的石室,只见室旁一条石级斜向上引,初进来时因一眼便见到玉像,于这石级全未在意。她跨步而上,走到一百多级时,已转了三个弯,隐隐听到轰隆轰隆的水声,又行二百余级,水声已震耳欲聋,前面并有光亮透入。她加快脚步,走到石级的尽头,前面是个仅可容身的洞穴,探头向外张望,心中大喜。

    一眼望出去,外边怒涛汹涌,水流湍急,竟是一条大江,东方不败识得是澜沧江。早年她曾远赴云南,拜会五仙教教主蓝凤凰,对澜沧江畔的景色记忆犹新。于是乎,她对段誉所说的话更加相信了。江岸山石壁立,嶙峋巍峨,看这情势,已找到了出洞的途径。东方不败又惊又喜,慢慢走出洞来,见容身处离江面有十来丈高,江水纵然大涨,也不会淹进洞来,但要走到江岸,却也着实不易。

    当下运起内力回头向洞中传音道:“好徒儿,速速沿着这石级上来,我们一起去找钟姑娘的爹娘。”还在洞中自言自语、欢喜个不停的段誉闻声,连忙大声应道:“好的,师父,徒儿这就上来,您稍等一下。”边说边大步向石级跨去。由于洞口离洞中石室距离较远,兼之水流之声甚大,段誉的回答在传至洞外时已如蚊蚋之音,但东方不败运起《正气歌诀》,登时耳目加倍灵敏,听觉视力均可及远,还是将他的话听得个清清楚楚,于是负手而立,站在洞口静静地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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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衫有难(六)行路

    隔了半晌,段誉终于从洞中走出,只与东方不败的双眸一对,便觉得似乎有一股股花蜜随着她的眼波流向自己的心田,当即又痴迷、陶醉起来,脸上显出兴奋、颠倒之色。东方不败也不理睬,伸出右手指向江岸,朗声道:“好徒儿,在前面带路吧!”

    段誉立时答应道:“是,是,师父这边请。”边说边喜滋滋地走在前方。江岸尽是山石,小路也没一条,七高八低地走出七八里地,二人见到一株野生桃树,树上结实累累,虽仍青酸,还是采来吃了个饱,又走了十余里,才见到一条小径。沿着小径行去,将近黄昏,终于见到了过江的铁索桥,桥边石上刻着“善人渡”三个大字。

    段誉心下大喜,钟灵指点他的途径正是要过“善人渡”铁索桥,这下子可走上了正道啦。当下扶着铁索,踏上桥板。那桥共是四条铁索,两条在下,上铺木板,以供行走,两条在旁作为扶手。一踏上桥,几条铁索便即晃动,段誉忙回头对着东方不败道:“师父,这铁索晃得紧,您可得小心点儿啊!”

    谁知这“啊”字还未说完,变起俄顷,眼前红影一闪,接着后领一紧,自己已然飞到半空之中,眼前景物唰唰远去,耳边风声呼呼而起,脑后凉意阵阵袭来,几息之间,便又脚踏实地。向四下一望,段誉猛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对岸的桥头之上,回首一瞧,只见东方不败俏丽婀娜的背影,当即明白,刚才是“神仙姊姊”提着自己,踏着作为扶手的铁索,跨过了大江。

    段誉再向桥下望去,一瞥眼间,但见江水荡荡,激起无数泡沫,如快马奔腾般飞过。他不敢向下再看,双眼望着东方不败,只见她头也不回,径自向前,突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徒儿还不快带路。”段誉急应:“是,是,师父请走这边。”一面说一面抢身到东方不败的前方,依着钟灵指点的路径,快步而行,心中却想:“神仙姊姊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此后我段誉一生,便要时时刻刻陪伴在姊姊身边,半步也不离开。”

    走得大半个时辰,迎面是黑压压的一座大森林,段誉对东方不败道:“师父,咱们已到了钟灵所居的‘万劫谷’谷口。”东方不败向四周一望,却不以为然道:“徒儿,你可没骗师父我吧?这要是谷口,我们该如何进去呢?”

    段誉忙解释道:“徒儿,徒儿我怎么会欺骗师父您呢?请您稍等一下。”继而快步走近前去,见左首一排九株大松树参天并列,他自右数到第四株,依着那钟灵姑娘的指点,绕到树后,拨开长草,树上出现个洞口,回头叫道:“师父,谷口就在这里了。这‘万劫谷’谷口的所在当真隐蔽,若不是钟姑娘告知,又有谁能知道它竟是在一株大松树中。”

    说完,段誉便钻进树洞,左手拨开枯草,右手摸到一个大铁环,用力提起,木板掀开,下面是一道石级。他走下几级,对东方不败说道:“徒儿恭请师父入谷!”东方不败闻声寻了过来,也走入了地道。待师父经过自己后,段誉才双手托着木板将其放回原处。二人沿石级向下走去,三十余级后石级右转,数丈后折而向上,上行三十余级,来到平地。

    眼前大片草地,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松树。走过草地,只见一株大松树上削下了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八字黑色,那“杀”字却漆成殷红之色。

    东方不败见了那些字,转身对段誉说:“看来这谷主非常恨你们姓段的。不过嘛,就算有姓段之人得罪了他,天下姓段之人成千成万,怎能个个都杀?”其时天色朦胧,这九个字又写得张牙舞爪,那个“杀”字下红漆淋漓,似是洒满了鲜血一般,更是惨厉可怖。

    段誉回复东方不败道:“师父,怪不得钟姑娘叫我别说姓段,原来如此。她叫我在九个大字的第二字上敲击三下,便是要我敲这个‘段’字了,她当时不明言‘段’字,定是怕我生气。敲就敲好了,打什么紧?她救了我性命,又是这么个美姑娘,别说只在‘段’字上敲三下,就在我段誉头上猛敲三下,那也无妨。”

    东方不败听罢,咯咯笑道:“呵呵,你这书呆子,倒是有情有义得紧啊!”

    段誉挠头道:“师父,师父您过奖了。”

    他见那树上钉着一枚铁钉,钉上悬着一柄小铁锤,便提起来向那“段”字上敲去。铁锤击落,发出“当啷”的一下金属响声,着实响亮,段誉出乎不意,微微一惊,才知“段”字之下镶有铁板,板后中空,因外面漆了白漆,一时瞧不出来。他又敲击了两下,挂回铁锤。

    东方不败一直站在段誉身后,又瞧了瞧那九个大字,便开起了玩笑:“哎呀,好徒儿,你姓什么啊?师父突然给忘了。”段誉忙回过头来,脸上尽是狐疑不解之色,对着东方不败一拱手道:“师父,您说笑了,徒儿姓段,名叫段誉啊!”

    “喔,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姓段啊!那你还敢进谷去,不怕被人给杀了吗?”东方不败接着问。

    段誉毅然决然地回答:“只要能救钟姑娘和神农帮弟子在内的几十条人命,徒儿也顾不了那么多,杀就杀吧!”

    “嗯,好汉子!”东方不败对着段誉伸出了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我的徒儿,你这话颇有几分大侠风范。”

    段誉被这一夸弄得难为情起来,搔首踟蹰道:“师父您,您就别取笑徒儿了。我……徒儿半点武功都不会,怎么能称得上大侠。”

    东方不败正色道:“为师也没有说你是大侠啊!为师只是说你有几分大侠风范,离真正的大侠还差得远。不过刚才你说你丁点儿武功都不会,所以算不得大侠。那我问问你,成就大侠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段誉疑惑地反问:“难……难道,不……不是武功吗?”

    东方不败哈哈笑道:“哈哈哈,当然不是啦!”

    段誉的疑问更盛,不解道:“那……那是什么?”

    东方不败止住了笑声,朗声答道:“是品格。若有一颗侠义之心,则武功虽差,还可慢慢修炼,终成一代大侠;若无侠义心肠,则武功愈高,反而为祸愈烈,终留千古骂名。”

    段誉听罢,似有所悟,心中对“神仙姊姊”的景仰之情更是无以复加,忙接口道:“那师父一定是大侠中的大侠。”

    东方不败摇头笑道;“唉,说来惭愧,为师这一生做事唯利是图,行侠仗义之事确是没做过多少,着实担不起这‘大侠’二字啊!”

    正在这时,听得松树后一个少女声音叫道:“小姐回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

    段誉忙道:“我受钟姑娘之托,前来拜见谷主。”那少女“咦”的一声,似乎颇感惊讶,问道:“我家小姐呢?”段誉见不到她身子,说道:“钟姑娘遭遇凶险,我特地赶来报讯。”那女子惊问:“什么凶险?”段誉道:“钟姑娘为人所擒,只怕有性命危险。”那少女道:“啊哟!你……你等一会,待我去禀报夫人。”段誉道:“如此甚好。”心道:“钟姑娘本来叫我先见她母亲。”

    待那少女离去,东方不败接着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徒儿,为师当然舍不得你被人所杀。但咱们现在是来求人家的,师父我自然也不好为了护你而跟人家动起手来。你说,为师我该怎么办呢?”

    段誉挠挠头道:“这个,这个,那……那请师父代弟子进谷向钟姑娘的爹娘求救,不知,不知师父愿否屈尊降贵?”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乖徒儿,为师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师父我想干什么你一下子准能猜到。为了我的好徒儿,为师进谷走一遭又如何?”

    段誉乍闻“喜欢”二字,脸上微微一红,只觉身在云端,说不出的舒服。忽然想起一事,忙从怀里摸出钟灵的那双葱绿色鞋儿,鞋边绣着几朵小小黄花,说道:“钟姑娘吩咐徒儿以此为信物,请师父拿去给她母亲过目。”

    东方不败伸出左手,将那对花鞋轻轻提在手中,口中答道:“好。”心中却想:“我成了给那小姑娘提鞋的了么?”

    二人站了半晌,只听得树后脚步声响,先前那少女说道:“夫人有请。”说着转身出来。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作丫鬟打扮,说道:“尊客……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请随我来。”段誉道:“姊姊,我就不进去了,我师父前去拜会夫人即可。”那丫鬟看了看东方不败,示意跟着她走便成。

    那丫鬟引着东方不败穿过一座树林,不多时就来到一堵院墙之下。忽然听到从院墙另一面的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我是岳老二,干吗叫我三老爷?你存心瞧我不起!”然后是“啪”的一下掌击声,跟着是女子的惨叫,随即便似乎有人“咚”地一下倒地。东方不败心中不由得一凛:“怎么一回事?”立时便警觉起来,运起内力,凝神倾听,但闻墙对面响起一阵瓷器与木桌碰撞的声音,显是有人在摆放杯盘、准备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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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衫有难(七)入谷

    东方不败继续跟着丫鬟行路,虽未停步,但暗地里早就纳罕不已:“根据先前的声音判断,围墙另一面有人起了口角之争,继而大打出手。可是为何这么快又开始大摆筵席了?”又听见适才暴喝之人问道:“钟……钟……怎么不来接我?”声音甚是粗鲁。

    而后一个斯文的男声应道:“我们老爷还不知道二老爷大驾光临,否则早就亲自来迎接了。小的这就去禀报。”过了一会儿,那粗鲁的说话声再度响起:“刚才我打了你一掌,你心里在骂我,是不是?”之前惨叫的女声怯生生地答道:“不,不!小的不敢,万万不敢。”那声音又说:“你心里一定在说我是个大恶人,恶得不能再恶了,哈哈!”那女子却说:“不,不!二老爷是位大大的好人,一点儿也不恶。”

    闻得那适才被打倒在地的女子委曲求全的话语,东方不败胸中怜意大起:“唉,被人家欺负了,还不敢有半点抱怨,她也真够可怜的啊!”忽而心下又有了一股子气恼:“哼,原本以为方才是两个习武之人因为一言不合而动手打斗,女的一方技不如人,无奈落败罢了。现在听起来,那女子可是根本就不会武功,而那个男的只不过是在仗着自己身负武艺,欺负一个孤弱女流罢了!”

    又听那粗鲁汉子语带不满地问道:“你说我一点儿也不恶?”那女的颤声回答:“你……二老爷……一点也不恶,半……半点也不恶。”显是被吓得不轻。那男子听了她的回答,好像变得更加生气,哇哇怒叫:“气煞我也!我堂堂‘四大恶人’之一,你竟敢说我半点也不恶,真是辱我太甚,今日须留你不得了。”但闻“呼”的一声,想必是他伸出手来,攻向那女子,而且力道犹胜上次那一击。

    若是那姑娘身负武功,在过招之中,亡于人手,东方不败就只会认为其身在江湖之中,学艺不精,死有余辜,原是不太会放在心上的。

    但耳闻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子即将平白无故地死于非命,东方不败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心中一酸,当下在墙外听声辨位,玉手轻抬,并起食中二指,然后朝身旁一株大树垂下的一根细枝看似随意地一弹,其实已施展出“东方万化·化枝为箭”,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截二尺来长的树枝就断了下来,继而“嗖”地一声越过院墙,疾疾射向北方的远处。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极轻的一声“噗”,同兵刃刺入**时所发出的差不离,然后那粗鲁之声便大叫道:“哎哟啊!是哪个狗/日/的暗算老/子?”跟着就是不断的哀嚎、惨呼,夹杂着“哐啷”、“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也不知打翻了多少桌椅、几只碗碟。

    接下来,那斯文男声关切地询问:“二……二老爷,你……你没……事吧?”那女子先是惊呼了一声“啊”,随后便叫唤着:“老……老爷,客……客人受伤啦!”一路跑远了。

    听到她已然无性命之虞,东方不败先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继续不露声色地走在那丫鬟身后。自始至终,带路的那个丫鬟都没发觉自己所引路入谷的那位女子,除了长得太过美艳以外,另有什么异样。

    东方不败这时回想起适才耳闻的对话,方觉好生奇怪:“那个什么二老爷,竟然以‘不恶’为耻,一心求恶,别人说他不恶他便出手杀人。虽然手段毒辣,恶之透顶,但他自承其恶,却也不失为江湖上恶汉光明磊落的行径,颇有几分我日月神教中人的风范。哪像什么君子剑岳不群,伪君子真小人。听他自称是‘四大恶人’之一,难道另外还有三个跟他一般恶的恶人?不管这么多了,那个小妮子却是不能让他说杀便杀的。”

    二人出了树林,沿着一条小径向左首走去,来到一间瓦屋之前。那丫鬟推开了门,把东方不败带入屋中,请她坐下。东方不败走进门去,见是一间小厅,桌上点着一对巨烛,厅虽不大,布置却颇精雅。东方不败坐下后,那丫鬟献上茶来,说道:“姑娘请用茶,夫人便即前来相见。”

    东方不败喝了两口茶,见东壁上四幅屏条,绘的是梅兰竹菊四般花卉,可是次序却挂成了兰竹菊梅;西壁上的四幅春夏秋冬,则挂成了冬夏春秋,心想:“钟姑娘的爹娘不懂书画,却还要附庸风雅一番。”

    正在此时,但闻环珮丁东,内堂出来一个美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三四岁左右年纪。东方不败一见之下,便知道来人是钟夫人了。东方不败站起敛衽为礼,说道:“小女子东方明,拜见夫人。”

    钟夫人见了东方不败,微微一怔,心道:“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然后才敛衽回礼,说道:“姑娘万福!”随即问道:“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请问姑娘仙乡何处?”

    东方不败答道:“小妹是河北人氏。”钟夫人脸有惊讶之色,道:“那姑娘为何万里迢迢到大理来?”东方不败道:“小妹来此是为了拜访故人。”心中却道:“连钟夫人也说这里是大理,看来段誉那小子说的话,又可相信两三分了。”

    钟夫人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河北云南相隔万水千山,姑娘却肯到此与朋友一聚,足见你们二人情谊之深。姑娘请坐。”

    两人坐下后,钟夫人左看右瞧,不住地打量她,只觉她从头到脚,没有哪个地方不美。东方不败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说道:“令爱身遭危难,小妹特来报讯。”

    钟夫人本来神色恍惚,一听之下,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忙问:“小女怎么了?”

    东方不败将左手中钟灵的那对花鞋用双手捧起,递给钟夫人,说道:“钟姑娘吩咐小妹的一个徒儿以此为信物,前来拜见夫人。”

    钟夫人接过花鞋,道:“多谢姑娘,不知小女遇上了什么事?”东方不败便将自己的那个徒儿如何与钟灵在无量山剑湖宫中相遇,如何那个徒儿多管闲事而惹上了神农帮,如何钟灵被迫放闪电貂咬伤多人,如何钟灵遭扣而命那个徒儿前来求救,如何那个徒儿跌入山谷而拜自己为师等情一一说了。

    钟夫人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忧色越来越浓,待东方不败说完,悠悠叹了口气,道:“这女孩子一出去就闯祸。”东方不败道:“此事全由小妹那不成器的弟子身上而起,须怪不得钟姑娘。”

    钟夫人怔怔地瞧着她,低声地道:“是啊,这原也难怪,当年……当年我也是这样……”东方不败道:“怎么?”钟夫人一怔,一朵红云飞上双颊,她虽人至中年,娇羞之态却不减妙龄少女,忸怩道:“我……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说了这句话,脸上红得更厉害了,忙岔口道:“我……我想这件事……有点……有点棘手。”

    东方不败见她扭扭捏捏,心道:“你怎么羞得连耳根子也红了?也不知你女儿的遭遇,让你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难道你年轻的时候也被一个书呆子给害得险些丧了性命?那也不至于这般难为情嘛,应该义愤填膺才对啊!”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说道:“进喜儿,你慢慢说,好端端的,那岳老三怎地会受伤了?”

    钟夫人吃了一惊,低声道:“外子来了,他……他最多疑,东方姑娘暂且躲一躲。”东方不败道:“小妹终须拜见钟谷主,不如……”钟夫人左手伸出,立时按住了她口,右手拉着她手臂,将她拖入东边厢房,低声道:“你躲在这里,千万不可出半点声音。外子性如烈火,稍有疏虞,你性命难保,我也救你不得。”

    莫看她娇怯怯的模样,竟然一身武功,这一拖一拉,东方不败虽未运力反抗,但已觉钟夫人武功不俗。

    东方不败暗暗生气:“我远道前来报讯,好歹也是客人,这般躲躲闪闪的,可不像个小偷么?你丈夫性如烈火,暴躁得过任我行吗?连任我行我都不怕,还怕他作甚!我的性命,也不需你来救。”钟夫人向她微微一笑,模样甚是温柔。东方不败一见到这笑容,气恼登时消了,便点了点头。钟夫人转身出房,带上了房门,回到堂中。

    跟着便听得两人走进堂来,一个男子叫了声:“夫人。”东方不败从板壁缝中张去,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作侍婢打扮,头上包着一圈白布,额角渗血,神色甚是惊惶,料想是那之前被她救下的进喜儿了;另一个黑衣男子身形极高极瘦,面向堂外,瞧不见他相貌,但见到他一双小扇子般的大手垂在身旁,手背上满是青筋。

    东方不败见状,暗忖道:“钟姑娘她爹的手可真大!瞧那经脉,料想手上功夫不差。”

    钟夫人问道:“咱们的客人受伤了?那是怎么一回事?”进喜儿答道:“老爷派来福儿和奴婢去北庄迎接客人。老爷吩咐说共有四位客人。今日中午先到了一位,说是姓岳。老爷曾吩咐说,见到姓岳的就叫他‘三老爷’。我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三老爷’。不料那人立刻暴跳起来,给了我一掌,就把我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下。”

    钟夫人皱眉道:“世上哪有这等横蛮之人!岳老三几时又变成岳老二了?”随即语带关切地说:“进喜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进喜儿忙应道:“多……多谢夫人关心,刚才劳烦老爷为奴婢包扎了一下,现在,现在我的伤已无大碍。”钟谷主插口道:“唉,我也不知他岳老三怎么自称起岳老二来。他一向脾气暴躁,且又疯疯癫癫的,适才打进喜儿的那一掌出手着实不轻,她恐怕得将养几日了。”说着转过身来。

    东方不败隔着板壁瞧去,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好长一张马脸,眼睛生得甚高,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却和嘴巴挤在一块,以致眼睛与鼻子之间,留下了一大块一无所有的空白。他本来满脸不快的神色,但一转过来对着自己娘子时,立即转为柔和,一张丑脸上带了三分可亲之态。

    东方不败暗暗奇怪:“适才钟夫人一听丈夫到来,便吓得什么似的,但瞧钟谷主的神情,却对她既爱且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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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衫有难(八)亮剑

    钟夫人又问进喜儿道:“进喜儿,后来那个岳老三又是怎样受的伤?”

    进喜儿回答:“随后奴婢自己爬了起来,一旁的来福儿连忙称客人为‘二老爷’,安抚了他,他便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们马上摆酒席请他吃,他吃得正在兴头上,忽然扭头问我是否在心里暗骂他是个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奴婢心下害怕,只得说他是位大大的好人。谁知那来客听罢奴婢的回答,眉毛都竖了起来,又问我是否说他一点儿也不恶。奴婢当时吓得浑身发抖,回答他一点也不恶,半……半点也不恶。岂料客人更是气愤不已,大骂了我一顿,而后就伸出右手,朝……朝奴婢攻来,想要杀了我……”她语音发颤,显是惊魂未定。

    钟谷主与钟夫人听到此节,尽皆惊诧不已,并且好奇之心大起,异口同声地问:“那怎么受伤的反倒是他?”

    进喜儿赶紧答道:“也不知怎么的,这时忽然从南首飞来一件物事,先是刺破了窗户纸,然后稳稳地插在了来客的右腕之上。他立时痛得大声叫骂起来,然后就一边用左手握着伤口,一边在房里上蹿下跳,把桌椅摆设撞了个七零八落。”

    钟谷主又问:“击中他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进喜儿说:“奴婢同来福儿定睛一看,插在客人手腕上的原来是根两尺来长的树枝。”

    “什么?树枝?”钟谷主和钟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惊呼出声。

    进喜儿见了二位主人的反应,连忙肯定地点了点头,确认道:“对,就是一根树枝。”

    钟夫人叹了口气,对进喜儿挥手道:“唉,你受的伤也不轻,下去休养几日吧。”进喜儿应道:“是!”然后退出堂去。

    钟谷主对钟夫人说:“夫人,我这就去瞧瞧岳老三的伤势,如果这次咱们还未出师,便多了一个伤兵,那就大大地不妙了。”钟夫人摇摇头,说道:“‘咱们还未出师’中的这个‘咱们’,可别算上我呀!去请这‘四大恶人’来闹个天翻地覆,全是你的主意,与我可不相干。你……平时对我甜言蜜语地说得挺好听,其实嘛,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钟谷主急道:“我……我怎么不将你放在心上?我去请这四个人来,还不是为了你?”钟夫人哼了一声,道:“为了我,这可谢谢你啦。你要是真的为我,乖乖的快把这‘四大恶人’送走了吧!”

    只见钟谷主在堂上大踏步踱来踱去,气呼呼地道:“那姓段的辱我太甚,此仇不报,我钟万仇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

    东方不败心道:“原来你名叫钟万仇,看你家有娇妻乖女,哪像身负万仇之人?就算你真的有那么多仇,人生苦短,你的仇今生怎能报得完?”

    钟夫人蹙起眉头,冷冷地道:“其实你是心中恨我,可不是恨人家。你若真要跟人家为难,干吗不自个儿找上门去,一拳一脚地决个胜败?请人助拳,就算打赢了,也未必有什么光彩。”钟万仇额头青筋暴起,叫道:“人家手下虾兵蟹将多得很,你不知道么?我要单打独斗,他老避不见面,我有什么法子?”钟夫人垂头不语,泪珠儿扑簌簌地掉在衣襟上。

    钟万仇忙道:“对不住,阿宝,好阿宝,你别生气!我不该对你这般大声嚷嚷的。”钟夫人不语,泪水掉得更多了。钟万仇扒头搔耳,十分着急,只是说:“阿宝,你别生气,我一时管不住自己,真是该死。”

    钟夫人低声道:“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总是记着那回事,我做人实在也没意味。你不如一掌打死了我,从此一了百了,免得你心中老是不痛快。你另外再去娶个美貌夫人吧!”

    钟万仇提起手掌,在自己脸上啪啪两掌,说道:“我该死,我该死!”

    东方不败见到他一只大手掌拍在长长的马脸之上,委实滑稽无比,但还是强行忍耐住,没有发笑。

    钟万仇连忙又说好话安慰钟夫人:“阿宝,你真的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要不,你打我吧,你打打我,气就消了。”

    东方不败听了,不禁暗自赞道:“看来这钟谷主对她夫人还真是不错,虽然样子丑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丈夫。”

    钟夫人不耐烦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动不动就出手打人,我才不打你呢!”

    钟万仇又苦苦哀求道:“那你就别生气了,要不就打我一顿,对了,用棍子打我一顿,我去拿根棍子来。”说着就往东厢房走了过去,东方不败朝房里四下一看,果然见到房门左首放着几根棍棒之类的物事,左袖一卷,一根短棍顺势飞到了她的手中。

    钟万仇这一举动甚是突然,待钟夫人反应过来正欲阻止之时,他已将房门打开,东方不败赶紧将短棍递了过去,说道:“你要的棍子在此。”

    钟万仇右手一把接过那棍,谢道:“嗯,甚好,谢了。”刚要转身,突然警觉起来,心中一惊:“咦,怎么房中藏得有人?”立即暴喝道:“什么人?”跟着只听得“哎呦”一声大叫,钟万仇已然重重摔在堂上,直感眼前发黑,似乎全身骨骼都断裂了,尤其是手腕疼得厉害。

    原来刚才钟万仇大喝一声后,随即用左手去抓东方不败的后领,想把她提将出屋。东方不败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将他的手腕一拧,只听得“咔”的一声,那腕关节应声脱臼,再顺势一推,钟万仇便飞将出去。这一拧一推兔起鹘落,迅捷之极,却又宛若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钟万仇右手丢掉短棍,伸过去捂着受伤的左手腕,怒喝道:“你是谁?躲在我夫人房里干什么?”但一见到东方不败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怒气便烟消云散,转头问钟夫人道:“阿宝,她……她是……”

    钟夫人看到自己那受伤倒地的丈夫,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知自己的丈夫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被人一招便制服,却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况且这出手之人还是一个美得不似凡间所有的姑娘。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正走出屋来的东方不败,随即对着钟万仇嗔道:“你看看你,冒冒失失的,竟然对一个姑娘家无礼,现在得到教训了吧?这位是东方明东方姑娘,她是来给咱们报讯的。”钟万仇道:“报什么讯?”

    东方不败急忙抢身上去,将他手腕接好,然后歉然道:“小女子刚才只是无心之失,还请谷主原宥则个。”接着把之前对钟夫人说过的关于钟灵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钟万仇边听边大骂自己的女儿如何不让自己省心,待东方不败说完,他也骂完,最后只有叹气道:“唉,实不相瞒,我正忙着接待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确实难以分身。姑娘刚才想必已经听到了,我有个客人已经受伤,我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倘若对待他们礼数稍有不周,难免后患无穷。嗯,事到如今,阿宝,只好委屈你陪这位东方姑娘走一趟了。”

    钟夫人赶紧应道:“我也正有此意,唉,为了咱们的女儿,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东方不败听罢,喜道:“夫人亲自前去,再好也没有了。”随即心中一酸,回想起自己童年的往事来,暗自叹道:“唉,钟夫人对她的女儿真好。为何我娘亲就不曾这般对我?”

    在东方不败出神之际,钟夫人回进卧室,取了一柄长剑悬在腰间,回到堂中,说道:“咱们走吧!”当先便行。

    这时东方不败想起段誉说过的一句话,问道:“夫人能治得闪电貂之毒么?”钟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治。”

    东方不败终不放心,说道:“夫人既不会治疗貂毒,只怕神农帮不肯便放了令爱。”

    钟夫人淡淡地道:“谁要他们放人?神农帮胆敢扣留我女儿,要胁于我,可活得不耐烦了。我不会救人,难道杀人也不会么?”

    东方不败不禁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不瞒夫人,我那徒儿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定要将令爱和神农帮那几十号中了貂毒之人一并救了。如果单靠杀人便能救得了他们的话,却是不用夫人您出手了。”

    还未听得这个“了”字说完,突然间唰的一声,钟万仇和钟夫人只见屋内银光闪动,伴随着嗤嗤嗤几声轻响,接着喀喇喇的声音不绝,一张梨木桌子和两张椅子登时碎成了一堆寸许见方的小木块。更奇的是,这些木块的大小阔狭,全无差别,竟如是用尺来仔细度量了之后,再慢慢剖成一般。

    原来就在刚才说话之际,东方不败右手已然拔出了“桂魄”长剑,使了一招“日月剑法”中的“一剑银河落九天”,虽然看似只出了一剑,但实际上在短短一霎眼之间,就接连对着那一桌二椅刺、削、劈、斫、挑了百余剑,而且力道、角度尽皆拿捏得妙到颠毫,才能有如此奇效。

    看到眼前的情景,钟万仇夫妇二人大惊之余,便即明白,眼前这位红衣丽人的武功实在是高出他俩太多,单是刚才这一剑,要取几十号人的性命就浑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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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青衫有难(九)借马

    再看此时的东方不败,此刻正斜倚在门口旁的板壁之上,一面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玩弄着那薄如蝉翼的“桂魄”剑剑尖,一面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女子倒有个建议,不知钟谷主能否允可?”

    见识了东方不败厉害的钟万仇连忙向她一拱手,恭敬道:“女侠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东方不败应道:“吩咐,呵呵,小女子可不敢吩咐钟谷主干什么事啊。只是想请谷主为那位来客医治好伤患后,赶紧动身去解了神农帮弟子身上的貂毒,救回令爱,顺便为我徒儿取回断肠散的解药。而我就留在这里好好照看着谷主那几位行径古怪的朋友,倘若他们敢在谷主的地盘上闹事,我就帮谷主永除后患。不知谷主意下如何?”

    钟万仇听罢,当即说道:“妙极,妙极。女侠的这一番安排,委实让各人皆大欢喜。钟某这就去给岳老三治伤,然后取解药,立即动身到无量山。”

    东方不败还剑入鞘,躬身向钟万仇行了一礼,道:“那小女子这厢就谢过谷主了!”

    钟万仇马上答道:“哪里,哪里,去救我自己的女儿,哪用得着女侠您来谢。折煞老夫了,折煞老夫了。钟某才应该谢谢女侠您的报讯之恩啦!”说完对着东方不败一揖到地。

    钟万仇直起身来,继续说道:“哈哈,钟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谷主既然信得过我,都将这山谷托付给小女子照看了,又何必如此假客套,但讲无妨。”

    钟万仇脸露喜色,说:“女侠果然够爽快啊!其实,唉,钟某惭愧,给人欺负得太过厉害,现下才不得已请了些朋友来,要对付那个狗贼。只是那贼子的爪牙委实太多,难以应付。不过,要是能得女侠相助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东方不败从刚才躲在屋里偷听他夫妻二人对话开始,就很好奇这钟万仇与谁有如此大的冤仇,他请“四大恶人”来又是要和谁闹个天翻地覆,当即问道:“那人是谁。”

    钟万仇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八个字:“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东方不败一听,更加确信自己身在大宋,而非大明了。至于“段正淳”这三个字,便与“段誉”那二字一样,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记不清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不过从“大理镇南王”这个封号来看,这段正淳当属几百年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理段氏”一脉,他们段家擅使“一阳指法”和“六脉神剑剑法”,倒是对自己参悟“东方万化”中的“化气为剑”大有裨益。

    言念及此,东方不败向钟万仇拱手道:“不瞒谷主,小女子也早就想会会他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和

    ‘六脉神剑’了。还请谷主速去速回,要对付他段正淳,咱们可得从长计议一番呐!”

    钟万仇听完,大喜过望,叫道:“喔嚯嚯,这么说来,女侠您是答应出手帮助钟某啰?太好了,太好了,你等着我,我一定赶紧回来。阿宝,我不在时你一定要好生招待这位东方姑娘啊!哈哈哈。”得到如此强援,钟万仇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发足奔出,但听得砰嘭、啪啦响声不绝,沿途撞倒了不少架子、花盆、石凳。

    看见自己的丈夫对于能为难段正淳一事如此喜形于色,钟夫人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但也赶紧跟了出去,大叫:“你慢点儿,我去给你借匹好马。”

    东方不败看出这钟万仇与那段正淳之间的冤仇着实不浅,难怪要迁怒于天下所有姓段之人。她担心段誉那呆子见了钟万仇后以真实姓名相告,招来杀身之祸,便也急忙跟在钟夫人身后走了出去。

    钟万仇去为岳老三包扎好伤口后,便立即到自己藏药之所东翻西找,从数百个药瓶之中翻出一个黝黑的瓷罐子,抱在怀中,转身对东方不败道:“有了这解药,加上钟某运使独门内功,那闪电貂之毒定然迎刃而解。”

    东方不败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然后便同钟万仇夫妇一道走出谷去。

    三人行至谷口,便见一个衣衫破烂、书生打扮、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独自一人蹲在一株大松树下,却不是段誉是谁?

    “神仙姊姊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啊?难道钟姑娘的爹娘要为难她不成?唉,我真是想多了,神仙姊姊神功盖世,这世上又有谁能为难得了她?她不为难别人就……哎呀,我真该死,神仙姊姊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主动去为难别人呢?我该死,我真该死!”段誉正沉吟间,听得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叫道:“好徒儿,快来拜见钟谷主和钟夫人!”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天仙般的东方不败身后,跟着一个马脸汉子和一个美妇人,知道便是钟灵的父母了。只是钟灵的容貌明媚照人,哪想到她父亲竟如此丑陋,幸好她只像母亲,半点也不似父亲。他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近处,对钟万仇夫妇二人行了一礼,正欲开口自报姓名,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耳中:“好徒儿,千万别说你姓段,否则钟谷主会杀了你的。你就说自己姓余名端,字居正。”

    钻入他耳中的声音,显然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话者以深厚内力,将话送入他一人耳中,旁人即使靠在他身边,亦无法听闻。但不管话声如何轻,话总是要说的。段誉偷眼察看各人口唇,只有东方不败的嘴微微在动,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何要给自己捏造个假姓名,但神仙姊姊的话,他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所以他说道:“晚生余端,拜见伯父伯母。”

    钟万仇点头道:“嗯,名师出高徒,女侠的徒弟真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啦!”

    东方不败应道:“谷主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刚收他为徒不久,还未来得及传他一招半式武功,当真惭愧得紧。如今小徒连累了令爱,就让他为谷主带路,去救令爱吧!”

    钟万仇笑道:“嗯,甚好。那就有劳余公子了。”

    钟夫人忙接口道:“快随我来,我给你们借匹好马。”

    钟夫人在前领路,四人穿过大松林后,折而向北,走上另一条小路,行了六七里,来到一所大屋之前。钟夫人上前执着门环,轻击两下,停了一停,再击四下,然后又击三下。

    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一道门缝。钟夫人在门外低声和应门之人说了一阵子话。其时天色已黑,段誉望着天上疏星,忽然想起了昨夜在谷中山洞里与神仙姊姊初见的画面来。

    猛听得门内忽律律一声长声马嘶,东方不败、段誉和钟万仇都不自禁地喝彩:“好马!”大门打开,探出一个马头,一对马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顾盼之际,已显得神骏非凡,嗒嗒两声轻响,一匹黑马跨出门来。马蹄着地甚轻,身形瘦削,但四腿修长,雄伟高昂。牵马的是个垂鬟小婢,黑暗中看不清面貌,似是十四五岁年纪。

    钟夫人道:“夫君,余公子,我怕你们不能及时赶到无量山,特向这里的小姐借得骏马,以供乘坐。这马脚力非凡,这里的小姐是小女的朋友,得知你和公子是去救小女,这才相借,实是天大的面子。”

    段誉见过骏马甚多,单闻这马嘶鸣之声,已知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同时说道:“多谢了!”便伸手去接马缰。这时一双小扇子般的大手抢先抓过了缰绳,原来是钟万仇争着驭马,段誉也就只好由着他。只见钟万仇抓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甚是矫健。

    那小婢轻抚马颈中的鬣毛,柔声道:“黑玫瑰啊黑玫瑰,姑娘借你给这位钟谷主和这公子爷乘坐,你可得乖乖地听话,早去早归。”黑马转过头来,在她手臂上挨挨擦擦,神态甚为亲热。那小婢对着钟万仇和段誉道:“这马儿不能鞭打,你们待它越好,它跑得越快。”

    段誉道:“是!”心想:“马名黑玫瑰,必是雌马。”说道:“黑玫瑰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说着向马作了一揖。那小婢嗤的一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喂,可别摔下来啊。”

    段誉轻轻跨上马背,骑在钟万仇身后,向小婢道:“多谢你家小姐!”那小婢笑道:“你不谢我么?”段誉拱手道:“多谢姊姊。回来时我多带些蜜饯果子给你吃。”那小婢道:“果子倒不用带。你千万小心,别骑伤了马儿。”段誉应了。

    接着段誉对钟万仇道:“钟伯父,此去一直向东,便是上无量山的路,到了那里,晚生再给您指明神农帮帮众的所在。”

    钟万仇应道:“好嘞,坐稳了。驾。”便即策马疾行。

    段誉急忙回转身子,对着东方不败扬了扬手道:“师父保重。”那马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东方不败和钟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远去,直到那马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转身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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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不败介绍:
东方不败:“苍茫天地之间,究竟何谓正?何谓邪?” 乔峰:“宋辽当真不能两立?胡汉究竟有什么分别?” 正邪胡汉,亦真亦幻。 恩怨荣辱,尽归尘土。 曾经沧海无际涛,难为秋水两岸潮。 如虹剑气寒光耀,似水柔情鬓云飘。 百媚红颜弹指老,万里江山烟雨遥。 不念昨夜纷繁恼,只记今朝同一笑。 试想一下,如果金庸笔下第一大奸雄东方不败教主当真拥有一副女儿身,并且一统了江湖,如果她跨越将近五百年时空,与金庸笔下第一大英雄乔峰帮主金风玉露一相逢,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又能否胜却人间无数恩怨情仇、悲欢离合,超脱凡尘呢?! 本书每十章为一回,回目成词。欢迎收藏,谢谢各种票票!天龙不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龙不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龙不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