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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影梧桐     国势txt下载     国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5章 高谈阔论

    六时许,沈家一切安排得当,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王记米店的王掌柜、李氏布店大当家李掌柜,还有一位六十多的老国子监冯先生都已欣然赴约。

    “沈老板今天请我们来不知为何事?”

    “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遇罗义军?”

    “有所耳闻,有所耳闻!活捉马三爷,称霸遇罗的就是他们,前不久李风成一家灭门也是他们作的好事,我看是群心狠手辣之徒,亏有人还将他们捧到天上去,胡诌什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李掌柜有些不以为然。

    “李风成那厮咎由自取,我劝过他多少次了,没用!以为自家墙高,以为自己拳头硬,犯众怒的事没少做,现在连哭都来不及。”沈麒昌喝了口茶,“听说眼下不少村子已经由他们保护,至今相安无事,倒比土匪猖獗时好过多了。”

    “这话倒是实情。不过镇上托了贤弟的家丁守护也算太平无事,用不着怕他们。”老监生对沈麒昌的力量还有些自信。

    “难说!”沈麒昌摇摇头,“曾有数股土匪攻打过李家,但从未得手,义军只一晚上便让李家灭门。真和他们交恶,恐怕我这些家丁远远不是对手,那时候你我身家性命都无处着落啊。”

    “啊!”众人吓了一大跳,连一贯胸有成竹的沈麒昌都这么担心,其余几个就更不必说。

    “那沈老板是什么意思?我们一定马首是瞻,马首是瞻!”王掌柜抢先表态,众人随声应和。他们虽然吃不透沈麒昌的话,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看他一脸慎重,自然也不能妄动,跟着走就是。万一出事也有人陪着倒霉。

    “各位抬爱了,沈某也是为了全镇百姓。今天我约了义军的首领一叙,叨扰各位作陪。”

    “啊!”众人一听有些害怕,义军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张牙舞爪的怪兽,但既然沈麒昌如此气定神闲,他们也便发作,以免失了身份。

    正闲扯间,沈家小姐沈蓉到厅里和众人见礼。沈麒昌膝下唯有此女,夫妇俩视为掌上明珠,加倍用心。沈小姐非但天生丽质,还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称得上聪慧异常。到了二八豆蔻的年华早有不少人家前来提亲说媒,只可惜沈蓉眼界极高,竟无一人中意,沈家也只好一一婉拒。对女儿年近二十而未嫁沈麒昌却是不急,他何尝不想找个人中翘楚,不但能继承家业,将来对女儿终身也有担待,倒是沈夫人时常埋怨。

    自从贴身丫头红儿讲起义军故事后,沈家小姐便对义军人物产生了兴趣,听说父亲今晚做东设宴接待义军统领,小丫头立马来了兴趣,死活非要参加。沈麒昌爱女心切,禁不起她几句好话相磨就答应了,只叮嘱她万不要插嘴,更不可耍小女子脾气。鬼丫头嘴上连声答应,心里早就有了点子。

    少顷,郭文便来通禀客人已快至,众人一起到门外迎接,远远便望见一队人马得得而来。约摸三十余人,为首者神气不同于众,毫无土匪痞气,居中者更是星眉剑目、气质儒雅,想必便是那秦时竹了。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皆喝了声彩:“好人物!”

    郭田仁认得沈麒昌,下了马便立即介绍:“沈老爷别来安好?这位便是义军秦首领。”

    秦时竹上前一抱拳,微微弯身:“晚生秦时竹,字复生,见过沈先生和诸位。”

    “久仰久仰,快请屋里坐。”沈麒昌将秦时竹、葛洪义、陆尚荣和郭田仁引到客厅就座,杜金德则带着其余人马在郭文的安排下落座厢房,不过警惕性却未尝放松半点。

    “诸位远来辛苦,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沈麒昌先将其余人介绍一番,除了些没营养的久仰外,就是拱手致意了。

    “久仰各位大名,本该早来拜访,怎奈义军事务众多,一直脱不开身,望请恕罪,晚辈先干为敬!”酒桌上,秦时竹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却瞥见沈蓉,他眼睛一亮,好一个大家闺秀,直勾勾看了两眼,看到对面嫣然一笑,才回过神来——已是失态了。

    “复生这么说便见外了,你们活捉马三爷,荡清附近匪患,全镇百姓均感激不尽。沈某敬各位好汉一杯。”沈麒昌注意到了秦时竹的眼神,眉头微微一皱,却又像没事似地端起了酒杯。

    “干!”大家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后秦时竹只觉得喉咙口火辣辣的有些难受,这酒实在是太烈了。

    秦时竹不过就贪看了沈蓉两眼,却不知道对方心里也直犯嘀咕:说是土匪吧,偏又相貌堂堂、文质彬彬,不像个打家劫舍之人;说是正人君子吧,刚才偏又直盯盯的看我,没个礼份,却是色鬼模样。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沈麒昌一边给秦时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义军今后是何打算?”

    “义军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为宗旨,方今盗贼四起,官府张皇失措,民不安生。秦某无能,愿为百姓守护一方,今后也必当如此。”

    “好一个胸怀天下、顾恋苍生,有志气!不知复生认为天下大事如何?”沈麒昌出题了。

    “我中华积贫积弱已久,列强环顾伺视,若再不奋发图强,不免有瓜分豆剖之险,甚至有亡国灭种之虞。”

    “复生言重喽!”冯监生不以为然。

    “不!想八国联军侵我中华、直捣京师,逼得两宫西行,前些日子才订了和约,光赔款一项,本息合计十万万两。倘若明年争端再起,再来一次十国联军,亡国恐怕就在眼前,纵不是灭种,我万兆黎民亦将沦为异族奴隶。”

    “依君之计当如何自保、自强呢?”沈麒昌又出题了。

    “这倒也不难,学西方、兴教育、办厂矿、练新军、开民智都是良方。”

    这些不新鲜,沈麒昌都听过,只追问道:“复生所言朝廷均已在办,然成效不大,甲午一战居然败于日本之手,这又如何解释?”

    “甲午之败,不是兴洋务而败,而是举洋务未到实处而败。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发愤图强,君臣一心,国事大有可为,然我国朝争层出不穷,政以贿成,如此反复折腾,自然不如日本,此其一也;日本兴办厂矿多由商人、乡绅所办,不似我国都是官办或官督商办,前者可以厉行节约、获利颇丰,而后者则铺张浪费,更兼大小官员贪污舞弊,所办企业无一不亏空,徒糜金钱而已,此其二也;日本广推文明开化,竭力学习西国文化科技,日皇甚至亲自吃西餐以作表率,我朝虽也学西方,但固执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朝野上下除少数有识之士外,均泥古不化,依然视西方科学为奇技淫巧,所学三十年依然裹足不前,此其三也;日皇为兴办海军,毅然将三餐省为两顿,大小臣民纷纷仿效、捐助军费,然圣母皇太后万寿庆典耗银数千万,更甚者挪用海军军费兴建颐和园,此其四也。如此这般还有很多,大清安得不败?时竹远居海外,但一日未敢忘国事!”

    “甲午之败皆因李鸿章无能,李鸿章丧权辱国。”冯监生还是不服气。

    “李鸿章之才确实不如日相伊藤博文、德相俾斯麦等,但举凡我国人物,洞察世情、开眼世界、精通洋务者确实为数不多,李勉强可算一个,除李之外,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也可独当一面。刚毅、徐桐之流昏庸无能,翁同龢清谈误国,荣禄、裕禄更只配看家护院。人才凋敝非一日也,如何能成大事?言李鸿章卖国求荣也好、丧权辱国也罢,城下之盟,不得已而为之,弱国无外交耳。”秦时竹拿出了历史学博士的看家本领。

    “高论,高论!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我敬复生一杯。”沈麒昌震惊不已,这个后生居然有此见识,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说得好,说得好!”沈蓉拍手道,“我倒也想向秦先生讨教一番。”

    刚才多看两眼的麻烦来了……

第016章 移花接木

    没料到鬼丫头嘴里冒出这一句来,还在那装作一副谦虚模样。“讨教”是假,掂量秦时竹的才学才是真,知女莫若父,沈麒昌已听出女儿的言下之意,不免微微一笑。饶是如此,他还是沉稳地斥道:“蓉儿,莫胡闹,让各位笑话。”不过说是呵斥,脸上却无半点恼怒的模样——心里多半也赞同耳。

    “无妨,无妨。沈小姐要考什么直说便可。秦某才疏学浅,莫让小姐见笑了才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禁打起了鼓:坏了,来前听闻沈家小姐向来古灵精怪,聪明才学非一般人士可及。堂堂复兴工程总指挥若是真答不上来,可真丢人到家了。

    “听说秦先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一顶高帽先扣了过来,“小女子就讨教个文的,义军以遇罗山为家,以山为题咏诗一首如何?”

    不会吧,这么高难度?以前秦时竹确也偶发雅兴,信笔涂鸦几句,但真要登大雅之堂只怕不济,何况是现场应对,怎么办?难道秦某人天纵之才的英名今天居然要栽在沈家小姐手中?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浅笑,心里却已百转千回,正折腾千亿脑细胞。

    怕秦时竹脸上挂不住,沈麒昌赶紧出来打圆场:“复生,小女调皮惯了,让你见笑了。”

    “无妨,有了!”秦时竹主意一定,便胸有成竹地吟诵起来:“就曰《念奴娇-昆仑》。”

    横空出世,

    莽昆仑,

    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

    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

    江河横溢,

    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

    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

    不要这高,

    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

    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

    一截赠美,

    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

    环球同此凉热。

    “好词,好词!尤其最末那一句‘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英雄气概,豪情万丈。”冯监生毕竟文学功底深厚,听着已是拍案叫好。

    “秦大哥真是大手笔,让小女子见识了,先敬你一杯。”沈蓉原本还想看秦时竹的笑话,没想到词一出口,她反倒先折服于词的意境,想着果然非同凡响。一杯酒下肚,仰慕之意油然而生,一颗芳心扑扑乱跳,连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一双美眸闪闪发亮地望了对方一眼后便飞也似地逃离,两颊早已飞起两朵红云。

    秦时竹连连谦虚,又是一饮而尽,喉咙却像是要着起来似的,心里暗叫侥幸——幸亏**您老人家留下这锦绣篇章,秦某不才,先借用了!只是旁边的陆尚荣和葛洪义一脸怪笑。

    “今天请复生来是有一要事相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时机差不多,沈麒昌转入正题。

    “沈先生客气,请讲,秦某洗耳恭听。”且听听这几位财爷如何心思。

    “如今兵荒马乱,土匪成群,我欲兴办团练久矣,奈何势单力薄,力不从心,听说复生兴义军、保家园、护百姓,声势浩大,想请义军也保护太平镇百姓。”

    “这是义军份内之事,我等必然全力以赴。”

    “愚意在太平镇成立团练,所有官长一律由义军担任,我还有家丁70余人,也编入麾下,听候调遣。”沈麒昌提出了他的方案。

    “如此甚好,沈先生深孚众望,出任团练正使一职最为合适,秦某资历浅薄,请您多指点抬举。”

    “不敢当,不敢当!复生少年英雄,前途无量,这正使一职非你莫属,我一个半老头子就适合在一旁帮衬一二,解决些粮饷而已。”

    “沈先生客气。这团练若是能以先生名义成立,自然四方信服、八方远扬。还请先生休辞辛劳,担任正使。”在你谦我让后,最后还是由沈麒昌做了正使,秦时竹做了副使,下面编制不变,沈家家丁编入团练,仍由原来护院拳师马瑞风统一管理。

    “粮饷方面复生可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出多少资助?”当了团练正使,沈大财爷当然要有所表示。

    “按团练规模,一年需粮饷大约8000余两,另还要采购军械一批,亦需万余两。目前已有二十多个村接受了义军保护,每年保险费收入有数千两,目前缺口大约还有一万之数。”秦时竹心里一核计,便也实话实说。

    “我家有田近万亩,如此需上缴保护费五千两,剩下的窟窿我想办法补上。”说完,沈麒昌看着王掌柜和李掌柜他们。

    经商量,王、李两户原本每年资助一千两给沈家家丁,现在情愿再翻一番,每户出两千两,不过团练的粮食、衣服得从两家商铺购买。没有太多产业的冯监生因为在团练挂个幕僚名头,捐助一百两聊表诚意。三下五除二,一万两银子便轻松搞定,沈麒昌的威力可见一斑。

    “沈先生为人慷慨仗义,晚生佩服,三天后正式成立团练如何?”

    “此事便由沈某操办,一定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不负众望。”

    秦时竹平时便不胜酒力,今晚几杯下肚更是有点喝高,回到山上时只感觉头重脚轻,只想早点睡觉,但其余几个岂肯这么放过他,纷纷围拢来一个劲地揶揄。

    “真人不露相,秦总真能吹,敢把**的词说成是自己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强!”葛洪义第一个揭发。

    “强不强得看是为了谁,咳咳,还‘盯’着人家沈小姐看了好一会儿,这眼神~~~嘿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陆尚荣也调侃他。

    “要不把**搬出来,凭我那点文学功底怎么震得住她,咱哥几个的面子不就没了?”

    “算啦,算啦,**诗词事小,沈家小姐事大!人确实漂亮,而且也没定亲,我看秦总打算人财两得。”

    “乱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秦时竹第一眼便喜欢上沈蓉,嘴上却兀自强硬。

    呦~~平时是谁老叫我们抓紧,自己却这般模样,真是对人‘马列主义’,对己‘自由主义’。”夏海燕抓住机会挤兑。

    “就是。既然老大这么有奉献精神,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咱们队伍着想啊?若是认了岳父,以后办事得方便多少,少奋斗十年啊!”夏海强嘴里没一句好话。

    “好了,好了。你们倒说得挺欢,你们要愿意,你们去啊!”

    “秦总,这你就不对了。人家沈小姐爱的是你的才,卖弄**诗词的也是你,这水平我们可望尘莫及啊!”

    众人大家正哄笑的来劲,忽然有人报告:“何先生赴山东采购的机器已装船完毕,十天后到达营口港,特命我提前回来汇报,请秦统领安排接应。”

    一见来了正事,大家便停止玩笑,秦时竹赶紧和众人安排接应事宜。

    另一头的沈家内宅,沈麒昌夫妇虽已双双躺下,但仍毫无睡意。

    “老爷,我看蓉儿晚上不对劲呢,那丫头坐在书桌边好一阵子,呆呆地看着一首诗,时不时还笑,平日里她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到底怎么啦?”

    沈麒昌便把晚宴情景细细讲来:“这词不错,冯先生赞不绝口。”

    “那也不会看这么久呀,一个时辰都不止了。你说蓉儿会不会喜欢上这秦时竹?”沈夫人有女人的直觉,猛然间想到宝贝女儿或许是遇到了心仪之人,不禁联想开来。

    “说不准!这后生文韬武略样样在行,长得一表人才,说不定……”被老婆这么一提醒,想想女儿后来的眼神,沈麒昌倒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蓉儿看上了他?这可不容易,咱们丫头眼光可高着呢,多少官宦人家、富豪大户前来提亲她都没一个看得上眼,这次要真是看对了,老爷可的看紧点。”沈夫人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得很,也不顾忌秦时竹的身份。

    “知道,知道。夫人别急,还是慎重为好,容我再好好观察,何况也得先问问人家有没有娶亲;蓉儿那你也别点破……。”

    “那就好。”沈夫人想想还是不放心,“这秦时竹到底好不好,老爷可要看准了,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啊!”

    “是是是,夫人放心,晚了,先睡吧。”说罢,挑灭灯沉沉睡去……

第017章 立竿见影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团练的成立大会开得极为隆重,为尽量扩大影响,沈麒昌遍发英雄帖,在全镇大摆宴席,晚上还请来戏班子唱戏,无形中为遇罗义军做了次更深入人心的广告宣传,而托名于沈麒昌之下后,秦时竹等人原先在民间留下的草寇影响也荡然无存。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沈麒昌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但秦时竹等人却是心甘情愿——“黑猫白猫,只要会抓耗子就是好猫”,沈麒昌爱名声也罢,财大气粗也罢,总是义军这个新生力量的最大助力。凭着着沈麒昌的名望和影响力,不愁没人买账。果然,会后接连几天上门接洽的人络绎不绝,才几天功夫就新增十多个村愿意接受保护,一下又是每年**千两银子进帐。

    声势浩大的太平团练吸引了附近的农民,甚至还有一些散匪和溃散兵勇前来投奔,人员规模如同吹气球一样急剧扩大成了三块:一块是新兵,由陆尚荣和几个连、排长带领依然在遇罗山上训练;一块是驻兵,以马瑞风带领的家丁队伍为主,扛着‘太平团练’的大旗每天四处巡逻,绥靖地方,给饱受土匪袭扰之苦的当地带去平安;还有一块就是由周羽和夏海强带领的护兵,任务就是护送营口港那边刚买回来的机器设备,骑兵队则四散行动,居间联络。

    在营口港,夏海强等人终于接到了风尘仆仆的何峰,活宝一见面就兴奋地嚷着:“死老何,可想死我们了。你小子一跑三月,不会趁机溜去德国了吧?可怜的孩子,瘦了不少呢,出差可真是减肥良方啊!”

    “去,谁说我去德国了?”一把挣脱夏海强的猿臂,何峰翻着眼皮笑骂,“有些设备青岛没有,只能通过洋行订货,这时间就耽搁了,真要去德国说不定你们半年都见不到我!”

    活宝一想也对,中德远隔万水千山,坐船三个月都打不回转。不过,老何后面怎么冒出几个洋人?

    “德国没去,德国技师我倒带回来几个。开工厂光有设备不行,还得有专业人才,所以就把他们挖过来了。”何峰向夏海强一一介绍,“这位是威廉,这位是莱茵哈特,还有一位叫穆勒,都是来青岛淘金的技师。”

    “好好好!”夏海强除了“古登它科”就扯不出其他言语,忙说,“得,咱们赶紧回吧,秦总他们他们等着呢。”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流押着机器向太平镇进发,慑于义军之威,一路也没土匪骚扰,七天后便顺利回到镇上。一路走,夏海强一路将最近发生的大事告诉他,听到团练成立的消息,何峰点点头:“秦总的战略布局和远见实在无人出彩,现在既有根据地又有队伍,还有乡绅作为支撑,我们的事业便顺利多了。”

    “只差你这块的经济建设。”

    “当然没问题。”何峰自信满满,“不然这150年的干饭就白吃了。”

    回到驻地正是傍晚时分,何峰想先把差事交掉,活宝却挤眉弄眼地说:“老何,不急不急,先给你安顿下再说。”

    走近新住处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背着身在屋里忙着收拾,何峰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不成是田螺姑娘?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郭静?

    “何大哥回来啦!”听见响动,回头看到来人的郭静兴奋得叫出声来。

    “怎么样,还是兄弟够意思吧,让你先好好安顿!”夏海强挤眉弄眼,在“安顿”两字下重重下了功夫,虽然相熟不过数月,但最亲密的几个弟兄都看得出郭静对老何态度的不寻常。

    “去你的。”何峰脸上微微有些发烧,郭静更是窘到脖子里。

    “老何回来了?”门也不敲就径直进来的秦时竹突然发现郭静也在,忙说,“老何,你先忙,先忙,等我我再来找你。”

    “别介啊……”

    小妮子脸皮薄,本来就是欲走还留,这下更立不住了,忙道:“俺先走了,各位大哥谈正事要紧。”说罢如同一阵风似地席卷出门。

    “老大你看你,刚来就没办好事!”夏海强明着“埋怨”秦时竹,暗却哄笑。

    “去去去,刚回来就拿我开涮。赶紧带我填肚子去,在外面两个月都没吃顿象样的,实在可怜,今儿个一定要补回来。对了,把那几个德国人也一起带去吧。”

    “当然,沈先生听说你回来了,要摆接风宴呢……”

    沈家又是满满一桌。沈麒昌满脸春风地端起酒杯:“何先生辛苦了,早就仰慕大名,今日方才得见,我先敬你一杯。”心想秦时竹这几个人连洋人都指使得动果真不简单。

    何峰先叽哩咕噜将话翻译给边上德国人听,然后回道:“沈先生客气了,办团练一事要不是您出面,现在定无如此气候。这次请了三个德国技师过来,他们都有一技之长。威廉是煤矿技师,懂得开矿炼焦炭;莱茵哈特对机械最在行,摆弄机器、开办面粉厂或榨油厂绝对没问题;穆勒学化工出身,我打算让他筹办肥皂厂、火柴厂等。这些都是赚钱的行当,办好了都是生财之道,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那些工人、场地尚需沈先生鼎力襄助呢。”

    听到能赚大钱,沈麒昌脸上笑开了花,直说一家人不用客气,必定全力支持。当然,这仨家伙决不是**战士,而是冲着每月薪水三百两银子再加业绩提成才愿意来的,沈麒昌大笑:“无利不起早,真要成了,这点薪水就是毛毛雨。”

    何峰又和大家讲了一路上的许多见闻,听到好笑处,众人都笑作一团,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秦时竹和沈蓉两个。沈夫人耳提面命几次,沈麒昌对女儿的大事更是上心,有意安排两个人紧挨着落座,那边何峰和沈麒昌在讲,他们两个就私下悄悄地谈。这情景落入沈麒昌眼中,当真是频频颌首——夫人果然英明!

    沈家在西北80里朝阳府地界现成有煤矿一座,一般一天能采两千斤煤,一年也有个五十多万斤。何峰纳闷,东北煤炭资源亦算丰富,朝阳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产量这么低?秦时竹最近已经将地名都搞熟了,便悄悄提醒道:“也就是阜新一带,只是要再过几年才改名。”

    “那里号称煤海,产量怎么如此之低?”

    沈麒昌笑了:“两位莫非嫌少?那一带无甚大矿,皆是象我等士绅开的小矿,我的还算佼佼者,除去上缴官府的钱,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千把两银子,别人还不如我呢。”

    “看来,这当中肯定有些问题。”一番商议后,何峰等人决定明日带威廉等人一行。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人马就直奔沈家煤矿而去。

    “沈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最近不是忙团练吗?”煤矿管事谢春秋看到平常鲜少过来的沈麒昌,老远就跑出来迎接了,只是心里很是奇怪。

    “何先生过来看看煤炭采煤的情况,问是不是产量太低。”

    “我也正想找您禀告此事。”谢春秋恭谨地回道,“天冷,煤层越冻越硬,产量自然一天天减少,这几天勉强能出一千斤上下,几乎得不偿失,我正琢磨着过两天就停工,放大伙回去过年算了,等开春了再采,反正每年都如此行事。”

    看着矿上的简陋模样,一旁的威廉按耐不住用德语问了一句,何峰充当翻译:“谢掌事,你们怎么采的煤?”

    “老法子,拿个铁凿用大锤使劲锤,打下来的煤让一个人背上来。现在天冷地冻,很难锤下来的,所以出煤不多。”

    “哦,上帝!太落后了,这是两百年前的做法,等会我教你们一点新花样。”听完翻译后,威廉夸张得耸起肩摊开双手,不无得意地说。

    沈麒昌将信将疑:“那好,春秋你赶紧让矿工们吃饱饭,等会跟这洋人好好采,干得好的,我重重有赏!”他也想见识洋人的本事。

    洋人办事果然不一般,稍微一端详便下了井,除了随身的那个小工具箱外,土法采煤必须的铁锤和钢钎都不曾携带,谢春秋满腹狐疑,沈麒昌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而已经在地面待命的矿工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准备看西洋镜。

    矿井里,看着威廉熟练地凿洞、装药,再用导火线把这些全连起来,何峰忍不住问:“威廉,你装这么少会不会威力不够?”

    “不不不。”威廉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亲爱的何,已经不少了,这是用硝化甘油和硝化棉制成的胶质代那买特炸药,威力很大的,装多了会把这个坑道炸坍的。”

    “可以把那两台大蒸汽机装在这里,一台用于抽水,一台用于带动传送带把煤送上来,比起人力运输,这样效率会大大提高。另外两台蒸汽机可以用作面粉厂和榨油厂的动力,这里盛产小麦和大豆,原料是不愁的,磨面粉和榨油的设备反正也买了,如果有场地、工人,十天后就可以开工。不过,亲爱的何,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们的薪水可不能食言。”熟知器械的莱茵哈特连连建议,当然最后一句才是最关心的。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你看我都预先支付你们一个半月的薪水了,够诚意的啦。”何峰笑眯眯地说。

    “有了煤就有搞化工的原料了。我看硝铵炸药要多做一点,代那买特太贵,用来采煤并不合算。”

    “明天就可以按你们说的去做,相信你们不会辱没了日尔曼人的光辉传统,白花花的银子也在等着你们!”银子魅力所向无敌,话一出口,三个德国人手里干活的速度都立马加快。

    布好了导火线,四人又回到了地面。几十个矿工伸长脖子侯了老半天见到他们空着手上来,有些就嘀咕开了:“洋人也没什么嘛?下去这么久,一斤煤都没采上来,还不如咱们呢。”

    真的么?何峰示意大伙散开,威廉则不动声色地点燃了导火线,众人眼看着火星迅速奔向矿洞,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坑道口腾起一股烟雾。谢春秋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急得吼起来:“这是哪门子采法?下面坑道要被炸坍了!”

    “别急,派几个人下去看看就行了,顺便把炸下的好东西也背上来。”

    何峰越是如此说,谢春秋越是不敢相信,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矿工们下井。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最早下去的一个背着煤上来了,兴奋得叫嚷:“好多好多的煤啊,都……都被炸下来了,根本就不用锤,弟兄们个个都在狠劲往上背呢。”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串背煤的人走了上来。

    “两千五、两千八,三千、三千四、三千六……一共三千八百四十斤!”随着最后一个矿工把煤过了磅后,稽核得出了总数。

    “一班作业,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却是平日一天的产量。洋鬼子果然厉害。”看着成堆的煤山,沈麒昌赞叹不已,这黑乎乎的家伙可都是白闪闪的银子哪。

    事实面前,谢春秋格外服气,补充道:“另外也不用费力地锤,省力多了,看来再冷的天也能采煤了。”

    “如果再用上买来的机器,一天估计能出两三万斤,到那时半个多月就能采完沈先生平时一年的量,可就发财了。”何峰描绘了前所未有的美妙场景。

    商人对生财之道的把握的确敏锐,还没正式开始,沈麒昌就已三下五除二提出了建议:机器、炸药等就算秦时竹一方的入股,采矿的毛利双方五五分成,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以及洋人的工资都由他开支。利益总是多多益善的,不过秦时竹考虑到以后的合作就慷慨让步了,最终达成协定:除掉所有费用,剩下的净利五五分帐,秦时竹一方那份就充做团练经费。

    “哈哈哈,有劳何先生赶紧把其他厂子也赶紧办起来……”见识了科技的威力后,沈麒昌心态无比着急……

第018章 两种心事

    郭静一心惦记着何峰,昨天本来想说几句悄悄话的,没想到却被秦时竹撞见坏了好事,只好改天傍晚再来找何峰。只是到了何峰的住处,小姑娘的心咚咚跳得跟有头小鹿撞似的,想敲门又不敢,想叫偏又叫不出来,脸却是涨得通红,思考了半天,居然还在何峰门外徘徊。

    “小静,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冷不防身后传来何峰的声音,郭静惊得差点提不住手中的东西,还是何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何大哥……”小姑娘明着是嗔怪,脸上却是喜滋滋的,哪有半点埋怨,只说,“看你现在才来,我做好的菜和鸡汤都凉掉了。”

    这会儿闭口不说在门外徘徊了,何峰反应木讷,也弄不清楚真相,一边开门一边忙道:“去看厂子了,所以……”

    “赶紧吃吧……”

    何峰打开饭篮就忙不迭地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小姑娘笑出声来,“原以为只有夏大哥是这幅模样,原来你也差不多呀。”

    何峰那是饿坏了,哪顾得上计较这么多?

    “听说何大哥请了洋鬼子采矿?”

    “洋鬼子?”何峰喝了口汤,“真鲜!哦,你说那三个德国人啊,那是咱们雇来做技师的……”

    “鸡师?鸡也能做师傅?”

    “不……不是。”何峰乐得差点把饭都喷出来,“是咱们雇的帮手,好比人家请你爹做塾师一样。”

    风卷残云,何峰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长出一口气:“真好吃啊!”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做给你吃……”小姑娘说完这句,脸涨得通红,忸怩地不知说什么好。何峰一时没想明白,但却想起一事:“小静等一会,我买了好东西给你。”

    看着何峰翻箱倒柜找出两个亮晶晶的小瓶,郭静翻来覆去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里面绿茵茵的,瓶子看上去漂亮极了。这是酒么?不太像,哪有这么小的酒瓶,喝一口恐怕都没有了。

    “这是法国香水,喷在身上香香的,不过千万别吃。”何峰拧开了盖子,轻轻往空中洒了一点,满屋子的芳香。

    “真香!真好闻!……比艾草香多啦……”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接过礼物——其实,她压根就不懂香水的妙用,只是觉得何大哥出远门都不忘给自己带东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是,小妮子的心思何峰这个榆木脑袋啥时候能明白呢?

    沈蓉的运气便要差一点了,她来找秦时竹,偏偏人不在,一问才知给团练众人上课去了。

    “这倒新鲜。红儿,咱们不忙着回去,先听听秦副使讲什么课。”

    祠堂里早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当天晚上是秦时竹的社会课和郭田仁的识字课,很多人为了一睹秦副使的风采慕名而来,要不是有着沈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沈蓉根本找不到好位置。

    秦时竹的讲课别具一格,一不写字二不用书,直接就讲,滔滔不绝,讲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非常投入。虽然主要讲精忠报国、保家爱民的内容,但由于经常插入一些趣闻轶事、又讲些外面的大千世界,听课的人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异常兴奋。

    话题讲着讲着就扯到了洋鬼子身上。

    台下有人说,洋人太坏了,无论是东洋鬼子还是西洋鬼子,老是欺负我们……甲午年小日本杀了咱们不少人,去年八国联军进京城,听说把皇宫里都抢了一空;老毛子又占了咱们东北,好多人活不下去了才当了土匪……

    “但洋人就没一个好的吗?”秦时竹反问大家。

    全场不吭声,终于有一个站了起来:“听说洋鬼子帮沈老爷家采煤了,采得多不说,连干活的兄弟都说轻松,俺估摸着这个应该是好人。”

    “所以洋人也不全是坏的。就象中国人一样,也有好人坏人,不能都一棍子打死。可为什么洋人老欺负我们呢?”秦时竹形象地打了个比方,“因为咱们太弱了,打仗老打不赢,所以要被人欺负。这就好比一户人家家道中落,在村里欺负他家的人就多。要想不被人欺负,还得自强。”

    “就是这个理!”台下一片应声。

    “自强?”台下有人嘀咕,“凭俺们这些泥腿子,成吗?”

    “富强首先要团结,这就象咱们团练。以前土匪老是来抢掠,现在看到团练的大旗就躲。国家也是如此,咱大伙心连心,敢欺负你的人就少。另一个就是要学习洋人的长处,不要一看见是洋玩意就说不好。洋人采煤的方法不就比咱们强?只要是好的,咱们都得把拳头偷过来……咱们中国如果学会了别人的本事,洋鬼子就不敢欺负我们。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咱们团练之所以办夜校,不是要将泥腿子变成文先生,而是让大伙学点真本事,谁学得好,团练重重有奖……”课到这里便结束了。

    “说得好!”大伙一致拍起手来,沈蓉也跟着拍手叫好,秦时竹在人群中听见脆生生的女音,才发现是沈蓉来了……

    “沈小姐怎么有兴趣来听这些?这真是讲给泥腿子听的,不登大雅之堂。”秦时竹边说边调侃自己。

    “哈,你讲课大家都爱听呀!我也来凑热闹了……”沈蓉调皮地说,“怎么,只许泥腿子听,不许我听么?”

    “哪里,哪里,沈小姐见笑了。”秦时竹微笑,“沈小姐专程来找我必有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一来送件衣服给你,天气冷了要多穿点。二来想请教一下学问,不过不是读书的学问,而是下棋的学问。”沈蓉转过去说,“红儿,把那件锦衣给秦副使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听到来送秋衣,秦时竹心里一阵温暖,这个大小姐还是蛮会关心人的,衣服也做得挺合身,看来大家闺秀的水平果然不错,只是这下棋倒让秦时竹心里犯嘀咕,这跟学问有关系么?犯疑归犯疑,嘴上却是忙不迭感谢,“多谢沈小姐赠衣。”

    “这可是我们家小姐专门为秦副使做的,都做了好几天了,我们家小姐可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呢。”一旁的红儿俏皮地在“从来”两字上重重地加重了音调。

    “又多嘴。”沈蓉脸都红了,嗔了红儿一下,“合身就好,秦副使不会嫌我手艺差吧?”

    “哪里哪里,有劳沈小姐费心,时竹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那就陪我下盘棋吧,顺便给我讲些外面的故事。”沈蓉调皮地说道,“可不许故意输棋……”

    看见黑白两色的棋子,秦时竹勾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的确是很久没玩了,不过想到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围棋水平,他狡猾地想到了其他招数:“沈小姐,天色不早了,下围棋费时费力,改天有空闲时可再较量一番。今天切磋一个新棋法,简单易上手,不过学好却是不易。怎么样,有兴趣否?”

    沈蓉其实也就是拿下棋作个借口而已,既然对方如此说,她自然是兴致跃跃。

    “此新棋法唤作‘五子’又名‘五连珠’,双方各执一色,依次落子,何人先有五子连珠便算取胜。”秦时竹在棋盘上摆了起来,“无论横竖斜,但有一线五子相连便可取胜。”

    “听上去新鲜,先请秦副使赐教一局。”秦时竹先试着演示了一局,沈蓉到底冰雪聪明,一看就明白了,两人开始较量起来。结果当然很明显,虽然秦时竹每次都让先,沈蓉还是屡屡落败,不过能抵抗的步数越来越多,长进还是很快。秦时竹心里暗笑:想当年自己还是五子棋高手,要不是投身于复兴工程,说不定现在也是资深业余玩手了。

    “又输了,再来!”沈蓉还是笑眯眯的,虽输了很多,脾气却是不错。秦时竹怕她输得太多脸上挂不住,又怕故意放水惹佳人不快,想来想去没个万全之策,急得脑门都冒汗了,这杂念一多,思路明显分神,却是露出了破绽让沈蓉紧紧揪住,三下五除二沈蓉干净利落地赢了一局,嘴里高兴地直喊:“我赢啦!终于赢了一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也好,正好解脱。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冷不防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葛洪义来了。

    秦、葛两人原本约定晚上去沈家议事,沈蓉看看天色已晚,正好一起打道回府。

    看见女儿和秦时竹等人一起回来,沈麒昌满腹狐疑,当面却不好意思问,沈蓉也乐得不解释,飞快地溜回了闺房,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三人了。

    “沈先生,团练队伍越来越大,武器捉襟见肘,我打算让洪义出马去买些军火。”

    “我亦考虑此事。”沈麒昌道,“无械不成军,我家原先买过一批枪支,现在人情仍在,交易比较方便,价格也还算公道,不知复生意下如何?”

    “自然有劳先生作主。”在实现自造前,拥有合适的军火补给是当务之急,既然沈麒昌有渠道,那再好不过了。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有个朋友叫倪润堂,常年做买卖的,对这行熟悉得很,便让他一同随行。此人办事谨慎,你们大可放心,顺利的话个把月就能办妥。不知你们打算采购多少?需要我出资多少?”

    “行情我们不了解,我想先采购两万两银子的货再说,多了也出不起,毕竟家底还不殷实。”

    “这样也好,其中一万两由老夫个人负责,走时由账房划转。”

    “多谢沈先生了,还有一万两就用以前的义军金库。”秦时竹大喜过望,没想到沈麒昌居然肯出这么多。

    “复生客气,这是团练份内事,倒是要劳烦你们辛苦。先买这么多再说,实在不够下次采购也来得及。”

    一路上,秦时竹告诫葛洪义:“买军火不比买其他,千万注意低调、保密,我另外再安排几个人陪你去,买好了就叫人先来报信,我这边好安排接应,一定得确保万无一失。”

    “我办事,你放心。”

    “有空的话帮我买点新鲜玩意,沈小姐今天送了我锦衣,得准备回礼。”

    “哟,穿上温暖牌秋衣啦……还真没看出来,牛的,动作神速的……”

    “你这小子狗嘴里偏吐不出象牙……”

    送走秦时竹后,沈麒昌忍不住将红儿叫来问话:“小姐今天去哪里了?”

    “小姐去找秦副使,给他送秋衣……”红儿大致讲了一下经过。

    难怪这两天看见蓉儿在做衣服呢,还以为是给我做,原来却是如此。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沈麒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第019章 双喜临门

    日子过得飞快,天却是一天冷过一天,当第一场雪降落在新民时,团练所采购的军火也运到了镇上。采购很成功,唯独葛洪义等人却是整整瘦了一圈。

    东北邻接俄国,这次采购的军火主要便是俄国1891年式三线步枪,7.62MM口径,比目前团练普遍使用的快利枪威力强、射程远、射程远。共计步枪150条、马枪50条。配足了刺刀、子弹带等一应之物;手枪20把,各类子弹约10万发。更令人惊奇的是马克沁重机枪也买到了3挺,使得团练的火力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为适应火力系统的升级,陆尚荣对扩大后的团练进行了重新编组——总共496人的团练被编成一个营,包括两个步兵连、一个骑兵队、一个新兵连和警卫队。步兵连每连120人,下设三排,每排40人,分别由陆尚荣和周羽担任连长,杜金德和齐恩远任副手,每连拥有一挺重机枪。夏海强和焦济世分任新兵连正副连长,辖有新兵116人。骑兵队定编64人,仍由李春福兄弟指挥,骑兵加配马刀;直属警卫队编制76人,由马瑞风带领,郭宝副之,主要负责镇中心保卫,拥有一个重机枪火力组。除警卫队驻扎在太平镇外,其余部队依然在遇罗山上驻扎、训练。

    第一步兵连主要负责保护太平镇北片,二连负责南片,每天派一半人马出去巡逻;骑兵连则负责各处接应;新兵连以训练为主,不安排巡逻,但负责坚守遇罗山。

    在何峰的组织下,以三个德国技师为中心,团练搜罗了一批当地的匠人开始了大规模的军工制造,虽然产品只是最为原始与初级的手榴弹和炸药,但也给人带来了不少的震撼——采用了硝铵炸药制成的手榴弹达到了2000余枚,威力胜于以前的粟色炸药且更安全。炸药除供应煤矿外,还额外贮备了300斤用于开发摩擦引信和地雷。为了试验地雷的威力,老何特意拿了头猪做试验,结果那头倒霉的猪一踩上去就‘轰’地被炸死,最终成了士兵们的午餐肉。

    有了炸药的配合,煤矿进行了采煤作业大革新,日均产量提高了8吨左右,若是传送带、提升机等各种机械全部改造完毕,日产量至少可达13吨。威廉的建议下,何峰决心再行定购电动机、发电机等设备,争取实现24小时开采,将日产量提升到25吨以上。

    同样,莱茵哈特负责的面粉厂和榨油厂全部正常运营,销路很好。特别是用机器磨出来的面粉又细又白还便宜,结果王记米店用传统石磨碾出来的面粉就不大卖得动了。亲眼目睹科技创新的威力之后,一贯精明的王掌柜也决定上马机器磨面。考虑到王掌柜对于团练也有较大支持,为争取更多绅商参加团练,秦时竹建议沈:“老何,过了年郭静就十八了,那姑娘是真心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对她有意思。今儿就给个准话,你要是同意,咱们兄弟立刻去向郭先生提亲,安排你俩正月后成婚;要是不同意,咱们也不勉强,不过你以后再要是想结婚,弟兄们可就不奉陪了。”

    众人都在嘻嘻哈哈地对何峰施压——老何,何去何从,给个痛快话吧!

    待到何峰羞羞答答地答应了之后,夏海强就第一个跳将起来,说准备在全镇摆流水席,吃他个三天三夜。只是他没想到,还没决定办不办流水席,众人又开始起哄夏海燕与周羽的婚事,经过半天忸怩,最后商定和何峰同日办喜酒。

    果然是一出双喜临门的大戏……

第020章 除夕之夜

    既然议定如此,秦时竹便上门去找郭田仁提亲。

    待听明白对方的来意后,老夫子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郭夫人喜形于色,恨不得张口就答应。

    “郭先生,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兄弟虽然年岁比郭静大上一些,为人却最是忠厚,经商办厂也是行家里手。”

    “这个当然,当然……”老夫子倒也不是对何峰有什么成见,只是一时感觉突然。

    “既如此,老头子,早点干脆答应秦先生吧,你难道想留小静在家一辈子?”

    “倒也是该给小静找个人家了,只是还不知道她意下如何?”

    “先生所言极是,婚姻是人生大事,千万马虎不得,不如先生再问问郭静的意思。”秦时竹暗笑:郭静都心有所属了,这还不是走个过场?

    又说:“一旦定了章程,便来和先生商议聘礼一事。”

    这时候的郭静脸早就红到了脖子根,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碍于女孩子的矜持,所以一声不吭,现在一听聘礼两字,差点没窜起来往里屋钻。深晓女儿心思的郭夫人就笑了:“秦副使您别见怪,我们家小静自然是欢喜的,上次何统领送她的香水她还当宝贝藏着呢,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地往人家那里跑,说什么学洋话,您要不来提亲,我都该托人来问了。”

    “娘……”这下小妮子再也待不住了,窘得直往外跑。

    老夫子原本还蒙在鼓里,现在这么一点破,顿时明白了端倪,哪有不**之美的?也用不着再征询郭静的意思,当下便和秦时竹商议有关事宜,不惟秦时竹大喜过望,郭宝等更是喜上眉梢。

    来到沈家之时,父女俩却正在客厅下棋,稍微一瞥,秦时竹便乐了,敢情沈蓉回头在她老爹那卖弄新学的五子棋呢。

    “哟,沈先生好雅兴,不过看来形势不大妙啊。”

    “复生来得正好,丫头说这棋是你教的,你这个师傅赶紧来帮我支招解困。红儿赶紧上茶。”

    待得秦时竹出马,刚才还势如破竹的沈蓉便输多胜少,胜的几盘还是因为秦时竹要和沈麒昌搭话而不留神输得。

    看沈蓉一脸灿烂的模样,秦时竹笑着道:“那天才说了一半的规矩,其实在五连珠中由于先行者得利太大,如同围棋先行需贴目一般,还有其他规矩约束。最简单的便是三三、四四、长连禁手,稍烦的便是五步三换。”当下便在棋盘上摆将开来,果然沈蓉先行一盘也赢不了。

    “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说着秦时竹像戏法似地掏出了葛洪义从奉天带回的礼盒装巧克力,“这是西洋巧克力,香甜可口,谨致小姐前次赠衣之谢忱。”

    沈蓉笑得开心,一旁的沈麒昌却是若有所思,投向女儿的眼神亦带有了深意……

    “第二件事便是我义弟何峰和郭先生女儿郭静共结秦晋之好,方才已与老夫子谈妥,初步安排他俩在年后完婚。此外,我五弟周羽和七妹夏海燕从小青梅竹马,也到了婚嫁之龄,想借此机会一并促成秦晋之好。我们对婚嫁之事所知甚少,所以我这个做兄长的厚着脸皮请先生帮忙张罗,办一场大事。”

    “好好好,复生,这是双喜临门,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切由我筹划。”沈麒昌满口应承。

    “第三件事便是团练何去何从的问题,现在团练兵强马壮,四乡震动,而且目前地方并不太平,倘若官府起疑,倒是诚为不美。而且……”秦时竹低声说道,“若是没个正经出身,恐怕其余绅商亦不敢大力支持。我知道先生为了团练付出了很多心血,拱手出让并不甘心,可……”

    “这……”沈麒昌沉吟片刻,“复生,你说得我都考虑过了,只是这官府。唉……一言难尽呐。”

    “有何难处?”

    “接受招安简单,我有的是办法,可受了招安之后无粮无饷不说,有可能还要受气,我怕你们看不惯,所以一直不曾说明。”

    “先生过虑了。接受招安并不是将团练卖给官府,我们依旧保持在人员、军械、粮饷上的独立性,无非是拉官府这张虎皮谋个合法出身、壮大声势罢了,谁真将他当真?”

    听了秦时竹这番言语,沈麒昌连连称是:“此意甚妙,我等办团练,声势虽大,毕竟是自发为之,倘若官府勒令解散也不得不从。若接受招安,不失为一条晋升之道,我老了,你们的前途还很远大。这事我一定联合其他乡绅联名给新民厅上书,那新民知府廖彭与我有旧,想来必会同意。”

    “那就拜托沈先生了,知会官府必要打通关节,我那还有不少烟土、珠宝,闲置无用,倒不如给了他们。”

    “好好,此事我出年后即办。”

    随后几天,太平镇团练举行了盛大的比武大会,检阅表明这支部队已初具规模、有声有色了。总结会上,陆尚荣向优胜者颁发了奖品,并进行了新的班排长任命,人群一片欢呼。随后,秦时竹公布每人加发银子三两、放年假七天的消息后,台下更是欢声雷动。

    除夕夜,七个人聚在秦时竹处吃年夜饭,外面雪花纷飞,屋内热气腾腾,饺子在锅里翻腾,八仙桌上已摆满了小菜和冷盘,散发出一阵阵香气,真是说不尽的其乐融融。

    “秦总,你知道我打听到了谁的消息?”

    “谁?”众人无不好奇。

    葛洪义轻轻一笑:“东北王——张作霖!”

    这个名字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强,连一贯好吃的夏海强都放下了筷子。

    “这家伙早些时候拉起了保险队,现已在八角台镇站稳了脚跟。听说,去年年底还劫了盛京将军增祺三姨太的车队,不过后来又将她放了。”

    “放了?”夏海强纳闷,“不抢去做压寨夫人?”

    “尽胡说!张作霖哪有那么没脑子?”葛洪义大笑,“劫三姨太车队是张作霖故意做的,这可是增祺最宠的女人,枕边风厉害!张作霖的目的就是向增祺通报愿意接受招安的意思。这不上个月,他的人马已经接受了收编。”

    “好计谋。”周羽喝了一下彩,端起酒杯敬众人。

    其他几个都端起了酒杯,唯独秦时竹拿着酒杯却迟迟不动。

    “秦总,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心绪不宁。”

    “莫不是在想沈小姐?”夏海强嬉皮笑脸地追问,却见秦时竹严肃的目光朝他扫来,令他感觉有些无趣。

    “秦总,放松一点,我们难得一起过年,又是在这个时空,大家要开心才是。别想太多,来,我敬你一杯。”夏海燕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咣!”酒花四射,众人一饮而尽。

    直到各自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的秦时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除夕,除夕……”他喃喃自语,电光火石间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不好,真可能要出大事!”

    “大黑,我想起来了。刚才洪义不是说么,去年除夕张作霖遭到金寿山的偷袭才逃到八角台去落草,除夕之夜难免放松警惕,容易出事,我们不可不防,你陪我去四处转转吧。”陆尚荣虽然并不以为然,但小心无大错,老大有令当然奉陪到底,说话间两人已扎好装束,提起了武器。

    突然,外面传来大喊:“秦副使,陆营长,不好了,不好了!”然后又响起猛烈的捶门声。

    打开门,借着灯光看是个小伙子,帽子也没带,衣服歪歪斜斜地扣着,有只鞋的鞋带还散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报…报告,小人王云山,是夏连长部下,住在离镇五里的王村,刚才我出去方便,不想却听到一队人马朝镇里摸来。本以为是咱们的巡逻队,后来一想不对,今天走时夏连长亲口说今天除夕不巡逻。我估摸着是想偷袭咱们的土匪,就赶紧过来报告。”

    “土匪有多少人马,怎么来的?”秦时竹急忙问。

    “估摸着有四五十个吧,后面好像还有一队,天黑,我看不清,又赶着来报信。不过大概怕惊动我们,他们到了镇外的大道上便下马步行了,我是从操另一条近道来的。”

    “快!不然来不及了。”陆尚荣一听就急了,“秦总,你赶紧知会沈麒昌,让他做好准备;我去拉警戒,王云山赶紧通知其他人。”

    “事不宜迟,立即这么办。王云山,你通知夏、周、李三位统领马上集合队伍准备战斗。这次你立功了,等回头我好好赏你。”秦时竹便跑便下令。

    镇外一里地处,一串黑影越来越近……

第021章 惊心动魄

    ps:今日爷爷周年祭,时竹要回家拜祭,耽误了更新,不过请大家放心,本月20万的更新任务一定完成。

    “啪啪”,沈府大门上的铜环被秦时竹拍得震天响。

    “来啦,来啦!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呀!”除夕之夜的团练格外放松,语气中还隐约带着几分不耐烦,一看见是秦时竹提枪站在雪地里,当场就吓得一激灵,瞌睡虫都跑了。

    “快通知马瑞风赶紧集合队伍,土匪打过来了!”

    “啥?”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秦统领,您没弄错吧?……”

    “快去,还愣着做什么?”秦时竹急得直上火,一枪托就朝对方的对方的胸膛戳去。

    捱了这一下后对方终于清醒了,撒腿向里屋跑去,边跑边扯开嗓子喊:“不得了啦,弟兄们快起来啊,土匪打过来了!马连长,马连长,快起来啊,快起来啊!”

    喊叫的声音在深夜里传出去老远,不要说住在前院的马瑞风等人,便是在内院的沈麒昌等人亦被惊动了。望着外面纷乱的人群,秦时竹不由分说便直扑内院,一直冲到门口,正撞上匆匆披衣起来的沈麒昌,。

    “复生……”不容沈麒昌开口询问怎么回事,秦时竹已先声夺人:“沈先生,土匪打过来了,情势紧急,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啊!”宛若一个晴天霹雳,沈麒昌差点没站稳,总算是见识过风浪,稍定神后便恢复过来。

    “秦大哥……”秦时竹正转身要走,跌跌撞撞跑下楼的沈蓉已带着哭腔喊了出声。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外面已传来“啪啪”和“哒哒哒”的枪声,显然已交上火了。

    “不好,已缠上了,你们快走啊!!!”生死关头,秦时竹顾不得儿女情长,厉声催促。

    “好好好,复生,全靠你了。”听见枪声,连沈麒昌都乱了手脚。慌乱中想着女儿躲避,却见丫头抢出门去,两只手紧紧拖住了转过了大半个身子的秦时竹,双眼莹莹地抽泣:“秦大哥,你自己……要……当心啊,打不过赶紧……逃吧!!”

    说着,泪如雨下。看着沈蓉这般模样,秦时竹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当下也不避嫌,握住沈蓉的手柔声安慰道:“蓉儿,别哭!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赶紧跟你爹躲起来,快啊……”

    枪声已越来越激烈了,秦时竹撒腿就朝外面跑去,耳边只听见沈蓉带着哭腔的喊声:“秦大哥……”

    等冲到前院之时,两边已打得不可开交。黑幕笼罩下的沈家大宅前院火星点点,子弹嗖嗖地从空中掠过,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呐喊声、喊叫声、厮杀声响成一片。借着那一星半点的火光,秦时竹瞧见了外面黑影憧憧,绝不少于四五十号人,中间还夹杂着破喉咙指挥进攻的声音。

    正是除夕夜,守院的团练人数不多,而且还有不少人是仓促间起来的,连梦也没醒就提枪过来,战斗力高下立判。望着院外越逼越近的匪徒,秦时竹只觉得端着突击步枪的双手都冷汗涔涔。一恍惚,又是十多号土匪冲了进来,当下不再多想,直接扣动扳机,瞄也不瞄便朝人多处扫去,“突突突”吐出一条火舌,在黑夜中异常醒目,几个匪徒应声而倒,总算是制止了对方疯狂的冲击。

    只是突击步枪火力虽猛,弹药消耗也凶,秦时竹走时匆忙,忘了多带几个弹夹,紧紧几秒钟后,这个30发的弹夹倾泻一空后就无奈哑巴了。

    “糟糕!”身边已有几个团练受伤倒地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虽然众人都在咬紧牙关硬顶,但明显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眼看匪徒就要破门而入,“突突突”,东厢房屋顶扫出了一条火鞭,冲在门前的匪徒当场被打翻在地,紧接着,散布在院外围墙各处的匪徒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马克沁!”秦时竹兴奋地大叫——这下有救了!

    院外的土匪如何抵挡得了重机枪的威力,射出的火力犹如一道道闪电穿透黑暗的视野,被击中的连哼哼机会都没就成了亡命之徒,没被击中的也被火力死死地压倒在地。火光之中似乎是陆尚荣的身影。紧接着,在大堆土匪的背后又响起激烈的枪声,还有手榴弹不断落在匪群中爆炸,声音犹如雷鸣,跟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在漆黑的夜空中传得很远。

    陆尚荣来了!团练的增援上来了!刚才千钧一发的战场形势,转眼间就扭转了过来。

    “弟兄们杀呀,咱们的援兵来了!”秦时竹大声疾呼,给院子里的团练众人拼命打气,原本岌岌可危的院子现在已经稳如泰山。

    “杀呀!”

    “别让他们跑了!”

    “追啊!”,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应该是周羽和夏海强他们带领增援人马到了,原本还在墙根处负隅顽抗的土匪更是纷纷夺路而逃,却忘记了头顶的马克沁,刚刚撒腿跑了几步便成为马克沁的枪下之鬼。

    天快亮时,零星的枪声终于完全停止了,院子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血流了一地,大片大片的雪被染成了红色,还有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呻吟声不绝于耳。秦时竹鏖战了一夜,精神早于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到了此时才觉得一股腥热直冲脑门,身子一晃,已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这一次的杀戮可比上山剿匪惊险多了。

    等他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沈蓉一双泪睫莹莹的美目。

    “秦大哥,你终于醒啦,我好担心你……你……!”却再也说不下去,哭着把头埋入秦时竹的怀里,眼泪刷刷地下来,身子抖个不停,估计吓得不轻。

    “蓉儿别怕,乖,不哭,我不是没事么?”秦时竹宽慰道,“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瞧我多没用,打赢了我这身体都撑不住。”

    “呜呜呜……”

    “复生,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老夫……老夫……”沈麒昌言语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蓉儿,别担心,好好休息去吧。”秦时竹一惊,感情沈麒昌在场啊,脸上顿时有些发烧,想急着让沈蓉站起来,后者却拼命摇头,死活不肯。没办法之下,秦时竹只好坐直身子,用手帕给她擦去眼泪说:“我这不是没事么!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陪你下棋。”

    战场的清点便有些触目惊心,团练一共死伤14人,除镇口两个哨兵和一个在追击敌匪时被流弹打中身亡外,其余全是院里的团练。匪徒方面,在院子外被击毙的有21人,追击时灭了9个,伤后没来得及逃走的有14个,一点没伤被活捉的有5个,逃走的数目不清楚,估计不少于30个。消耗的枪枝弹药还没有统计出来,但重机枪的弹药消耗不少于800发。

    “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惨痛的损失,秦时竹怒得直拍桌子:“巡逻的都干什么去了?”

    “秦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夏海强哭丧着脸说道,“我想昨天是除夕,弟兄们平时巡逻都很辛苦,就擅作主张免了夜里的巡逻。谁知道,谁知道……”

    “海强,你!”一旁的周羽急了,抡起拳头就打:“你不好,是你的错!就这两句就算完啦,死了这么多弟兄,我看你拿什么来赎罪……”

    “小羽,住手!”秦时竹喝令,“现在开会,不是打架,有什么事好好说。”

    “我觉得事有蹊跷。我们平时都巡逻的,他们不来,偏偏今天北面的巡逻停了,他们就从那摸过来了,你不觉得怪吗?”警觉的葛洪义问夏海强,“你什么时候下的命令,多少人在场?”

    “昨天下午不是有一批放探亲假的嘛,解散的时候我当着全连说的,估计是三四点钟的样子。”被葛洪义一提醒,夏海强有点清醒过来,“难道有人走漏了消息?有奸细?”

    “他***,要是被老子捉出来,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陆尚荣怒不可遏。

    “看来,得想个法子把这颗毒瘤剜出来……”

第022章 铲恶锄奸

    太平镇的这个春节是在愁风凄雨中渡过的,人们的脸上见不到笑容,只有痛苦与仇恨。

    没有人去指责夏海强更多的不是,但他决不肯原谅自己。柴房里吊着落网的匪徒,夏海强瞪着血红的双眼,手执皮鞭,怒喝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一开始还有人嘴硬,惹得这个煞星当着众人面砍掉三颗脑袋后才知道遇到了嗜血者。“噼啪”、“噼啪”的皮鞭声,夏海强每一次**都能在这批匪徒身上留下又深又长的血印,也能让人产生阵阵心悸。瞧这幅架势,不被砍死也得被抽死。

    土匪其实没什么骨气,见了夏海强的架势更是彻底萎到了极点。通过审讯,葛洪义发现土匪都是黑山海沙子手下,一共来了一百多人,打算趁团练不备一举偷袭沈家大院。先是骑马到了王村,然后再步行摸进来……

    “就这么简单?”秦时竹瞪大了眼睛,表示不敢相信。

    “也有疑点。”葛洪义不是很肯定,“有个土匪交代道,出动之前山上来了两人,神神秘秘的。虽然摸不清虚实,但隐约感觉与此事有联系。”

    “内奸问出来了么?”

    “没有……似乎他们并不知情,不过,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老大,管他知不知情,杀将过去,逮住了海沙子不就全清楚了?”

    “知己知彼都不懂了?还这么莽撞?”秦时竹眼一瞪,“嫌你闯的祸还不够?”

    一听到这里夏海强便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焉了……葛洪义不理会他,只管说了自己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

    虽然牺牲和受伤的团练兵丁家里都拿到了抚恤金,但失去亲人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整个团练上下弥漫着复仇的狂热。过了正月十五探亲回来部队修整完毕后,夏海强大声宣布:“想必大家都已知道了上次黑山海沙子偷袭咱们的事吧,我们明天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连是先锋,要打头阵。我命令,今天早点休息,将枪械、手榴弹准备好。明天出发,打他***。”

    “报仇!报仇!”下面一片呐喊声。看着底下,夏海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却是稍纵即逝。

    夜,渐渐的深了,眼看已是半夜了,静得只有风声和雪从树上簌簌掉落的声音,沈家大院里有个团丁却始终没睡着,辗转反侧了好阵子后终于穿好衣服到了院内,原来是去小便。雪纷纷扬扬的下,北风呼呼地嘶鸣,让人不免打了个寒颤。只见他在院子里踱了三个来回,仿佛下定了最后决心,“吱嘎”一声推开了院门,向外面探头探脑望了一会,确定没人后,悄悄溜出了院子,准备去牵马。突然,窜起三个黑影,“澎”的一掌就劈在他脖子上,什么叫声也没就倒了下去……

    “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人不仅打了个寒战。等团丁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绑,跪在一间屋子里,抬头一看,长桌后面分明坐着秦时竹几个,夏海强的眼睛瞪得滚圆,象要冒出火来,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娘的,老子守了大半夜才逮住他。”陆尚荣忿忿地说,刚才脖子上那一掌便是特种兵的牛刀小试。

    “你叫什么?这么晚干什么去?”面对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团丁,秦时竹厉声询问。

    “小人……韩……二牛,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秦副使,小的错了,不……不该私自回家的。”一边说一边牙齿猛打架,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瞧那眼神却是阵阵慌乱。

    “回家?刚探完亲你就又想回去,你骗鬼啊?”夏海强冷笑一声,“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交代的……”

    话还没说完,“刷”地一声,韩二牛肩膀上已多了把飞刀,血直往外涌,痛得他大叫一声,差点没瘫倒在地。周羽淡淡地说:“你以为爷几个这么冷的天候你就为了逮逃兵吗?”

    “啪”的一声,秦时竹猛一拍桌,“你是如何勾结海沙子的,还不从实招来!”

    “小人没有………”韩二牛还想顽抗一下,“啊”的一声,另一肩膀也多了把飞刀,“飞刀一共有九把,你要吃几把才肯招就自己看着办吧,不然下一把就取你的眼睛!”周羽手里把玩着锃锃飞刀,漫不经心地说着,韩二牛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我说,我说,我全说。”两肩处传来钻心的痛楚,望着周羽还捏在手中的第三把飞刀,韩二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招了吧,至少省了现在这顿皮肉苦。“前段时间我娘生病,我探亲回家碰上了韩大疙瘩,他是我本房堂叔,问我怎么回来了,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要我以后有什么信息就及时告诉他……我当时头脑一热,我……”

    “一百两银子你就把自己和兄弟们卖了?”秦时竹痛苦地摇头,“那韩大疙瘩呢?”

    “秦副使,秦副使!饶小人一命啊!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海沙子手下啊!真的不知道啊!”韩二牛苦苦哀求,“韩大疙瘩上回偷袭的时候也来了,受了伤好像在家养病。”

    “先把他押起来,核实后再处置。”被拖了下去的韩二牛不停地哀嚎:“饶命啊!饶命啊!”

    “秦总,虽然咱们用计揪出了叛徒,不过现在敌情不明,报仇意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葛洪义分析道,“从韩二牛刚才交代的情况来看,海沙子早就注意上了我们,除夕不巡逻正好给了他一个动手的良机。但是,我们与海沙子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他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主意着实可疑

    “我也同意洪义的观点。眼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陆尚荣沉吟后道,“我们以前训练只注重了单兵素质的培养,缺乏战术概念的灌输。这次追敌时,大家只知道一窝蜂跟在敌人屁股后面追,没有使用包抄、穿插、迂回等方式,结果人没抓到多少,还损失了几个弟兄,这就说明还要抓紧战术上的训练。另外,海沙子既然敢于偷袭我们,必然做好了我们报复的准备,现在肯定如惊弓之鸟,立即动手不利于达成突然性。”

    听到暂不行动的意思,海强控制不住情绪,提高了声音直嚷:“难道不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吗?一想起来,我就恨得牙痒痒,我一天都多等不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训练好了再行动也来得及。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办事不能光靠冲动……”秦时竹也赞同充分准备,“先把那韩大疙瘩抓来,核实后召开公审大会,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全镇百姓一个交代。你也做好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吧!”。

    “祸是我闯的,责任我绝不讨,有什么处罚我认了,只要以后报仇时让我打头阵就行!”

    三天后的公审大会上,韩二牛和韩大疙瘩被捆成粽子压上了高台。秦时竹大声说:“前些日子土匪海沙子来偷袭使我们损失了好几个弟兄。现在查明白了,原来有叛徒和土匪相勾结。”

    “谁?”

    “是谁?”

    一听有奸细,台下群情激昂,简直炸开了锅。

    “就是这两个人,害得不少弟兄冤死,大家说怎么办?”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有死难者的家属控制不住情绪,疯了似地朝这两个人扑去,一顿拳打脚踢,甚至用牙齿咬,所有人都是一片喊杀声。秦时竹挥挥手,两人便被押了下去,起先还有求饶的声音,过一会就没声音了,只见行刑手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上来。

    看见这两颗人头,秦时竹有些想吐,他本来不赞成用这么残酷的处决方法的,但葛洪义告诉他在这个时代这种方式更能震慑人心,如此才能防止将来再次叛乱,心理战专家这么说总是有其道理,秦时竹便也接受了。

    “夏海强!”秦时竹又开始点名了。

    “有!”夏海强应了一声站了出来,无数双目光注视着他。

    “你擅自下令取消巡逻,造成团练被动遇袭,今天要处罚你,你服不服?”

    “我夏海强有错在先,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拖下去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秦时竹面无表情,“容你戴罪立功,若三个月不能消灭土匪,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若不能消灭土匪,我提头来见!”

    很多人有心为夏海强求情,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听到军棍“啪啪”地声音打在夏海强身上时,秦时竹心里一阵抽搐——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容不得半点虚情,否则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王云山!”

    “有!”

    “团练讲究赏罚分明。当日你深夜前来报信,避免了更大的伤亡,立了大功!我决定,任命你为团练警卫排副排长,赏银三百两!”

    “谢副使!”王云山欢天喜地接过了一大盘银子,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静一静!”秦时竹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血债血偿,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团练要加强训练,练好本事再将土匪一网打尽,到时候谁立功谁就重重有赏!”

    “报仇!”“报仇!”台上台下响成一片……

第023章 得胜归来

    除夕遇袭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在其他方面也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四下投奔团练的人员更多了,原来秦时竹还以为因为有人伤亡会造成百姓对于团练热情的退潮,但民众反过来理解却认为,倘若没有团练的顽强抵抗,除夕夜土匪攻破沈家之后必然是一场对全镇的血洗,团练不但要办,而且要办得更大、更好、更能成为民众的主心骨。

    秦时竹与沈蓉之间的关系因为除夕夜的故事而日渐清晰,虽然彼此都没有挑明,但对沈家而言,秦时竹等人便是救命恩人,双方的关系由此更为亲密,原来还只有一层利益结合,现在则是过人的交情了。不但沈蓉与秦时竹的交往无人干涉,便是两人长时间的独处亦被沈麒昌认为理所当然。

    不过,最近沈麒昌最关心的还是与新民厅之间有关招安的联络。

    3月末的一天,天已开春,但还略带寒意。署新民厅同知廖彭正在批阅公文,各处纷纷上报土匪猖獗,骚扰地方,请求弹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嘴里说道:“弹压!弹压!我何尝不想,可有心无力啊!”

    的确,自辛丑年以来境内各种各样的“保险队”势力日益膨胀,群雄割据、各霸一方。贼中之枪支愈劫愈多,官中之枪支愈禁愈少;官设之兵额有限,私团之羽党颇繁;在彼则东拿西窜,集散无常;在官则瞻前顾后,算筹有定,纵有剿杀之心,实无灭敌之力。何况新民厅当时仅有巡扑队兵一百六十名,快枪三十余杆,根本不敷使用,每每阅及请求弹压之公文,廖彭都是一筹莫展,批复也只能做做官样文章。

    “大人,我这刚接到太平镇沈麒昌的信,说他愿将手中的私团化为公团。”一旁的师爷察言观色,赶紧递上书信,附言道,“他还有份厚礼送给大人您。”

    看完了信,廖彭大喜过望,连声叫好,当然更多的称赞却是基于沈麒昌所送的那三千两银子和两百两烟土。

    “大人,好虽说是好,可您不能擅自做主,还得呈报增大人定夺才可便宜行事。”

    沈麒昌手里拿到的便是廖彭给盛京将军增祺和奉天交涉总局的呈文副本:“……如此办理,或者事出两全,尚无掣肘,而各私团从此化作公团;向之不能施之法律者,今则威以德政,仍不外兵家静以制动、逸以待劳之旨,诚一举两得之事也。请将该镇(太平镇)快枪齐整马步练勇七百余名一并收抚,以期不负该勇等保卫地方出力各情……”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就是这样一封看上去手到擒来、铁定同意的呈文拖了一个多月都没见增祺有什么表示。这下不惟廖彭一头雾水,便是沈麒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军大人的脑子莫非烧坏了?

    面对这样的棘手局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找秦时竹来商议——这几乎是春节以来的常态了。由于次数频繁,多备一双碗筷便成为沈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复生,这事前后耽搁了近两个月,廖彭急得上火,我也纳闷,怎么这么好的事情就入不了将军大人的法眼呢?”

    “不必焦急,有无官府的身份,团练同样如此行事。”

    “话这么说没错,但毕竟得有个计较。”

    “那我便派人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在中间作梗,查出来有他好看。”

    “爹爹、秦大哥,你们都谈了一下午公事了,怎么吃饭也没得消停哇……看,菜都凉了。”

    “好,好!吃饭吃饭……”

    招安的事情可以暂不理会,团练的建设却丝毫不能放松。春节期间的不安情绪早就过去,陆尚荣等人因为憋着一股劲,发疯似地训练、折腾队伍,团丁们也格外争气,没有人叫苦叫累,全都攒着劲要给死难的弟兄们报仇。经过近三月的专项训练,团练已灵活掌握了山地战和运动战的策略,可以实现以排为单位的小规模作战,排长们都懂得了诸如迂回、包抄、穿插等基本战术原则。

    在此基础上,陆尚荣对部队进行了重新编组,将部队整编为一个营,下设两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一个后备连(新兵连)和骑兵队,连下基本采用三三制。以步兵连为例:每班12人,班长、副班长各带领一个战斗小组;三班为一排,排指挥部设排长一人,副排长两人,3人通讯员的通讯组一个,负责与各班保持联络,再加狙击手、勤务员、文书各一人,每排共45人;三排为一连,连指挥部除了连长一人、副连长两人外,还有通讯组、狙击组、工兵组、辎重组、炊事组各一个,全连共180人。一批新近涌现的训练标兵成为了班、排长,士气更为高涨,人心更为凝聚,着实可以一战。

    考虑到除夕遇袭尚未清算,团练上下报仇心切,同时又能借机通过实战检验练兵成果,加上有心在招抚之前打个大胜仗让增祺亮亮眼,秦时竹终于下定了剿灭黑山海沙子的决心。海强当仁不让,周羽也跃跃欲试。

    陆尚荣摆了摆手,“小羽,你快要成亲了,在家好好准备。这仗就让海强上阵,再说他还有3个月剿灭海沙子的军令状立在那里呢。人不用多,就海强他们连和骑兵队足够了。”

    “保证完成任务。”海强敬了标准的军礼后咬牙切齿地说,“要是灭不了海沙子,我头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此次作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打出威风、打出水平,同时要减少伤亡。具体作战方案由你们三个共同研究制定,洪义配合。镇上安全保卫由小羽所带部队负责,万不可掉以轻心。”秦时竹最后不忘冷静叮嘱。

    5月20日,距离誓师出征不到半月,夏海强便带领部队得胜归来,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一派兴高采烈,队伍后面跟了一长串马车、牛车、驴车,人也多了不少,很多都是新面孔。众人早已等在镇口迎接,望见老远就出现的一股烟尘,沈麒昌一挥手,锣鼓齐响、鞭炮震天,甭提多热闹了。

    老远,夏海强已翻身下马,疾步来到秦时竹面前,潇洒地敬了个军礼:“报告,已圆满完成任务,请指示!”

    “不错不错,你们辛苦了!”秦时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十三个日日夜夜,终于回来了,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沈宅前院摆开了庆功酒席,人人欢欣鼓舞。“你快说说,这仗怎么打的,顺利吗?”几杯酒下肚,沈麒昌就急不可待地问开了。

    “哈哈,大哥一再交代要动脑子,临走前我便想好了围点打援的主意。”夏海强解释道,“那海沙子的寨子设在山上,本人却贪恋享受而念念不忘在村里的宅子。我琢磨着硬攻不是办法,就把他的宅子团团围住。一声令下后无论老幼给包了饺子,只可惜海沙子不在里面。我瞅准空子,故意放一个上山去报信。那宅子里埋藏着他抢来的众多金银财宝,那海沙子一听老巢被端,当然得集合人马冲下山来。工兵早埋了一些地雷,一来就‘轰’地炸死一片,剩下的死命往里面冲,又被重机枪打死一批;其余看势头不对,转头就往山上跑。我也不追,只是派骑兵把守各个出口要道,往返巡逻,又派工兵继续在道上大量埋雷;那些土匪从山上往下突了几次都没成,侥幸有几个趁黑夜溜出去的,也被骑兵追杀了。这样一连耗了十几天,山上的顶不住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个个象叫花子,实在熬不住,就下山投降了。”

    “海沙子呢,捉住了没?”大家紧张地问。

    “死啦,他手下要投降他坚决不同意,后来就起了内讧,他的二当家叫田伯雄,平时比较仗义,看不惯海沙子的所作所为,老是劝他要收敛一点,那次偷袭他就不同意,说我们势大,人比他们多,还是不要惹。那海沙子不听,硬要干,后来吃了亏又怨恨田伯雄不和他一条心。为投降的事,两人又吵了起来,田伯雄一气之下就杀了海沙子,带领手下投降了我们。我问过村里的人了,都说确实是海沙子尸体,也听说那田伯雄平时为人尚可,很多坏事都没他的份。”夏海强简单说了最后的结局,倒真难为他将言语组织得如此有条理。

    “我军伤亡如何,一共招降了多少人?”

    “还算轻微。我方一共4人死亡,9人受伤,其中两人重伤。打死、打伤敌人约40人,最后招降和后来投奔我们的村民大概有近两百。”打赢不是本事,低伤亡才是本事,夏海强说起来便是眉飞色舞,“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由于我们消灭了海沙子,黑山一带很多村子也主动要求缴纳保护费,我估摸着新加入团练之人的粮饷也有了着落。”

    “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忘记了没有?”

    “没有,老大。”夏海强慨然起身,“我已找到了唆使海沙子偷袭我们的那个畜生……”

第024章 揪出黑手

    “押过来。”随着夏海强怒目金刚似地大喝,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地上那个被捆成一团的“粽子”。

    “哪里的鼠辈,居然敢打太平团练的主意,活腻了不是?”想起那一晚的惊心动魄,沈麒昌仍然心悸不已,此刻已是勃然变色。

    “大……大人饶命,不干……干小人事……是……是……让我去的。”

    “说,那狗贼是谁?抓到了非将他千刀万剐。”

    “是……是……李成达……李老爷……在……增祺将军手下当师爷。”起初这厮并不老实,自以为有人撑腰,在海沙子被攻破之后仍然负隅顽抗,一路上让夏海强折磨得半死,最终吃不住劲只能交代。

    凭空冒出个李老爷?秦时竹等人有些狐疑,沈麒昌厉声喝道:“是不是李风成那家伙的侄儿?”

    那人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原来如此。感情李风成阴魂不散,那有人给他报仇呢。这么一说原来难以理解的事情也豁然开朗——增祺之所以迟迟不批复招安团练的公文,多半也是这个混蛋从中作梗。沈麒昌和秦时竹眼神一对,都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杀机:斩草除根,这个祸害非去不可!

    “老大,这狗贼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不快,干脆……”夏海强跃跃欲试,用手比划了砍头的动作。秦时竹微微一笑,已将目光定格在陆尚荣身上,夏海强勇则勇矣,脑瓜亦是机灵,当下便想清楚了问题要害:如果也是这么像剿灭海沙子一般大张旗鼓地杀将过去,等于公开杀官造反,岂不是坏事?况且奉天城不比黑山,人多眼杂、兵丁众多,谈何容易?

    在随后举行的祭祀大会,海沙子等匪徒的人头摆成一排用作祭品,沈麒昌闪烁着泪花,掷地有声地表达了决心:“犯我太平团练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所有团练兵丁都昂着头齐声应和,这一刻在他们浑身充满了斗志,仿佛涌动着无穷的力量……

    晚上的庆功宴气氛便要轻松许多。夏海强首先汇报了战利品的查抄情况:银子、光洋凑拢来约有两万元之数;玉器珠宝、古玩字画收了一堆;各色步、手枪70余条;马30余匹;还有一批杂色货物……唯独粮食却是一滴没有。

    “有些物品能找到原主的我当时就归还了,剩下这些都是找不到主的,还有一些破烂家伙如桌、椅、凳、柜就分发给了附近百姓,不然咱们根本驮不回来。”

    “海沙子的老巢怎么处理的?”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夏海强豪情万丈,“就是要给四面八方的山头留个教训,敢惹我们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众人纷纷上前祝酒,夏海强来者不拒,片刻间已是8、9杯黄汤下肚,脸涨得通红。

    葛洪义笑着说:“现在太平团练名震四方,沈先生的名字不要说黑山,便在广宁和新民厅也是如雷贯耳!这一仗过后,看还有谁敢来捋虎须?”

    沈麒昌平时最好面子,听到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全仗各位鼎力扶持才有沈某今日。现在我左手有兵,右手有财,给个知府也不换!来来来,我再敬大家一杯。”

    虽然沈麒昌并不掌握团练实权,但毕竟挂着正使的名头,又是对外交涉的主角,在外界看来倒是风光无限。他对此颇为知足,从不插手团练具体事宜,倒也十分融洽。听他这番调侃之言后,众皆大笑,一饮而尽。

    秦时竹道:“李成达这厮如此可恶,不除决然不行。”

    “大哥,上次打海沙子没让我出手,这次我请命去除李成达。”周羽第一个站出来,夏海强虽然跃跃欲试,但知道肯定没戏,倒也不出来碰一鼻子灰。

    “小羽、老何,你们俩婚期临近,我看安心筹办要紧,立功也不急着一时。锄奸一事,还是让尚荣出马为好。”秦时竹转过头问陆尚荣,“你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如何配合?”

    “不用多。五人再加一个熟悉奉天情况的向导足矣,五人我已有了人选,只是这向导?”

    “人选包在我身上。”沈麒昌提起李成达也是咬牙切齿,“这狗贼如此嚣张,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我沈麒昌誓不为人!”

    “距离小羽、老何的婚期还有一月,这时间够了不?”

    “够了。不出一月,我必提李成达项上人头来做贺礼。”陆尚荣拍着胸脯保证。

    “够义气。兄弟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喜宴、庆功宴一起办!”

    “对对,这事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我看办它个168桌,咱们要大宴全镇,来个彻底狂欢。”这厢周羽等人还未表示,那厢的舅老爷夏海强已急不可待。

    “还有一事差点忘了提醒。这田伯雄是个人才,一方面要好好笼络,不但原来的手下仍旧可以让他管,而且还可以委以一定的职务,让他编成一连,吸纳新兵加入;另一方面在训练上仍然要坚持高标准严要求,必须不折不扣的参照团练目前的制度加紧落实,以3个月为过渡期,如果不能通过考核点验,该清退清退、该处理处理,决不姑息。”秦时竹盯着夏海强望了好几眼,“大黑出门办事,小羽筹备婚礼,团练的工作主要由你承担。”

    “放心,绝不误事,不然你砍我脑袋。”夏海强虽已有几分醉意,但大事仍然毫不含糊。

    诚如葛洪义所说,消灭海沙子后太平团练威名更为远播,再加上优厚的待遇,不断有人前来投诚,总数转眼就扩充到了九百多人。这其中主要分三种人:想混口饭吃的贫苦农民,想求个清白的零散土匪,想攀上高枝的小股保险队。汲取了上次招人不严混入奸细的教训后,这次吸收来得格外谨慎,葛洪义亲自把关、一一甄别,除了体能测试之外,任何想来投诚的都必须有街坊乡亲出具的相关保证,此外也趁机剔除了一些动机不良的人,从而保证了队伍质量。

    不过这一切消息陆尚荣、杜金德等五人已无从得知。为了除害,他们已乔装成为贩货的商人混进了奉天城。担任向导的是沈麒昌的堂侄,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最是机灵,这些年跟着沈麒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奉天也极为熟悉,果然是个得力人选。

    到了奉天之后五人才明白增祺之所以迟迟没接受新民厅的招安请示的缘由:一方面固然与李成达从中作梗有关,另一方面也因为增祺碰到了棘手之事——俄国在庚子年借口镇压义和团而侵占领东北大部分地方后,一直赖着不走。甚至于在《辛丑条约》和《中俄交还东三省条约》签订之后仍然四下勒索,意图攫取更多的好处,或是银钱、或是土地、或是权益,反正是刮一点好一点。增祺急于送走俄国人这尊瘟神,自然没工夫来理会团练的招安事宜。

    众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打听到了李成达的住处,因为李成达在奉天城里大名远扬——当然,都是臭名!原来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这几年缺德事没少干,普通老百姓提起来都恨得不行。别看他欺压老百姓时趾高气扬,见了洋人却如同哈巴狗一般,毫无气节,这次增祺派他负责交涉,他几乎对俄国人提出的种种无理条件有求必应、步步妥协,就差没把自己卖出去了……

    忠义军出身的杜金德最见不得对俄国人卑躬屈膝,一听后肺都快气炸了:这祸害如若不除,还要惹出多少事情来?倒是陆尚荣沉得住气,在考虑好万全之策前绝不轻易动手。

    一连盘点了五天,李成达的作息规律、行动路线已被五人组摸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机会终于来了……

第025章 全镇之喜

    由于李成达卖国有方,中俄有关撤退洽谈进行的很“顺利”,在貌似平和的气氛背后却是一桩桩国家权益的拱手相让。虽然不如直接占城夺地、杀人放火那样触目惊心,但软刀子割肉却是更痛。

    为了表示对李成达的感谢,俄国方面在协议达成的当天晚上特意举行了招待晚宴,除了增祺等一干头面人物外,李成达也作为“嘉宾”一同出席,这可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对俄国主子愈发恭顺了。增祺本人虽然急于请走俄国这尊瘟神,在各个场合无不妥协了事,但毕竟对俄人心怀不满,宴会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便以身体不适而离去。许多大小官员全都惟增祺马首是瞻,一看盛京将军离席,也纷纷告辞,场面上一下子只剩下了几个通译和一些低级别的主事。

    按照陆尚荣对行动方案的考虑,晚宴会场是很难混进去的,即便混进去也绝难动手,最好的行动时机便是在众人返回时对其下手。但眼看大小官员鱼贯而出,唯独不见李成达的身影,五人不由得有些焦躁不安。

    出了什么事?难道行动暴露了?陆尚荣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团队中会不会有人叛变,但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掌控之中,告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何况,以他多年的特种生涯练就的嗅觉判断,自己并未暴露。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苦苦思索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不是陆尚荣的方案出了问题,而是不知廉耻的李成达压根就没有走出会场,在俄罗斯女人白皙的大腿和伏特加的烈性中,这个酒色之徒早就不知道不辨东南西北。

    “来了……”陆尚荣一声低喝之后,原本已蠢蠢欲动的暗杀组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果然,从巷子里传来哼着乐曲的声音,不多会,声音已愈发清晰,居然不堪入耳的《十八摸》。

    “……伸手摸姐下各尖,下各尖匕在胸前,伸手摸姐耳仔边,凸头耳交打秋千。”淫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来老远。

    “妈的,这个狗东西。”再定睛一看,一顶小轿正晃悠悠地走过来。

    “动手!”一声令下,行动组如同神兵天将一般冒了出来,将轿子团团包围。

    “不许出声。”面对各戴蒙面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而且手执凶器的行动组,两个轿夫只觉得一阵冰凉从后颈处传来,分明已是刀刃的寒光,只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却又不敢喊,一个立脚不牢,轿身好一阵晃荡,差点直接把人掀倒在地。

    “他娘的,怎么不走了?老爷我……”话音未落,陆尚荣已经一把掀开轿帘,将李成达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抓了出来。

    “李成达……你也有今天?”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李成达浑身如筛糠般地发抖,却是兀自嘴硬。

    “爷爷要取你的狗命!”杜金德等了大半夜,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匕首就捅过来,却被陆尚荣轻轻格开,“问清楚再下手也不迟。”

    “好汉,好汉,绕了我吧,我有钱,我给钱……”一看对方动了杀机,李成达差点没瘫倒,猛然间又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从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张支票,“这是洋人……洋人的支票,值白银一万两……我给你们,全给你们……”

    陆尚荣没有理会,只问两个轿夫:“这是李成达?”

    没人吭声。杜金德怒了:“说,这是不是李成达这混蛋?”手中轻轻一用力,轿夫已感觉脖子处一阵疼痛,似乎有热热的东西顺着后背流淌下来。

    “是,是……”情知厉害的两人忙不迭地点头,状如小鸡啄米一般。

    “李成达!”陆尚荣厉声喝道,“你卖国求荣,欺压百姓,想不到也有今天罢!”

    “饶命……饶命……”杜金德准确地将匕首捅进对方的心窝,李成达垂死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声气,血汩汩地流了一地。目睹现场经过的两个轿夫浑身瘫软,身上大汗淋漓,裤裆里却是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尿骚味。

    “大哥,这钱怎么用?”

    “让这狗贼到阴曹地府去花吧。”陆尚荣提起来看了一眼便抛落在地,正是李成达的卖国所得。

    杜金德麻利地割下脑袋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问道:“这两个怎么处理?要不要?”口中没说,手里却是砍头的架势。

    “不必,留着正好做个见证。”陆尚荣踢了轿夫一脚,“我们是替天行道的好汉,李成达卖国求荣、欺压百姓与尔等无关,我就不难为你们了,不过还得委屈你们一下……”旁边早有人将轿夫捆好并用破布堵上嘴巴。杜金德从旁处捡了块石头将那张支票压在李成达的身上,并用轿杠蘸上血在地上写下“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字。

    第二天,李成达被诛的消息便传遍了奉天城的大小角落,端的是大快人心。至于李成达的狗头在祭奠完不幸阵亡的团丁后便放狗撕咬,结果全镇居然没有一条狗要碰,众人不由得感慨万千——连狗都知道羞耻。

    陆尚荣、杜金德等人的行动组来去如风、行动如电,果然印证了那句“虽远必诛”的誓言。

    1902年7月20日(农历六月十六),沈麒昌千挑万选出来的黄道吉日,正是何峰和周羽大婚之日,太平镇上整整摆了168桌,家家户户门口贴着‘喜’字,人人脸上喜气洋溢。“哐哐”锣鼓齐响,唢呐阵阵,两个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配着大红花,整个迎亲队伍格外出彩。

    路上不断有人指指点点,有夸新郎官模样俊的,也有夸沈老爷出钱筹办的168桌酒席和三天连唱的大戏的大方豪迈,更有人议论团练如何声势浩大,几个统领如何有才云云。说到后来,家里有女儿的好多也想在团练里找个好人家。

    马上的何峰和周羽自然没听见这些,只感觉这旧式婚礼倒也有趣,骑马的威风绝不亚于坐奔驰宝马的气派,之于新娘子所乘的八抬大轿则就更派头了。以往老在电视中看到这种场面,没想到换了历史时空,自己居然是不折不扣的主角……

    郭静的娘家自然是老夫子主持,而夏海燕的娘家则由沈麒昌担当。夏海燕一大早被被接到沈家大宅进行梳妆打扮,在沈蓉的闺房内,看着夏海燕妆后的花枝招展、面如桃花,沈蓉不停地嚷着:“海燕姐姐今天真漂亮!周大哥有福了!”

    “小丫头,你也动心了?还不早点嫁人,到时也把你打扮得美若天仙。说,看上谁了,姐姐给你做媒!”夏海燕取笑沈蓉,看到沈蓉娇笑不答,故做恍然大悟状:“哦,看上秦大哥了吧,你放心,包在姐姐身上!”

    “才不是呢,谁愿意嫁给他呀!”沈蓉心中暗喜,嘴上却说不行。

    “你呀,口是心非!不嫁给他那天你哭哭啼啼拉着他干嘛?”夏海燕调侃她,“还给他送衣服,怎么不见你给别人做衣服呢?”

    一看别人说破自己的心思,沈蓉脸色窘得发红,正好门口鞭炮齐响,迎亲队伍已至,她二话不说便拿了大红盖头给夏海燕盖上,也顺带蒙上对方取笑的嘴皮子。

    客厅内早已准备妥当,新娘由沈蓉和红儿搀扶着迈过了火盆,走上了八抬大轿。几乎与此同时,何峰的迎亲队也将郭静接到了新房。何、周两家的新房原本就是紧挨,两路迎亲人马在途中正好赶了个马前马后,两旁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喜悦之情洋溢在整个太平镇上……

第026章 上门提媒

    酒不醉人人自醉,面对自个操办的大场面,沈麒昌很是满意,席间不免便贪喝了几杯,等回家落定之后,早已带了七分醉意。

    沈蓉看见后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说道:“爹,好多年都没看您喝这么多酒了,可要当心自己身体。”

    “蓉儿,这是喜酒,爹心里高兴着呢,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了,不免就贪喝了几杯。你放心,我没事。”沈麒昌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来,坐爹旁边来。”

    沈蓉乖巧地坐到对面,顺手还给沈麒昌沏上了时新的桐庐雪水云绿茶用于醒酒。

    “蓉儿,爹问你,今天场面办得怎么样啊?”

    “蔚为壮观!听我娘说,上次有这么大场面还是咱们这一带出了进士之时,那时候我娘才像我这般大,屈指算来,已经很多年了。”沈蓉骄傲地说道,“这方圆百里,也就是只有爹您有魄力操办这么大的场面。”

    “你想不想办得更隆重些啊?”

    “爹,你又来了,女儿终身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一听沈麒昌说起这事,沈蓉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自然地摆弄着衣角

    “爹是心急啊,你看海燕姑娘比你大,今儿个成婚了;郭静姑娘比你小,今儿也成婚了。放眼望去,咱们镇象你这么大的姑娘既没出阁也没定亲的,连第二个都找不出啦。”

    “我谁也不嫁,我情愿侍奉爹娘一辈子。”

    “傻孩子,难道你永远呆在家里?爹老了,又只你一个女儿,我和你娘都琢磨着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然爹这么大一份家业交给谁去?”

    “若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女儿死也不嫁。”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沈麒昌笑眯眯地说道,“爹看了一年,终于有了中意的人选。”

    一听沈麒昌说到这里,沈蓉的心里便似有头小鹿在猛撞,心跳不已。“依我看复生不错!这后生精明能干、胸有大志,又出口成章,还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俊才,配我女儿是最好不过了。”

    “爹……”沈蓉撒娇似地说道,“女儿又没说喜欢他!”大家闺秀总还要矜持一番。

    “不喜欢,那上次给他做棉衣干嘛?你可从没给爹做过,你的心思当爹的还不了解?”沈麒昌一边喝茶一边取笑道,“还有上次,你哭哭啼啼地拉着他不肯放手,难道也是不喜欢的表现?”

    “爹……”见被说穿了心思,沈蓉脸上早已是红云满天,低下头小声说,“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呢?”

    “这个包在爹身上。女儿,咱们可要抓紧了。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的终身大事可千万不能马虎。好不容易遇上个你中意的,可不许再错过了,不然爹娘可要抱憾终身。”

    夜里睡觉时,听着远处闹洞房传来的欢笑声,沈麒昌夫妻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致认为,既然沈蓉已经同意,这事就得抓紧,最好能在年内就办掉。可怎么开口呢?沈麒昌犯了难:提亲一节原本该是男方主动请媒上门的,但现在秦时竹没有长辈,而且似乎也不懂这个规矩,死等着人家上门怕是不行。可要沈麒昌自己开口,又怕惹来闲话,两夫妻议了半天没个办法,真是焦急上火。

    突然,沈夫人想到一人:“老爷,我有个主意,就是有点于礼不合……我想请郭老夫子帮咱们找复生说说这事。”

    沈麒昌是生怕跑了秦时竹这个佳婿,眼下夫人有了主意,两眼一亮,笑道:“我怎么就忘记了老夫子呢。事有权变,老夫子一方面是郭文的父亲,另一方面是何峰的岳父,也算得上复生半个长辈,他不出面谁出面?就这么定了!”

    婚后这些天,何峰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因为他自从成亲后起床时间比以往都要晚,他是老实人,又不知道如何辩解,结果愈描愈黑。好在郭静贤惠,于是秦时竹、陆尚荣等几个光棍每天都在何峰家蹭饭。相比之下,夏海燕烧饭做菜的水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好”得连她哥哥夏海强也受不了而“变节”投向老何家,吃人家的嘴短,再加上郭静的温柔模样,夏海强等人总算是降低了攻击火力,新婚燕尔嘛,总是难免。

    八月初的一天,一伙人照例又在何峰家蹭饭,何峰的老丈人郭田仁也来了,现在结了亲家,彼此关系更是亲上加亲,众人连连招呼入席。

    “有件喜事告诉大家。”郭田仁笑呵呵地说道,“招安一事已有了明确眉目。由于团练剿灭了海沙子威震四方,连盛京将军增大人也被惊动了,二话不说就准了招安的请示公文,廖大人的师爷透出信来说下个月就将派营官李洪亮、督辕差遣委员赵玉厅前来点验。虽然留了个回头根据二人点验情况决定招安与否的尾巴,但无非是个官样过场,大事指日可成。”

    “他***,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个准信。”夏海强夹起一片凉拌黄瓜,连声道,“他若再是不肯,俺们就在奉天城里闹腾起来,看他如何收场。”

    李成达被杀后,增祺深感治安的孱弱,对招安一事倒确实格外上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们也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天也等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来来来,大家敬郭先生一杯!”秦时竹举起杯子正要敬酒,却听郭田仁说了一声:“且慢!”

    众人有些不解,郭田仁慢条斯理地解释说:“这第二个好消息是复生的,应该大家敬你才是。”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秦时竹大笑。

    “复生,你听我说完便知道是不是大喜事了。”郭田仁卖了个关子,“你还未曾娶亲吧?”

    “确是,这个好像对郭先生讲过。”秦时竹正奇怪对方为什么明知故问,一对眼神就全明白了,感情郭田仁给沈麒昌做媒来了,慢,且先装糊涂,万一不是也有个退路。

    “那便是了,一桩天大的喜事等着你呐。”郭田仁大笑,“这么多人也不是外人,老夫便直说了吧。沈小姐还没有定亲,沈先生看你一表人才,喜欢得很,所以托我前来问问,复生意下如何?”

    “这……”秦时竹略一沉吟,那边郭田仁就急了:“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下聘书聘礼、上门提亲的,沈先生念你没有亲长,又实在是爱才,怕耽误了你们,故托我前来说媒。这个面子不可谓不大了吧!”

    “就是,就是,老大你摆什么谱啊?”正主还没发话,夏海强却在一边急了。

    “非也,非也。沈先生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只是婚姻大事不比寻常,儿戏不得。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知沈小姐情愿下嫁否?若只是沈先生的意思,秦某却是为难。”

    “复生,你平日英明果断,怎么今天就糊涂呢?沈小姐要不钟情于你,怎会送你棉衣?不要说情愿不情愿,怕是早就芳心暗许喽!”

    “既然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某若再不答应,可真是不识抬举了。请先生转告沈先生,承蒙抬爱,感激不尽,一切婚庆典仪,皆要有劳于他,秦某但听吩咐行事;也请转告小姐,我对她实是仰慕已久,如久旱而望甘露也!”

    “复生啊,这才象你说的话。我这就回去告诉沈先生,这婚礼的上座我是坐定了!”郭田仁完成了使命,笑呵呵乐得不行……

    “来来来,为咱们又减少一条光棍干杯!”在夏海强的起哄声中,秦时竹被灌得酩酊大醉……

第027章 自强火柴

    与团练规模一起快速膨胀的,则是在何峰主持之下采用新法兴办的各项实业。

    在煤矿,一应新购设备已安装调试完毕,实现了最初级的机械生产。在矿工人手仅仅增加一倍的条件下,沈家煤矿日产量最高纪录27.8吨,一般在25吨以上,10天便能完成以前一年的产量,平均劳效提高了17倍至多,令人着实叹为观止。虽然由此降低了售价,但利润却以10余倍的速度暴增,不惟沈麒昌赚了盆满钵满,便是谢春秋以下一应管事人员也是水涨船高。

    在镇上,机器面粉厂和榨油厂完全进入了满负荷运作状态,一方面依托东北丰富的粮食产出获得了廉价的劳动力供应,另一方面又以质优价廉的比较优势打开了销路,不要说新民府一带,便是远至奉天、辽阳、锦州都有商人慕名前来购买。一干股东获得丰厚的回报之后也采纳了何峰的意见,略微提高了工人工资,这一来沈麒昌的仁义之名更在太平镇有口皆碑。

    不过,虽然这三项实业兴办获得了极大成功,但毕竟原有基础,只是采用了新式生产方法而已。创新永不停息,何峰又上马了火柴和肥皂两大新式产业。

    别看这两个小东西并不起眼,但在20世纪初的中国却是不折不扣的高科技。不要说新民一带没有类似产业,举目整个东三省都是空白。火柴俗称自来火,是太平天国以后才流传入华的稀罕货,最初产品全部来自欧洲,又以瑞典居多,甲午战争之后,日本输入的火柴又占据了近乎99%的份额。七人组穿越后第一个感觉生活不习惯的就是用火,要想起火非得耗去老半天的功夫,除了夏海强这个活宝有兴致捣弄火镰、火石,没有一个不大为摇头。打火机虽然有,却不敢轻易示人,不然可就成了天方夜谭式的怪物。

    打火机是造不出来的,但火柴便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何峰做过调查,进口火柴几乎都是黄磷火柴,使用起来虽然性能不错也容易着火,但由于黄磷含有剧毒,误吞食一二火柴头便有可能中毒,在各开放商埠每年都有无知国人因此而招致身亡的。除了误吞食导致毒发身亡外,制造过程也极为有毒有害,根据德国技师透露的消息,此时西方各国的火柴工业在采取严格防范的措施之下依旧每年都有不少工人因为黄磷引发的职业病而死亡。倘若能制造出安全可靠的火柴,岂非是利润丰厚的买卖?

    制造火柴的技术并不复杂,说穿了关键就在物料和原料两种。物料又分木材和纸张,前者用来制造梗片,后者用于糊盒包装之用。根据经验,制梗的木材以白杨木为最佳,椴木、槿木、美杨又次之。而东北各省恰恰是白杨木的大宗产地,太平镇附近便有老大一片白杨林,新民府又是有名的木材集散地,除了名贵木材那是要是有什么,至于纸张便更是易得,于是物料问题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解决。

    原料是火柴制造根本,尤其是火柴头上面的药料更是生产的核心技术所在。在电脑的帮助下,何峰明白了后世安全火柴的配方——说穿了便是氯酸钾、红磷、白蜡、牛胶、红矾的混合物。;氯酸钾和红磷听上去吓人,实际都是烟花爆竹制造的主要原料,老祖宗早就打好了基础,方便易得,至于白蜡、牛胶等主要用于凝固定型,量并不大。

    当然,火柴虽小,制造起来却很麻烦,整个流程包括制梗、整梗、排版、调药、烘干、刷边、涂沙、糊盒、装盒、打包等工序。除了制梗和糊盒可以在外进行外,其余都需在厂内进行。而整串流程中最重要的工序便是把火柴梗夹起来,使火柴头可以成批量的蘸油、蘸药,否则一根根操办岂不要急死人?

    当时日本在排梗时还是采用手工,不但速度慢而且并不整齐,何峰经过考察,引进了德国生产的整梗机,效率大大提高。

    通常情况下,火柴厂所用的火柴梗都是预先交由家庭作坊制作成型的。由于厂房有限,何峰便采用了外包的办法,将制造轴木(火柴梗)和糊火柴盒这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放在厂外加工。一般现由火柴厂厂供应梗片和纸张,然后交由家庭带回去制作,到时候采用计件方式,既清晰又简便,既自由又轻松,镇上居民无不乐意接受这种全新的生产方式。

    不过,虽然火柴厂规定了长度和粗细,但家庭作坊毕竟不是精密机器,哪有那么精确,略微有一些误差在所难免,所以收拢家庭作坊递交上来的火柴梗后第一步工作便是整梗,就如同一群散布四处的士兵首先要排队报数一般。

    整梗过程难免会遇到折断弯曲、长短不齐的火柴梗,如果像日本人一样一根根手工挑出来着实太过费事,有了机器以后,不合长度的火柴梗便一律由机器剔除,然后依次整齐地放置在方形木盘里备用,这才便进入了排版。秦时竹等人前去参观之时便目睹了整个制造流程。

    排版机是一块很大的铁板,板上则有无数小孔,孔径一般不过3个毫米,正好可供一根火柴梗钻孔穿过,树立起来便形成火柴梗冒头的景象,然后便可上药。上药时机器先夹住木梗一端蘸上蜡油以助燃烧,然后再蘸上早已调配得当的药水,用轧板轧过之后使每一根火柴头都大小均匀。

    调药也有专用的调药机,各种化学原料经粉碎后,先碾成粉末然后加水、胶混合成均匀的半固状物,这样才能方便火柴梗的黏附。整个流程完成之后还需干燥,否则带着湿气的火柴头是起不了火的。日本当时用自然干燥法节省能源,但有利便有弊,整个干燥时间大大拉长,在阴雨天甚至天气寒冷的日子里都有不少麻烦。何峰则要求德国技师搭建专用的干燥烘房,反正煤有的是,节约时间方便制作才是最紧要的。

    干燥过的火柴才能装盒,这个流程便是纯手工操作了,秦时竹等人放眼望去,工人排成一排坐在长台边,身边则堆放这一大摞已经干燥完毕的火柴,只见工人们麻利地将火柴排放整齐后放入盒内,不到20秒钟一盒火柴便“齐装满员”。

    秦时竹拿起一包火柴,正面商标是苍劲有力的“自强”两字,笑道:“这牌子不错,谁的主意?”

    “沈先生给取的,他说中国积贫积弱已久,希望能从火柴这样的小节开始做起,自强不息!”

    “好!火柴事小,自强事大!”

    葛洪义随手取出一根火柴,“嚓”地一下,一团火苗便顺从地燃起——在习惯使用打火机后,这几乎是不可多得的记忆了。

    只有夏海强不依不饶,缠着何峰道:“老何,您得给俺整个珍藏版的,上面不仅要有签名而且还要编号,注明是太平火柴厂的第一盒成品,日后也能卖个好价钱。”

    “整你个头,你不是喜欢整火镰火石么?怎么没见你说要整珍藏版?偏火柴你就不放过?”

    夏海强哭丧着脸:“那玩意几千年前就有了,我到哪里去整?老何,求你了,就给俺整一套吧,俺发誓下个月不去你们家蹭饭了。”

    秦时竹笑道:“老何,海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们可以精心制作一批极品火柴,梗要用红木的,盒子要用玉的,上面还要有各种各样的图案,最好弄出一套珍藏系列来……”

    “红木做的梗?”何峰哭笑不得,“老大,那玩意着不起来怎么办?”

    “谁用这样的火柴去生火?”夏海强一蹦三尺高,“就按老大说的办。老何,咱们可说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第028章 国造肥皂

    与火柴相比,肥皂厂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在融入太平镇的当地生活之后,秦时竹等人由衷地感觉到无论哪里的老百姓都摆脱不了“脏”这个字,起初只以为跟卫生习惯有关系,但随着了解的深入便发觉还与肥皂的缺乏有关。

    民众一贯惯用的只有皂角与胰子,这两样东西虽然也有不错的去污力,但还是会残留一些异样味道,秦时竹等人原先用惯了洗手液,无不是捏着鼻子忍受。直到识得沈麒昌后,愕然发现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只有从口外进来的番皂,当即便动了制造肥皂的心思。

    所谓番皂者,是原产于蒙古境内的动物肥皂,说穿了便是用天然碱与羊脂熬制而成的土肥皂,虽然制法与原理与工业化肥皂一般无异,但是杂质极多,效果更是等而下之,想到沈蓉这样的娇小姐使用这种比后世洗衣皂还要差上几倍的东西洗澡,众人无不摇头叹息。何峰去山东时虽然买回来不少进口肥皂供应燃眉之急,但价格着实不菲,也促使众人下定上马肥皂业的决心。

    肥皂所用原料主要包括油类和烧碱两种,油类包括柏油(有木油和皮油两类),牛油、棉子油、鲸油、椰子油等数种,除鲸油和椰子油外,国内均能自产,特别是牛油和柏油,几乎到处都有。鲸油和椰子油便要区别对待了,鲸油价格十分低廉,属于舶来品中最低档的廉价货色,堪称是牛油的绝好代用品,而椰子油就较贵,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质量也不错。莱因哈特技术就声明椰子油适合做香皂。

    烧碱本土没有现货,完全需要进口,属于青岛德国洋行供应的大宗物资,价格虽贵却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在短期内国产烧碱不能自制的情况下,便成了唯一的选择。不同的肥皂有不同的原料需求,香皂除了两大基本原料外,还需要各种香料和颜料,药皂则需加入石炭酸和红色颜料,好在各色材料均由德国爱礼司洋行提供,也算是方便亦得。

    等原料凑拢之后,肥皂厂便开始正式投产。肥皂的生产并不难,麻烦的是各色物料的提纯和制型,以鲸油为例,中间通常混杂着泥土、砂石,甚至还有其他的有机物残留,因此在熬制时需要将其煮热,然后用网兜将其漂浮物或者沉淀物去除,等到大锅中不再散发臭味及没有明显的颗粒状后,提纯的工作告一段落。

    提纯之后便是与烧碱一同熬制,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混合了烧碱的鲸油在发热的状态下与之发生反应,一般半个小时便能熬制完毕,浓厚的肥皂原水顺着管道一滴滴地落到铁制磨具中,像极了琥珀状,但却是浓郁的肥皂味。待得冷却之后,肥皂便制造完毕,通体散发着黄色。而黄色的纯度便反应着原料的纯度,纯度越高,则黄色越明亮,纯度越低,则黄色通常会接近黄褐色。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去污效果已经大体一致,远比土法熬制的番碱要好得多。

    香皂、药皂的制法同样如此,椰子油价格高,但纯度也好,因此操作反而不难。滚热的肥皂在流淌过程中需要填入各色香料(石炭酸)与颜料,然后再制作成型。一般而言,香皂的形状总是要比肥皂精致些,体积也要来得小。

    肥皂试制成功之后,何峰将产品分发给沈府上下和亲属使用,都是一片啧啧赞叹声,沈蓉、郭静得到香皂后更是爱不释手,当天就亲身体验了一把,果然不同反响。套用活宝的话说:“没看出来何嫂用了香皂之后格外白了一圈。”

    但是,仅仅几天之后何峰就发现了别样的烦恼。经过他的盘算,所有进口的原料再加上煤炭加起来的售价平摊下去,正好等于直接从洋商手中购买肥皂的价格。换句话说,自己生产的肥皂不但没有任何利润可言,反而还要赔上人工费、场地、设备等,是不折不扣的赔本生意。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何峰苦苦思索:原料没有浪费,制成品加上清理出来的废渣几乎等于原料;操作没有失误,熬制肥皂是最简便易学的工艺流程,几乎不存在废品这一说。思来想去,他认为问题的关键出在烧碱方面,因为原料的成本构成中,烧碱占了7成以上,而鲸油不到3成,况且鲸油的价格比起牛油来还要低上一截,不存在买贵的可能。

    这一种成本构成法与后世自然是迥异的,后世的比例连三七开都够不上,因为再过若干年鲸鱼便是被保护的对象,不要说鲸油,便练鲸须都不易的,相反,烧碱因为实现了大规模工业化扩散,价格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可要做烧碱谈何容易,何峰虽然可以用瓶瓶罐罐折腾出烧碱,但那是实验室数量级的,根本无法投入工业化生产,而向德国技师打听的结果是,烧碱的制造一是苛化法二是电解法,无论哪一种都是各大国际化工巨头秘而不宣的专利,而且每一种方法都需要建立大规模的厂区,需要引进设备,别人卖不卖先不说,技术人才却是一个也没有,何峰纵然是三头六臂也是望洋兴叹,真要国造谈何容易?再者,为了降低肥皂的成本便建设烧碱工厂,本来也不是投资的发展之道。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何峰,作为“复兴工程”的副总工程师,他在前后两个历史时空都感受到了研发的压力。看到被折磨得日益消瘦的何峰,沈麒昌于心不忍,有一天随口问道:“贤侄,那口外的番碱真的不能用?”

    “番碱,番碱……”何峰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飞速地思考。

    沈麒昌以为他不明白“番碱”是何物,便说道:“我听人说,番皂便是用番碱制作而成,方法同肥皂似无两异。”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峰忽然问道:“先生所说之番碱可是天然碱?”

    “天然碱,不错,确实是天然的。”沈麒昌解释道,“此碱因产地不同而有口碱和泰康碱的区别,一般产于盐碱湖中,冬天湖面冰封时接触的碱霜或采自湖中的结晶碱经熬制后均可加工成碱锭。产于张家口、古北口的称口碱亦称番碱,名满天下。而产于河南泰康县,利用冲刷盐碱地之黄河水中的碱质进行类似晒盐之法所得之碱便称为泰康碱。不过后一种我亦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先生见过天然碱?”

    “见过,年轻时曾见过几次。”沈麒昌慢慢回忆道,“奉天接壤蒙古部落,早年跑生意时我曾经去过蒙古。听人说:每岁冬春两季,池水干涸之际,池中遍结厚尺余至两尺许的结晶碱层,状如冰块。采取时,先将浮面疏松之碱质刮除,后用铁锹刨掘,裁成大块,重约100余斤,作长方形后堆彻成剁后出售,每逢采集之时,盛产碱垛的地方便排成一排排、一堆堆,模样极为壮观。”

    “距离此地远么?”

    “略有距离。不过伊克昭盟便是口碱产出的大宗地方,我在那里还有几个老相识,写信给他们应当可以运来。”沈麒昌笑道,“天然碱虽然易得,但作用不广,分量又极重,一匹马才能驮得了数块,出售的价格连马匹的草料钱都捞不回来,除非正好赶上有买主要,否则商帮谁也不愿意驮,驮了便是亏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何峰一听连叫有门,平地制烧碱犯难,有了天然碱再加以纯化还有这么难么?

    一见何峰兴奋之情,沈麒昌便笑了:“贤侄放心,我这就写信让商帮驮来,少则两月,多则三月必定能到这里,你放心便是。虽说国造肥皂不便宜,但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们还是要接着造,要想办法让家家户户都用上咱们国产的肥皂。”

    “可这亏损……”

    “就当先交学费,把生产的套路弄熟,等将来口碱一到,成本降低后利润还不是滚滚而来。”沈麒昌大笑,“有了火柴厂打底,这点小钱咱亏得起……”

    三个月后,第一批利用天然碱纯化、苛化的烧碱终于试制成功,太平肥皂厂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财之道……

第029章 化解暗流

    在等待口碱到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各项实业并没有停下各自发展的脚步,日渐兴旺。这当中的繁荣程度,尤以沈家煤矿为最。自从各项设备调试到位,工人熟悉新法开采后,煤矿产量更见上升,日均产量已经突破30吨。几乎等于周围各矿的总和,每日里,只见各处拉煤的络绎不绝,甚至还因为煤矿附近日渐高涨的人气而自发形成了一个集市。

    沈麒昌是发了大财,但周围的矿主便倒了大霉,不仅产量只有一个零头,在售价上更是提不起来,越到后来,由于售价的降低,其余各矿之煤已经基本无人问津,甚至于底下的矿工都因为沈家煤矿待遇更好,劳动强度更低而成群结队地前来投奔,苦苦哀求管事的谢春秋收留。

    虽然谢春秋对此感觉极好,但沈麒昌敏锐地感到了危机。这些方圆数十里的矿主,虽然规模有大有小,但基本上都是各镇的头面人物,虽然大多数产业不比他沈麒昌,但也有几个与他相当甚至隐约还在其上的。中国人爱犯红眼病,穷人见有人致富要防病,富人间有人更富更要犯病。沈麒昌这一年多来的风生水起渐渐地名动四里,说好听的叫威震四方,说难听的便是众矢之的。

    而在李风成一节上,外界对沈麒昌的歧见便更多。很多不明真相的绅商误信传言,认为李、沈之间原有过节,沈麒昌为压倒李风成而不惜“勾结”遇罗义军,嗣后完全吞并了李家产业。全然不顾秦时竹等人打倒李风成在先,沈、秦等人商办团练在后的事实。由于沈麒昌手中掌握着强大的团练而且还有“虽远必诛”的口号,这些地方豪强明着不敢怎么样,暗地里却一直寻思如何下手,甚至于也有几个串联起来,打算仿效沈麒昌的办法。但没了新式实业作依托,这种团练注定是兴办不起来的,让这些爱财如命的绅商从自己的收入中拿出钱来办团练比挖他们的心头肉还痛。

    新民厅方面的廖彭也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但一来沈麒昌与他有旧,而且最近孝敬地“火热”,他根本无意过问,二来太平团练在剿灭海沙子之后威名远扬,不要说新民厅没有弹压的实力,便是周围各府的兵力都捉襟见肘,若是触动了底线,团练杀将进来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因此虽然屡屡有人借机生事,但廖彭都不为所动,反而通过各种渠道及时向沈麒昌传递。

    当沈麒昌将这层顾虑向秦时竹说明之后,后者稍微思考后便道:“先生,您所虑者固是因由,但原因却不在这里。”

    “复生,你说,你说。”

    “根本原因还是挡了彼等的财路,例如煤矿一节,外界现在唯知有沈矿而不知有其他,岂不是等于其余各矿纯粹摆设?”

    “我固知此,但如何才能破解?”沈麒昌犹豫了一下,“我倒不是怕这些人,而是考虑到大局,能少一个下绊子好一个,否则难免多事。”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如我们允许镇上各家入股经营一般,同样由先生出面将各矿接收过来。”

    “可是,这矿委实也太多了些吧,接谁不接谁又是一番难堪,再说为商之道宜逐口吞噬,不应蛇吞大象,一口吃不成胖子撑了自己反受其害……”沈麒昌停住了口,他发现秦时竹一直在微笑。

    “先生是不是担心如果各矿都采用新法采煤,每日里产量大增,多出的煤卖给谁去?”

    沈麒昌暗暗喝彩,不愧是秦时竹,一点就透。

    “先生过虑了,眼下产量不是太高而是太少,不要说这些小矿一一改造需要时间,就是明天全部如沈矿一般产量,在我们看来也不算太多。”同坐的何峰笑道,“我已实地勘测过了,太平镇往西20里处附近有大量的白云石、苦土质石灰岩、硅石等,是开窑烧砖和做玻璃的好原料,这些实业一旦兴办起来都需要大量的煤,依目前采煤量看,恐怕不敷使用,急需扩张。原本我还打算在矿上再开两个巷道,但明显没有改造旧矿来得方便。”

    沈麒昌皱起眉头:“砖窑制砖自然是不错,可造出来的砖卖给谁去?老百姓造房子是用不起太多砖的,单靠地主绅商也不足以支持砖窑的规模,官府亦没有大兴土木的说法,这砖窑的前景,恐怕?”

    何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还没建成先生就惦记着买卖了?依我说,这砖窑的砖恐怕将来我们自己用都不够。”

    “都不够?”沈麒昌以为听岔了,惊讶地合不拢嘴。

    “不错。我举例说说先生就明白了。首先是团练的营房,目前团丁们大都居住在各处民宅中,民、兵混居不方便不说,分布还特别分散,倘若修建好营房集中居住则最好不过;其次是各项实业的厂房,目前所利用者大都都是民房,高度、宽度都嫌局促,更有甚者将来众多产业对防火有特别要求,非用砖不可;再次是工人的居所,随着产业逐渐兴旺,各地汇聚过来的工人日渐增多,这拖家带口的居住繁难,如果我们能按照统一规划修建好工人住房,则最方便不过;还有团练一批头目大都尚未成家,将来也许建造新房……所以砖窑烧制之砖绝对不愁销路。”

    给团练建营房、给头目建新房、给产业建厂房都是沈麒昌能够理解且接受的,他唯一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给工人造新房,这不是增加成本,自己给自己下套子么?想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考虑清楚其中关键,只好踌躇着问:“贤侄,其他老夫都赞同,只是为什么要费大价钱给工人修房子?我不是说工人便不该修房子,而是问为什么要我给他们修房子,而且还要用砖房?”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得问……”何峰的下巴朝秦时竹一努,后者便接过话茬问:“沈先生以为,现在百姓是愿意做工还是愿意种田?”

    “倘若种田能够维持生计,谁愿意做工?”

    “如果做工的住砖房,种田的住草房,那……”

    “那自然愿意做工的人就多。”

    “我再问先生一句,老百姓到底是富好还是穷好?”

    “自然是富好!”沈麒昌斩钉截铁,“沈某不是圣人,但一直以为民富国强是我等孜孜以求的。某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我不像别的绅商一般,见不得老百姓发达,老百姓若是富了,这天下便要太平的多。”

    秦时竹笑了:“这便是我主张给工人造房子的用意所在。如果做工远比种田好,那么老百姓会自觉自愿地投奔做工,而不至于以赚到两钱就想回乡买点土地做农民;另外,老百姓有了钱以后就要花钱,住了砖房他就想要吃机制面粉、想用安全火柴、想用肥皂洗濯,老百姓如果个个穷得叮当响,谁有钱来买先生的产品,不造反吃大户都是万幸了……一句话,老百姓越有钱,先生便越能赚钱!”

    “妙啊,这番高论虽然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来却着实有道理,不愧是复生啊。”

    实事求是地说,秦时竹的这番言论还略微超前了些,在他原先时空的社会中,由于房地产不恰当的发展,民众在住房上的开支隐然压倒了其余所有的一切,造成了内需乏力,社会消费停滞不前,但在20世纪初的中国,这种替代效应还不是非常明显。但既然沈麒昌已经被说服了,也就犯不着在探讨社会经济学。

    “砖窑的事已基本安排妥当,最近就准备动工。”因为有绝对的技术和设备底子,何峰开始便不打算搞普通窑和串窑,而是直接上最好的“豪夫曼”转盘窑。为此已添购的制坯机和粉碎机到时能用来生产耐火砖和红砖,等这个项目搞成了,他还要再接着上石灰窑。但是,无论哪一个窑都对煤炭有大量需求,故而建议沈麒昌不必多虑,尽管全部吃过来经营便是。

    经过这一番考虑,接收一事便提上了沈麒昌的议事日程。他通过各种渠道散发讯息,吸引附近矿主以矿井作为股本附股,他每年按照原有的利润支付120%的固定股息。这些矿主本来正愁土法采煤产量低、销路不畅,现在一听不但能保证收益而且还有20%的溢价,无不乐得坐享其成。原来的颇有微辞变成了对沈麒昌“有财大家发”精神的“高度赞赏”,一股涌动着的暗流亦在无形中化解,经此一役,沈麒昌已俨然跃居新民绅商之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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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势介绍:
1901,在中国国运衰微、几乎亡国灭种的危机时刻,时空变换,秦时竹等谱写了中华复兴的传奇!
“在秦时竹诸多耀眼的光环之下,最让我服膺的却是‘中国最后一个独裁者,中国第一个民主者’的头衔……”——《自由秩序原理》弗里德里希·奥古斯都·哈耶克著
“不管政体叫什么名字,只要让中国人民过上好日子,让中国富裕强大起来的就是好政体……”--《秦时竹选集·第七卷》
“现代化初期的政策创制和体制驱动都离不开权力集中,现代化需要具有高度权威的政府来整合资源,稳定的政治秩序和高度的政治认同都是现代化所稀缺的资源,但最为突出的则是具有威望的领袖……在中华民国崛起的历程中,我们随时可以找到秦时竹对于这个国家的影响。”——《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塞缪尔·亨廷顿著国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