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箭
第一百八十三章金箭
战争的胜负,取决于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胜负很快就会分出。流寇这边,兵没有官军多,各种器械也比不上官军,后援、粮草之类,更是没法去比。
面对官军摧枯拉朽式的攻击,守城的流寇在城上越来越站不住脚了,伴随着攻上城去的官军逐渐增加,城下停止炮击,大队人马疯狂地向城上涌去。
绵竹关上,双方展开殊死搏杀,都是不停地投入兵力,你争我夺。一场激战,从中午时分一直打到傍晚,高一功、刘方亮所统率的部队,确实顽强,拼死抵抗,绝不后退。
岳肃的军队,更是不可能后退,催战的鼓声连绵不绝,前赴后继。双方又血战一夜,终于因为高一功和刘方亮力竭战死,官军才取得胜利,攻占绵竹关。
这一场血战,官军也有不少的伤亡,司马乔禹的兵马,死伤数千人,降军死伤过万。流寇同样如此,死伤过万,余者不是逃跑,就是归降。岳肃对归降的流寇士兵,恩威并用,仍发放银子,拨给土地,遣兵马分头押往陕西、河南。
丢失绵竹关,李自成大惊,原本还想做一个川中王,可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个机会了。虽然蜀道难,攻取不易,但也要分是在什么时候。历史上,张献忠可以凭借地利,和鞑子纠缠多年,那是因为对手是鞑子,老百姓会站到张献忠的那一边。可现在的对手是朝廷,老百姓可以看出来,上去拼命真的会死,可要是投降,朝廷会给他们发银子,分土地,让他们过太平日子。
领军的岳大人天下闻名,不比其他官员,那可真的是说一不二。打仗和危险,投降很幸福,流寇的意志已然开始松动。他们当初跟着李自成造反,为的还不是有口饭吃,现在朝廷都能给他们,又何必继续造反了呢。打仗是要死人的。
士兵没有了战意,李自成有些着急,官军稳步推进,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成都。李自成明白,要是拥兵据守,成都一旦被包围,自己就再也无法脱身,不能坐困一地,要利用地形,避实就虚,伺机与官军交战。
李自成也是行军多年,深知进退,当下,分兵五路,只叫众将分散隐蔽,小心迎战,官军人多,粮草消耗必大,只要坚持几个月,必然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五路兵马,每路都有兵马五万,其中一路,由李自成亲自统率,其他四路,分别由李过、郝摇旗、袁宗第、张化龙统率。
安排完了,大军即刻分散,各自行动。五路大军,四路都是李自成的兵马,唯有张元化是张献忠的人。张化龙部,离开成都,就朝西北都江堰方向移动,可以说,到了都江堰,再往西北走,那边尽是山区,道路无比难行。
可是,张化龙没有往大山里钻,而是在都江堰一带安营扎寨,随后就派亲信士卒,前往绵竹关方向。
张华龙、王双礼、严锡命、汪兆麟这些人,都是张献忠的死忠,在得知张献忠归降朝廷的消息后,就已经暗自派人出外打听,看情况到底如何。后来确定,张献忠确实归降,而且还得了官职,前往北京享福。既然朝廷既往不咎,那大家伙还继续造反有什么意思,这几人遂产生归降朝廷之意。怎奈李自成就在成都,只能隐忍,前些天,有人前来送信,他们认识张献忠的笔迹,一看到自己的主子,让自己跟着归降,更加是坚定了决心。眼下,官军绵竹关,李自成覆灭就在眼前,赶巧李闯又分兵,让他们自领一队。几个人合计一下,先假意转移,一到都江堰,就送信给岳肃,表示愿意归降。…,
岳肃的大军已到什邡,今日刚安营扎寨,就有人前来禀报,说营外有人要见大帅,说有机密要事。岳肃立刻接见,信使呈上密信,岳肃看罢,心中大喜,又询问一番成都的情况,这才让信使下去休息,等候回书。
信使退下,岳肃转头看向下手坐着的蒋杰,说道:“先生,咱们距离收复四川不远矣。”
蒋杰微微一笑,说道:“大帅率雄兵入川,李闯不过一介瓦犬,灭亡只在朝夕。眼下,张化龙这些将领又愿,更是天助大帅。”
“是呀……”岳肃点了点头,说道:“李自成分兵五路,每路五马,想要借川中地势与我军游击。先生,请看张元化的这封书信。”岳肃说完,把信递给蒋杰。
蒋杰起身上前接过,再回到座位观瞧,待他看完,就听岳肃问道:“先生,此时此刻,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与敌交锋。川中地势曲折,李自成又如泥鳅一般,这等地形正好有利与他。我军最后虽可获胜,怕也要费不少时间。每多耗一日,这么多兵马的粮草可是不少呀。”
“若是没有张化龙他们归降,咱们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确实要耗费不少时间,但现在有了张化龙他们,咱们要消灭李自成,不过是轻而易举。属下在看到信使进账之时,就已经为大帅想好破敌之策。”蒋杰从容地说道。
“哦?先生请讲。”岳肃连忙说道。
“李自成分兵五路,咱们可以分兵四路,以张元化的人马为前导,将李自成的兵马分而灭之。李自成和他手下的将领,现在肯定不知道张化龙已经归降,咱们给张元化送一封信,令张化龙、冯双礼、汪兆麟、严锡命各带一军,装作被我军击败,四散奔逃的样子,分别投奔李闯各军,而大帅所率的四路兵马,在后佯装追击。只等张化龙等部与李自成等部汇合,然后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自成的兵马自然全部覆灭。”蒋杰微笑地说道。
“妙、实在是妙……只是……”岳肃犹豫一下,又道:“怕只怕张元化等人是诈降,我军兵力一分散,他分头将我军主力引入流寇埋伏圈内,那可就糟了。”
“大帅多虑了,张化龙他们现在送信,可见是真心归顺,还有此计并非张化龙主动提出,料想他没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大帅如果担心,咱们可以稳妥一点,一个一个的剪除。”蒋杰说道。
“嗯……什么事都不能心急,就如先生所言,一个一个的剪除吧。只是,要是一个一个的来,消息是不是容易走漏,给以后的行动造成阻碍,令流寇有了防备,不再中计。”岳肃又道。
“这个无妨,川中地势险要,联系不便,而李自成分出的兵马,又不可能距离很近,咱们现在查出他们隐藏的地方,再行做最后布置,也来得及。”蒋杰说道。
“就依先生所言,本帅马上就派出侦骑,先查出那些流寇藏匿的所在。”
四路人马,每路五,不管走到哪里,都很扎眼,想要找到行踪,一点也不苦难。
岳肃没到成都,就先侦骑四处搜索,等抵达成都之时,李自成各部的行踪,已然被找到。李过的兵马,盘踞在大邑县周边的山中;郝摇旗的兵马,躲在宝兴县一带的山中;袁宗第的兵马,跑到了峨眉山;李自成的兵马,还在往越西一带行进。…,
命人取来四川地图,岳肃与蒋杰详细分析了一下地形,很快拿出一个方案。李自成走得远,那就先不动他,把他的爪牙解决,再最后收拾也来得及。
岳肃修书给张化龙,命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并授予官职,为首四人全都是都督同知,并且保证,只要帮助朝廷,剿灭流寇,还有升赏。岳大人也是痛快,直接许了武德将军的头衔。
张化龙等人都已决心归顺朝廷,而且岳大人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听命行事,捡一个武德将军回来,又何乐而不为。于是,张化龙分兵三路,每路一万七千人,分别向大邑县、宝兴县、峨眉山移动。
岳肃也出了三路兵马,除却去大邑县的曹变蛟外,其他两路全都流寇的人马。原本岳肃打算,这三路全让降将前往,许以五品骁骑尉的勋位,可是曹变蛟与李自成有深仇大恨,非要请缨出战,岳肃便顺水推舟,遂了他的心思,还将司马乔禹的兵马拨给他。
出击顺序是这样的,大邑县离得最近,曹变蛟假装击败张化龙的部队,撵着张化龙的兵马朝大邑县方向而去。张化龙装作狼狈不堪的样子,去投奔李过,言明官军的厉害,让李过赶紧逃跑。反正不管你李过跑不跑,当天晚上,张化龙就会突然动手,纵兵放火,引曹变蛟的兵马来袭,里应外合,干掉李过。
李过有勇无谋,哪知是计,被张化龙瞒过,到了夜晚,张化龙突然动手,李过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紧跟着,曹变蛟率军杀到,流寇更是无法抵挡,混战之中,李过被曹变蛟亲手斩杀,也算是给曹文诏报仇了。李过的手下,不是被杀,便是归降,大邑县之战,也就此结束。
首战告捷,另外两处也展开行动,贺一龙、王义勇追着冯双礼的兵马朝宝兴县进发,刘希尧与惠登相追着严锡命、汪兆麟的兵马朝峨眉山进发。他们走的极快,又是提前动身,李过手下逃得性命的士卒,想去前去报信都来不及。
具体的战斗的过程,不用细说,和击败李过是一样的,都是趁夜无防,里应外合。
先后杀败李自成的羽翼,四川地方已经可以说基本收复,岳肃张榜安民,严肃军纪,又给百姓与投降的流民分发土地。已经有地种的百姓,如果没有田契,你既然种了,那块地就是你的,岳肃直接颁发地契,还没有地的,岳肃就将闲置的土地,分给他们,也发给地契,甚至还给银子。不仅如此,岳肃甚至还晓谕百姓,张献忠以前的政策,三年免粮,朝廷照样施行,三年之内不必纳粮,好好过日子就是。
一系列的惠民措施,令川中百姓欢声雷动,各个高呼岳青天的大名。
除了安抚百姓,岳肃少不得也要发兵前去肃清流寇余孽,不过,川中也实在没有什么余孽了,那些前番逃走了流寇,一看到朝廷如此宽厚,干脆主动赶来归顺,岳肃不仅一视同仁,而且对领军的将领,还有优待,甚至给予官职。
这一下,投降的流寇更多了,几乎没怎么打,四川境内就太平了,剩下的不过是李自成一家。没有了羽翼,李自成可谓是落水狗,平日里那些流寇将领都不敢和李自成动手,但是现在,痛打落水狗的事,谁都愿意去做。
不少降将主动请缨,想要擒拿李自成,岳肃都一一同意,让他们前去抓拿。可惜,李自成不愧是打游击出身的,逃跑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很快就窜出四川,逃到了贵州境内,并按照牛金星的建议,大肆拉拢贵州的土著,攻城掠地。…,
岳肃是不督贵州军事的,如果越界提兵,即便是剿匪,也是大罪。所以,岳大人只能先行请旨。不料,朝廷给的回复,却令岳肃大感失望。
“爱情劳苦功高,先后收复河南、陕西、四川等地,使海内跳梁一蹶不振,朕心甚慰。现众多流寇皆已降服,李自成一人不足为虑,此贼逃入贵州,更如瓮中之鳖,朕已下旨,令黔国公沐天波率军进入贵州,剿灭李自成,料想大功必成。中原各地,被流寇荼毒久矣,急需安抚,卿家当务之急,乃是稳定中原,行安民之策,肃清中原流寇之余孽。卿家此番之功劳,实在旷古绝今,真乃百官之表率,不负托孤之重,大明中兴第一人。现特旨加封为正治上卿,世袭罔替。”
旨意很是明白,剿匪已经告一段落,不用你岳肃接着去打了,由现任黔国公沐天波率军前往。沐天波在前文之中已经交代,是岳大人的小舅子,沐启元的儿子,崇景三年之时,沐天波就死了,因为离京师太远,岳大人的事又多,也没去云南祭拜。
再说一下这个正治上卿的官位,这可是仅次于柱国的二品勋位,地位崇高。现在封给岳肃,也可说是实至名归。
岳大人听了圣旨,无奈一笑,领旨谢恩,然后写了一道谢恩的折子,让传旨太监带回京城。
仗不用继续打了,岳肃开始整顿兵马,派出部分军队,到陕西、河南一带清剿流寇余孽。说句实在话,岳大人给了流民这么大的甜头,有几个还愿为寇,基本上各个地方都安静下来,差的只是休养生息。
作为一军统帅,打了胜仗,手下的将领也是要给些甜头的。岳肃又继续上本,给手下的将领请功,不管是朝廷的将领,还是降将,最少都要提拔一级,视功劳大小,赏些世袭的散官也是在所难免,以前的承诺,全部都要兑现。
这一忙活下来,很快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岳肃除了在四川处理公务之外,也时刻盯着贵州的情况。一旦沐天波出什么事,他这个做姐夫的,也能够尽快拉上一把。不过,沐天波并没有令朝廷失望,和李自成打了两仗,把流寇打的是哭爹喊娘,狼狈而逃。现在到处逃窜,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一日,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有护兵前来禀报,说辕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大帅的老熟人,有紧急要事要和大帅当面说。
一听是老熟人,岳肃纳闷起来,寻问了一些那人的体貌,似乎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来人既然这么说,岳肃也就传见,自己身边护卫众多,难道还怕有人行刺不曾。
不一会功夫,护兵带了一个中年人来到后堂,此人一见岳肃,马上跪倒在地,显得很是激动地说道:“小人方吉,叩见岳青天。”
从这人进门,岳肃就一直打量,印象之中,并不认识此人,可是看此人的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做作。于是,岳肃和蔼地说道:“起来吧。你叫方吉?”
“多谢大人……”方吉站起身来,说道:“是呀大人,小人正是方吉,难道大人不记得小人了?”
“本帅确实记不得了,不知……”
“大人您忘了,小人是铜仁府方寨的方吉呀,大人您当年做同仁知府的时候,还替我们族人审过冤啊。”方吉激动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方吉,方寨的方吉。对了,你们现在的族长方彩儿还好吗?”岳肃马上记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族长,现在倒是好的很,只是……”这次,方吉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族里出什么事了,大家都是朋友,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尽管跟我开口,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毕竟当初铜仁被叛军包围之时,三苗帮过自己,如此恩情,岳肃怎能不还。
“族里确实出事了,前些日子,有个叫李自成的人,率人来到我们寨子,希望我们三苗能够跟他合作,对抗官军。我家族长表面同意,在与那李自成饮酒之时,于酒中下药,将他灌倒,生擒活捉。不想,随后黔国公就打了过来,要求我们交出李自成。族长拒绝交人,并告诉黔国公,要想还回李自成,除非让大人您,交还方寨金箭。否则的话,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将李自成交给官军。黔国公根本不加理会,随即派人包围寨子,好在勾家族长来的及时,让小人赶快到成都禀报大人,请大人想个法子,救救方寨……”
原来,李自成在贵州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纠结了一些土人,想要在贵州横行,结果沐天波一到,两仗下来,李自成被打的狼狈不堪,还被其中一些土人出卖,险些被活捉。好在李自成功夫高,才没有让土人得手,率着残部逃到了铜仁府。沐天波追的正急,李自成无奈之下,只好跑到方寨,想要请三苗帮助自己。孰不知,李自成的事,已然天下皆知,岳肃奉命剿匪的事,同样天下皆知。方彩儿想起岳肃,而李自成又是岳肃要抓的人,不由得心生一计,表面答应李自成,在大家饮酒之时,下药将李自成给抓了,随同李自成一起被擒的还有宋献策。牛金星得知此事,又闻沐天波率兵迫近,干脆带着李自成的残部,投降了沐天波。如此一来,贵州的流寇,可谓全部肃清,只差祸首李自成。沐天波让方寨交人,方彩儿哪里肯这样把人交出,甚至不要朝廷赏赐,只说让岳肃交还苗家金箭。
对于岳肃与方彩儿的纠葛,沐天波哪里知道,还以为自己的姐夫抢了人家的东西,索性打算包庇姐夫,连方彩儿一起给灭了。所以才下令,要包围方寨,幸亏勾家族长来得早,才派这方吉前来报信。
听了方吉的讲述,岳肃大惊,自己和方寨也算是有些渊源,怎么能让沐天波将方寨给平了。连忙说道:“方吉,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写封信,让人送给沐天波,请他不要动手。来人啊,快拿纸笔。”
这等大事,岳肃不能含糊,纸笔拿来,是立刻书写。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希望沐天波不要动手,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把信写完,岳肃还不放心,让童胄带着厉浩荃及一百名骑兵,随同方吉现在就走,以免酿成无法收拾的结果。
方吉连日赶路,虽然已很是疲惫,但他知道事情重大,哪敢耽搁,叩谢了岳肃,与童胄、厉浩荃是马上出发。
一行人全都是快马,而且还带了备用的马匹,好路上换乘。铜仁府距离成都能有九百多里,将近千里之遥,一路马不停蹄,按照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疾奔,也用了两天才赶到。
大家伙累的够呛,抵达方寨之时,已是黄昏,方寨四周,果然结着军营,看着架势,兵马不下六七万。营帐连绵,根本看不出被包围在内的方寨到底如何。
童胄带人来到寨门之前,守营的士兵一见童胄他们也是穿着官军服饰,而且童胄与厉浩荃还是参将的衣甲,便很是客气地问道:“不知两位将军是从哪里来的?”
“我等是从四川岳大帅那里来的,有急事要见黔国公,还请速速通传。”
第一章 班师回朝
守门的士兵一听说是岳肃派来的人,连忙说道:“这位将军请稍等,小人这就去通传。”
岳肃是自家公爷的姐夫,两家何等关系,士卒哪敢怠慢,说完,就匆匆地跑到中军帐通传。这个时辰,黔国公沐天波正在吃饭,一听说是岳肃的人到来,马上有请。另外,又叫人添置酒菜。
不一会功夫,士兵将童胄与厉浩荃请到中军帐,二人先行见礼,沐天波很是随和,告诉免礼,又道:“两位将军远道而来,想来还未吃饭,本公刚刚让人备上酒菜,咱们边吃边谈。”
“多谢公爷。”童胄和厉浩荃还真就没吃饭,见沐天波如此豪爽,自然也是高兴。
沐天波让二人坐下,只是微笑地道:“二位,咱们先吃点,然后再说。”
“是,公爷。”厉浩荃是真饿了,既然沐天波叫吃,那还客气什么,桌上好酒好肉,他拿起筷子,甩开腮帮子就大吃起来。
童胄要比他斯文的多,虽然也很饿,终究还是保持了形象。沐天波看到二人是真性情,心中也很欢喜,脸和蔼的微笑。吃了一会,三人也先后停下筷子,沐天波说道:“我姐姐和姐夫最近如何?”
“夫人现在正在湖广老家,有信传来说给大人生了个儿子,只是大人公务太忙,一直没有时间回家看看。不过,一切都很安好。”童胄说道。
“那就好。对了,我姐夫让你们来,不知为了何事?”沐天波又道。
“这是我家大人给公爷的书信,请公爷过目。”童胄说着,站起身来,取出岳肃的书信。
在沐天波身边,站了个人,属于他沐家的家臣,分别叫作刘胜,白干,方选,苏宁。沐天波一摆手,苏宁走了过去,从童胄手中接过书信,转成给沐天波。沐天波拆开观瞧,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没有对方寨下手,否则便酿成大错,那勾族长看来说的不错,我姐夫确实与方寨有些交情。”
原来,在沐天波大军将方寨包围之时,勾家族长赶紧跑来求见,请沐天波不要发动进攻,不出几日,岳大人就会前来调停。沐天波做事一向沉稳、干练,要不然也不能轻易打败李自成,他的才能,可以说比他的父亲还要强上许多。察言观色,从勾家族长脸上看出不像说谎,便按兵不动,等待消息。果不其然,今天岳肃真的派人来了。
“童将军,有些事情本公是不该多问的,可是那方寨拒不交出李自成,定是要我姐夫还她家金箭,我也不知这金箭到底有何用途,但似乎很是重要。姐夫只叫我不要动手,一切由他处置,姐夫发话,我又不能不从,但怕只怕因为此事,毁了姐夫的一世英名。”
“公爷顾虑的是,我家大人处事一向稳妥,料想也不至于出什么事。不出几日,我家大人自然会派人再来,到时定见分晓。”童胄恭敬地说道。
“如此最好。那两位将军权且在我军中消息,刘胜,传令下去,好好伺候,不得怠慢。我今晚就修书一封,明日还要劳烦二位将军送给我姐夫。”沐天波说道。
远在成都的岳大人,现在一是担心方寨的安危,二人烦心这金箭的事。
方彩儿当初以金箭为媒,而且有言在先,只要把金箭送回去,便是答应娶她。岳肃当时不肯,这金箭也就没法送回去了,一直由阮傲月收藏,一晃十多年过去,此事岳肃已然忘在脑后,不想今天,事情又找上门来了。
这个方彩儿的记性看来是不错,还挺会挑时候的,竟然以李自成为要挟。如此一来,办法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把金箭还给方寨,另外一个,那就是灭了方寨。这两个选择,岳肃是都不想的,可除这两条路之外,似乎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这功夫,外面有人禀报,说是蒋先生求见。岳肃连忙请进,蒋杰进屋,先是见礼,然后很是淡然地说道:“大帅,今天看您似乎有些烦心之事,不知属下是否能够为您解忧。”
岳肃哈哈一笑,说道:“先生真是慧眼,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其实肃正想找先生呢,先生先坐,肃再将事情说给先生听。”
“好。”蒋杰应了一声,自行到下手坐下。
当下,岳肃就将当年发生的事,以及现在方彩儿找来的事,原原了一遍。
蒋杰听罢,竟然笑了起来,说道:“属下一向自诩多情,不想大人和属下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位方彩儿姑娘痴心一片,大人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此事好办,大人不如现在修书一封,给夫人过目,听听她的意思。如果夫人把金箭送来,那就是赞成了此事,如果不送,咱们可以另想办法。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可是……我对这方彩儿并无情谊……怎能轻易嫁娶……”
“大人府上,现在三妻一妾,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对大人爱慕甚深,而大人心中,又到底最爱哪个呢?大人一向以国事为重,肝脑涂地,遇到先帝之恩,府上女眷,除大夫人外,现在都在原籍。既然如此,大人不如就答应这方彩儿,也算是解决眼下之烦恼。大人离开铜仁府都有十余载,那位还一心挂念,大人也不想耽误了人家一辈子吧。”蒋杰微笑地说道。
他的这番话,隐含的意思也很是明白,大人身边都四个女人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大人对她们也不是真的都爱,既然如此,再添上一个,又有何不可。大人已经耽误了方彩儿十多年,总不会忍心再耽误人家一辈子吧。
被蒋杰的这番话说的,岳肃倒是无言以对,是呀,自己的三妻一妾,自己最爱哪个,又对哪个有真感情,这一点,岳肃自己似乎也说不上来。在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自由恋爱,都是先结婚后谈感情,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认了。岳肃好歹不算是盲婚哑嫁,但也差不了太多。
从古至今,但凡做大事的人,似乎从来也不会相信什么爱情。可歌可泣的,屈指能数,儿女情长的,都成不了大事,好比项羽。岳肃一直都挂念着黎兰,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以及到明朝的日后越来越久,再加上自己身处高位,每日为社稷奔波,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什么儿女之事。
现在交还金箭,应该可以算是一个交易,作为做大事的人,交易是经常要做的。岳肃沉思片刻,说道:“就依先生所言,我这就给夫人写信,向她述说情况,征求她的意见。”
当下,岳肃让人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命亲信送往京师。
待下人走后,岳肃才看向蒋杰,说道:“先生,这件事其实算是件小事,另有大事,肃还想与先生商议。”
“大人心中的大事,且容蒋杰猜上一猜。”蒋杰面带微笑,永远都是那么从容,“大人现在挂念的事情,应该是肃清流寇之后,这么多兵马,如何安置。以朝廷的意思,这些归降的兵马,自然是就地解散,分给田地,让他们回乡务农。可是大人呢,却不想现在就解散,而是打算借着得胜之势,北上辽东,平定女真,解决大明朝之外患,从而行中兴之政。ish”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既是,肃正是这般打算。”
“大人虽有此意,但此刻心中委实难绝,想要平定女真,并非一年半载所能结束,势必旷日持久。如此多的兵马,粮饷供给,实在是个大问题,朝廷这几年为了肃清流寇,国库花费甚巨,还有粮食供给,也难以跟上,如此现在出兵,实非时机。可一等待,士兵返乡务农,便再无斗志,这一等,要等到何年何月。”蒋杰说道。
“先生说的,和肃顾虑的,是一模一样。肃正为此事头疼,眼下陕西、四川、河南的流寇残余已经基本肃清,再无用兵之处,国家实在不能再养如此多的兵马。可是现在解散,想要兵发辽东,就真不知要哪时了。”岳肃叹息说道。
现在岳肃麾下的兵马五十余万,刨去原先的官兵,也还剩下三十多万。眼下无主的土地还有不少,分给他们务农,不是不可,可一解散,再要招一些上过战场的兵就不容易了。可若是留下,不行解散,朝廷一年的军费,还要多付出不要。朝廷现在收支不平衡,还有三个省三年不用纳粮,绝对不是养这么多兵马的时候,哪怕是留下一些分到地方,也最多能够留下十万,再多就要了命了。
“这件事,属下虽然想到,但也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好的法子。眼下看来,只能先将兵马解散,休养生息,别无他路。”蒋杰也是无奈地说道。
“是呀,不过我还要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岳肃实在不甘心。
接下来几天,岳肃继续忙碌善后事宜,而朝廷也下了旨意,一是准了岳肃给一干将领升官封赏的提议,二是让岳肃尽快善后,将多余的兵马遣散,然后班师返回北京。
随军的将领得了封赏,自然高兴,对于一些降将来说,部队遣散也属正常,仗都打完了,朝廷总不可能让你继续带兵,自己得了高官厚禄,以及世袭的长期饭票,就应该满足了。
和他们相比,岳肃只是面带微笑,但是心中,没有一点喜悦。照例,这等完毕,除了打赏传旨太监,就要招待众将吃饭,席间岳肃也没喝多少,心中一直在思量着对策。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行军打仗都是要钱的,只是区别在于,古代要的是真金白银,半点糊弄不得。现在却是简单,朝廷没有钱了不要紧,还有中央银行,随便印个几万亿,照样能够对付过去。
想到这个地方,岳肃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个主意来。要是能够改良货币问题,或许一下子就能解决目下的燃眉之急。“改革货币……”岳肃在心中默默念叨着,“纸笔肯定是不行,朝廷也发行交子,民间照样不认,买东西还得是真金白银,所以暂时绝对不能发行纸币。那要用什么呢……”
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岳大人好歹是穿越的,比这个时代的人,是见多识广。很快,岳肃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想出主意,岳肃高兴起来,举起酒杯,和手下众将,推杯换盏,欢饮起来。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京城那边又有人来,这是岳肃派回去给阮傲月送信的。下人除了拿来夫人的回信,还将金箭带来。
岳肃接过信,拆开观瞧,该说不说,阮傲月也算是识大体,丈夫都已经取了四个老婆了,确实不差再多一个。在信上赞扬方彩儿的真性情,表示愿意和她成为姐妹。
既然如此,一切就都好办了,岳肃令铁虬跑一趟,将金箭带去,和方寨交换李自成。
方彩儿现在三十多岁,一见到金箭送回,是喜极而泣,马上答应放人。不过有一个条件,要亲自押着李自成前往成都。这个条件,铁虬当然会答应,又找到沐天波协商,沐天波也想见见岳肃,只是自己不能踏入四川,以防被御史弹劾,所以派人和岳肃约定,在四川与贵州的交界见面。顺便将牛金星等降将交给岳肃。
一切安排妥当,沐天波率兵一万,与方彩儿、铁虬、童胄、厉浩荃等人前往。
信使早已前往四川,岳肃也是如约前往,在四川与贵州的交界——赤水等候。
两下见面,少不得要叙叙旧,见到方彩儿,岳肃倒未如何,可是方彩儿的脸却羞涩的如同一块大红布。随后,岳肃又见到了李自成,眼下李自成一脸憔悴,但却不失豪杰气概。历史课本上,岳肃知道李自成,今天一睹本人,岳肃不禁有些同情。在同情的时候,同样也是憎恨,若是没有这帮人瞎搅合,汉家江山何至于落入鞑子之手,酿成中华的百年屈辱。
是,明朝到了后期,确实有些腐朽,但是明朝,在亡国的那一天,也未曾对侵略者卑躬屈膝。倭寇打来了,大明将你们打跑,鬼子侵略朝鲜,大明照样让你滚回去,哪怕是皇帝掠走,也照样和你抗衡到底。就是这么一个对外从不丧权辱国的朝代,却因为连年大旱的小冰河时期,而导致最后的倾覆。明朝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当权者对于这些造反的农民抱有同情之心,一直都以招抚为主,直到最后,才开始真的打。鞑子打来了,如果换做某些当权者,或许不会全力对付鞑子,只会调动兵马,先将流寇消灭,维稳重要,割地赔款,只要不丢了天下就行。就是这么一个有气节的朝代,却被一个瞎闯王给搅合了,如果说,你真的是仁义之主,能够坐得住天下,那也行,可惜,你和朱元璋相比,你差的太远太远。
“把李自成押解入京,交给皇上发落。”
岳肃只在李自成面前说了一句话,便不再搭理他。跟着摆设酒宴,和小舅子畅饮一番,等到沐天波离开,岳肃才再次与方彩儿见面。
两个人坐在帐中,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方彩儿,除了欣喜就是害羞,仿佛在岳肃送还金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岳家的人了。不错,方彩儿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岳肃的妻子了,甚至在离开方寨的时候,连族长的位置都给交割了。
“彩儿姑娘……金箭你收到了……”好半天,岳肃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堂堂的统兵大帅,这一辈子,可能是第一次觉得如此尴尬。
“嗯……”方彩儿点了点头。仍是垂着头,没有再说半句话。
“那个……彩儿姑娘……这个金箭……”岳肃支支吾吾,半晌之后,咬了咬牙,才道:“既然还了……那……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办吧……”
他也知道,要是想要反悔,估计方彩儿马上就能自杀。为了避免那些不愉快,自己还是痛快点吧。
“嗯……”方彩儿更加高兴,连连点头,但依旧羞涩。
“朝廷派我前来剿匪,眼下流寇已然肃清,再过不久,便要班师回朝。若是回到京师,操办此事,实在太过张扬,与我秉性不合。我有意一切从简,就在成都办理,不知彩儿姑娘意下如何?”岳肃再次尴尬地说道。
在成都办婚事,确实有些不够意思,不过方彩儿却显得格外高兴,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在成都这边,随同前来的族人也不用太过劳顿。”
原来,这丫头想的是自己的婚礼能够有自家的族人到场祝贺,要是去了北京,族人怕是没法过去了。
既然方彩儿答应,岳肃也是高兴,随后返回成都,就叫人张罗喜事。同样,岳肃还写了一份奏折,让人送到北京,折子上的意思是这样的,建议朝廷暂时不要遣散这些兵马,操练两年,臣愿率这些兵马出关,荡平女真。养这么多人马,确实担子很重,但请皇上放心,臣自有法子,筹到军费。到底是什么法子,待到微臣回京,会亲自向皇上禀明。
折子送到北京,这一回,京内的官员,那是无比的冷静,连一个废话的都没有。现在哪个不知道岳大人的厉害,敢去招惹他,万一他突然冒出来,拿铡刀给你铡了可怎么办。岳肃的事,还是轻易不要去管。当然,还是有一些清流不甘寂寞,一向以骂高官为荣,背地里少不得说岳肃穷兵黩武,这回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法子能够变出银子来。可一说到岳大人筹银子,但凡家中有钱的官员和恶霸,都有些紧张了,谁不知道,岳大人筹钱的法子一向很简单,谁家的钱多,就去抄谁的家。总之,肯定能够找出罪名来。
奏折直转到司礼监,上呈太后。
张嫣看了奏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半晌无语。岳肃要保留军队打鞑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现在,朝廷这个局面,内忧刚刚解决,百废待兴,哪有余力再养这么多兵。训练两年,那得多少银子,你岳大人怎么筹这笔钱呀,总不能再是像以前一样,玩抄家的手段吧。
“刘卿,这份折子你也看了,岳卿要保留现有兵马,准备两年之后,攻打鞑子,平定辽东。你认为此事可行吗?”
邹义现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说不定那天,就要走了。张嫣已经认可了他的建议,虽然没有下旨,却也把刘名果当作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看。所以,这等事她是一定要听听刘名果的建议。
“太后,岳大人当初承诺三年之内平定流寇,现在未到三年,流寇已然平定,可见岳大人确实不是信口开河这人。眼下岳大人又言可以筹到银子,以供兵马之粮饷,想来也不会是虚言。反正岳大人也说了,筹措军饷的对策,等班师回朝自会当面禀明皇上,那奴婢以为,不如就等岳大人班师回京,看岳大人怎么说。”刘名果谦恭地说道。这家伙滑头的很,他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卿家说的也是,那就等岳卿回京吧。你去拟旨,让岳肃将现有的兵马,好好整顿,不要生事,待到他回京之后,商定完毕,再定这些兵马的去留。”
“奴婢遵旨。”
旨意下到成都,岳肃的善后事宜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他将五十多万兵马拆分,降兵和官兵合到一处,然后划分,司马乔禹带五万返回宣府,吴如梦带五万返回山东,吴家省带五万返回山西。剩下的兵马,岳肃分为三批,一拨派到陕西,一拨派到河南,一拨留在四川。
驻扎陕西的这些兵马,交给左良玉、刘希尧、刘国能统率,好好操练,不准懈怠。驻扎河南的兵马,岳肃交给王国宁、贺一龙管理,又升任王坦为河南总兵,协同以上二将操练兵马。驻扎在四川的兵马,岳肃交给曹变蛟、高见、惠登相管理。
归降将领,一半随岳肃回京,另外一半同地方的将领共同治理兵马。
如此安排,可见岳大人并没有完全没收这些降将的兵权,能够使用的,还是要接着用。尤其是参加大比武通过第一关骑射的将领,岳肃全都给留了下来。
善后事宜基本处理完毕,岳肃率领众将,带着直隶兵马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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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货币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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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肃班师回朝,皇上下旨,令韩爌率文武百官前往十里亭迎接,又叫刘名果代表自己,前去慰问。
京城内的百姓听说岳大人回来,一个个是高兴非常,自发地前去夹道迎接,十里亭外,别提有多热闹。以韩爌为首的官员,皆是笑脸相迎,对岳肃是歌功颂德,哪怕是韩爌,也是“昧着良心”对岳肃大加夸赞,说些恭维的话。
刘名果带天子宣旨,对岳肃大加褒奖,让岳肃进城之后,便进京陛见。
队伍缓缓向前,跟随在岳肃身边的将领,皆是得意洋洋,这种场面,金蝉等人倒是见过,没觉得如何稀奇,朝中随行的武将,也还好说,倒是那些降将,胸脯提的老高,自诩是有功之臣。看来,没白跟岳大人混。
事实也确是如此,这帮人是没白跟岳肃混,进入北京之后,朝廷就已经给他们安排好府邸,他们的府邸的规格,要比前一批降将强得多,就连封赏也要多出不少。
岳肃跨街而游,备受瞩目,高喊岳青天之人,不计其数,场面之壮观,难以形容。游行完毕,岳肃让众将回去休息,只带领金蝉、铁虬以及数十名护兵前往紫禁城面圣。
这一回,岳大人都不用递牌子,刚到城门口,黄门监就笑呵呵地迎上前去,躬身施礼,“岳大人,皇上有旨,大人到来,不必通传,直接前往御书房觐见。”
岳肃点了点头,翻身下马,与刘名果入宫,前往御书房。
张嫣与朱慈焴早在御书房等候,闻岳肃到来,立刻传见。岳肃与刘名果进门,向前两步,“臣岳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奴婢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说完,岳肃与刘名果一起撩衣襟就要跪倒在地。ish
“岳卿快快免礼,来人啊,赐座。”不等岳肃跪地,朱慈焴就连忙喊道。
同岳大人相比,刘名果的待遇就没有那么好了,皇上喊的是“岳卿”,和他没半点关系,他只能顺势跪地叩头。
有小太监搬过椅子请岳肃坐定,这时皇帝才注意到刘名果,说道:“留情,平身。”
“谢陛下……”刘名果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站到一边。
“岳卿,你三年前立下军令状,保三年之内肃清流寇,今日大功圆满,实在是我大明之福,朕之荣幸。卿家劳苦功高,当为百官表率,不愧先帝托孤之重。今朕特旨,赐卿家紫禁城内跨马之权。”朱慈焴微笑地说道。
“多谢陛下。”岳肃欠身应该。
这个时候,朱慈焴似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转头看向母亲,对他来说,赏岳肃紫禁城内骑马之权,也就算是任务完成。
张嫣的脸上升腾起微笑,说道:“岳卿劳苦功高,哀家深感欣慰。本来,舟车劳顿,今日应该早早回府休息。然,卿家前番启奏,说要保留那归降的三十余万兵马,如此多的兵马,其粮饷之巨,以朝廷现在之力,实在难以供养。卿家说,自有应对之法,所以此刻,哀家和陛下都想听听,卿家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弄出如此多的银子养兵。”
“陛下与太后顾虑的是,但臣坚信,臣的法子一定能够令朝廷赚取大量的金银,用来养兵,只要两年,兵马训练有素,收复辽东指日可待。至什么法子,臣就在此对皇上与太后言明,此法叫作改革币制。”岳肃信誓旦旦地说道。
“改革币制……”皇上年幼,当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张嫣也就是表面的意思,于是当即问道:“卿家想要改革币制,不知要怎么个改法,又如何能够给朝廷赚取大量的金银呢?”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一向以真金白银为主体,虽然朝廷也曾发行过交子,但那等纸笔根本无法得到民间的认可。但使用真金白银,实在不太方便,购买物品时,还要将白银称重,甚至加以分割。所以,臣在想,不如将货币统一,由朝廷发行统一的银币,银币重一两,一枚银币,等同于一两白银,称为银元。除一两重的银元外,还可再发行银角,分一角、二角与五角,其中面值一角的银币,为‘一钱’白银,如此类推。这样一来,不仅利民,也可给国家带来实惠。”岳肃振振有词地说道。
张嫣点了点头,说道:“卿家的意思,哀家听明白了,这么做确实是方便货币流通,有利于百姓。可是,这对朝廷又有什么实惠呢?朝廷印制银元与银角,需要花费不少功夫,人力、物力着实不少,这些可都是花银子的呀。”
“太后所言不错,印制银元、银角确实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但是,朝廷所印制的银币,不可能是十成白银,因为白银质软,硬度不够,需要在其中添加铜,以增加其硬度。臣想,如果用七成白银加上三成铜,印制银元与银角,应该是最为合理。朝廷印制之后,可向外兑换,一枚银元兑换一两白银,然后再加以印制,如此一来,每一枚银元就可为朝廷收益将近三钱白银。天下白银数以亿计,这给朝廷带来的收益,可想而知。”岳肃用肯定地语气说道。
“这个……”听了岳肃的讲述,张嫣不禁心中,对岳肃也是更加佩服。谁说岳大人就会带兵,就会审案子,在治国、赚钱方面也是头头是道。真按照岳肃所言,改革币制,不仅方便百姓,也给朝廷带来大笔的收入,利国利民确实如此。“卿家所言甚是,利国利民、利国利民呀……只是不知,这施行起来,需要多久?”
“臣有意先印制五百万两,然后在北京城内发行,张贴榜文,晓谕百姓,日后买卖,必须使用朝廷制币,否则不得交易,情节严重,按谋反论处。在北京城施行之后,再多加印制,在北直隶与南直隶施行,从而遍布全国。臣打算,在十五个月之内完成此事。”岳肃说道。
“十五个月,时间是短了点,但哀家与陛下都相信卿家可以做到。这件事,陛下准了,卿家可于明日在内阁票拟一下,呈交皇上。”张嫣说道。
“臣遵旨。”岳肃欠身应道。
“对了卿家,陛下打算在三日之后,大宴有功之臣,这件事,你也帮忙安排一下。”张嫣又道。
“臣遵旨。”
事情谈妥,岳肃告辞离开,返回自家。第二天,内阁会议之上,将改革货币的事情提出,让阁臣票拟。在现在的大明朝,托孤大臣和太后谈妥了的事,自然是板上钉钉,让内阁票拟,不过是走个过场。试问阁臣,哪个敢加以反对。
票拟很是干脆,全票通过,然后报到司礼监,转呈太后。张嫣批准,下旨即日施行,由岳肃会同工部、户部、内官监共同办理。
印制货币,最起码要先有个模子,然后再批量印制。银元的图案,经过一番商讨,岳肃决定正面用当今皇上的头像,背面是紫禁城的图像。呈报给太后,太后认为可以,还大加褒奖,并且告诉岳肃,你是最先提出此事的人,那个五角的货币,不如就用你的头像吧,也算是对你功绩的肯定。
这种事岳肃哪敢答应,坚决推辞,太后才作罢,并对岳肃的表现很是满意。最后,五角的货币,正面写上五角,两边雕刻龙纹,背面雕刻紫禁城的图样;二角与一角的货币也是如此,只是大小有别。
图样敲定,就开始制作模具,然后按照比例,加以研制。皇家办事,用的自然是天下间最好的能工巧匠,只用了十天,不仅模子做好,连配置方法也研究妥当,一版印下来,效果非常不错。岳肃拿给皇上和太后观瞧,二人都十分满意,赞不绝口。
这等事,如果换做朱木匠在世,一定更加喜欢,估计连做模子的事,都得参与进去。谈话过程中,岳肃不禁流露出对先帝的思念,他这一提个开口,张嫣当下就哭了,跟着说道:“皇上,哀家突然觉得,这个银元的头像,是不是换成你父皇的比较好,这样一来,也可以加深天下百姓对你父皇的思念,并向天下肯定你父皇的功绩。而且,陛下在位之时,容貌刻于货币之上,实在有失皇家的体面。”
本来么,朱慈焴在看到自己的头像刻在银元之上,很是高兴,觉得特别风光。可母亲这么一说,他哪敢不从,而且又不用印别人的,而自己老爹的,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点头答应,“母后说的是。”
一句话,模子就这么改了,银元的头像改为朱由校的,重新印制。不过,这件事却更加激起了岳肃的干劲,带着众人,披星戴月的赶制,没用两天,新制的银元就印出来了。
所谓睹物思人,张嫣一看到新印出的银元,再一次落泪。一时间,货币改革的事情,突然间升华了,不仅是为了赚钱,还变成一项对朱由校的纪念工程。
可令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初印出的第一版刻有朱慈焴头像的银元,在几百年后,其价值竟然飙升了无数倍,远远超过所有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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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银行
“皇上、太后,新版的银元既然已经得到肯定,下一步是不是可以批量印制了。i”
见皇上和太后对现在印制出来的银元都很满意,岳肃趁热打铁的说道。
“卿家所言极是,下一步自然是大量印制,这件事就交给卿家全权处理。”张嫣说道。
“微臣遵旨。”岳肃答应一声,跟着又道:“银元与银角的批量生产,绝无问题,臣敢保证,一月之内,便可生产出五百万两的银元与银角。只是,在兑换的问题上,似乎需要增设一个衙门。新设的衙门,臣已经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国家银行,不知皇上和太后意下如何?”
“货币改革,要面向天下,确实需要增设一个衙门,国家银行这个名字,确实不错,皇上准了。只是……这个国家银行要设置多少官员,主官起个什么名目好呢?”张嫣说道。
“臣以为,国家银行主官,叫作行长就好,官居几品,可由皇上定夺。下设官员,也不必大多,在户部抽调几人,分管其事便可,其他之人,不必再有品级。只是,将来在天下各省流通兑换之时,需要开设分行,委任一批分行行长,这些人中,除分行长外,其余的下属,就不用再给予品级了。”岳肃说道。
“可以,岳卿一手督办就是。这第一任国家银行的行长,哀家以为,就委任岳卿来担当就好,毕竟所有的事,都是由岳卿经手,若换他人,哀家与皇上都不会放心。至于品级,和都察院一样,行长定为三品,等到这国家银行运行一段时间,爱卿可保举他人出任。”张嫣说道。
“多谢陛下、多谢太后。i”太后将第一任国家银行的行长让岳肃担任,岳肃在谢恩之后,也少不得要投桃报李,只听他接着又道:“陛下、太后,印制货币之事,事关天下,不能单独有国家银行全权处置,内宫之中,有二十四衙门,臣以为,是否可添置制币局,协同国家银行一起分担,也可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同时,也要在国家银行内部,增设御史,加以监督。”
这个国家银行,虽然现在刚刚成立,不是特别起眼,但是权利之大,岳肃是清楚的。所以,他主动提出,要让内宫派人前来监督。毕竟在制币的时候,内官监也曾出人。
张嫣点了点头,说道:“卿家提议的是,这样吧,就如卿家所言,内宫成立制币局,至于这掌印太监么,就让……赵治来担任吧。”
“陛下、太后圣明。还有,臣以为,新货币出台之后,同样要有法令出台。比如说,擅自造币,此罪名最大,可诛灭九族。”岳肃再次提议道。
“不错,擅自造币,等同造反,可诛灭九族。”这年头,擅自造币,相当于和朝廷抢生意,当然要加以重刑,明令禁止。
不过话说回来,制作假银币的成本可不低,不像现在的纸笔,用纸就能印了,你制作假银元,手头起码要有大量的银子,老百姓不是傻子,是不是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好比袁大头,你吹一下,还能发出声响呢,怎么作假。
说白了,想要制作假银元,第一你得是富豪,第二得有一定的门路。现在立法,对擅自造币加以重罪,起码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让这些有能力造假的人,在动手之前,得先掂量掂量。
接下来,岳肃开始忙碌起国家银行的事情来。第一步,自然是成立国家总行,岳大人要办的事情,肯定是雷厉风行,很快就选定了一处大宅院,开始兴建。然后,在城内征集门面,开始分行,偌大个北京城,没有近百个分行是不够用的。起码每个五六条街,就得有一个。
别看岳大人上辈子没在银行工作过,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再加上一帮户部的官员帮忙,不用多久,银行就已有模有样。岳肃倒是有心开展存、取款业务,可是这个年头,金银也不会发霉,老百姓家里有点钱,全都放在家里,谁会让别人保管,所以,现在开展这个业务,实在不合实际,只能放一放。
一月过后,按照岳肃的计划,五百万两的银元、银角全部制成。岳肃下令分给北京城内的各个分行,开始兑换,而且还派了不少帐房,前去监督对账。有岳大人坐镇为行长,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从中作弊,一个个老老实实,生怕账目出了问题。可以说,朝廷给你拨了五万两银子的银元、银角,到时候,你换出去多少,就要有多少白银送回总行。
朝廷的布告,也贴满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各个商铺,命令百姓和商家,以后买卖,必须使用朝廷定制的货币,原先的金银,不得再用,要到银行兑换。朝廷也不亏你的,一两白银兑换一个银元,份量相等,等同一两白银使用。
不仅如此,北京城的大小衙门包括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是全部出动,明里暗里进行监督,监督的对象就是各个商家,谁敢不用定制的货币交易,一律按谋反论处。
既然朝廷这么说了,商家和百姓都要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去兑换货币。到了银行一看,新发行的货币也是白银,制作的很是漂亮,而且份量都是足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便正常兑换。毕竟朝廷没有拿交子糊弄人。
兑换成统一货币,商家其实也高兴,以前交易,给多给少,都要将银子称重,现在统一了,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费劲,还要拿银剪将银子破开,大家都是省心省力。
京城是北方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往来的商人不计其数,你想在这做生意,就要兑换货币,否则没人敢和你做买卖,就连吃喝住店,没有制币,都是不好使的。所以,许多外来商人都要去银行兑换货币。反正都是白银,外来的商家也没有什么可说了,而且大家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全国都是一样,现在换了,拿到家乡,也算是一个新鲜。
京城如潮水般的兑换银子,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只要你要花钱,都得先去兑换,最先发行的五百万两银子,没用上五天,就兑换一空。好在岳大人早有准备,这五天来,也没闲着,除了把已经兑换的银子收上来,继续印制,还从户部再行调拨了一百万两银子来赶工,而且还建议太后,拿出内帑,也一并制成银元。甚至还告诉太后,兑换来的银子,仍归皇家所有。这可是大内赚钱的一个好路子,张嫣当然愿意,马上从内帑之中,拨了三百万两给岳肃,赶紧给我印钱。
京城里有钱人多的是,家中有上千两银子的,不计其数,兑换下来,起码能换上过亿两银子。有的时候,各个分行的银元,一天下来都不够换的。
朝廷币制改革,北京城内,给官员发俸禄都是给银元,收税也要银元,不管干什么,都得使用银元,这一来,没用两个月,银元彻底在北京城普及起来。
造币局几千工匠日夜赶工,只用了两个月,朝廷一共赶制了面值三千万的银元。抛却人工等费用,利润都能有两成七八,一算下来,差不多赚了九百万两银子。世上还有比印钱更赚钱的买卖么,别看不是印纸笔,光是印银元,也够肥的了。
太后出了三百万两白银作为成本,利滚利的赚了一百多万,每天都是喜笑颜开,心中对岳肃更加佩服,于是乎,干脆加大投资,几乎将内帑全都拿了出了,八百万两银子,给我使劲印钱,人要是不够,给我再雇,模子不够用,给我再做。
一个北京城就能赚这么多,整个国家都施行起来,那得赚多少。
很快,岳肃行文北直隶,在北直隶全面开展。北直隶下辖顺天、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永平八府。府城之内,设二级分行一家,分行行长较本地知府低一级,还设一级支行十家,二级支行四十家,一级支行行长为从七品,二级支行行长为从八品。府下各县,置一级支行一家,县城内设二级支行四家,三级支行十家,三级支行行长为九品。县下各镇,视镇子大小,如大镇,则设二级支行一家,三级支行两家;如小镇,则只设三级支行一到两家。
在北直隶开展的同时,岳大人也派人前往南直隶,在南京城内开设一级分行一家,行长为从三品,再怎么说也是南京,其他各省的一级分行,行长给的是正四品。南直隶下辖十四府,分别为:应天、凤阳、淮安、扬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庐州、安庆、太平、池州、宁国、徽州,和北直隶一样,开始选点开设银行。银行的建设过程中,又从北京调拨白银、银元、银角、模具、熟手工人走水路前往南京。
南直隶地方,一次性的全部开展,也有些苦难,岳肃的意思是先从南京开始,然后开展到各府。南京一级分行与下属各府的二级分行,有权自行制造银币,但需要朝廷的监督,每处都要派监察御史,东厂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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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投资
银行业的开展与货币的兑换,从北京扩展到北直隶,跟着又从南京发展到南直隶。
大明朝一向以两京为轴心,这两处发展起来了,其他的地方,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一级分行拥有造币的权利,全国十三省很快就全面开展起来,这一次大的改革,对于大明朝的发展,无疑是进步了。这个世上,只需有利益,就会滋生贪腐,可是这一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上下官员,竟然没有一个敢把伸到银行业里,简直能够说是一个奇观。
是呀,有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现在上梁端端正正,下面的哪个还敢歪。谁都知道,岳行长不是吃素的,这件事由他亲身掌管,你要是敢把手伸进去,就要了你的脑袋。
当然,在选择一级分行行长的时候,岳大人也是把眼睛擦的雪亮,几乎是把应选官员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比如说湖广一级分行的行长,岳肃委任的官员叫作史可法。
史可法是地地道道的东林党人,顺天府人,崇景元年的进士,最早在长安做推官,官声极好,在剿匪时期也多次立功,在岳肃入川的时候,曾在汉中会面,后来安抚百姓,也立下不少功劳,被岳肃保举为兵部郎中。这一回,岳肃开展银行业,知道史可法为人刚正,绝对不会舞弊,也就忽略了他东林党人的身份,由他掌管湖广分行。
史可法到任之后,做的也很好,没有出一点差池,兢兢业业,没有因为自己的背景,去给岳肃添乱。
亲信之中,有能力的必须要提拔,没能力的,虽说也要提拔,但不能委以重任,以免惹出是非。不是亲信的,只有你有能力,岳大人绝对不会埋没你。但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是清官。当然,岳大人不会忘记杨奕山,南京分行间接就交给他兼管了。
一年半下来,朝廷一共兑换了将近十亿两白银,这个数字,也说明老百姓认可了这种货币,开始流通使用。尤其是在江南,货币兑换的最短,从这里也能够看出江南的富庶。造币的利润是很高了,能占据二成七八,十亿两白银,这算下来,朝廷最少收入了两千七千万两白银。
看到这个数字,张嫣傻了眼,户部的官员也傻了眼,这么多银子啊,朝廷发了,有钱了。张嫣除了傻眼之外,就剩下傻笑了,能够说,几乎每天都笑的合不拢嘴。她最早出资了八百万两银子,内宫的全部家当,可是现在,已经净赚三千多万两。皇家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从太祖开国到今天,这是内府银子最多的时期。后世的史书,应该也会将自己的功劳记上吧,后世的子孙也应该能够看到,是自己让皇家变得有钱起来。
一年半来,银子是没少赚,但却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流通的货币已经差不多够用了,兑换银子的人越来越少,而天下间这么多银行,该怎么办,难道是要裁撤。要知道,府里的银行,一个月下来,多少还能换一些,但是县镇里的银行,一个月下来,根本都兑不了多少银子了,尤其是一些小镇,一个月连几十两银子都兑换不出来,朝廷总不能白白给他们俸禄吧。虽说朝廷养的闲人很多,但也不能谁都养吧。
岳肃也看到了这个问题,就连岳党的官员也有向他建议的,银行应该裁撤一些,最少应该缩减一半。但是岳肃,并没有表态,而是说,自己要想想。
这个年头,百姓没有存钱的习惯,银行业实在不好干,总不能光兑钱吧。用什么办法能够使现在的银行像以后的银行一样,也开始赚钱呢?
他想出了开头,却一直想不出该怎么扩展,终究是当警察出身了,不是学经济的。岳肃也曾咨询过蒋杰,蒋先生是足智多谋,不过这一行属于新兴产业,他也没有涉猎过,实在拿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这一天,岳肃收到家里的来信,这信是沐天娇写来的,意思大概是,天下已经太平,咱们的儿子到现在还没看到爹长什么样,这怎么能行,我打算带着儿子到北京来转转。而且,琼盈妹子也是如此,我们准备好了,过些天先去李家一趟,然后从武昌坐船,赶到北京。
岳肃也想念老母妻儿,马上回了一封信,先是给老母问安,后面的内容就是希望母亲能够带着儿媳孙子、孙女来北京一游。
原来,李琼盈是给岳肃生了个女儿。
信送出去了,岳肃很是高兴,这些年自己一向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天伦之乐不断都没有享受过,各镇的兵马已经锻炼的差不多了,再过半年,他就打算出征辽东。银行业的事,能够放一放,等平定辽东,回来之后再具体研究也是来得及的。
一想到要出兵辽东,岳肃又不仅把心思放到了战事方面。攻打辽东,是要水陆并进,几十万兵马,需要不少将领,步战将领,基本上是够用了,可水战将领,还是欠缺一些。辽东的地图,岳肃已经看过,大小河流无数,需要不少水战、陆战皆能之将。斟酌一番,岳肃决定,调孔有德与郑芝龙过来,福建和浙江那边,已经都稳定了,船也造的差不多了,现在都过来吧。
于是,第二天请旨,调郑芝龙为登州水师总兵,孔有德为营口水师总兵,归援朝将军毛文龙节制。先入京陛见。
这个安排不错,虽说营口是在鞑子手里,可让孔有德到干爹那里干活,他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冤枉。郑芝龙的儿子还在岳肃手里,你这里入京,让你父子见上一面,任登州总兵也是平调,你也说不出二话。
没过多久,岳肃得到消息,家眷由李元琛护送,由水路赶往京城,不出一日,就能抵达通州码头。只是,老母年岁大了,实在不愿动弹,留在家中,由杜十娘侍奉。沐天娇与李琼盈带着儿子岳森,女儿岳萌,以及郑成功赶来。
儿女的名字,都是岳肃给起的,不断没见面,岳肃怎不挂念,于是向皇上告假,亲身前往通州码头驱逐。张嫣感激岳肃的功绩,怎能不表示表示,赏了一些首饰,和几件衣服,并告诉岳肃,妻子儿女进京之后,便到皇宫吃饭。
岳肃当天到了通州码头,等了半个多时辰,船只终究到来,老婆、孩子下船之后,大家见面,是非常的高兴。
“你就是我父亲呀……”“母亲说爹爹是天下间最大的英雄,今天终究见到了……”……两个孩子用稚嫩的童声,你一言、我一语,岳肃感概不已,不由落泪。
倒是郑成功,已经有了大孩子的样,言谈举止都很有气度,“孩儿参见义父……”
岳肃将三个孩子抱在一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家人返回北京,岳肃告诉妻子,太后设宴请你们过去吃饭,我过去不太方便,我叫金蝉护送你们到皇宫觐见。太后邀请,那是莫大的荣耀,而且也由不得你不去,沐天娇、李琼盈带着孩子前往紫禁城。
岳肃在家中也摆了家宴,招待李元琛吃饭,酒宴之上,除了二人之外,还有岳肃的几大亲信,蒋杰、金蝉、殷柱、童胄、铁虬、厉浩然、厉浩荃、虎子。至于郑成功,则是在后院跟着义母阮傲月用饭。
酒席宴上,李元琛少不得恭维岳肃一番,尽言姐夫的功绩,岳肃也只是客气。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元琛突然说道:“姐夫,小弟以往只以为姐夫在审案与打仗方面有才能,没有想到,在经商方面,也有着不小的天赋,此次币制改革,姐夫应该为朝廷赚上上亿两白银了吧。大明朝在未来几十年内,绝对不会再为财政问题而犯愁,厉害厉害呀。大明朝中兴之臣这个称呼,姐夫已然是当之无愧。”
“元琛过誉了,新兴的银行,虽然在短时间内令朝廷获益良多,但是随着货币兑换这事慢慢告结,银行似乎已经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许多官员都在建议,裁撤部分银行。”岳肃说道。
“这件事小弟也听说了,但小弟以为,现在就裁撤银行,不免言之过早。而且小弟总觉得这个银行还有许多事情可做,只是因为新兴,其更多的功能尚没有被开发。现在此刻就言裁撤银行的人,不过鼠目寸光。”李元琛浅笑地说道。
“贤弟一家世代经商,不知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够在愈加广泛的领域运用这个银行吗?说实在话,为兄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想到的法子,有些不合时宜。”岳肃说道。
“能够改革货币,开设银行这种重生产物,姐夫已经是居功至伟。但说句实在话,小弟也只是觉得这个银行有许多能够利用的地方,只是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姐夫已经想到一个法子,不如说给小弟听听,是怎么个不合时宜,大概小弟还能够为姐夫分忧。”李元琛乐呵呵地说道。
对于这个小舅子,岳肃一向很是佩服,心眼特别多不多,而且料事如神,在买卖方面,极有天赋。岳肃自认,以自己才智,绝对比不上这个小舅子,能够比上他的人,大概只有蒋杰。不过两个人各走一经,打仗方便,李元琛不如蒋杰,讲到做买卖,蒋杰肯定不会是李元琛的对手。
“为兄原本是这样想的,银行不仅是单单制造货币,兑换货币的地方,而且也是百姓存钱的地方,百姓能够将钱存入银行,银行给予一定的利息。百姓同样能够到银行借钱,但需要抵押,还钱之时,要负担一定的利息,不过这个利息,肯定要比他们借高利贷低的多。然而,民间百姓并没有存钱的习惯,以至会担心将钱存入银行之后,便再也拿不出来。这件事我也曾经和一些户部的官员商量过,他们都难以可行性极低。”岳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说句实在话,这就是当代银行的运行方法,只是现在的百姓用的都是纸笔,在家里存放,还有可能腐烂。而明朝的百姓,用的都是真金白银,这东西肯定不会烂掉,埋在自家的床底下,也比交给别人保管来的踏实不是。
李元琛听了岳肃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姐夫说的意思,小弟明白了,正如兄长所言,让民间百姓要银行存钱,确实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但同样也有可行之处。不过姐夫,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李家是无利不起早,小弟现在倒是有一个法子,但前提有一点,要让我们李家参与进去。当然,说的算还是朝廷,我们李家不过是拿出一些本钱,算是和朝廷合作,得些分润。”
这家伙的反应可真快,在听了岳肃的讲述之后,马上就得想出法子来。这一点,实在令岳肃佩服,但这家伙不管什么事,都不白帮忙,都要占些好处,实在让人头疼。
岳肃哈哈一笑,说道:“贤弟还真是会算账,也好,法子是你想出来的,如果真的可行,为兄能够答应让你李家参与进来。你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法子,为兄也好决断。”
“姐夫刚刚不也说了,让百姓存钱和取钱,确实难了些,普通的平头百姓,家中能有几何,那两个银子,放在家里都嫌少,更不要说是存进银行了。所以,小弟认为,前期的目标不要定位在一般的小民身上,而是要定位在商人的身上。天下商人众多,而且做的买卖大多是要南来北往,每次出门,身上照顾那么多金银,实在不便,而且有人被人打劫,因为此事,不少商人都要雇佣镖行押运银子。如果银行能够做到这么一点,假如说,在湖广存了银子,到了北京能够取出来,那样的话,存钱的商人肯定是不计其数。对他们来说,存钱给不给利息,并不算是问题,只需安安全全的,能在外地将银子取出来,那就能够了。当然,异地取银子,是要有些费用的,银行能够比雇镖局的费用低一些,这样一来,保管可行。”李元琛淡淡地说道。
这家伙的点子实在不错,就和现代的异地取款一个道理。明朝交通不便,要是能够做到异地取款,必然能够得到广大商人的支持。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贤弟的法子倒是不错,只是想要做到,也不容易。每个银行都有每个银行的账簿,想要到异地取款,谈何容易。”这话倒是不假,新中国也不是自成立银行之后,就能做到异地取款的。至于说什么银票,不管到哪里都能取钱,那纯粹是扯淡,小说家自己编的而已。
“麻烦是麻烦点,但也不能说行不通,能够说,银行赚的就是这个麻烦钱。小弟不知天下银行的账簿,要多久送到京师总行,不过小弟以为,一个月一呈报为佳。比如说,小弟在武昌存了一万两银子,武昌的账簿在一个月之后,便可送到北京,北京这边记录完毕之后,可将副本转至天下各省,由各地的一级分行再转到各府的二级分行。这样一来,全国的各个府中就有了小弟存银子的记录。然后小弟去山东做买卖,能够在山东各府的二级分行之中,取出银子来。”李元琛说出自己的想法。
岳肃听罢,点了点头,异地存取款确实是个好主意,虽说作起来有些费事,但真的做起来,形成规模,就也不难了。不过同时,岳肃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贤弟说的,确实可行,可是如此一来,银行的全部账目,天下间所有的银行不都了如指掌了。”
“这样不好么,天下间的银行全都知道,如果有人想要在其中做什么手脚,其他的银行也能看出来,从而起到监督的作用。”李元琛浅笑地说道。
“是呀……”岳肃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确是这样,账务透明化,各个银行还能够互相监督,想要欺上瞒下,那就难得多了。可跟着,岳肃又说道:“如果有人做生意,着急用钱,可银子还没到外地的账上,那又该怎么办呢?”
“那只能怪他存的晚了,早干什么去了。如果在银行之中,不断留有一定的银子,不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此等做法,能够将商人的银子留在银行之内,不会现用现存,这样也能够让银行保证,有一定的银子来周转。难道不好吗?”李元琛说道。
“贤弟不做朝廷的户部尚书实在屈才了。如果贤弟想要做这个国家银行的行长,为兄愿意退位让贤,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岳肃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小弟可不敢,姐夫若真的想退位让贤,那还得另请高明,小弟只想安安稳稳地赚点踏实钱。”李元琛只是一笑,跟着话锋一转,又道:“姐夫,你刚刚还说,银行可于民间施行借贷,不过要有抵押,利息要比在高利贷手中低上许多,小弟以为这个法子也不错,尤其是江南一带,手工业、小作坊十分的多,要想扩大规模,都需要一定的资金,有了银行,他们便能够处理资金问题,而银行也会从中获益,可谓是一举两得,利国利民。不仅商人们会得到实惠,一些百姓也会得到实惠,比如说赶上荒年,百姓缺少种粮,向地主借贷,利息太高,他们能够选择用地契到银行抵押,借些银子,解去燃眉之急。倘若第二年无法如数归还,那也没有关系,只需你能够还上利息,还能够继续耕种土地,赶上丰年,一次还清。姐夫,您看小弟说的可对。”李元琛一脸笑容貌地说道。
“不错,银行借贷,能够避免高利贷酿成的祸患,只是开展起来,却不会像咱们说的这么容易。一开始存钱的人不多,若全都是借贷,朝廷如何受得了。”岳肃的反应也不慢,他知道银行向外贷款,是银行赖以赚钱的手段,可若是起初没有人存钱,全都是借钱的,国家哪里承受的了呀。
“姐夫,您说的一点也不错,要是一下子就在全国开展,朝廷绝对承担不起。不过,小弟已经为姐夫计算好了,这也是小弟要和朝廷合作的地方。小弟都为朝廷开建了安民米铺,而且令百姓受益良多,所以小弟这一次,想要和朝廷合作,建立安民银行。”李元琛淡定地说道。
“和朝廷合作开银行……”岳肃登时就懵了,虽然前头李元琛都说过合作,但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合作法。好在岳大人是穿越过来的,见过的也多,现代的国家,银行也不止一家,什么建行、工行、广大、浦发,比比皆是。大明朝就一个国家银行,大概确实是少了些,再开设两家国有控股的银行也不是不可。于是,岳肃说道:“元琛啊,你这个提议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小弟的意思是这样的,新建的安民银行,起步资金,由朝廷出资七百万两,我李家出资一千三百万两,每年的收益,朝廷与我李家平分,但是,运营权要给我李家,朝廷行使监督之权。倘若后续资金不够,我李家还可短暂性再行入资,但处理燃眉之急后,便可随时取回。不影响我李家与朝廷的分利。因为资金有限,暂时只在湖广本地以及全国的一些重要府县开设安民银行,如北京、南京。还有一点,请朝廷放心,在兑换制币的业务上,安民银行绝不染指,这个买卖,可由朝廷自己来做。”说完,李元琛再次浅笑,“不知姐夫以为如何?”
“公平……”
岳肃只说了两个字,此刻他的心中,那是非常惊讶,实在想不到,这个小舅子竟然会有如此眼界。更让他赶到惊讶还不是这个,而是李家的财力。一千三百万两,这得是多少银子呀,朝廷的没有银行之前,这笔银子也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要知道,张嫣能出来的内帑,也不过是八百万两。用富可敌国来描述,真的是一点也不过分。李元琛说拿出一千三百万两银子的时候,眼皮连眨都没眨,家中的银子,愈加无法估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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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改革前奏
岳肃对李元琛的眼界,与李家的财力感到无比的震惊,对他也更加佩服起来。岳肃做过闽浙总督,在杭州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那里正在发展手工业,民营的小作坊很多。这种民营工厂,朝廷是应该加以扶持的,这样一来,可以摆脱对百姓对土地的依赖,增加就业环境。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李元琛都想到了,看来,朝廷要想更加的富强,就要与更多的财阀合作,出尽繁荣。
不过,岳肃对过度发展商业,还是很反感的,他一直认为,农业与工业强盛,才是真正的强盛。当然,商业也不能忽略,农、工、商,地位不变,发展起来,也不能粉末倒置。由此,岳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一些外国农作物,比如说番薯、马铃薯、玉米,在当时都看不到,要是在大旱的时候,有这些农作物,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饥荒。一想到这里,岳肃便有了一个念头,现在大明又有了强大的海军,仿照当年郑和下西洋,进行海上贸易,多采购外国的粮食种类,不也是很好么。
见姐夫只说了“公平”二字,就不在多言,李元琛等了半天,说道:“既然你已经说公平了,那这件事,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可行,贤弟,明日愚兄就奏请皇上,料想是十拿九稳。”岳肃这才反应过来。
“有姐夫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对了姐夫,小弟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和姐夫商量。”
“什么事?”岳肃微笑地说道。
“关于海禁的事情。姐夫呀,虽然大明一直禁海,但在您做闽浙总督之前,大家偷偷摸摸,都有不少收益。可自从您强大了水师,商人们连下海都不敢,无形中,对商人和朝廷都是损失。如果能够开海,商人获利,朝廷也可以收关税,皆大欢喜的事情。前几年,姐夫为剿匪忙碌,小弟无法尽言,现在不同了,朝廷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大明朝南富北穷,北方在经过战争的洗礼,便更加艰难,自给自足,都未必可以,还要朝廷贴补。是,姐夫您开设银行,给朝廷赚了不少银子,但小弟想,朝廷也不会嫌银子扎手吧。如果姐夫您能够建议皇上开海,小弟保证,一年的关税,绝对不是小数目。还有,姐夫您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一心要中兴大明,想要中兴,起码要有银子。尤其是现在,土地兼并严重,姐夫虽然利用……解决了一些,但其他的……手中,不照样还有大量的土地,日后朝廷还会继续分封,再过百年,还不是这个样子。小弟现在,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算是跟姐夫做的交换条件吧。”
岳肃实在没有料想,自己想到的东西,李元琛也想到了,开海之事,哪怕李元琛不提,自己用不了多久,也会开海。现在倒好,李元琛还送上一条解决土地兼并的法子。解决土地兼并,最重要的是,从藩王手中收回土地,自己想过一些办法,比如说削藩,仿照宋朝,不给藩王土地。但此事说起来容易,要是提出,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岳肃也就是想想,一直不敢付之于行动。现在李元琛说有法子,那就听听吧。
“贤弟,不知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如果真的可行,愚兄明日就奏请皇上开海。”岳肃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由朝廷出钱,按照市价,购买藩王的土地。把藩王的土地买回来,不就行了。”李元琛笑呵呵地说道。
“贤弟,你这话说的可真简单,出钱购买,且不说藩王的土地众多,花钱购买,银子从哪里来,就说这些藩王,愿不愿意答应,还是两码事呢。”岳肃不禁摇了摇头。
“姐夫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眼历朝历代,不让离开封地的,只有大明。而且不止是不准离开封地,甚至是不准所属的城池,就连出城祭祖,都要上奏朝廷批准。如果朝廷将藩王的封地购回,那藩王就没有了封地,那不准离开封地的这一条,也就可以取消,准许藩王随意出门游玩。用自己的封地换银子,换自己的自由,我想许多藩王应该会答应。作为藩王,图的不就是一个富贵,太太平平,安安乐乐,银子不缺,也就是了。而且朝廷开海,允许藩王进行海外贸易,还不收关税,实在不行,再谈谈条件,这些藩王,应该都能够答应。而且,这件事情,还可以由皇上出面,这个说辞,小弟都为姐夫想好了。理由很简单,北方大旱,致使百姓造反,其原因还是朝廷没粮,无法赈济,粮食都在谁的手里,都在皇帝家的亲戚手里,那些藩王,土地最多,家中粮食也是最多,可就是不拿出来,害的朝廷没有赈济的粮米。可当流寇打进王府的时候,抄出多少粮食,像府上的粮食,堆积如山,都已经发霉了。要是说,当初他拿出粮食来,赈济百姓,岂会落到被流寇给吃了的下场。作为前车之鉴,朝廷理应有一片自己的土地,这片土地收的粮食,全部上交国库,以备不时之需,平常时日,可以自行贩卖,遭灾之时,可以赈济灾民,这就叫有备无患。此一点,朝廷至今没有做到,也亏得姐夫有管仲、乐毅之能,才肃清流寇,还天下太平。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难道皇上就不想拨乱反正么。只有皇上愿意,姐夫再施展些手段,料想那些藩王肯定会答应卖出土地。要说购买土地的银子么,只要朝廷开海,银子还不滚滚而来,只要朝廷愿意,我李家愿意和朝廷合作,一起进行海运,朝廷拨给小弟战船甲士,小弟出钱,到时五五分账,小弟敢保证,不出几年,就能把买地的银子给朝廷赚出来。”说到最后,李元琛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一些,显得是那样的胸有成竹。
对于李元琛的自信,岳肃是深信不疑,要讲赚钱,有谁比得上李家。朝廷出战船,以大明现在的水师,拿出去不敢说横扫世界,起码行驶在海上,也没有人敢惹,完全可以保证安全问题。
至于说买地的银子,岳肃在心中也简单的算了一下,通常藩王的封地是一万倾,只有福王比较高,是两万。一顷土地在明朝时期,等于五十亩,稍微多句嘴,现代的一顷是等于一百亩,而且顷和公顷不要混淆,一公顷土地相当于十五亩。
一顷土地五十亩,一万顷土地就是五十亩,当时田地的价格不等,一般的地是十两多点,肥沃的土地能够达到二十两。朝廷给藩王封的土地,大多都是肥沃了,基本上都能算作是二十两一亩。这一来可厉害了,一万顷土地的价格,就是一千万两白银。如果由皇上购买,藩王不一定会真的不买,只是这个价钱,朝廷想拿出这么多银子,一下收回这么多土地,实在是难呀。…,
再说一下,现在明朝有多少王爷,已经不在的抹去,在位的有太原晋王、武昌楚王、开封周王、兖州鲁王、太原代王、荆州辽王、武冈岷王、平凉韩王、平凉安王、安陆郢王、桂林靖江王、襄阳襄王、蕲州荆王、饶州怀王、济南德王、汝宁崇王、长沙吉王、建昌益王、青州衡王、常德荣王、荆州惠王、衡州桂王、登州信王。
亲王一共二十三位,不过因为土地有限,也不是谁家都达标,能分上一万顷的土地,有的能少点,比如说不受张嫣待见的信王朱由检,土地也有五千余顷。当然,不受待见的也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位仁兄,这里就不说了。
仗着有不少因为没有子嗣,除掉封国,以及没有被流寇干掉的,可二十三位亲王也着实够受的了。朝廷想要买回这些土地,起码要两亿两白银,即便是开设银行赚了不少,但现在要是拿出来,也够朝廷受得了。
不过,买回来也不赔,一亩地一年能打出将近三石粮食,毕竟藩王的土地,都是好地。刨去零头作为费用,一亩地朝廷能够收入两石粮食,按照最平稳的粮价,一石米卖一两银子,有十年也就回本了。
这笔买卖有得做,岳肃点了点头,说道:“贤弟的话,确有道理,如果能够实施,对朝廷乃至天下,绝对是一件好事。只是,这银子,实在太多,一次拿出来,肯定不可能,但要是逐一购买,藩王也肯定会觉得不公。这样一来,朝廷只能是攒够了银子,一次性从藩王手中将土地全都买回来。这般大数目,即便是开放海运,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拿得出。”
“姐夫,您不会是想一口吃个胖子吧。不过姐夫真的想快,也不是不行,等到银行生意发展一段时间,存银子与取银子得到民间的认可,也就可以了。到那个时候,朝廷和那些藩王交易的时候,也不用直接给银子,给一纸存单不就行了。我就不信,那些藩王能够一次性把银子都取走。”说到最后,李元琛笑了。
“贤弟高明,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合资建设安民银行与解除海禁的事,明天我就去找太后。不过……”说到这里,岳肃突然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姐夫?你怎么?”
见到岳肃迟疑,李元琛纳闷地问道。
“开海的事,为兄觉得有点早,半年之后,为兄有意提兵攻打辽东,其间要水陆并进,而且水师分担的任务很重。眼下大明水师虽已成了规模,但出征之后,再无力维持南方海域的秩序,如果挑在这个时候开海,有可能会出乱子。而且,也绝不可能抽出战船借给你们李家。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是重要,朝廷与女真人的交战,绝非朝夕之间可以打完,这当中需要对女真人的补给进行压缩,一旦开通海路,难保会有不法商人为图暴利,暗中资源女真。为保万无一失,为兄打算等到平定女真之后,再行开海。”原来岳肃想到的是这事。
“姐夫,您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辽东那边,海岸线确实很长,保不齐会有不法奸商为一己私利,走海路贩卖资源给女真人。不过姐夫,您也知道,剿灭女真一年两年的事情,如果单单因为剿灭女真而推迟开海,这几年下来,会令大明减少许多收入,而此刻的大明是最需要银子的时候。抛却这一点不提,姐夫您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皇上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过四年,便能够亲政。那个时候,姐夫您还能说一不二么。趁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将一些有惠与天下的事情办妥,得到天下人的认可,才是真格的。我了解姐夫您,您一向想要报答先帝对你知遇之恩,想要中兴大明。眼下流寇已平,皇上年幼,姐夫能够大展拳脚的时间,或许就是这几年,如果您不好好把握,等到平定辽东之后,您或许会后悔莫及。”李元琛微笑地说道。…,
“这…….”岳肃一时哑然。李元琛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正中要害,自己现在确实强大,说一不二,可等到皇上亲政,一切就难说了。虽然,皇上亲政之后,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压制皇上,但这是岳肃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而且这个世上不乏小人,这些人目前是被自己的气势所折服,不敢乱说乱动,但天晓得在皇上亲政之后,这帮人会不会在冒出来。尤其是首辅韩爌,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岳肃知道此人,不动则以,一旦动了,势必会要狠狠地咬自己一口。
现在的自己,的确大权在握,但自己仍然不能妄自尊大,轻视自己的政敌。身处高位,时时刻刻都要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被小人暗算。
见岳肃半晌无语,李元琛等了一会,才说道:“姐夫,其实小弟以为,现在开海,也不是不可。朝廷的水师战船,到底有多少,小弟不清楚,但只要姐夫能够调拨出来五十艘战船,想来就足够了。”
“五十艘,怎么可能会够?”岳肃不禁是笑。
“姐夫若是不信,那就让小弟帮您分析一下,再说一说小弟的打算。姐夫虽然将闽浙的战船大多调到北方,但仍旧留下维持当地海域秩序的战船,而指挥的战将,还多是海寇出身,以他们治海,可以做到知己知彼,乃是姐夫的妙招,乃至于即便大多水师战船被调走,闽浙海域还很太平。朝廷此番开海,姐夫不一定要开设过多的港口,小弟想,目前只开设一个,也就足够。海岸之上开设炮台,周边用大小战船三十余艘作为防御,应该也就够用。海岸内部,开始市埠,准许在此地通商、出海。但凡要出海、登陆的船只,只有停在此地才可,其他地方,都不准许。出海之时,朝廷派战船五十艘作为保护,可收取保护费,而朝廷的战船也可以自行做些生意。进出港口的或许,可收取税费,海运是暴利,朝廷在税费上不用客气,出海的货物,收取百分之一百的税费,进港的货物,收取百分之一百五到两百的税费。小弟敢保证,不出两年,这个港口便能兴盛无比,朝廷的收入,也会提升许多。不仅如此,在开海之后,小弟还敢保证,一定会出现更多的商机。”李元琛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说的……却也不错……”岳肃还真让李元琛说的有些动心,岳肃的历史水平确实不高,但念书的时候,历史课本还是学过的,小的事件不清楚,大的事件,他可是知道的。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岳肃知道,清朝推翻明朝,岳肃也知道,而且岳肃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外国的工业革命,蒸汽机的发明,虽然年代忘了,在哪个国家兴起,他也记不清了,但是,等到开海交流,肯定会知道,并且将技术引进。而且,开海之后,还可以引进许多外国的粮食作物。只要不全面开海,哪怕主力水师都去打仗,也照样能够应对,关键则是在于,这个首先开埠的港口选在什么地方。
“元琛,只开设一个港口,水师绝对可以应付。只是这个港口选在什么地方,很是关键。不知你认为选在什么地方比较好呢?”
“可以选择的地方很多,如果以现在的情况而言,选择在天津开埠,最为合适,毕竟离北京较近,姐夫能够控制自如。但有一点,天津现在停泊的战船太多,而且距离辽东又近,姐夫应该不会愿意。”…,
“没错,现在在天津开埠,确实不合时宜。”岳肃点了点头。
“退而求其次是登州,但登州海域同样离辽东较近,而且是辽东的供给出海所在,也不合适。再往南的话,青州府下最东的日照县就在海边,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了。”李元琛肯定地说道。
“日照!”这个港口城市,岳肃上辈子自然听说过,要是在这个地方开埠,应该算是不错的选择。
“腾”地一下,岳肃站起身来,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直接说道:“贤弟随我去书房走一趟。”
“小弟遵命。”
岳肃叫手下人继续吃喝,只带着李元琛来到书房,翻出地图,查看日照县的位置。日照就在海边,登州之南,青州的最东边,如果在此开埠,眼下来说,应该算是最合适的地方。此处四通八达,北上可到北京,南下便是南京,是南北直隶中间所在。对于商人来说,很是方便,选择性很强,对于朝廷来说,也很不错,距离北京不是特别远,想要控制并不算太困难,而且还不属于战备区,往来船只不会影响对辽东的战事。离登州也近,要是一旦出警,登州水师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赶去帮忙。
“贤弟果然精通地理,能选出如此好的地方,行,就在日照这里了。愚兄明日面圣的时候,就跟陛下商议此事。”
这倒不能说是李元琛的地理好,对天下间的地理都了如指掌,只是在来的时候,李元琛做足了功课,在哪里开埠,对朝廷有利,能够得到岳肃的支持,他必须要先想好。毕竟距离北京太远的地方,岳肃不一定会同意,距离辽东太近,岳肃更加不会答应,琢磨了好几天,他才选中这个位置。
合作银行业与开海,李元琛不虚此行,两个目的,全部达到。
好的生意人,就是要和国家做买卖,这样才会只赚不赔,同样,也不能只顾自己的利益,也要给国家好处,这样国家才能答应你,实现双赢。李元琛做到了,他觉得和姐夫这样的人做买卖其实很有趣。姐夫不在乎自己会得到多少好处,只在于朝廷会得到多少好处,姐夫和天下间所有的官员都不一样,这也是李元琛敬佩岳肃的地方。
到了晚上,沐天娇、李琼盈带着两个孩子回府。两个孩子是蹦蹦跳跳,高兴非常,第一次进皇宫,被紫禁城的气派所折服,深深感染。尤其是女儿岳萌,还被太后认为干女儿,一下子就成了公主,更是欣喜。当然,张嫣能认岳萌为干女儿,也是看在岳肃的面子上。
白日里没和儿女说太多的话,现在有儿女陪在身边,岳肃也是高兴,还把郑成功喊来,给三个孩子说故事听。对于岳肃讲的故事,郑成功和岳萌都很赶兴趣,唯有儿子是心不在焉,还打起了瞌睡。岳肃把故事讲完,让孩子们回房休息,自己则是去了沐天娇的房间。夫妻二人分别多年,所谓小别胜新婚,更别说是这大别了,自少不得缠缠绵绵。
第二天一早,沐天娇给岳肃穿戴整齐,前往内阁上班。处理了一些公务,到了巳时二刻,岳肃才递牌子进宫。
他的牌子,没有人敢怠慢,小太监赶紧到太后那里通传,太后传旨,御书房见驾。
岳肃赶往御书房,到得时候,张嫣与朱慈焴已经坐在那里,岳肃先行见礼,还和往常一样,不等跪下,朱慈焴就叫他平身、赐座。跟着,岳肃又向太后道谢,感谢太后对自己家眷盛情款待,以及收自己的女儿为义女一事。
张嫣少不得客套,闲话一番,岳肃才进入正题。
“启禀皇上、太后,近日来不少朝臣提议,言银行只兑换货币,眼下民间已经兑换的不离十,不少银行,一月下来也兑换不出多少银子,其收入不及俸禄,建议朝廷将部分银行裁撤。其言倒也有理,微臣思量多日,忽昨日善诚伯世子李元琛护送臣之家眷进京,夜里设宴招待,席间谈及银行之事。善诚伯世子认为,银行对朝廷的益处很大,应该大加发展,进而还会得到很大的收益,并提出一些个人见解。臣以为有理,今日特来觐见,奏明此事,由皇上加以定夺。”
第六章 说服太后
第六章说服太后
“卿家一向忧国忧民,为大明肝脑涂地,尽心竭力。前番确实有人提及银行之事,但皇上和哀家一直认为岳卿必有妥善解决之法。善诚伯世子既然有所提议,卿家不妨说来听听,如果确实可行,皇上一定会从善如流。”
听了岳肃的话,张嫣直接予以作答。
“善诚伯世子的建议,是拓展银行业务,如民间放贷,以及异地存取。现如今,民间借贷主要是从当铺以及高利贷手中借去银两,百姓吃亏很大,典当倒还可以,可是高利贷却害的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倘若朝廷能通过银行对外借贷,一定会令百姓获益良多。比如说在欠收之年,百姓没有银子购买种粮,可以用土地作为抵押,向银行借购买种粮的费用,朝廷稍微利息,这样一来,百姓解决了燃眉之急,朝廷也有了收益。当然,民间借贷也不知是为了这些,也有人是为了经商,缺少一定的本钱,或者是店铺缺少资金周转,这等事情,肯定是屡见不鲜,只要他们能够拿出抵押,朝廷都可以放贷。异地存取银两,是为了方便民间经商,商人出门,南来北往,都需要携带大量的银子,道路之上,除了雇佣保镖之外,还不知吉凶祸福,不但如此,商人到外地经商,还有可能碰到手中现银不够的情况,如果银行有能够异地取银子的作用,就会避免以上两种情况,估计很快就会得到商人们的认可,将银子存入银行,到外地取银子的时候,朝廷就可以收取费用,这笔费用,可以定的比雇佣保镖的费用低一些。”
岳肃侃侃而谈,将自己与李元琛研究的结果说出。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抵押借贷,朝廷收入利息,利国利民。异地从银行取银子,朝廷可以收取一定的费用,同样也方便了商人,亦属利国利民之策。但是,这其中似乎也有些弊端,比如说,民间借贷,一旦兴起,朝廷哪有那么多银子借给百姓?异地取银子,害怕到时难辨取钱人的真伪,搞不好会闹出不少麻烦。”张嫣主持朝局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的世面,马上就分析出不少隐患。
“太后顾虑的事情,臣也考虑到了,所以不敢马上在全国推广。善诚伯世子建议,愿意出资和朝廷联合兴办安民银行,作为前期尝试,朝廷出资七百万元,李家出资一千三百万元,经营利润双方平分,李家拥有经营之权,朝廷行使监督之权,先在湖广以及部分州府开办,逐步扩大。臣以为,有朝廷做后盾,再加上李家经商的实力,拓展银行经营,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而且,谅他李家也不敢坑朝廷的银子。而且李家还承诺,绝不开展货币兑换的业务。”岳肃坦然地说道。
“李家愿出资一千三百万元……”听了这个数字,张嫣和岳肃当初听到时一样,也懵了。张嫣知道李家有钱,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有钱,这做生意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紧跟着,张嫣就考虑到开办安民银行的问题上,商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既然李家都看到这门生意,看来这个买卖,应该是有赚无赔。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坑朝廷的银子。“岳卿,既然善诚伯一家愿意与朝廷合作,一起开办安民银行,共同发展银行业,那此事可以尝试。不过卿家要事先给李家打个招呼,不管最后如何,朝廷的银子绝不能赔,哪怕是生意赔了,七百万两银子也得给朝廷拿回来。否则的话,朝廷就抄了他李家来抵还。”…,
张嫣这么说了,也就表明同意合作。虽然是霸王条款,但也是朝廷的无奈,七百万两银子,对于朝廷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大明朝一年的税收才几个钱呀,尤其是眼下还免了三个省三年的税务。岳肃连忙欠身说道:“臣遵命,回去之后,一定将原话告诉善诚伯世子,如果他还愿意,那就合作,如果不愿意,那就作罢。”
“正是如此。”张嫣点了点头,又道:“卿家还有别的事情吗?”
“臣却还有一事。眼下银行开办,国库也远比往年充盈,正是大展拳脚,开拓发展,巩固中兴之时。臣有意解除海禁,开海进行海外贸易,增加国家与民间的收入,引进一些外国的农作物,以及生产技术,使大明朝能够更加繁荣昌盛。”岳肃欠身说道。
“接触海禁……”张嫣犹豫一下,说道:“这事可以吗?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后果?”对于开海的事,张嫣并不怎么了解,也只是听人说,以前倭寇闹得厉害。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倭寇了,开海之后,会是个啥样子,她一点也不清楚。
“不良后果,臣认为不会出现大的后果,眼下我大明水师强盛,哪怕真的会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臣也相信,凭我大明强大的军力,一定可以解决。而且,臣这次开海,也没有打算一次性的全部开放,只打算先在日照县开埠,循序渐进。日照县距离登州不远,登州现已成立水师,到时一旦有事,登州的水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去驰援,确保没有意外发生。还有,开海之后,势必会给朝廷带来极多的收入,不管是商人出海,还是进港,朝廷都可以征收重税,微臣打算,出海货物,增收百分百的税银,进港货物,增收百分之二百的税银,海外贸易利润极大,商人们一定愿意。还有,朝廷的战船也可以出海进行贸易,并保护商人的船队,向商人们收取保护费。如此一来,朝廷每年下来,绝对会增加不菲的收入。”岳肃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收入?”张嫣不置可否地问道。
“请皇上和太后放心,只要港口一开放,朝廷的收入一定与日俱增,绝对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入不敷出的情况。”岳肃说道。
“卿家说的似乎有理,但禁海之事,是祖上定下的,一旦开海,是不是会有些不妥……”张嫣有些为难地说道。
“太后,您这话不对了。在成祖时期,成祖曾派郑和七下西洋,我大明海事极为繁荣。海运昌盛,国库也跟着充盈,成祖还能拿出足够的银子修长城,编著永乐大典。后期禁海,只是因为倭寇作乱,才行无奈之举。眼下四海升平,再无倭寇,解除海禁,进行远洋贸易,正是时机。”岳肃说道。
“也对呀……”听了岳肃的话,张嫣顿时觉得茅塞顿开,认为岳肃的话没错,没有了倭寇,开海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张嫣又道:“岳卿,这件事,你们内阁票拟一下,如果认为可行,皇上就准了。”
“臣遵旨。”岳肃微一欠身,随后说道:“皇上、太后,臣还有一桩事,想要奏请。”
“卿家有什么事就说吧。”张嫣说道。
“臣想说的事,是关于藩王封地的事情。”岳肃说道。
“关于藩王封地的事……”张嫣沉吟一声,说道:“是呀,这藩王封地的事,确实叫人头疼,前些日子,福王还上本,请朝廷还他家土地。当初一句从缓,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爱卿呀,你看看能不能划些土地出来,先还给福王,省得他三天两头的上折子。”…,
原来,当初福王的土地,太后的一句以后再说,岳大人真就以后再说了。而且,这个以后还是无限期搁置,距离剿灭流寇,一年半都过去了,岳肃都没提过归还福王土地的事。福王隔一段时间就上折子,太后也是三番两次找岳肃提及此事,岳肃是能拖就拖,一直拖到现在。
今天岳肃提及藩王土地,张嫣还以为岳肃说的是福王这事呢。
“太后,现在臣倒是想拨些土地还给福王,可是天下的土地,尽皆有主,一旦强行没收百姓的土地,搞不好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要是再行造反,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不就又乱了。臣曾联系了一些勋贵,想从他们手中购买土地,还给福王,可是那些勋贵都不愿意出卖自己的土地,那臣也没有办法呀。”岳肃故作为难地说道。
“岳卿,那以前的土地,不也都有主了,可列祖列宗不都能够将土地赏给藩王么。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行了呢?”张嫣嘴上客气,心中却极为不悦。
“事情却是这样,可就是因为历代皇上总是把土地赏给藩王,令百姓手中没有了土地。百姓没有土地耕种,那他们吃什么,迫于无奈,只有铤而走险。前些年流寇作乱,皇上和太后也不是不知道,要是百姓能够衣食无忧,他们会揭竿而起么?”
“这……”
岳肃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令张嫣是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这不是因为……天下大旱……连年失收才造成的么……”
“是天下大旱、连年失收,但太后您可知道,李自成在打破洛阳之后,在福王府中搜出了多少粮食。粮食多了,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不少粮食都已经发霉了,哪怕这样,剩余的粮食都够李自成那几十万兵马三年的粮饷。李自成的兵马有近四十万众,福王家里的粮食够四十万兵马吃三年的,这得是多少。倘若当初,福王肯拿出粮食,赈济灾民,会落到最后被流寇给吃了的下场么?”岳肃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岳肃话中的含义,张嫣是明白的,若非藩王为富不仁,当初肯拿出粮食赈灾,乱子绝不会闹得那么大,以至于险些难以收拾。沉吟半晌,张嫣才道:“卿家说的道理,哀家是懂的,可是福王的土地,终究是神宗皇上赏的,现在不还给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呀。”
“臣今天想对皇上和太后说的就是这件事。藩王为富不仁,占有大量土地,收获大量粮食,国难之时,却不挺身而出,致使最后身首异处,家里的粮食都给流寇做了军饷。反观朝廷,国库空虚,京城米贵,就连供应前线的粮食,都要通过商人的捐助以及同商人合作才能得到。如果说,朝廷有一份自己的土地,自己存粮,连年储备,防止天灾**,并充分的抑制粮价,会出现这等事情吗?”岳肃再次反问道。
“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土地都是皇上的,又有什么自己的土地一说。”张嫣说道。
“话是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皇上和太后也不是没有看到,流寇作乱之时,粮价持续上涨,连官员无力购买,朝廷连供应大军的粮食都要商人资助,这还能够叫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天下的土地,不是在藩王手中,就是在富户、地主手中,这些人大多都枉顾君恩,在国难之时,不与朝廷同心协力也就罢了,还大发国难之财。如果朝廷还任而纵之,几十年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那又该当如何?”…,
岳肃的这一番话,彻底让张嫣不知该怎么作答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流寇作乱的时候,朝廷想弄点粮都困难,北京城的米价都让低级官员买不起,更别说是百姓。最为可气的是,连朝廷中伯爵,在国难之时,也不和站在一起,第一个想着发国难财。要是长此以往,谁能保证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岳肃说的没有错,可是,这些事情都已成事实,想要改变,似乎也不太可能呀。
“卿家,你说一点也没错,但现在已经这样,这些都是祖制,也不可能说改就给改了呀。一旦有所改变,天下还不得大乱。”张嫣为难地说道:“还有,就是眼前福王封地的事,卿家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要是再拖,朝廷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陛下、太后,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福王封地的事,不止是福王的封地,臣甚至在想,要是能把所有藩王土地全部收回,以后收成的粮食,全都进入国库,那朝廷以后就再也不会因为粮食的事而犯难了。”岳肃说道。
“啊……”一听这话,张嫣大吃一惊,还把藩王的土地全都收回,这怎么能行。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子呢,到时还要分封土地不说,而且那些藩王都是宗室,皇上的亲戚,朝廷怎么能这么做。
“卿家,这可万万不行。这个,还是先说说福王的事吧。”张嫣愣了半晌,才冒出这句话来。
“福王的事,臣是这样想的,福王不是一共有两万顷土地么,他想要地,朝廷一时半刻真拿不出来,不过,他要是想要银子的话,臣认为朝廷现在还是有实力按照地价,折成现银赔给他。”岳肃说道。
“折成现银。”张嫣被岳肃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两万顷土地,那得是多少银子呀,朝廷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他。”
“臣粗略地算了一下,有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应该足够。”岳肃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千五百万两……岳卿……你今天……没……”张嫣本来想说,‘你没发烧吧’,但岳肃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作为太后,这话怎么不可能说出口。她连忙话锋一转,说道:“朝廷哪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呀?”
“银子的事,请太后放心,臣既然敢提出来,就一定能为朝廷赚出这笔银子来。而且不仅可以将福王的地,用银子赎回,而且还可以用更多的银子,买回所有藩王的土地,让这些土地真正成为皇上的土地,成为国家的土地,将所有的粮食,都收入国库,到时多的可以卖掉,大灾之年,可以用来赈灾。”岳肃慷慨地说道。
见岳肃说的斩钉截铁,张嫣震惊了。这些年身处高位,她如何不知道,如果将藩王的土地收回,会给朝廷减少很大的压力,确实会像岳肃说的那样,朝廷会有许多粮食,多的可以卖掉,国库充裕,不再惧怕灾年。可是,这能做到么,一个福王的土地,就值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大明朝的亲王现在还有二十多个,合到一起,那得多少银子。这个数字,张嫣都不敢去想。
“太后,您是不相信微臣的话了?”岳肃见张嫣半天不说一句话,出声问道。
“啊……哀家是被卿家的想法给吓到了……”张嫣倒是实话实说,“爱卿呀,你说的没错,要是这些土地能够真正成为皇上所有,朝廷以后确实会国库充盈,不再畏惧灾年。但这么多银子,要从哪里来?”…,
“从银行业以及远洋业中来。陛下和太后大可放心,这些银子,用不了多久,臣就能为朝廷赚来。只是,倘若臣将这些银子赚来,陛下和太后会不会答应臣的陈请。”岳肃说道。
“倘若卿家真能为朝廷赚到这么多银子来,哀家和陛下自然愿意。但就是不知要多长时间,其他的藩王,倒还好说,福王那里,是不是应该快点。”张嫣说道。
“如果太后答应臣的陈请,福王的是,其实好办,直接给予现银,充抵土地不就行了。这么多银子,臣想福王也不会不愿意吧。”岳肃说道。
“要是给他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福王应该会答应。只是现在,国库刚刚充裕,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银子,实在……”张嫣的脸上露出不舍之情。国库现在确实充裕,但是里面的银子却没有两亿,毕竟各地的银行,也需要银元周转兑换,不留点钱,如何运行。
“太后,这等事情好办,关键在于福王答不答应。臣想,不如这样,先下旨给福王,告诉福王,土地暂时没有,要是想要,朝廷愿拿银子来顶,按土地的价格给予银子。两万顷土地,作价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待到福王领旨之后,朝廷可以先支付他五百万两,剩下的余款,再下一道旨意,分两年给他。臣敢保证,两年之内,一定把这一千万两银子给赚出来。”岳肃肯定地说道。
“先拿五百万两给他……”张嫣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说道:“行,既然有卿家的话,那就先拨五百万两给他。等下哀家让刘名果拟旨,告诉福王,地是没有了,只能拿银子充抵。这么多银子,谅他也不会觉得不公。”
“太后圣明。臣就这三件事,再无其他。等下臣回到内阁,就和阁臣们票拟开海之事。”说着,岳肃站了起来,“陛下、太后,臣先告退。”
“好。爱卿慢走。”
岳肃厉害御书房,返回内阁,随即将众阁臣召到一起,说起开海之事,让阁臣票拟。
现在的岳肃可谓如日中天,而内阁的成员除了首辅韩爌之外,都对岳肃惟命是从,哪怕是韩爌,这个时候也照样是当他的泥塑,只要是岳肃提起的事情,一概点头。
于是,这所谓的票拟,也就是一个形势,全票通过,呈交司礼监。然后,司礼监交给太后,一句话准了,盖章颁旨生效。
中午时分,岳肃返回自己府邸,将太后的意思告诉李元琛。李元琛一听这话,当时就笑了,这太后虽然一国之母,没想到也是小妇人的心性。不过也罢,你不是不想赔了么,我李家答应你就是,哪怕最后真的是赔了,你的七百万元,我也一个子不少的还给你。
人家李家是干什么的,做生意讲究的是眼界,这门生意,说句实在话,李家自己都能干。可是,他家能干没有用,没有朝廷撑腰,一切都是假的。说白了,拉朝廷入伙,主要的是要这个身份。这个世上,谁不愿意和朝廷合伙做买卖呀。
李元琛答应下来,岳肃下午再次面圣,将事情告诉张嫣。李家答应了,那对朝廷来说,这个买卖也就是只赚不赔了。张嫣让刘名果立刻拟旨,准李元琛所请,朝廷与李家合资,开设民生银行。
解禁开海,合资办银行的旨意,相继下达,随后,给福王的旨意也盖印下发,送往洛阳。
这一切,都尽在岳肃掌中,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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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教育很重要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岳肃能够说服张嫣,得到张嫣的首肯,二人联手,这个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先说圣旨送到洛阳,福王接旨,一听说不给封地,改给银子,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愿。可是,给他的是圣旨,作为臣子,绝对不能够抗旨不尊。也罢,不给地就不给地吧,给银子也行,现在家里正困难着呢,全部家财都被李自成给抢了,有这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也能办不少事情。土地的事,有了钱,还怕买不着地么。
福王随后上了道折子,表示接受旨意上的建议,没有地也行,只是这银子什么时候能够拨下来。如此正中下怀,岳肃马上给他回了旨意,一千五百万元,分两年给清,现在先拨给你五百万元。
从户部提出五百万元,从水路送到洛阳,交给福王。说句实在话,五百万元,若换在以前,朱由菘真不会觉得如何多,但是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空架子,五百万元解决了不少难题。剩下的一千万,两年给就两年给吧,反正有圣旨在手,朝廷也不可能赖账。毕竟自己还是皇叔。
福王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再说李家与朝廷合办安民银行之事。李家说能出一千三百万元还真不是盖得,足量的黄金、白银从李府提出,先到银行兑换银元,不说别的,朝廷直接先从中赚了一笔。
武昌的国家银行属于一级分行,都拥有造币的权利,岳肃一道旨意送到那里,从银行里就提出七百万元。虽然李家有经营权,但监督权在朝廷手里,岳肃派遣官吏和御史,内宫派遣太监介入,安民银行也就开展起来。
安民银行的总部设在武昌,湖广各府汉阳、黄州、承天、辰州、德安、岳州、荆州、襄阳、宝庆、郧阳、长沙、常德、衡州、永州、宝庆,按照国家银行的编制,成立一级分行。李家的买卖,不敢说遍布天下,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在洪森死了之后,自然是声势更大。很快,北直隶、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江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都成立了安民银行。
不过李家办事,那是有步骤的,在北方诸省,投入不大,只是在治所城市,以及少数几个大都市开设了银行,他的重点,是把资金投入到江南。南直隶、浙江这两个省,李家就投入了上千万两银子,保证每个县城里都要有一家安民银行。
银行的业务,以存款、取款、贷款、投资为主。
存款很简单,民间存款,利息为一年百分之二,如果是存定期,可以达到百分之三。不过,为了防止有人造假,李家制作的存折很是高级,这也是和岳肃商量的结果,采用奏折所用的硬质封面,里面存单用纸,也是最上乘的。存款的百姓,必须留下亲笔签名,以及密码,所谓的密码,就是你要留下六个数字,或者是一个问题的答案,在取款的时候使用。还有一点,那就是你所存的钱,以后需不需要在异地领取,如果不需要,那你的账户不会被转移到外地,也就是说,在外地不可能将你的钱取出来。当然,如果存钱的人死亡,家人需要继承,这一点更加容易,只要有官府开据的死亡证明,以及亲属的身份证明,那就可以了。
取款业务,主要以跨行取款为主,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取款时签名,核对留存的笔迹,说出密码来确认。在你的存折之上,会有银行的帐房加以记录。…,
贷款业务,基本上就是抵押贷款,房契、地契都可以,贷款利息,被李家定为一年百分之七。这个业务的出台,大大刺激了南方资本主义的发展,许多手工业的业主在缺少资金的时候,都到银行贷款。而且也给了一些手头紧的商人以翻身的几乎,他们可以用店铺为抵押,或者是家中的珠宝到银行抵押,换取资金。在银行贷款的利息,比民间借高利贷或者是当铺划算多了,很快就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投资业务,一般是分为两种途径。第一种,是民间有好的生意,业主拿不出足够的资金,又没有足够的抵押,那可以找银行合伙。李家亲自对你的买卖进行评估,觉得有利可图,就会出资。这种情况,分润比较大,起码要占总利润的五成。第二种,是银行出资自己做买卖,李家也不是真的有数不清的银子,安民米铺虽然挣钱,却也压资金,银行更是压钱,而且起初是光投钱,见不到多少回报,李家把银子都扔进去,再看好什么项目,一时就拿不出那么多钱了。于是,李家干脆用银行的钱来做买卖,顶多是赚了钱,和朝廷平分。
除了在南方大力投入之外,银行还在日照县以及日照县的周边府县做了极大的投入。日照县开设银行三家,这可是港口集散地,存钱、取钱、贷款的人,肯定不能少了。日照周边的府县,也都要开设银行。
在日照县开设银行,可谓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这边的银行,在半年之后,就获得了巨大收益。
朝廷开海,但只限定了一个港口,就是日照。日照县的地位,马上便起来了。消息传出,商人们蠢蠢欲动,但是朝中的官员似乎并不感冒,还打算看岳大人的笑话。熟话说,不做就不错,多做就多错,即便再谨慎,有的地方也可能砸过。
大明多年禁海,这一次重新开海,算是一个尝试。岳肃一脉的官员,没有谁懂这行,哪怕是岳肃自己,也不是很懂。原本,这等事情,随便派个官吏,派上几个税监也就可以了,但岳肃没有将此事当作小事情来看待,决定亲自走一趟。
出京之前,家里的事情,岳肃少不得要安排安排。这天中午,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连日来忙碌开海、银行、朝中的事务,岳肃都是早出晚归,都没和家人吃上几顿饭。今天还是专门抽出来的时间。
这顿饭的菜色不少,是岳肃亲自安排厨房准备的。岳大人平日吃饭,也不是不吃肉的主,但比其他的官员来说,还是要简洁不少的。通常每天是四菜一汤,有蛋、有鱼、有肉、有蔬菜,影响很丰富,对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来说,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今天的菜更好,一共是八个菜,什么红烧蹄膀,东坡肉之类的好菜,全都有。一家人落座,岳肃是一家之主,他不动筷,自然没人敢动筷。可是,自己的儿子岳森,却抢头里夹了一块鱼肉。
沐天娇坐在儿子旁边,见儿子如此,赶紧胳膊肘拐了一下。
“干什么呀?”岳森见母亲顶自己,显得很是不悦,瞥了沐天娇一眼。
“孩子还小,想来也是饿了,大家一起动筷。”岳肃并没有发作,说话间,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鱼肉。
这个时候,岳森已经将鱼肉送入嘴中。可没嚼上两口,竟然吐了出来,“呸,这鱼做的一点不好吃,比咱们在家里吃的武昌鱼差远了。”说完,又回手夹了一块东坡肉,送入口中,跟着又吐了出来,“这厨子做的东坡肉,也太差了。娘,让咱们带来的厨子重做几个菜吧,这些菜不合我的胃口。”…,
桌子上不止一个孩子,还有女儿岳萌,义子郑成功。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这事已经司空见惯,岳萌小口小口的吃饭,郑成功则是把菜夹到饭碗里,狼吞虎咽。看郑成功的吃法,菜的味道应该不错。
阮傲月和李琼盈都没有说话,有意无意地看着岳肃。对丈夫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哪敢出声啊。倒是沐天娇,宠溺地说道:“那等一会,娘吩咐厨房,给你做几个喜欢吃的菜。现在,在这里父亲吃点饭,说说话。”
岳肃没有多言,先把鱼放到嘴里,嚼了两口,咽了下去。鱼的味道不错,也是平常自己吃的味道呀,哪里难吃了。随后,岳肃又加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嘴里,味道香嫩脆烂,令人很是受用。
见两个菜都没有问题,岳肃才语气温和地说道:“森儿啊,这个鱼和东坡肉味道都很好,为何要吐了不吃呢?”
“不好吃。”岳森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你觉得什么好吃呀?”岳肃再次问道。
“我喜欢吃翠竹粉蒸鱼,麒麟鳜鱼,清蒸武昌鱼,八宝海参也不错,龙身凤尾虾也挺好,如意鸭舌、五味煎蟹,阳澄湖的大闸蟹我也挺喜欢吃的。”岳森一下子报了好几个菜名。
说句实在话,岳肃位极人臣,儿子说的这些菜,他也没吃过两样。
“你们在家里,一般都吃这些菜?”岳肃又是温和地说道。
“是呀,这有什么稀罕的呀。上回去三娘家做客,他家的菜,那才是极品,那武昌鱼可真鲜。我和舅舅说喜欢吃,他就让人每隔几天就送鲜鱼过来。还有那大闸蟹,也比家里的新鲜,而且还有许多菜样我都没吃过。他家的菜肴,比上次在皇宫吃的还要好上几倍……”岳森口无遮拦地说道。
“你这孩子,好吃就好吃呗,有什么可炫耀的,以后不许乱说。尤其是不许说别人家的菜比皇宫的好吃,知道了么。”沐天娇用柔和地语气说道。她那样子,丝毫不像是在训斥孩子。
“哦……”岳肃的声音沉了下来。自己现在已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从来没有奢侈过,吃的东西,只要营养够了,他也就满意。和阮傲月在北京吃饭,也就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何尝享用过儿子说的那些。此刻岳肃的火气,已经撞了顶门,但他还是强行压了下来,再次用慈和的语气说道:“你现在也快六岁了,一般人家的孩子,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启蒙读书。你家里的时候,你母亲可找先生教你读书识字?”
“找了,孩子读的还不错,经常被先生夸赞。”这一回,是沐天娇抢着说道。
“这就好。”岳肃点了点头,又道:“森儿啊,为父小时,家里穷,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帮你爷爷做木工,后来,家里才拿出积攒下来的血汗钱,供父亲读书。你要比父亲幸运的多,现在家中富裕的,为父做官,你的母亲还是郡主,这要令多少孩子羡慕。再过两天,父亲又要出门,学业不能荒废,你母亲也没带先生过来,为父看看,明天帮你找位先生。现在么,你给为父背段三字经听听。”
“夫君,现在正吃饭呢,背书的事,等吃完再说吧。”沐天娇连忙说道。
“桌上的饭菜,他也不喜吃,何不背背书。森儿,背吧。”岳肃又是温和地说道。…,
“我才不背书呢,书有什么可背的。”岳森撇着嘴说道。
“你说什么?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岳肃一听儿子的话,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升腾起来。嗓门提个老高,跟着重重地一拍桌子。“啪!”
他这一发火,另外两个孩子,哪里还敢吃饭,老老实实地坐着,连动都不敢动。阮傲月没有说话,倒是李琼盈说道:“夫君,孩子还小,你别吓到他们。”
“是呀,三妹说的没错,孩子还小。背书的事……先不用着急……”沐天娇也是赶紧劝说。
“不小了,都知道翠竹粉蒸鱼、麒麟鳜鱼和八宝海参了。菜名记得不少,他说的这些菜,不少我都没吃过呢。这样的孩子还小么。背书……”岳肃最后说的两字,变得极为低沉,令人不得反驳。
“娘……我不背……我也不会背……”对于父亲发火,岳森似乎并不是十分畏惧,往母亲怀里一扎,可怜巴巴地说道。
“夫君,你别吓孩子,你这一吓,再把孩子给吓笨了。要不然这样,明天你给找给先生,好好的教一教,到时候再背。”沐天娇一听到儿子可怜的声音,赶紧帮着求情。
“你不是说,他书念得不错么,连先生都夸赞。怎么,现在就背不出了。”岳肃沉声说道。
“先生也没教多长时间,就因家中有事,辞馆走了。所以,教给孩子的东西不多……”沐天娇见岳肃逼问,又改口说道。
“先生辞馆走了,难道再请先生么,家里也不是没银子,单一个八宝海参,就够请好几个先生了。”岳肃沉声说道。
“这……不是家里事多么……又要伺候婆婆、又要串门走亲戚…...所以……一来二去的就给耽搁了……”沐天娇结结巴巴地说道。
“哼!”岳肃哼了一声,说道:“好了,我现在就去给他请先生,也别等明天了。”说着,岳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道:“给我听着,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哪个敢把海参、大闸蟹,这些乱七八糟的菜给我买回来,我就跺了他的手!”
言罢,岳肃把衣袖重重一甩,向厅外走去。
厅里的人,哪个看不出来岳肃是真火了,岳肃出去半天,都没一个敢说话。倒是岳森,似乎仍是不惧,转头看了看厅门口,见岳肃不在,说道:“娘,父亲怎么了,没事发什么火呀。我不要读书,我要斗蛐蛐,我要斗鸡。北京没有意思,咱们这就回家去。”
“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就知道玩……你看给你爹气的……”沐天娇一听儿子这么说,也气的够呛,想要给孩子一巴掌,却又哪舍得下手。
“你们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个像吃错药似的。”岳森站了起来,白了母亲一眼,说道:“我回去斗蛐蛐,现在有点饿,告诉厨房,做两个我喜欢吃的菜,给我送来。”
说完,岳森大摇大摆地走出花厅。
这一刻,厅上的四个夫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阮傲月与方彩儿吃惊不小,倒是李琼盈,似乎并不觉得稀奇,可能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岳森经常如此。
“娘……我现在能吃饭么……”突然,岳萌小心地对母亲说道。
“吃吧,没事。”李琼盈柔声说道。
有了她的话,岳萌与郑成功才又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再说岳肃,此刻胸中的火气,已经窜上顶梁。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是这样,倘若长此以往,再不管教,岂不是要发展成为裴英杰那样的纨绔子弟,搞不好,还不如裴英杰呢。自己的一世英名,怎么也不能毁在儿子的手里,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先生,好好管教儿子。
家事、国事、天下事,岳大人要管的实在太多了,他也想自己教育儿子,可哪有那么多时间呀。自己再过两天就要出门了,还是先给儿子找一个先生先教着,有什么事,等自己从日照回来再说。
岳肃到了前院,喊来金蝉,让他派人出府,找一位好点的先生,到府上教孩子。
金蝉当下领命,带着几十个人,到街上打听坐馆的先生。
北京城内教书的人有的是,可以说,除了进士之外,举人、秀才都有坐馆的。不过,举人开馆,教的都是成人,不可能去当启蒙老师,去做启蒙老师的也就是秀才一档。
明朝的教育界,那是等级分明,哪怕是首辅的儿子,在启蒙阶段,也很少有举人上门,因为这太大材小用了。在《唐伯虎点秋香》里面,那个华太师家里请的老师,不也就是一个老秀才么。这个世上,也就皇上的儿子,能够是个例外,可以得到翰林院的学士讲课。
当然,以岳肃的身份,想要找个好老师,也是很容易的,除了进士找不了,找举人并不困难,只要给定义为幕僚,这样的话,上门的人都能成群结队。
金蝉带人出去之后,突然感觉很是迷糊,他哪里知道京城里在哪聘先生呀。不过他也有办法,跑到了顺天府去打听,岳大人家里的事,谁敢怠慢,府尹大人马上叫捕头去办,一定要找个好点的。作为顺天府的捕头,街头巷尾的事,哪有不知道的,那捕头很快给请来一位老学究。
老头是顺天府落地的秀才,二十岁得到秀才功名,后来一直考到四十五岁,还是个秀才。其间经常担任儿童启蒙教育工作。见四十五岁还没考上举人,他也心灰意懒,干脆不考了,从此就从事教育工作,给不少北京城的大户、官宦人家当过儿童教师。前些时日,刚刚在一富户家辞馆,因为名声在外,聘请的人还不少,别看老头自己考不行,教学生很在行,他教出来的学生,不少都考上举人和进士。老头正考虑去哪家呢,顺天府的人就来了,一说是岳大人府上开馆,找到了他,老头是激动不已,马上就一口答应下来。
金蝉见到老头,很是满意,谢过顺天府,带着老头返回岳府。岳大人府上招认,当然不能随随便便,金蝉顺路走了趟六扇门,让人查一下老头的背景。
老家伙名叫王学政,确实在京城的教育界有名,金蝉也就放心。带回府上,岳肃亲自接见,别看岳肃官大,但大明朝讲究的是尊师重道。通常情况下,一个秀才,见了岳肃都得自称学生,可今天给儿子请老师,王学政的地位也就提了上来。
和王学政聊了一会,岳肃认为此人确实有些才华,而且教育经验丰富,适合做自己儿子的老师。当下,岳肃叫人,去把儿子喊来,到书房行拜师礼。
结果,等了半天,下人也没把岳森带来,岳肃心中着急,纳闷起来,按理说,沐天娇所住的院子,离自己的书房不远,这么久的时间,两个两回也差不多走完了。
着急的功夫,小人回来了,可是,却只有他一个人。
“岳旺,我不是要你将公子带过来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回老爷的话……”下人岳旺一脸难色地说道:“小人见到了公子,可一说是老爷请公子过来拜师,公子却是死活不来,小人苦苦相劝,也没有用处。二夫人说,让老爷先等一会,由她再劝劝公子。”
“什么?”一听这话岳肃又火了,自己让他拜师,他竟然敢不过来。岳肃随即站起身来,冲着王学政一拱手,说道:“王先生,让您见笑了,岳某这就去将小犬带来,您请在此宽坐。”
“小孩子么,经常督导就好了,大人不必生气。老朽在此候着就是。”终究是教育工作者,别看只是秀才,但自恃还是比较高的,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甚是和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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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养不教父之过
岳肃请王学政宽坐,自行前往沐天娇所居住的跨院。
进到院子里,有婢女看到,连忙盈盈见礼,“老爷。”
岳肃微微点头,说道:“森儿在哪?”
“回老爷的话,少爷在后房。”婢女小心地答道。
“带我过去。”
“是,老爷。”
婢女前边引路,穿过回廊,转过一个月亮门,来到后面的小院,院子里,果见一个孩童正蹲在地上,孩童正是岳森。在岳森的边上,站着沐天娇。
这时,岳肃就听院内的沐天娇说道:“森儿呀,你父亲叫你过去拜师,你暂时就不要玩耍了,先行过去,行了拜师礼后再回来继续玩。要是去的迟了,恐你父亲又要生气。”
“我不去。”岳肃仍旧蹲在地上,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要拜什么师,我讨厌念书,我要玩。”
“要玩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等行了拜师礼,回来再玩也不迟。”沐天娇柔声劝说道。
“不去、不去……我午饭还没吃呢,哪有力气拜师……”岳森很是不悦地说道。
“饭菜……为娘不是已经让人端来了么……”沐天娇颇为纳闷地说道。
“不好吃,我要吃麒麟鳜鱼,我要吃龙井虾仁,什锦鸭舌也行。”岳森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刚刚送来的东坡肉,酱汁豆腐都是咱们带来的厨子做的,你以前不是也喜欢吃么。你说的那些菜,你父亲说不许再让人买了,谁敢再买,他就剁了谁的手。你是不知道,你父亲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下人哪敢去买呀。”沐天娇柔声细语地说道:“赶紧把饭吃了吧,要不然会饿坏的,母亲喂你。”
说完,沐天娇向旁环顾,看到饭菜都放在一旁的石几上,她几步走过去,端起饭碗,夹了些菜放到饭碗内,便走回儿子身旁。跟着,她夹了一块肉,柔声说道:“来,乖,娘喂你吃。”
“我不吃!我现在就要吃麒麟鳜鱼和龙井虾仁!”说着,岳森一抬胳膊,随手将母亲手中的饭碗打翻在地。
然而,沐天娇似乎并没有生气,还是柔声细语地说道:“儿呀,这两天你父亲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过两天他就出门了,到时母亲再叫你给你买来,做与你吃。你现在先将就的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见到儿子打翻饭碗,岳肃已然气的想要开骂,现在再一听了老婆说的话,更是火上顶门。只听他大声喝道:“你不愿意吃,就别吃!”
毕竟父子刚刚见面不久,中午吃饭的时候,岳肃几番压着火气,没有发作。可这一次,他实在是压不住了。
一听到岳肃那凌厉的声音,沐天娇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向后看去,只见岳肃正从外面走进来。现在的岳肃,面沉如铁,好似有人欠了他多少钱似得。
倒是岳森,丝毫没有畏惧,回头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忙自己的。
“夫君,你怎么……来了……”沐天娇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是三请诸葛亮的!”岳肃一边走,一边没有好气地说道。几步来到沐天娇面前,随便瞧了眼儿子蹲在地上做什么。
这一瞧可不要紧,岳肃心中的怒火,又升腾起两分。原来,儿子正蹲在地上斗蛐蛐呢。
“在家一天就干这个吗?”岳肃厉声问道。
“孩子小,就是……偶尔……玩玩……”沐天娇连忙解释道。…,
“你弟弟沐天波小的时候,也是在家玩这个吗?慈母多败儿!”岳肃也是怒火中烧,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把话说完,岳肃抬起胳膊,让沐天娇往旁边一推,俯身抓住岳森后脖领,直接把孩子提了起来。
“啊……”
岳肃急的时候,下手也没个轻重,沐天娇被推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可当她看到儿子被岳肃提起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叫道:“你干什么呀?”
与此同时,岳森也大声叫道:“干什么抓我,把我放开!”
“为什么?等会你就知道了!”岳肃再不客气,提着儿子,转身就走。
“哇……”岳森从小娇生惯养,母亲是郡主,又是岳肃唯一的儿子,所以小小年纪,就在家里称王称霸。家里的人全都宠着,不管是老太太也好,还是沐天娇也罢,都将他当成掌上明珠,一天到晚不知怎么疼才好,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所以,岳森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更是没有人敢动他半个手指头,眼下父亲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他立时就使出自己万试万灵的法宝——哭。
这招在别的长辈面前,肯定管用,当然,在岳大人面前也是管用的。儿子放声大哭,他怎能不心疼,那可是自己的儿子呀。可是,岳肃更加知道,若是再纵容下去,再过两年,儿子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紧咬牙关,腿上是毫不停留。
沐天娇听到儿子哭泣,更加着急了,母亲是最心疼儿子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加心头肉,怎能让他受半点委屈。连忙爬了起来,冲着岳肃大喊,“你要带他上哪呀?”跟着,拔腿朝岳肃追去。
门口的婢女,看到这一幕,吓得都傻了,赶紧老实地缩到一边。岳肃提着儿子,刚踏出院门,沐天娇已经追到,一把拉住岳肃的胳膊,哭着说道:“你要带儿子去哪呀?”
“当然是要好生管教,要是放在你的身边,迟早变成纨绔子弟。我可不行等他长大之后,丢了我岳家的脸面,一旦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是不是还要我亲手铡了他!”岳肃毫不顾忌妻子的哭泣,怒不可遏地说道。
“就算是管教,也用不着这样啊……孩子毕竟还小……”沐天娇委屈地说道。
“我自有分寸,你且把手放开!”岳肃一甩袖子,挣脱妻子的手,然后继续向前。
孩子、大人都在哭,院内的小人岂能听不到,不少都赶过来观瞧,看到底出什么事了。竹儿是沐天娇的贴身丫鬟,自然是第一个来的,可一看到是岳大人,哪里还敢出声。
岳肃也看到了竹儿,冲她叫道:“你去扶着郡主,劝她莫要再哭了。”
“是、是……”竹儿赶紧点头,跑到沐天娇身边,扶住沐天娇,小声说道:“郡主,这……您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
沐天娇怎能止住眼泪,儿子一个劲的哭,就如同有一把钢刀扎在自己的心头一样。眼望着岳肃拎着儿子越走越远,沐天娇心疼的更是泣不成声。
岳肃出了沐天娇所住的跨院,他也明白,眼下万万不能到书房行拜师礼了,这样的话,自己的脸面全都丢尽了。略一思量,心中有了计较,把儿子往腋下一夹,径直朝前院走去。
岳大人这么大的官,府上也少不得伺候的下人,下人们闻听哭声,不知何事,赶来探头张望。见是大人夹着儿子,全都懵了。…,
很快,岳肃来到铁虬所住的小院。铁虬早已成婚,所以不能和弟兄们住在一起,岳府大得很,自然能够分配一个院子。岳肃站到院子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喊过一个下人,说道:“去把铁虬叫来。”
“是、是……”下人不知何事,但看到岳肃的脸色铁青,哪敢耽误,赶紧去喊人。
岳森还一直哭泣,哭声将铁虬的老婆梅儿给引了出来,自从结婚之后,梅儿也不用再伺候阮傲月,平日里不是负责府上的一些内务,就是去阮傲月那边说说话。
梅儿出来,一见岳肃夹着孩子站在院外,也是糊涂了,连忙请安,“梅儿见过老爷。”
“免了吧。”岳肃压着火气,心平气和地说道。
“老爷,您这是……”梅儿小心地问道。
“我等铁虬有点事。”岳肃说道。
“那、那快里面坐。”梅儿说道。
岳肃点点头,夹着孩子朝院内走去。梅儿看着一个劲地大哭,作为女性,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小声地说道:“老爷,少爷这是……”
“别提了,等下铁虬回来再说吧。”
岳肃走到堂屋外,没有进去,哪怕自己是领导,也要避讳男女之嫌。梅儿也知道岳肃的意思,只好在一边陪着。没一会功夫,铁虬赶来过来,他看到岳肃夹着儿子,也是有些懵了,上前几步,躬身说道:“大人,您找我。”
“我是打算把这孩子放你这里看上两天。”岳肃直接说道。
“啊……”一听这话,铁虬更糊涂了,“大人,少爷怎么……”
“等下再和你说,你先安排个干净的空房。”岳肃说道。
“老爷,空房有现成的。”不等铁虬说话,梅儿就说道:“跟我来。”
说完,梅儿在前领路,带岳肃来到一边空闲的厢房。厢房内很是整洁,还有张小床,岳肃进来后,很是满意,走到床边,将儿子丢到床上。
梅儿要比铁虬聪明的多,也不再多问半句,拉着铁虬就出了房间。房间内,只剩下岳肃和儿子。岳肃看着大声哭泣的儿子,面沉如水,只道:“哭吧,继续哭。看你什么能哭累了。”
言罢,抓过一把椅子来,坐了下来。
小孩哭泣,只是撒娇的手段,你越是哄他,他反而越是来劲,你若是不当回事,他哭着哭着也就没味了,很快就会停下。
果然,在岳肃说完这句话后,没过片刻,岳森的哭声就停歇下来。
岳肃一直静静地看着儿子,见儿子不哭了,才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为父让你到书房行拜师礼,你为何不过来?”
岳森没有回答,干脆转过头去,不看岳肃。
等了半天,不见儿子说话,岳肃没有见责,再行说道:“中午到现在也没吃饭,饿了吧。”
说句实在话,岳森确实饿了,适才母亲喂饭不吃,就是小孩子任性。一向说一不二惯了,被人管教和约束,自然不情愿,所以,他是想逼迫母亲就范。可惜,时候不对,让老爹给撞上了。
岳森仍然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是想要用自己的顽强,也叫自己的父亲妥协吧。
岳肃见儿子又不说话,沉吟半晌,才大声说道:“铁虬呀,你们家中午吃的什么呀?”
铁虬中午是和金蝉他们一起吃,也没在家吃,倒是梅儿答道:“回老爷的话,家里蒸的包子。”…,
“那好,给我热几个,正好有些饿了。”岳肃说道。
“是,老爷。”梅儿答应一声,便赶去厨房。
在她家的院里,有专门的厨房,梅儿每天都是自己下厨做饭。虽然以前一直伺候小姐,做饭水平很是稀松,可这些年来,也被铁虬培养出来的,烹饪手段很是了得。
中午剩的包子,自然不能给大人吃,别看梅儿知道,岳肃不会计较,但出于身份,当然要现包几个。
面和馅都是现成的,梅儿手脚麻利,很快包了八个,蒸好之后,端到厢房。铁虬搬了张桌子,就把包子放在岳肃旁边。岳肃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微笑地说道:“梅儿,麻烦你了。”
“瞧老爷您说的,这不是梅儿应当的么。老爷,趁热快吃吧。”梅儿说道。
“好。”岳肃点了点头。
随后,梅儿拉着铁虬,又走出厢房。
岳肃看了看床上的儿子,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桌子上的包子,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该说不说,梅儿的包子,做的实在不错,皮薄馅大,味道很是鲜美。岳肃也是真的饿了,三口两口,一个包子就下了肚。
“这包子真的很好。”岳肃称赞了一句,又道:“记得小的时候,这种肉包子,一年都难得吃上一次,过年的时候,吃的饺子,也是菜多肉少。现在,想吃肉包子,什么时候都能够吃上,也算是福气了。你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里,哪里知道这种幸福。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的别说是吃包子了,就算是能吃上一个馒头,都要高兴几天。你跟他们比,不知要幸运多少。麒麟鳜鱼、龙井虾仁,对于许多人来说,别说吃了,见都未必见过。你知道这一道菜值多少银子吗?你知道这一道菜够普通百姓吃用多久吗?说句实在话,单就一个龙井虾仁,足够当年咱们一家吃上两天的。为父从县令做到知府,都没有尝过这龙井虾仁的味道。直到后面进了京城,先帝留为父在宫中吃饭,才侥幸品尝到。为父现在,已然是当朝次辅,一品大员,每日的饭菜,也没有如此奢侈,能够有鱼有肉也就足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或许现在你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明白。为父不愿你成为纨绔子弟,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懂的民间疾苦,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岳肃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可是岳森似乎并没有为之所动,也不知听没听懂。但岳肃并没有过分要求,见儿子还不吭声,又用慈和地声音说道:“你也饿了吧,起来吃个包子。你梅儿阿姨做的包子,味道很是不错。”
“我不吃。”岳森的嘴里终于蹦出了三个字。
“你自己想想吧,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拿起来吃。什么时候想要拜师、读书,就告诉梅儿阿姨。”说着,岳肃站了起来。
“我不要吃什么包子,更不要拜师读书。”岳森倔强地说道。
“你自己考虑吧。”岳肃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跟着转身离开房间。
一边走,一边吃着包子,出门之后,才将包子吃完。
铁虬与梅儿看到大人出来,连忙施礼,岳肃摆了摆手,说道:“森儿这两日就寄托在你们家中了。”
“啊……”一听这户,铁虬和梅儿都是一愣,随后铁虬便答道:“是,大人。属下一定照顾好公子。”…,
“不用如何特殊照顾,把房门锁上,没有我的吩咐,哪怕是郡主到来,也不许让她把人领走。”岳肃说道。
“这……”梅儿又是一愣。
不过,铁虬一向对岳肃的吩咐是绝对执行,马上应道:“是,大人。”
“还有,桌上的包子,就是他吃的饭,他若是不吃,提出要吃其他的,一律不准给他。他若想要出去,只需问他愿不愿拜师读书,如果愿意,便来通知我,倘若不愿,就继续关着。”岳肃吩咐道。
“是,大人。”铁虬又是点头。
“嗯……”岳肃也点了点头,似乎还不放心,想了想,又道:“给我记住,桌上的包子,他若是不吃,或者扔掉,便不可再他给吃的。饿上两顿,让他知道,什么叫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属下遵命。”
“好,就这些了,把门锁上吧。”岳肃说道。
“是,大人。”铁虬马上找来锁头,将厢房给锁上。
房门锁好,岳肃拍了拍铁虬的肩膀,说道:“铁虬,拜托你们夫妻了。”
“大人,您这是哪里话……”铁虬憨直地一笑。
岳肃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记住,如果郡主到此闹事,马上通知我。”
“是,属下记住了。”
吩咐完了,岳肃又嘱咐了一遍,这才离开,铁虬的院子,返回书房。见到王学政,岳肃只说儿子病了,故此不能前来行拜师礼,等过一两日,等到孩子好了,再请王老师过来。随后,岳肃又叫人取了十两银子,送给王学政,算是订金吧。
岳肃亲自将王学政送出府邸,别看官大,但明朝特别讲究尊师重道,儿子的老师第一次登门,怎么也要送一送。
送走王学政,岳肃不禁叹息一声。朝廷的事,本来就够多了,现在家里有出了这样一个儿子,怎不叫人头疼。不过,古语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连儿子都管教不好,何来治国一说。自己还是太傅,算是皇上的老师,儿子要是教不好的话,这个太傅,也实在太水了。养不教,父之过呀。
岳肃回到书房,屁股刚沾到椅子上,便听外面有人通传,说二夫人沐天娇前来。岳肃请夫人进来,沐天娇进门,竹儿房门带上,紧跟着,沐天娇款款走到岳肃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略带紧张地说道:“夫君,你把森儿怎么样了?”
“他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能将他如何?他现在还小,许多不好的习性,还来得及改正。这些年,我一直忙于朝廷的事,没腾出时间管教,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我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森儿。”岳肃平和地说道。
“那……夫君说得对,我听人说,夫君将他带到铁虬的院子里去了,他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现在时辰都不早了,也不知吃没吃饭。”沐天娇关切地说道。
“此事夫人就放心吧。”岳肃只能如此说话。
“森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到铁虬那里住,也不知能不能住的习惯,还有……也不知他那里的饭菜,能不能合乎孩子的胃口。要不然……要不然……把他接回来,再好好管教。”沐天娇用关切与商量的口吻说道。
“你如此宠溺于他,如何能够管教的好。我年幼之时,就随同父亲做木工,能够吃到白面馒头,已经很是高兴。再看看他,长在蜜罐之中,吃饭挑三拣四,不愿读书,只好那纨绔子弟的行径。现在不过六岁,尚且如此,长大以后,岂不是要变本加厉。你若再行如此,便不是爱护他,而是害了他。夫人,你也不希望孩子长大以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读书不行,一事无成,只会遛鸟斗鸡,成日游手好闲,做那欺男霸女的勾当吧。”岳肃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夫君,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只是孩子还小……咱们家也不是苦难……何必……”
对于沐天娇而言,孩子年纪还小,或许就是一切的借口。可不能她把话说完,岳肃直接打断了她,说道:“不要再提孩子年纪小了,难道岳丈大人在世之时,没有告诉过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么?孩子的事,休要多提,一切自有我来做主。想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等到晚上,我去你那里吃饭。”
“那、那好吧……”
这个年头,讲究的是三从四德,岳肃一说出嫁从夫,沐天娇也没了脾气,何况她本身就是温柔之人,知书达理,只是对孩子太过宠溺。当下,站起身来,向夫君告辞,返回自己所居住的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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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跪下!
“啪!”
铁虬所住的小院,厢房之内突然传出一个破碎之声,很明显,是盘子摔到了地上。首发更新
自岳肃走后,铁虬与梅儿一直没有回屋,毕竟看管的是少爷,哪敢轻忽。听到盘子的响声,铁虬瞧瞧的溜到床边,用舌头点破窗棂纸,向内观瞧。只见岳肃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盘子已经摔在地上,变得粉碎,包子滚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孩子,谁见到心中不来气,尤其是铁虬这种穷苦人家长大的。这可是肉包子呀,小的时候,他尝都没尝过。房内的孩子,要是自己的儿子,照铁虬的脾气,肯定会进去,赏他一顿嘴巴子。可终究自己的儿子,那是大人的儿子,铁虬虽然有气,但还是退了回来。
“梅儿,这小子把桌上的包子全给丢到地上了。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呀?”铁虬小声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老爷既然已经吩咐了,咱们就按照老爷的意思吧。我去把院门关上,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等下我做点饭,你吃的饱饱的,今晚辛苦一下,就在厢房外盯着,千万莫要出了什么事。”梅儿小声说道。
“好。也只能这样了。”铁虬点头应道。
院门关上,梅儿自去做饭,铁虬弄来一张桌子,搬过两把自己,放在院子中间。就像梅儿说的,千万不要出了事,夜里守在这吧。
梅儿做好晚饭,晚饭也没什么,就是中午剩的包子,热了一下,便端了出来。夫妻俩在院中用饭,还没等吃完,突听厢房内传出岳森的喊声,“放我出去!我饿了!放我出去!你们想饿死我呀!”
“大人有话,想要出去,就得答应拜师念书,否则休想出去!大人本以给你准备了包子,你自己不吃,能怪得了何人!”铁虬一向粗犷,这话也就是他能说出来,要换是金蝉、童胄等人,一定会说的十分委婉。再怎么说,那也是少爷。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岳肃才没有把儿子寄放在其他人家中,而是选择放在铁虬这。
“我不要吃这烂包子!我要吃麒麟鳜鱼和龙井虾仁!你去把我娘叫来!”岳森在屋内大声叫道。
“公子爷,不好意思,铁虬奉命在此看守,大人可没说让铁虬去帮公子传话!”铁虬不客气地大声说道。
“好呀!连你都敢欺负我,你们给我等着,看我告诉我娘,让我娘狠狠收拾你们!让我娘把你们的腿打断!”岳森见铁虬不给面子,开始大放厥词。
“臭小子,嘴巴还挺硬。你也仗着是大人的儿子,否则的话,老子现在就要赏你几巴掌!”岳肃平日里对铁虬还是礼遇有加,当作兄弟看待,没想到,这小娃娃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怎让铁虬不来气,登时就顶撞起来。
他的话刚说完,梅儿赶紧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小声说道:“夫君,你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什么。赶紧吃饭吧,他爱说什么,让他自个说就是,咱们不必理会,莫要再说那等话了……”
这功夫,厢房内又传出岳森的喊声,“你还敢打了,反了你了。你动我一下试试,我母亲是郡主,我舅舅是国公,谁敢动我一下,我母亲和我舅舅一定会活活打死他!”
“你……”铁虬什么性子,听了这话,直接站了起来,看架势,是真想进去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梅儿抢上一步,抱住铁虬,柔声说道:“夫君,千万莫要与他见识。一个孩子罢了,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是叫嚷个没完。你让他一个人喊,等他累了,也就没声音了。”…,
铁虬还是十分听梅儿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你端着包子进屋吃,我在外面守着。等会你吃完了,再出来替我。”梅儿又小声说道。
“嗯。”铁虬点头,端了一盘子包子,自到房中去吃。
果然,铁虬不再搭理岳森之后,岳森叫嚷了一会,见没人搭腔,也觉得没有意思。说实话,他也是真饿了,大喊大叫也累得慌,很快就闷坐在床上,没有了动静。
天色渐渐黑了,铁虬吃完包子,出屋和妻子交换,梅儿进去,他自行在院中守着。今天的岳森,又哭又喊,还没吃饭,眼下是又累又饿,躺在床上,不自禁地睡了过去。他还有床睡,铁虬就比较苦了,坐在院子里,快要入秋的天气,夜里也是有些冷的。好在,他有一个体贴的妻子,梅儿取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出来给丈夫盖上,就靠在丈夫的旁边,陪着他。
沐天娇的跨院,同样有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星星。
岳肃今晚确实来到沐天娇的跨院,并在她这边吃了晚饭。因为白天的事情,沐天娇的厨子得知岳大人来吃饭,心中变得十分紧张,都不知晚上做点什么好。生怕菜肴太好,惹得大人不乐,又怕做的太差,被郡主骂。这年头,厨子也不好当呀。好不容易掂对了四菜一汤,菜不是特别好,但也不差,可惜的是,由于太过紧张,咸盐放多了。
幸运的是,岳肃与沐天娇怀揣心事,也没吃上几口,更加没有批评这饭菜。夜里岳肃无心睡眠,在卧房外的石凳上坐着,沐天娇陪坐在他的身边,心中却一个劲地惦记儿子。
两个人默默无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沐天娇才开口说道:“夫君,都这么晚了,森儿也不知吃没吃晚饭。我……我现在一直挂念着他,让我去看看他好么。”
“在铁虬那里怎会不给他饭吃,我离开的时候,桌上还放着八个包子呢。他愿吃就吃,不吃就饿着。你暂时就不用去看他了,倘若去了,更加助长他的气焰,日后还怎么管教。”岳肃沉声说道。
“可是、可是……我现在的心像刀割的一样,自从有了这孩子,我这一天,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他的心上,生怕他有什么事……”沐天娇说着说着,不由得流下眼泪。
岳肃探出胳膊,将沐天娇揽入怀中,说道:“天娇,我知道,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可你也要知道,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也是希望儿子好么。为夫为官以来,不知教训过多少纨绔子弟,死在铡刀之下的,也不止十个。如果他以后变的和裴英杰,乃至像邹枫、张中信那个样子,到时或许不用我的铡刀杀他,也会死在别人的刀下。天娇呀,你也不想有这么一天吧。”
“话是这么说,可、可我该怎么办呀……”沐天娇仍是难过地说道。
“你什么也不要管,教育儿子的事,自有为夫来做。你大可放心,以后必然还你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岳肃柔声说道。
“那、那好吧……”沐天娇只能点头。
看着妻子泪眼婆娑,岳肃也是心疼,再次柔声宽慰道:“天娇,莫要再哭了,女人总是流泪,会不漂亮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是什么妙龄少女,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有什么漂不漂亮的……”沐天娇垂头说道。…,
“你的年纪哪里大了,还有你的姿色,仍然倾国倾城……”岳肃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去擦拭沐天娇的泪痕,并柔声说道:“天娇,我们再给森儿生一个弟弟好不好……”
独生子女多是娇生惯养,家里就这么一个宝,父母疼,长辈宠,很容易就能养成自私自利的性格。要是孩子多了,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就要小上很多。在这个年头,也没有什么计划生育,谁家不是好几个孩子,孩子一多,就能分散父母的爱,所以岳肃认为,要是能够和沐天娇再有一个孩子,沐天娇就不会将所有的宠溺都付诸于岳森的身上,管教起来,也会容易一些。
沐天娇当然不知道岳肃的心思,都是当娘的人了,听了岳肃的话,不由得双颊晕红,羞涩地说道:“全凭夫君做主就是……”
沐郡主之所以会害羞,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夫妻俩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长,而岳肃又很少说些甜言蜜语。以至于,稍微哄一下,就让她羞涩起来。
岳肃见机不可失,一把将沐天娇横抱起来,这一下,沐天娇更加害羞了,像猫咪一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扣住岳肃。如此倒好,儿子的事,被岳肃的一番甜蜜举动,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两个人进到房间,岳肃将妻子放到床上,放下帘幔。
一夜无话,岳肃次日一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前往铁虬的跨院。沐天娇本想跟着,但岳肃不准,她也只好作罢,心中牵挂,却也无可奈何。
卯时二刻时分,铁虬所住的小院,此刻的天色,虽然没有大亮,但也可以看得清光景。厢房之内,岳森蜷缩在床上,他现在觉得有点冷,还特别饥饿。
他曾大声喊过,说自己冷,说自己饿,但院子里仿佛没人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铁虬不是没有听到,但大人有话,孩子如果不屈服,便绝不能让他出来,也不能再送饭进去。再者说,送饭又有什么用,人家也不能吃。
屋里的岳森真是太饿了,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成年人这么久不吃饭,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是小小年纪的他了。
“我饿、我饿……”岳森的嘴里发出喃喃细语,因为躺在床上,目光很快发现了洒落在地上的包子。看到这些包子,他有心下地捡起来,但是,他的内心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吃、不能吃,这些东西不好吃,而且还脏了。我就不行,他们还敢饿死我……”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岳森饿的实在受不了了,他想的是没错,没有人敢饿死他,可他才多大,哪里能有那种决心。要知道,想要绝食而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试想历史上洪承畴那么大的人物,都没有绝食成功,最后还投降了,更别说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饿、我饿……”
终于,岳森从床上爬了起来,蹲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包子。他将包子放在嘴边,心中犹豫不绝,但是最后,饥饿占了上风,他咬了一口。
包子已经凉了,若换做平常,岳森肯定会一口吐出来,可这次,他没有吐,给咽了下去。他非但没有觉得不好吃,还认为味道很不错。“这包子真香……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包子……”
岳森再不客气,很快把一个包子咽了下去,跟着又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他现在后悔了,早知道这个包子如此好吃,他早就吃了,绝不会丢到地上。
是呀,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不饿的时候,什么东西也不好吃。这就叫饿时吃糠甜如蜜,饱时吃蜜都不甜。
岳森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撑的饱饱的。这世上有一个治挑食最好的法子,那就是饿着,只要饿到份上,吃什么都是香的。要不然,朱元璋当年饿急眼的时候,吃点馊豆腐、烂白菜汤,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这时,院外响起敲门声,紧跟着,院子里有人大声问道:“谁呀?”
“铁虬,是我。”
“是大人呀。属下这就开门。”
听到外面的声音,岳森这才意识到,原来院子里一直都有人,只是没有搭理自己。
院门敞开,铁虬躬身说道:“属下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岳肃把话说完,刚要往里走,却见铁虬抬起头来,一脸疲倦,眼中还有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岳肃放下抬起的腿,关切地说道:“铁虬,你、你怎么一夜都没睡。”
“属下担心公子出什么事,所以一直守在院子里。”铁虬沙哑地说道。
“都是为了这个小畜生……”岳肃歉意地拍了拍铁虬的肩膀,说道:“铁虬,你快快回房休息吧。等下我就把这小畜生带走,怎能因为他,让你受到牵连。”
“大人,有您这句话,铁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更不要说是照顾公子了。”铁虬感动地说道:“大人,里面请,进来说话。”
岳肃与铁虬进了院子,岳肃瞥了眼厢房,低声说道:“铁虬,辛苦你了。我走之后,这小畜生怎么样?”
“公子……公子把包子都给摔到了地上,后来到了晚饭的时候,曾喊过饿,想要出去,属下谨记大人的吩咐,没敢开门,只说让他答应愿意拜师读书,方可出来。他当时不愿,还大骂起来,属下没有理睬他,他骂了一会,许是累了,就停了下来。适才他又大叫,说自己又冷、又饿,属下本欲开门,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属下所做,倘有不适之处,还请大人责罚。”铁虬低声说道。
“苦了你了,你做的一点没错。”岳肃抓起铁虬的手,感激地说道。
“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当年盯梢犯人的时候,不也是一盯就一个晚上,和那时相比,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铁虬憨厚地说道。
岳肃一向对金蝉、铁虬最为信任,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让岳肃失望。彼此间的感情,用情同手足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两个人慢慢朝厢房走去,到得门外,岳肃说道:“你想清楚了么?要不要拜师念书,要是不愿,就再住一个晚上,什么时候答应,就什么时候出去。我这里没有什么龙井虾仁,更没有什么武昌鱼,有的就是那些你看不上眼的饭菜,要是饿了,能够管饱,要是不饿,你也不必吃了!”
房间内的岳森实在不愿再住在这里了,他已经看出,自己的这点手段,在母亲面前,虽然好使,但在父亲面前,一点也不管用。如果抗争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当下,他委屈地说道:“爹,我答应,我今天就拜师读书。”
“那就好。铁虬,把门打开吧。”岳肃吩咐道。
“是,大人。”铁虬掏出钥匙,上前两步,把房门打开。…,
房门一开,铁虬闪到一边,里面的景物,岳肃看的清楚,儿子坐在地上,盘子摔得粉碎,一旁还散落着三个包子。
岳肃记得,梅儿当初一共端上来八个包子,自己吃了两个,还剩下六个,眼下只剩下三个,显然儿子已经吃了三个。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走进房内,四下仔细地扫视一圈,当确定只剩下三个时,岳肃才开口说道:“包子好吃吗?”
“好、好吃……”岳森颇为委屈地说道。
“就是让你娘惯的!”岳肃狠狠地说了一句,跟着又道:“出来吧。”
“是,父亲。”岳森也老实了,急忙爬了起来,走出房门。
“你铁叔叔照顾了你一夜,还不向他道谢。”岳肃沉声说道。
“是……”岳森很不情愿地看向铁虬,点了下头,说道:“谢谢铁叔叔。”
“你能用功读书就好,我不枉我辛苦一夜。”铁虬温和地说道。毕竟是长辈,铁虬再怎么也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不计较,岳肃哪里肯干,突然提起嗓门,大声说道:“有你这么道谢的么,跪下!”
“啊……”一听父亲说让自己跪下,岳森一下子傻了眼,在他眼中,铁虬不过是父亲的下人,就和伺候母亲的那些下人一样,有什么资格让自己给他们跪下。
铁虬也赶紧说道:“大人,这就不用了吧……”
“你是我的兄弟,情同手足,他是我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侄子,给你下跪道谢,又有什么不可。”说到此,岳肃看向岳森,眼睛一瞪,厉声喝道:“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跪下!”
“哦……”岳森不敢倔强,只好慢慢吞吞地跪下,“多谢铁叔叔的照顾。”
“赶紧起来吧,地上凉。”铁虬随即将岳森扶起来,心中对岳肃是无比感激。待到岳森站起,铁虬又道:“公子呀,铁叔叔没有念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幸亏遇到大人,否则现在还在江湖上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你可千万不要像铁叔叔这样,一定要用功读书,长大了像你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官。”
铁虬是发自肺腑,岳森却并没有往心里去,敷衍道:“是,铁叔叔。”
岳肃何等眼力,怎会看不出来,现在儿子是口服心不服。不过岳肃知道,教育这东西,是要循序渐进的,让儿子一点一点体会,也就是了。自己若是太急,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随后,岳肃又嘱咐铁虬好好休息,带着岳森离开小院。
岳肃没有令儿子去沐天娇所住的院子,而是来到自己住的院子。让人准备早饭,他的早餐很是简单,稀饭、咸菜、馒头。
这等白米粥,岳森以前是不吃的,最起码也要加上瘦肉、虾仁、桂圆什么的,怎奈他爹不讲究这些,吃饱就行。在老爹面前,岳森不敢不吃,囫囵地吃了饭稀饭,外加几根咸菜。
今天岳肃没去内阁,留在家里,自己再过两天就要出门,早已将朝中事务嘱托给其他阁臣。吃过早饭,又等了一会,岳肃让人去将王学政王老师请来。
跟着岳肃又喊来岳萌,专门僻出一个小院,等到王学政到来,让他在此开馆。老师是要住在这的,卧房与课堂全都齐全,岳肃令岳森、岳萌在课堂行拜师礼,拜过孔圣人、拜过王学政,就算礼成。
儿子开始念书,还有女儿陪着,岳肃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这两天岳肃在家,岳森的表现很是不错,白天上课,晚上就在岳肃的院子里住,和岳肃一起吃饭、睡觉。也不挑食,课堂上的表现也挺好,王学政表示,自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岳森这么聪明的孩子,对岳森是大加夸奖,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话一点没错。
转眼,岳肃出门的时日就到了,时间算的刚刚好,郑芝龙与孔有德也就在这天一起进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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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称帝
孔有德与毛文龙进京了。
因为都是武将,皇上可见可不见,所以就打发岳肃安排,也就是了。岳肃让兵部给安排上任的凭据,孔有德去皮岛,郑芝龙去登州。
上任之前,当然是要到岳大人家里串串门,郑芝龙也想见见自己的儿子。至于孔有德,是带着老婆一起来的,还领着一个女孩,名字叫作孔四贞。
岳肃在府上盛情招待,小孩子们一起玩,大人闲谈喝酒,好不热闹。
家里开馆读书,自己的女儿也没个伴,岳肃见孔四贞很是乖巧,有心留她在府上和女儿一起读书。孔有德自然高兴,答应下来,于是岳肃又命人到户部,给孔有德在北京安排了一套宅子。郑芝龙也是带着老婆来的,看到儿子郑成功都长成大孩子了,心中很是高兴,对儿子是依依不舍。既然这样,那也留在北京住吧,岳肃又让人给郑芝龙安排了一套宅子。
相比于孔有德,郑芝龙的任务是比较紧的,新开的日照港,也算是他的地盘,所以第二天要跟着岳肃同往。孔有德可以在京城再住上几天,再赴皮岛。
当天晚上,岳肃将家里的事也安排一番,敦促儿女好好学习,并将岳森托付给阮傲月,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就由阮傲月负责照顾。岳肃又留铁虬、童胄在家,照料家中的事务。
次日一早,进宫向皇上、太后辞行,随后带着郑芝龙以及蒋杰、金蝉等一班手下,乘坐郑芝龙带来的船队,前往日照。
朝廷在日照开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天下尽已知晓。但凡有些先见之明的商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日照县靠拢。尤其是北京城内的商人,大家伙知道,岳大人都亲自去了,可见朝廷对这次开海何等重视,先下手为强,或许能够拿到一些好处。
海外贸易赚钱,这一点莫说商人知道,官员们也知道,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员,好似英国公、广恩伯这等大佬,都私下派人前往日照。
岳肃从通州出海,不一日来到日照县。山东巡抚吴如梦带同布政使、青州知府、日照县令等大小官员,来到海边迎接。岳肃下船,简单客套一番,就在海边十里处扎营,搭设行辕。随后,一道道政令从岳肃的行辕内发出。
既然是开设港口码头,自然要搭建炮台,以防万一。水师大营也要有,这些事情,交给吴如梦与郑芝龙来做。
除此之外,岳肃还下令征地,日照县城外靠近沿海的土地,全部征用。只要是有主了,拿着地契,到岳大人这里领银子搬家,连房子带地,岳肃给的是特高价,一亩二十五两,房子也是按照县城内的房价给予银子。如果不想要钱,岳肃可以在城内还给他们房子。
这个条件,令百姓皆大欢喜,他们土地,多说一亩能值个十几两银子,岳肃给二十五两,这笔钱,不管到哪里都能买出更好的土地。
不过岳肃很快发现,这里的土地,位置好一些的,都已经有主了,这些土地的主人是安民银行。
岳肃马上让人去找李元琛,李公子早在城内,是欣然而到。
在行辕大帐见面,岳肃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贤弟呀,你把这边位置好的地皮都买了,你让朝廷再怎么运作?”
“姐夫,您这话就错了,什么叫我给买了呀,安民银行也是朝廷的买卖,我们银行也是做投资生意,不然如何赚钱。这片土地,我们银行除了在此开设分行外,还准备修建铺面和仓库,然后租给商人,从中赚些银子。姐夫,我们银行这么做,不会不行吧。”李元琛笑呵呵地说道。…,
“你小子下手到早。”岳肃心中虽然不悦,但李元琛的话也没错,安民银行也不是他李家自己的买卖,同样也是朝廷的买卖。现在来看,朝廷是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也罢,事已至此,岳肃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那你建你的,朝廷建朝廷的。”
接下来,官府和安民银行都行动起来。岳肃建设的,主要是仓库和铺面,和李元琛想的一样,铺面租给商人,仓库由朝廷来经营。
不过李元琛的手段似乎更高,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建设店铺和货行外,还开设了酒楼,客栈,青楼,好在这家伙是言而有信,这些买卖都算是安民银行投资开设的。
有钱好办事,钱多、人手多,只两个月的功夫,日照港就有了些模样,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店铺建好,朝廷和安民银行一起开始招租,安民银行所占的地盘,位置靠前,相对要好上许多,尤其是铺面之类的还没等开设,酒楼、客栈、青楼就已经开张了,着实令商人们看好,一个个是先到这边承租。
来了这么多商人,李元琛的酒楼、客栈、青楼买卖都相当不错,谁叫岳肃那边没有,几乎把到来的商人全都吸引来了。
但李元琛的铺面终究是有限的,没过三天,连最差的铺面,都租了出去,商人们见这边没有了,才只好到朝廷那边承租。
岳肃一瞧,心中暗道,自己做生意的本事,和李元琛相比,简直差的太多了。
承租铺面的工作是与海运工作一起进行的,在水师大营与炮台建好之后,岳肃就表示,准许商人出海。由于现在的战船不用打仗,岳肃先拿出五十艘大海船,对外承租,开展海外业务。
现在想要出海进行贸易的商人,如果没有船,可以租朝廷的战船,战船之内,每五十平为一个单位,租金五百两银子,另外还要缴纳二百两银子的保护费。
朝廷的大海船虽然大,但也只能僻出二十个单位来,毕竟船上还要有官兵,火炮、炮弹等一干军械都要有地方存放。
除了交保护费外,出港还要缴纳百分之一百的税费。
价格看起来挺高,但商人们一算,这买卖十分划算,有朝廷战船护航,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闪失,货物一运到外国,那便是几倍,甚至十几二十倍的利润,这买卖做得来。
于是乎,商人们一股脑地跑去进货,丝绸、瓷器、茶叶等许多货物,先后被运了过来,登船出海贩卖。
第一批出港的,是乘坐朝廷的战船,接下来的就不行了,朝廷的战船只负责保护,船上运输朝廷需要贩卖的货物。商人只能自己弄船,在此出海,缴纳税费和保护费。
第二批出港的,能有八十多艘商船,每艘船按照大小,收取一百两到三百里不等的保护费。这一算下来,光保护费朝廷就能收入一万多两。朝廷也派出三十艘战船,随同出海。
出海返货,来往一趟,起码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三个月后,第一批出海的战船回来了,租战船出海的商人们,带去的货物,全部贩卖出去,赚了不少银子,并在国外采购不少紧俏货物回来。
入关要缴纳入关税费,百分之二百,商人毫不含糊,照章纳税,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岳大人还在这边,谁敢偷税漏税。…,
货物一下船,马上就有等候在岸边的商人上前寻价,一旦谈妥,是立刻交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海的是越来越多,日照港也是越来越繁华。
“唉……”
盛京宫城之内,皇太极一脸的憔悴与烦忧,看他的样子,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焦虑。
皇太极能不烦心么,上次打算绕道入关,结果遇到明军顽强死守,自己骑兵派不上用场,攻城器械和守城的器械相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最后闹了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还伤了贝勒多铎。
这次失败,令女真人的士气受到很大的打击,返回盛京之后,麻烦事很快就来了。女真是游牧民族,不愿耕种,土地都是由汉人耕种。眼下年景不好,收成的粮食,实在不多,汉人耕种的粮食,基本都被女真人抢走,民族矛盾日渐加剧。皇太极虽然有心缓和,无奈粮食确实不够吃的,如果分给汉人,女真人得到的就少,大家都得饿肚子。自己打仗,依靠的是女真人,这些汉人,要差得多。可是,也不能让这些奴隶都饿死呀,他们死了,谁来耕种。勉强给汉人奴隶一口饭吃,不让他们死了,也就行了。
皇太极本以为第二年能好点,可是一样,下不了几场雨,地里还是没打出多少粮食。去年国库里的余粮都吃的差不多了,要是长此以往,那可真就不用过了。
摆在皇太极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三条。
第一条,还是老法子,率军进关去抢。可是朝廷九边那是防卫森严,强攻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是突然袭击,出奇制胜,杀守城的明军一个措手不及,抢进关去。谁曾想,大明朝出了一个倒霉的吴思南,一想起这个人,就让皇太极恨得牙痒痒,但凡能够出入关口,现在都跟他效仿,在门口挖上陷坑,影响骑兵突袭的速度。突袭不行,想要硬攻杀入长城,怎么可能。
第二条,和大明议和通商。皇太极三番五次提出议和,两国通商,可每次都没大明朝给否了,别说议和,你想称臣都不给你机会。
第三条,也是皇太极绝不可能走的一条路。这条路就是恢复游牧民族的本色,退出城郭,让族人继续以游牧为生。
御书房内,除了皇太极之外,还有范文程。今天是皇太极特意叫他来的,可是自范文程进屋之后,除了见礼,皇太极再没主动和范文程说过一句话。范文程就这样一直干坐着。
范文程的耐性一向很好,皇太极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干坐着。又过一会,皇太极终于开口了,“范先生,现在我女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粮食欠收,内部实在不稳,如果长此以往……”说到最后,皇太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汗,眼下的局势,奴才也看到了。如此坐等,绝对不是个办法,咱们必须要有所行动。”范文程淡定地说道。
“本汗也知道,应该有所行动,可是现在,想要入关实在太难,咱们还能怎么动呢?先生,不知你有什么法子?”皇太极说道。
“有!但只有一个。”范文程肯定地说道。
“什么法子?”皇太极一听说范文程有法子,连忙追问道。
“称帝!”范文程坚定地说道。
“称帝……”皇太极听了这话,不仅纳闷起来,这何解决物资问题有啥关系呀。他随即问道:“范先生,现在称帝,似乎不太合乎时宜吧,而且,就算本汗称帝,也无法解决粮食问题呀。”…,
“对大汗来说,称帝是唯一的法子。长城各隘口把手森严,中原的流寇也已被明廷平定,现在我女真想要主动攻击,绝没有什么胜算,破关而入,更是不能。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诱明廷来攻打我们。”
范文程的话刚说到这里,皇太极马上恍然大悟,说道:“先生所言不错,只要本汗称帝,明廷势必大怒,很有可能发兵来攻。这样一来,我女真的内部矛盾,随即就能化解,众志成城,抵御明军。明军只要出关,万万不是我八旗勇士的对手,取胜之后,明廷的士气定然动摇,我军才可伺机破关。”
“大汗所言极是,奴才就是这个意思。”范文程说道。
“范先生,多谢你的高见。本汗这里还要麻烦先生一下,再帮我起草一份文书,送往明廷,就说本汗已然称帝,要与大明朝结为兄弟之邦。”皇太极精神头十足地说道。
“奴才遵旨。”
第二天,皇太极就召见众贝勒与一众大臣,说起称帝的事,反对派也不是没有,但是特别少。以多尔衮为首的三旗,是全力支持,于是,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
随即,皇太极派使者入京,递于表章,言明自己称帝之事,要求与大明朝结为兄弟之邦,并且希望议和通商。
表章一到北京,立时大哗,这等大事,皇上再小,也不可能不上朝。皇极殿内,文武百官是夸夸其谈,都说女真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兄弟之邦,谁和你是兄弟,你有资格和我泱泱中华称兄道弟么?蛮夷小邦,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打!这次一定要打!
一众官员无不愤慨,全都嚷嚷着要狠狠地教训女真人。尤其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可谓是看眼不怕乱子大,喊得最凶,为了彰显自己爱国,彰显自己的情操,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请求皇上发兵攻打女真人。
朱慈焴看到这个架势,也是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岳党的官员赶紧站出来,先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与鞑子势必两立,然后又说,开战不是小事,是不是通知在日照的岳大人,让他回来拿个主意。
一听朝臣提起岳肃,朱慈焴马上有了主心骨,说道:“爱卿说的不错,快快给岳卿传旨,让他回京议事。”
“陛下圣明。”
岳党官员当即附和。朝廷的旨意,也马上从京师送往日照。
自开海之后,日照港取得不小的成绩,商业发达,财源滚滚,为朝廷赚了不少银子。李元琛的安民银行,更是赚的钵满盆满,异地取款与贷款业务,忙的不可开交,天天都有大把的银子赚。
商人也高兴,有朝廷的军舰护航,出海经商风险极低,往来利润,令人做梦都能乐醒。
岳肃以亲信官员管理日照港,派了税监、御史,一切事务,基本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他也有心想要回京,刚要写折子,京中的密信就送来了,见是说皇太极称帝,皇上下旨让自己回京,岳肃遂叫人打点行装,准备接旨返京。
圣旨到来,岳肃领旨,返回北京。
船队抵达通州码头,刚一上岸,就见童胄带人在此等候。岳肃还以为童胄是特地来迎接的呢。
“属下参见大人。”童胄也看到岳肃,赶到前面,躬身说道。
“不必多礼。童胄呀,怎么跑这么远来迎接,在城外等着就好,以后再不用如此来。”岳肃和气地说道。…,
“启禀大人,属下是有要事,要禀报大人,故特地在此等候。”童胄说道。
“出什么事了?”岳肃诧异地问道。
“是……是郡主带着公子走了。”童胄说道。
“哦?”一听这话,岳肃更是纳闷,赶紧问道:“无缘无故,她干什么要离开京师呀?可知道是要去哪里?”
“是要回湖广。”童胄如实说道。只是却没有因何离去。
“就算要走,也该知会我一声才是……”岳肃盯着童胄,沉吟一声,又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是出了点事……”童胄迟疑一下,点头说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说。”岳肃催促道。
“是、是……是公子他、他……”童胄吞吞吐吐地说道。
见童胄始终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岳肃不禁有些急了,怒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那小畜生又干了些什么?快说!”
“是,是……公子把……把王先生给打了……”童胄说道。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不到六岁,怎么还能把王先生给打了?”岳肃这下更急了。
“事情发生在五天前,具体何事,属下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小姐说……好像是王先生让公子背书,公子背不出来,然后王先生就罚公子抄写,公子发了火,抄起砚台,撇了出去,打中了王先生的额角。王先生登时跌倒,起来之后,是负气而走。郡主得知之后,次日早上便带着公子离开了京城,说是要回湖广。属下本来打算去日照通知大人,可听说朝廷已经下旨召大人回京,怕过去扑个空,所以才在此等候。”童胄将事情的大概,如实说了一遍。
“竟有这等事……”岳肃听罢,气的是牙根直痒痒。这个年头,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学生打老师,事情传出去,这个学生都得让人骂死。
岳肃哪里还能耽搁,大声叫道:“备马,快备马!金蝉、殷柱、童胄、厉浩荃、虎子,你们五个速速随我回府,蒋先生与厉浩然带大队走!”
命令下达,马上有人牵过马来,岳肃飞身上马,带了五名手下,就朝北京赶去。
很快,六人抵达北京。虽然岳肃着急,可街上人特别多,岳肃也没带仪仗,只穿便服,没人让他,也不敢策马狂奔,只能耐着性子,牵着马走。
没走多久,却听前面有两个人正一边走一边闲谈,这两个人都是书生打扮,显然是士林子弟。
“真是教子无方呀,想那岳肃何等人物,托孤之臣、当朝次辅、为官刚正、治军有方,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儿子来,竟然敢打自己的老师。”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岳肃的功名,本来就来路不正,当初还杀了自己的老师一家,有这样的爹,生出那样的儿子,不也正常么。”
这两个人的声音说大不大,但岳肃一行听的是清清楚楚。听到有人编排岳肃,厉浩荃立时就火了,抢上一步,一把将那个骂岳肃的人给拽住,大声喝道:“小子,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不想活了!”
书生被厉浩荃拽住,先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有些骨气,大声说道:“我说什么该你何事?快把你的手给我放下,天子脚下,怎出了你这等野蛮之人。”
“你说别人我不管,但你说岳大人,就……”
不等厉浩荃把话说完,岳肃在后面大声说道:“浩荃,把手放下,不要多言,咱们快快赶路。”
“是!”见岳肃吩咐,厉浩荃只好松开手,忿忿地走回岳肃深厚,牵马继续向前。
“什么人呀,该不是脑子有病吧!”刚被拽住了书生,整了整衣襟,很是不悦地说道。
他身边的那个书生,倒是有些眼力,拉着他一把,低声说道:“不要乱说了,我看刚刚说话之人,气度不凡,想来是有些来头。他手下之人,一听你说岳肃的不是,才过来拉你,可见他们很有可能是岳肃的人。岳肃权倾朝野,咱们还是不要乱讲了,一旦惹恼了他,怕是要惹来祸事的。”
这人的声音很小,岳肃自然没有听到,当然也没心思去听,带着手下抓紧时间赶路。表面上,他还能做到不动声色,可是此时此刻,早已怒火中烧,自己的脸全被丢尽了,街头巷尾竟然都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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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诡计
岳肃回到家中,铁虬正在门首等候,见岳肃到来,连忙带人出迎。
“去叫三位夫人到书房等我。”岳肃吩咐一声,步入院子,直接朝沐天娇所住的跨院走去。
来到院子里,果然已是人去楼空,岳肃的拳头紧紧握着,火气之上,可想而知。站了片刻,他才一甩衣袖,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此刻铁虬已经通知三位夫人到书房等候,岳肃独个进入书房,阮傲月、李琼盈、方彩儿皆起身见礼,“夫君……”
岳肃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反手关了房门,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定。
“天娇带着森儿离去,你们想来也都知道吧。”岳肃扫了三位夫人一眼。
“是……”三女点头。
“琼盈,天娇为何离去,应该你最清楚。萌儿还与森儿一起读书,你来说说,我不在的日子里,到底出了何事?”岳肃看着李琼盈说道。
“是……森儿用砚台打了王先生…….”这等事,李琼盈也知瞒不住,只能如实述说。她的说辞,和童胄一般无二。
岳肃听罢点了点头,压着火气,又道:“往日你与天娇都在湖广老家居住,森儿在家中的表现如何?”
“这个……”李琼盈的脸上露出难色。
“赶紧说,莫要包庇!”岳肃的声音提了起来。
“森儿是岳家独子,在家中自然是谁都娇惯,溺爱有加。虽然偶尔犯点过错,但他毕竟是个孩子。”李琼盈小心地说道。
“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叫惯子如杀子么?说说,他都在家犯了那些过错……”说到这里,岳肃突然想起一事,就是那日全家吃饭之时,沐天娇说过,家里曾给岳森请了一个老师,后来那老师因为家中有事,辞馆走了。不过当时,沐天娇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是另有隐情,岳肃虽然看出,却没有当面揭破。现在记起,随即说道:“森儿在家的时候,我记得不是说也给他请过老师么,他是如何对待老师的,那先生又是如何教导的呀?”
“这个……我、我也不太清楚……”
岳肃一向不怒自威,大奸大恶之人,在岳肃面前说谎,都难以遁形,更何况是李琼盈。她支支吾吾,岳肃一眼看出端倪,这一回他可没有和颜悦色,厉声喝道:“都告诉你不要包庇,给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是再有不实,被我查出,马上一纸休书休了你!”
一听这话,李琼盈吓了一跳,岳肃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火,竟然还说要休妻,显然是动了真怒。李琼盈再不敢隐瞒,老实说道:“在老家的时候,姐姐曾给森儿请了两个先生,但那时萌儿并没有跟着念书,所以,那两位先生具体是因为何事辞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府里的人说,第一位先生,被森儿泼了一身墨汁,也一怒之下走的。第二位先生……为何走的,真的不得而知了……”
“好呀!好呀!”岳肃气的重重一拍书案,骂道:“小畜生,我的脸都被他给我丢尽了!还敢给我跑,我看他能给我跑到哪去!”
说完,岳肃再次扫了三位妻子一眼,说道:“你们都暂且退下吧!”
“是,夫君……”
三位妻子起身告退,谁都看得出,岳肃现在是一肚子火,千万不要招惹。待三人退下,岳肃又大声喊道:“金蝉、殷柱、童胄、铁虬、浩荃、虎子,你们全都给我进来!”…,
声音落定,六个人鱼贯而入,躬身说道:“大人。”
“金蝉、殷柱、浩荃,你们三个,立刻带人出京,给我南下去追,一定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抓回来!”岳肃大声命道。
“啊……”三人听了这话,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领命,哪怕是厉浩荃一向冲动,也没敢直接答应。毕竟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知道岳大人要抓的人是谁。
“怎么?今天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岳肃气势汹汹地说道。
“大人……属下哪敢不听大人吩咐,只是……”金蝉颇为为难地说道:“只是公子和二夫人在一起,倘若我等前去拿人,夫人出面阻拦,我等该当如何?倘若动强,于情于理实在不合,而且夫人是郡主,身边护卫众多,一旦动手,那…….”
还是金蝉脑子够用,他的一番话,确令岳肃无言以对。岳肃心中暗道:“金蝉所言不错,让他们前去捉拿,如何能够拿来的回来,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有心亲自去追,一想也是不妥,现在皇太极称帝,皇上着急见自己,面君之事,不能耽搁。而且,面君之后,肯定还要商议开战事宜,国家大事,怎么也比自己的家事重要。再者说,如果自己亲自去追,事情少不得要闹得沸沸扬扬,传将出去,自己的脸更是没地方放了。可是,不马上将儿子抓回来,也是不行,京城之内,已然传开了,怎么也得让儿子到王先生那里负荆请罪。
思前想后,岳肃想出一计,说道:“金蝉,你说的没错,确实不能这般前往,这样……”岳肃沉吟一声,才道:“金蝉,你带四个人,南下追赶,倘若遇到夫人,莫要说是抓拿那小畜生,只说京城之内,小畜生打伤王先生之事,已然传的沸沸扬扬,我回到京师,听闻此事,一下子急火攻心,昏死过去,至今没有苏醒。我谅她听到此消息,必然马上回来,倘若她带着儿子随你一同返回,自然最好,如果只是只身回来,让随从护卫儿子继续赶路……你且不必管他,只随同夫人返回北京就是。”
“属下遵命。”只要不动武,金蝉自然愿意,连忙躬身领命。
当下,又听岳肃说道:“童胄、铁虬,我这里写一封信给关羽,然后你们拿着此信与我的令牌,和金蝉一起出京,但切记,莫要被夫人看到。倘若夫人带儿子随金蝉一起回来,你们不必露面,倘若只是夫人随同金蝉回来,在她走远之后,你们便将小畜生给我截住,将书信与我的令牌交给关羽,令他把人给我交出来。他乖乖交人,那是最好,如果不交……”说到这里,岳肃咬了咬牙,“就把人给我抢回来!”
“是,大人!”不等童胄说话,铁虬直接躬身领命。
岳肃这也是无奈之举,随后亲笔写了一封信,盖上大印,又将自己的令牌给铁虬,让他将书信与令牌随身带好。这才让三人带着五十名护卫离开北京。
金蝉等人走后,岳肃压了压心中火气,叫厉浩荃和殷柱随同自己前往紫禁城。临行前,岳肃叫人封了一百银元,并打发手下上街购买四色礼物,买好之后,到紫禁城外等着。
一切安排妥当,岳肃前往紫禁城,在宫外递牌子觐见。没一会功夫,有小太监出外传旨,叫岳肃御书房见驾。
岳肃来到御书房,此刻张嫣与朱慈焴已经在内等候,见礼完毕,岳肃在下手落座。…,
“岳卿,这是皇太极让使者送来的表章,你且先行看看。”
岳肃刚坐下,张嫣就发话了,一名小太监接过表章,呈到岳肃面前。岳肃接过,展开观瞧,很快看完,将表章还给小太监,便欠身说道:“皇上、太后,胆敢称帝,妄图与我大明结为兄弟之邦,简直是自取其辱。臣在两年前便有意发兵辽东,收复大明江山,现在正好出兵。只请皇上和太后放心,此次出兵,臣定有十足把握,平定辽东。”
“卿家的才能,哀家与皇上一向放心,想来定能马到功成。只是不知卿家打算何时出兵?”张嫣开口说道。
“眼下已是年终岁尾,辽东寒冷,不宜劳师远征,臣以为,待到春暖花开之际,再行出兵,也是不迟。到时水陆并进,定能收获全功。”岳肃肯定地说道。
“卿家有此把握,那是最好。此般时节,确实不宜发兵,如此便等到明年开春吧。”张嫣说道。
“微臣遵旨。”岳肃欠身应道,跟着又道:“陛下,太后,此番臣前往日照开海,一切顺利,眼下已然获利不少。臣敢肯定,不出一年,定能给朝廷带来五百万元的收益。”
“这么多!”一听这个数字,张嫣立马一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收入这么多,朝廷这下可发了。
“这还只是前期取得的收入,待到稳定一年,臣打算继续开设港口,鼓励民间出海,到时收入一定更多。”岳肃肯定地说道。
“爱卿真乃我大明朝中兴之臣,不负先帝所托,先帝在九泉之下,知道卿家能取得这番功绩,想来也是高兴的很。”张嫣深情地说道。
“此乃做臣子之本份,先帝托孤之恩,臣永生难报,哪敢不尽心竭力,更加不敢居功。”岳肃谦逊一番,随后又道:“启禀皇上,前番臣总督闽浙之时,曾在浙江施行县令选举制度,数年过去,浙江一直如此,已然取得一定成效。官员不敢贪墨,真心为百姓做事,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所以微臣打算,再行在别处开展,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县令选举制,确实取得了一些成绩,尤其是浙江这个地方,民间富庶,资本主义正在发展,百姓的觉悟,不断加强。由自己来选举父母官,百姓自然高兴,选举上来的县令,要是不为百姓做主,百姓就能让他下马,所以被选上的县令,一个个是尽心竭力。不仅如此,浙江的百姓也渐渐增强了选举意识,备选的官员,必须要进行宣传,言明自己上任之后,都打算做些什么,比如说在哪里修桥铺路,努力发展什么业务。哪个官员说得好,说的实在,百姓才选谁,然后再看你做的怎么样。如果说一套、做一套,第二年考核的时候,百姓就会集体不满意票,让你下台。
这套模式是岳大人发起,现在的岳肃如日中天,下面的官员哪敢舞弊,尤其是岳肃已经放话,准许百姓因为此事,到北京告状,可以直接刑部,自己这里。集威之下,浙江的上下官员,谁也不敢在这方面耍手段,搞些猫腻什么的。
朱慈焴当然不知行不行,只能看向母亲,张嫣对这件事也知道一些,并没有出过什么麻烦,眼下岳肃又提出继续开展,张嫣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浙江那边施行的不错,那就继续开展吧。只是尺度要拿捏的好一些。”…,
“这点臣明白。”岳肃欠身应道。
“那就好,就上述二事,卿家在内阁票拟一下,拿出一个章程,让陛下看看。”
“微臣遵旨。”
“不知卿家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张嫣又道。
“再无他事。”岳肃说道。
“卿家从日照远道而回,舟车劳顿,想来也没好好休息,现在就回去休息去吧。”
“微臣告退。”
离开御书房,出得紫禁城,岳肃上轿,此刻下人已经将四色礼物买好,岳肃吩咐前往王学政家。
这个年头,老师这个工作,并不是什么高收入的行业,而且想要当老师,也必须要先修师德。因为王学政都是给名门大户的孩子当老师,收入要比普通老师多上一些,在北京城里的宅子还算不错。
来到王府门前,殷柱上前敲门,门内很快传来声音,“请问是谁呀?”
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态度很是礼貌,看来王家不愧是书香门第。
“是岳大人到此。”殷柱说道。
“啊……是岳大人来了……我这就开门……”青年连忙开门,现在岳肃已经下轿,刚刚面圣,岳肃穿的是官服,此刻也没换下,青年怎么认识这一品大员的袍服,连忙躬身施礼,“学生王作年参见岳大人。”
“免礼,不知王先生可在家中,你和王先生又是何关系呀?”岳肃温和地说道。
“家父正在家中,学生是在家行二,现是秀才功名。”王作年如实答道。
“前日犬子折辱了王先生,本官今日是来向王先生道歉了,不知可否带本官进入拜见王先生。”岳肃客气地说道。
“大人快快请进。”王作年说着,让开道路,请岳肃进门。
岳肃走进王府,王作年在前引路,将岳肃带到后院主房。“家父就在房中,学生进去通禀。”
“好。”岳肃点了点头。
王作年敲门而入,不一刻功夫,扶着王学政走了出来。王老师额头包扎着白布,看精神还算不错,估计也就是气急染病。
王学政出来,刚要给岳肃见礼,岳肃抢先一步,躬身说道:“小犬令王先生受辱,肃实在过意不去,今日专程登门谢罪,还请王先生海涵。”
岳肃是何等身份,当朝一品大员,能让躬身施礼的,天下间也就剩下皇上,哪怕是王爷勋贵,岳肃顶多也就是客气一下。今日给屈身行大礼,也可见其尊师重道,王学政不禁一阵感动,诚惶诚恐,说道:“老朽何德何能,敢受大人大礼,这岂不是折杀老朽了。岳大人,快请不要这样。”
“那小畜生侮辱师长,此刻逃离家门,肃已派人前去抓拿,等将人带回北京,一定让他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肃身为人父,教子不严,使他做出有辱斯文之事,今日理当登门谢罪。”岳肃说完,又是一礼。
当爹不容易呀,儿子犯了错,都得老爹来赔罪。这年头可不是什么金钱至上,一切朝钱看的时代,尊师重道、文人风骨,半点含糊不得。要不然,光口水都能淹死人。别看岳肃官大,什么时候也没少了敢参他、骂他的人,这就是明朝。别说岳肃了,以前权倾朝野的严嵩、张居正不也照样挨骂、被参么。这就叫文人的气节,不为当权者说话,敢于抗上。
对于这等事情,岳肃从来没有反感过,他不怕挨骂,如果自己有过,一定要改。而且,岳肃还很是赞成这种制度,认为这是一种节操,值得人们尊敬。虽然有些人骂自己是别有用心,但同样也说明这个时代的文人有骨气。总比一些文人每天只知道歌功颂德,为当权者吹捧好得多。…,
见岳肃诚心道歉,王学政更加感动,连忙颤颤巍巍地伸手扶住岳肃,语重心长地说道:“世人都说岳大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今日老朽真心服了。能得到岳大人的一礼,老朽此生无憾,岳大人,快快进屋坐,作年,赶紧吩咐奉茶。”
岳肃与王学政进屋落座,少不得又要安慰老人家,说了一会话,岳肃起身告辞,留下银元和四色礼物,王学政本不想收,可岳肃一定要给,王老师只好收下。
返回自家,岳肃休息一夜,第二天前往内阁办公。
今天要谈论的是昨日和皇上凑请的两件事。春暖花开时,向辽东进军,以及在全国继续开展县令选举制。
发兵辽东之事,自然没有人反对,而且年终岁尾,也不适合进兵,阁臣们一致赞成。票拟结果,全部通过。
至于说在全国范围内继续开展县令选举制,张正刚和亓诗教都提出自己的观点,他二人认为,继续开展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一下子覆盖全国,不太合适,应该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来。
岳肃也觉得有理,提出选出两个省来,先行实施。众人各抒己见,最后终于确定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在江西,一个是在河南。
江西比较富庶,河南经过战火的洗礼,正值重建期间,在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地方先行实施,也能够看出县令选举制到底能开展的如何。
议定了地点,大家伙开始票拟,少不得又是全票通过。两道本章呈交司礼监,转交太后,太后批准,盖上玉玺,正式施行。
再说金蝉、铁虬、童胄三人,带着五十名护卫,是快马南下,追赶沐天娇。
沐天娇的身份,除了是岳太傅的夫人外,还是郡主,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仪仗,尽显风头。
所以,想要寻找,并不十分困难,沿路追踪,多加打听,马不停蹄,终于在邢台追上了沐天娇的仪仗。
三人按照岳肃的计策行事,铁虬、童胄带人藏起来,由金蝉领四名护卫向前撵上。
追到依仗末尾,金蝉大声叫道:“前面可是郡主的仪仗?”
金蝉是岳肃手下爱将,沐天娇手下的护兵自然认得,有一护兵连忙应道:“金将军,郡主就在前面。”
金蝉点了点,道了声多谢,催马向前,很快看到沐天娇乘坐的华丽马车。他故作急切的样子,大声叫道:“郡主可在车上?”
沐天娇正在车上,探头一瞧,见是金蝉,先是心头一紧,然后说道:“是金蝉呀,你和大人回京了。”
“唉……”金蝉叹息一声,苦着脸说道:“夫人,别提了,大人下船之时,童胄已到码头等候,诉说夫人离京之事。大人听后,心中气恼非常,带我与铁虬几人先行飞马回京,不想进了京师,却听坊间都在传扬大人教子无方之事,而且话语十分难听。大人心中一急,竟然气血攻心,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啊……”听了这话,沐天娇这一惊可着实不小,心中担忧起来,急切地问道:“夫君、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我等请御医到府上诊治,说大人是劳累过度,再加急火攻心,这病可大可小,一旦再行动怒,很可能有性命之危。后来大人醒来,着急要见夫人和公子,我等好生解劝也是没用,这功夫,那个王先生的家人得知大人回京,竟然到府上哭闹,大人闻听此事,再次吐血昏死过去。大夫人担心大人有什么事,特命小人快马追来,请二夫人带公子赶紧回府。”该说不说,金蝉也有点表演的天赋,说到最后,竟痛哭起来。
看到金蝉如此,沐天娇哪能猜出其中有诈,更加为岳肃担忧起来,连忙叫道:“快些掉头,返回北京。”
然而,坐在车厢的岳森一听说要回北京,马上大声哭道:“娘,我不要回去!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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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温柔
第十二章温柔
“乖儿子,不要闹。你父亲为了你,都给气病了,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为娘怎不着急。你父亲管你,也是为了你好,听话,咱们这就回去吧。”
见儿子说不愿回北京,沐天娇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
“不!”岳森却晃荡着脑袋,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不要回去,我讨厌那里,我要回家,我要找奶奶!”
“这……”见儿子不愿回去,沐天娇有些犯难了。
车外的金蝉听的清楚,担心沐天娇听了儿子的话,不回北京。犹豫一下,便继续哭丧地说道:“夫人啊,现在大人生死未卜,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呀……”
沐天娇听到金蝉的哭声,更是为难了,一方面她拗不过儿子,一方面又担心丈夫的安危,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法子。说道:“这样吧,儿呀,母亲回去看你父亲,娘叫关羽他们陪着你,现在左近县城休息,等待消息。”
“不、不……我不要娘亲走……”岳森仍是倔强地说道。
沐天娇现在已经烦透了,为了儿子,私自离开北京,结果丈夫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心情怎能好了,见儿子如此,忍不住骂道:“还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你一天惹是生非,你父亲怎能气病?你父亲一天为国事操劳,现在又要为你烦心,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哇……”母亲从来没说过自己一句重话,今天竟然开口骂了自己,岳森的小性子一下子就来了,放声大哭起来。
沐天娇被儿子哭的更是闹心,把心一横,竟直接挑车帘走了下来,大声叫道:“关羽!把关羽给我喊来!”
关羽一直充当沐天娇的卫队长,听到沐天娇喊自己,连忙策马过来。他翻身下马,躬身说道:“属下参见郡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老爷现在病了,我现在要立刻赶回北京,你护卫公子到邢台先找家客栈住下,等候我的指令。”沐天娇大声说道。
“属下遵命!”关羽连忙答道。
“仪仗就留在这里,你快去给我准备一匹马,点十名护卫,随我进京就好。”沐天娇说道。
“属下这就去办。”
关羽答应一声,马上就去备马,并招呼了十名身手不错的护卫跟随沐天娇一起赶路。沐天娇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女,骑马对她并不是难事,嘱咐儿子两句,让他不要惹事,然后翻身上马,招呼金蝉等人立刻上路。由此也能看出,沐天娇虽然溺爱儿子,对丈夫也是十分关心的。
沐天娇带人离去,关羽依照吩咐,赶赴邢台,进城之后,包下一家客栈,当天就住在里面。
第二天一早,关羽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门外就有护兵通禀,说岳大人府上的童胄与铁虬两位将军求见,正在客栈外等候。
关羽还以为他二人是来找郡主的,料想是和先来的金蝉错了过去,童胄和铁虬都是老熟人,怎能不见,整理一下衣服,便亲自到客栈外相迎。
门禁之外,三人见面,关羽笑呵呵地说道:“不知二位将军远道而来,关某未及远迎,还请恕罪。二位此来,是不是欲见郡主,昨日金蝉将军来过,已然护卫郡主回京了。”
“关兄猜错了,我二人不是来见郡主的,而是来找关兄。”童胄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不知找关某何事?”关羽纳闷地问道。
“这是大人的手令,以及给你的亲笔信。”一旁的铁虬说完,从怀里掏出岳肃的手令和书信。
岳肃的手令,关羽怎能不识,何况有铁虬与童胄前来,这封信绝不可能有假。如此一来,关羽更是糊涂了,给自己送信,为何还要拿出手令。
关羽急忙把信拆开,信上的内容很是简单,让关羽把岳森交给童胄、铁虬带回北京,不可耽误。
看过书信,关羽不禁犯难了,他属于黔国公府的人,专为沐天娇的护卫统领,说句不好听的,只需听命于黔国公和郡主便可,他人的命令,皆可不从。但是,岳肃的身份是郡主的丈夫,也就是郡马,除此之外,还是当朝次辅,权倾朝野的大员。
眼下,郡主只叫自己护卫公子在此待命,这是郡主的直接指令。可是,郡马爷又让自己把公子交出来,带回北京。关羽不糊涂,两下一联系,马上判断出,郡主是中计了,岳大人根本没生命,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故意骗走郡主,然后再来拿公子。
岳森因为惹了祸事,才和郡主离开,这一点,关羽是知道的。如果把人交给童胄、铁虬带走,公子势必和受到责罚,郡主疼爱公子,却也不会将自己的丈夫如何,肯定会拿他来出气。可若是不交,岳肃那边也不好交待,且不说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岳肃,就说以岳肃现在的权势,想要收拾他一个小小的护卫头领,还是容易得很的。自己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啊。
童胄见关羽面露难色,说道:“关兄,咱们是老相识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人这次,自然是装病,先叫金蝉将郡主赚走,然后又我等前来将公子带回去。你左右为难,既怕交人之后,被郡主怪罪,又怕不交人,得罪了大人。你现在其实应该这样想,公子毕竟是大人的儿子,大人要儿子回去,也是自己的家事,你不过是外臣,怎能多管。大人与郡主夫妻恩爱,哪怕是为了公子吵起来,那也是床头打完床尾合,事后必定还是要听大人的。你此刻若不放人,便是得罪了大人,郡主也未必会记得你的好,到时大人想要发落于你,还是轻而易举。而你若是把公子交出来,大人自然会维护于你,倘使郡主为难你,大人自然为你出头,保你富贵。咱们大人何等秉性,此刻都叫我等拿来手令,为的就是怕你为难。不仅如此,大人这次是给我等下得死令,你若执意不肯交人,准我等便宜行事,总而言之,一定是要把人给带回去。关兄,你也不想将大人的家事给闹大吧,要是传的满城皆知,哪怕是黔国公也不会保你。该怎么做,关兄应该明白了吧。”
童胄的一番话,正中关羽的心坎,老实说,他打死也不敢得罪岳肃。何况这又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要是阻拦,肯定是要倒霉的。岳肃不同于一般没有权势的郡马,手握生杀大权,给你手令,那是给你面子。用童胄的话,一旦动手,家丑必然外扬,公子打了自己的老师,定会让岳大人成为笑柄,到时岳大人恼羞成怒,自己也就算是活到头了。
想通此事,关羽点了点头,说道:“童兄说的不错,待公子吃过早饭,我便带着他随二位一起上路。”
“如此就有劳关兄的。”童胄与铁虬抱拳说道。…,
“二位屋里请,想来还没吃早饭吧,咱们一起用饭。”关羽客气地说道。
“别说我们俩没吃早饭,随同前来的弟兄都没吃早饭呢。”铁虬一声招呼,从巷口那边拐过来四十多骑,关羽看到,便知童胄适才所言不虚,真的是先礼后兵,要是自己不给,肯定会动手。
铁虬让手下人一起进来用饭,客栈很大,别看来了这么多人,也丝毫没有惊扰岳森。吃过早饭,关羽派人前去查看岳森的情况,结果岳森还没起床,和铁虬、童胄研究一下,决定在等一会。
结果这一等就是日上三竿,傍中午的时候,岳公子才起床、洗脸、吃饭。得知吃过午饭,铁虬可等不及了,马上让关羽把人带来。关羽藏了个心眼,他不愿得罪岳森,便表示带着铁虬、童胄一起去。
童胄明白他的意思,但怕夜长梦多,也就答应。三人到了东跨院,岳森一见铁虬来了,就知不好,大吵大叫起来,还命令关羽把铁虬赶走,关羽怎能动手,只是看向铁虬,铁虬什么脾气,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抢上前去,将不住反抗的岳森夹到腋下,然后便走。
谁都知道铁虬和岳肃的关系亲厚,由他动手,自是最好。伺候岳森的仆人都吓蒙了,关羽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今天就返回北京。
随后,关羽交待一下,让手下的护卫立刻启程,前往北京,自己则跟着童胄、铁虬他们先走。安排妥当,关羽、铁虬等人带着孩子出发,一路之上,是马不停蹄。
沐天娇早走一日,路上同样是快马加鞭,半点不敢耽搁。这一日,先行抵达北京,进城之后,连忙往府里赶。
岳府门前的护卫,一见沐天娇到来,连忙请安迎接,当然,也有一人匆忙跑到里面,通知岳肃。岳肃早已得到密保,知道沐天娇快要回来了,此刻正在沐天娇居住的跨院等候。
沐天娇的卧房内,桌子上摆了一壶茶水,而岳肃则在闭目养神。这功夫,殷柱来到门外,恭声说道:“大人,二夫人回来了。”
“带她过来吧。”岳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大人。”
没一会功夫,房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跟着房门被推开,沐天娇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岳肃坐在椅子上,先是一愣,随即抢步过来,说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事……还没被你们气死……”岳肃淡淡地说道。
“夫君,妾身知道自己不对,你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呀……”沐天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岳肃身边,伸出双手,轻轻按到岳肃的肩上,揉捏起来。
“森儿没跟你一起回来?”岳肃又淡淡地说道。
“他……他已经知道错了……怕你责罚于他……所以……”沐天娇帮着儿子掩饰道。
“所以,哪怕我被他气死了,他也不想回来见我一面。”岳肃的声音冷淡下来。
“不是的……森儿……森儿他还是很挂念你的……只是、只是……年纪太小……还不懂事……”沐天娇尴尬地说道。
“是呀,年纪还小,小小年纪就敢用砚台去砸自己的老师了,要是等他大了,是不是要动手打我呀。”岳肃冷冷地说道。
“夫君,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可能……”沐天娇脸色难看地说道。
“要是再这么娇惯下去,我看他离打爹骂娘就不远了。我和你说,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于他,你休要多事。否则的话,莫要怪我连你的面子也不给。”岳肃淡漠地说道。…,
“等他回来……”沐天娇突然发觉丈夫的语气不对,连忙说道:“你、你……”她“刷”地一下,拿开扶在丈夫肩膀上的手,“你骗我,你根本就没病。”
她的反应还真够快的,从岳肃的话语间,发觉自己上当了,丈夫并没有生病。
“还好吧,反正没被你们母子气死。如果我不叫金蝉这么说,你能回来么,总不能让我亲自去追你吧,你要知道,国家正是多事之秋,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为了教训儿子,跑那么远。现在我已经成了京师中的笑柄了,如果再亲自追去,你猜天下的人会怎么说呀。”岳肃淡漠地说道。可以说,他已经是强行压制怒火了。
“我……”沐天娇也自知理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已经让人给那位王先生送了一千元过去,嘱咐过他,不要乱说。怎么……怎么还会传的沸沸扬扬……”
原来,在岳森打走王老师之后,沐天娇得知此事,马上派人给王家送了一千块银元,希望王老师不要宣扬此事。可是她没有想到,王老师第二天就让人把银元给送了回来,在王家送银子的时候,沐天娇正好已经走了。这件事,岳肃也是在回来之后第二天才知道。
“亏你还是出身名门,难道不知文人风骨么,这个世上,有的人会为五斗米而拯,有的人却是宁折勿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咱们家这么多人,这等事情,怎么可能传不出去,再者说,王家也不是只有一两口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脸已经被这小小畜生丢尽了,你们沐家的脸,是不是也要被他一起丢光呢?”岳肃说道。
这一来,沐天娇也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了。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她已经伤透了脑筋,可是不管自己怎么说,儿子也是从来不听。
见沐天娇半晌无语,岳肃突然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沐天娇立刻会意,双手再次放在丈夫的肩上,揉捏起来。
“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可以说,若是我没有这份性格,当初你也不会委身下嫁……”岳肃说着,握住妻子那柔若无骨的玉手,进而柔声说道:“你应该也不希望咱们的儿子以后变成纨绔子弟不是么,你不是也希望他像我和他舅舅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老男儿么。如果现在不加以管教,日后会是什么样子,你也应该会想到。不要再溺爱了,惯子如杀子,我是他的父亲,难道还会做伤害他的事情么。”
“夫君说的是……那森儿他……”沐天娇点头说道。
“森儿已经在半路上了,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能回来。”岳肃柔声说道。
“这么快……”沐天娇不禁诧异,跟着小心地说道:“他一路颠簸,想来很累,今天晚上,是不是就不要折罚他了。”
“看他自己的表现吧。”岳肃拍了拍妻子的玉手,柔声说道:“你牵挂我的安危,远道奔波,马不停蹄,也是辛苦你了。”
“你是我的丈夫……”沐天娇只柔声说了一句。别看只是一句话,这句中蕴含着无数情意。
这一句话之后,两个人良久无言,岳肃握着沐天娇的手,沐天娇也是深情地望着丈夫的背脊。
“天娇,想来你也累了,上床休息吧。”许久,岳肃温柔地说道。…,
“我不累,看到夫君平安无事,我就一点也不累。”
岳肃一向严肃,很少对妻子说太多的甜言蜜语,所以,每当岳肃用温柔的语气和沐天娇说话时,她便无比的甜蜜。
“你不累,可我坐在这等了一天,却有点累了,咱们俩到床上说。”岳肃微笑地说道,随后站了起来。
“嗯……”沐天娇用细如蚊思地声音应道。
岳肃陪沐天娇走到床边,让她躺倒床上,还亲手为她脱了鞋,给她盖上被子。而自己,就坐在床尾。
沐天娇骑马这两天马不停蹄的赶路,鞋都没脱过,脚上全是汗水,难免有些味道。可丈夫就坐在自己的脚旁,怎么叫人羞涩难当。而岳肃似乎并没有当回事,将沐天娇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轻轻的给她按摩起腿来。这一下,沐天娇更加感动了,躺在床上,觉得无比的温馨,自己也是无比的幸福。
终于,疲倦万分的沐天娇沉沉地睡了过去。望着她恬静的面庞,岳肃轻轻叹息一声。又在床尾坐了一会,岳肃才将沐天娇的腿放下,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悄悄地走出房间。
出门之后,岳肃安排丫鬟好生伺候,不要打扰沐天娇,倘若郡主醒来,有什么吩咐,要赶快去做。而自己则是前往王学政上课的书房。
随着时间流逝,天渐渐黑了,岳肃让下人炖了碗肉汤,拿了两个馒头,也就在书房内胡乱填饱肚子。过了一会,殷柱前来禀报,说铁虬、童胄与关羽带着公子回来了,岳肃随即吩咐,让人把岳森带过来。
很快,铁虬三人领岳森来到书房。
三人进屋之后,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大人。”
而岳森也是很不情愿地道了声,“爹。”
岳肃长吁一声,说道:“你们三个也累了,快些下去用饭,好好休息休息。”
“是,大人。属下告退。”
三人告退,离开书房,此刻书房之内,只剩下岳肃父子两人。岳肃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因为不停地赶路,儿子现在是灰头土脸,而且看表情,还显得有一些紧张。岳肃心中难免怜惜,但一想到儿子的所作所为,又难免气恼。
“你打了王先生?”岳肃心平气和地说道。
“是。”岳森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父亲。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是惯着他,宠着他,他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上次岳肃给了他颜色,他心中便对岳肃产生了畏惧之心。尤其是现在,母亲不在身边,自己没有了依仗,对父亲更加忌惮。
“你为什么要打王先生呢?”岳肃仍然用温和地语气说道。
“他……他让我背书……我背不出来……他就罚我抄写……我不想写……就拿砚台打了他……”岳森畏惧地说道。
“他让你背哪段书,你背不上来呀?”岳肃问道。
“三字经……”岳森如实说道。
“为父出京数月,按理说三字经也该学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背下来呀。你能背到哪里?现在给为父背来听听。”岳肃温和地说道。
《三字经》属于启蒙教材,正常来说,有一个月就该背下来,三个月就该学通其中的道理。
“是,父亲。”岳森低着头,小心地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
岳森背了四分之一,就开始吞吐起来,“此五常、此五常……此五常……”
“此五常,不容紊。”岳肃提醒了一下。
“对、对……此五常,不容紊……”
“接着往下背。”岳肃说道。
“下面是……下面是……我不记得了……”岳森怯怯地说道。
“萌儿和四贞与你一起读书,她们两个能背下来吗?”岳肃问道。
“她俩能够背的下来……”岳肃垂着头说道。
“她们俩年纪比你幼小,却能够背的下来,显然不是老师教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王先生罚你抄写,你用砚台打他,今天为父也罚你抄写,看你敢不敢用砚台打为父。笔墨都在桌上,今天将整篇《三字经》抄写三遍,然后拿于我看。若是你不愿写,也就不用吃饭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吃饭。”
岳肃说完,不再理会儿子,站起身来,直接朝门外走去。出了房门,岳肃让下人将门说上,不得擅自开门,岳森什么时候将《三字经》抄完,交给自己看过,方可放他出来。在这其间,不得给他饭吃,如果有谁胆敢置若罔闻,以后就不用吃饭了。
家丁哪个不知岳大人的脾气,一个个是小心应着,不敢违背。
第十三章 傅冠的提醒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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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傅冠的提醒
有句话叫作: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话一点没错,岳森不害怕疼爱自己的母亲和nǎinǎi,就怕这个冷着脸的老爹。谁叫他已经尝过老爹的厉害,自己的那点小手段,对付老娘倒还管用,可父亲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作为一个官二代,岳森算是一个ting不容易的了,但是明朝的官二代,容易的其实真不多。哪一个小时候不要刻苦读书,虽然长大以后也会出现一些làngdàng子弟,但大多都是比较守规矩的,而且明朝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老爹官越大,儿子越难当。稍有一点劣迹,御史言官的吐沫就来了,非要参你一个教子不严。甚至,高官的子弟在考科举的时候,都得挨骂,有影没影的参你以权谋si。言官的口水实在厉害,让天下的高官都得严加约束家中子弟,以免惹来骂名,有的干脆表示,在自己退休之前,不让儿子参加科举。当个官二代,其实压力山大啊。不让老爹cào心的儿子,似乎只有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谁叫人家是真有才学,考不上才让人纳闷呢。
闲话少说,岳森在父亲走后,很不情愿的来到书桌后坐下,桌上放有笔墨纸砚和书本,看来老爹早给自己准备好了。现在的岳森,经过一路颠簸,是又累又饿,看了看书本,最后还是决定先睡一觉。
可大冬天的,自己坐在书房里面,能不冷么,在加上肚子打鼓,叫人怎能入睡。没有办法,岳森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抄写起来。他也知道,自己敢不写,老爹就敢真不让自己吃饭。眼下不知母亲在哪,只能放老实点。
一部《三字经》,上面的字说多并不多,若是céng人抄写,有两个时辰足矣写上三遍,可岳森毕竟是个小孩子,提笔写字都不顺畅。这年头,可是写máo笔字,哪里是容易的。第一遍还没写上三分之一,岳森就觉得手腕子生疼,再也写不动了。闷坐在椅子上,撅着小嘴,越看书本,越是烦心,最后干脆将手中的笔撇了出去。
天sè越来越黑,房内长着灯,很是光亮,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身上越来越冷。他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忍不住大叫起来,“我冷,我冷!”
隔壁的屋子里有仆人守候,听到公子如此说话,也担心公子冻出病来,不好jiāo待,连忙前去禀告岳肃。当爹的怎么能舍得儿子冻坏,也就吩咐给儿子送去火盆和棉被。他也担心儿子饿到,又让人带两个馒头以及开水过去。你小子吃,也就罢了,要是还不吃,那便饿着吧。
当天晚上,岳肃在沐天娇这边休息,沐天娇一直在熟睡,也没吃晚饭,岳肃就守在屋内陪她。等到沐天娇醒来,陪妻子吃点了东西,说了会话,才一起休息。
第二天,朝中没有太多的事务,江西和河南两地的县令选举制,也要等到年后才开展,岳肃趁没事,微服陪着四位妻子、nv儿、义子在城中购买一些衣服什么的,作为年货。
街头巷尾,议论的还是岳肃教子不严的事情,沐天娇听在耳里,深感愧疚,不便再提儿子回来后,关在哪里。一家人逛了一天,才回到府上,这时有仆人向岳肃禀报,公子爷已经把书抄好了。
岳肃心中暗喜,让家人自去吃饭,他则是去了学堂小院。进了书房,岳森老老实实的将抄好的《三字经》jiāo给岳肃。岳肃的字,写的就一般,跟那些同僚相比,差得远了,当他看到儿子这两笔字,隐然可以觉得,自己就是书法家了。…,
岳森写的字,和狗扒拉的没有什么区别,岳肃倍感头疼,但并没有发火,温和地说道:“这不是也能写么,为何为父罚你写,你就能写出来,老师罚你写,你就不写呢?”
“我……”岳森垂着头,说不出半句话来。
“咱们父子坐下说。”岳肃说着,来到儿子的书桌对面,搬了把椅子坐下。
岳森老老实实地坐到父亲对面,什么也不敢多说。
岳肃拿起三字经,说道:“你刚刚上学那两天,王先生曾经夸过你,说你很是聪明。为父当时很是高兴,而且也相信你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更加对你寄予厚望。”
说完,岳肃看着儿子。岳森依然低头不语,什么也不敢说。岳肃再次温和地说道:“前几年,父亲一直被国事奔bo,你我父亲都没见过面,更加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说过话。今天,为父和你多说一会话,也代替王先生,给你讲上一课。”
岳森还是不语。
“你随王先生上课,也有将近三个月,三字经你也能够背上四分之一,可见还是很聪明的。现在,为父问你,你能背上来的这些,可知道其中含义?”岳肃温和地问道。
岳森点了点。
“那你说说,人之初,xing本善,xing相近,习相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岳肃说道。
岳森没有回答,仍是低着头。
像这种态度,要是在公堂,岳肃早开打了,但他也明白,教育不是动手大孩子,要循序渐进。于是说道:“晚饭还没吃吧,你的母亲还在等你吃饭呢,要是这一课上不完,等你母亲吃完,就不能陪你吃了。今晚你还得留在这。”
“我说。”听了这话,岳森赶紧抢着说道。
“好,那你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先生说: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xing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岳森倒是不笨,将意思讲了出来。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既然明白其中道理,那为父再问问你,在吃饭的时候,为什么郑成功哥哥和岳萌妹妹不挑剔食物,也不去打老师,而你却这个不爱吃、那个不爱吃,稍有不顺,就动手大人。这其中是何缘故呀?”
“这个……”岳森终究是小孩子,哪里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适才你也说了,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xing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因为你的母亲是郡主,她对你过于溺爱,有失管教,所以才令你的xing情和别的孩子不同。用一句简单的话说,郑成功哥哥和岳萌妹妹是好孩子,而你是坏孩子。森儿啊,父亲问你,你是想做他们那样的好孩子呢,还是想做现在这样的坏孩子呢?”岳肃和颜悦sè地说道。
岳森也不傻,哪敢违抗老爹,赶紧说道:“想做他们那样的好孩子。”
“这样就好,那你现在再说说苟不教,xing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xing就会变坏。为了使人不变坏,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要专心一致地去教育孩子。”岳森答道。
看到儿子能够说出其中含义,岳肃心中很是高兴,便道:“这句话既是说给我们这些为人父母者听的,也是说给你这种小孩子听的。为了让你们能够学好、上进,大人要从小就开始教育,而且为了让你们不走上歧途,还要专心一致的教育。同样,你们这些小孩子,也要从小就接受教育,并且专心学习。你知道吗?”…,
“知道了。”岳森点头说道。
“昔孟母……教五子,名俱扬。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岳肃再次问道。
“战国时,孟子的母亲……”岳森也不含糊,一一作答。
对儿子的表现,岳肃更加满意,接着又往下一句一句的问,岳森也都能对答如流,每一句是什么意思,全都知道。当然,这个世上,道理人人都懂,就看你怎么去做。好比当官的,他难道不知道贪赃枉法是不对的么,但他仍然要去做。
岳肃心平气和地和孩子去讲三字经中的道理,除了说道理,他还要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去做。除了学习,还必须要尊敬父母,尊敬师长。
岳森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表示以后一定遵守。
课上了能有一个时辰,岳肃才说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待到明日,请王先生回来,由他继续给你讲。”
“是,父亲。”岳森小心地说道。
“为父有言在先,王先生是被你给气走的,所以必须由你去将王先生再请回来。这事,你可能做到?”岳肃沉声问道。
“能。”岳森已经饿的一塌糊涂,连忙点头。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还有,尊敬师长的道理,为父也和你说了,你若是做不到,恶习不改,为父就不仅是关你,罚你不准吃饭了,还要罚你跪着,打你。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岳森老实地应道。
“好,那现在就随为父到你母亲那里去吃饭吧。”
“是,父亲。”
岳肃带着儿子离开书房,前往沐天娇所住的小院,一进院中,就有下人看到,然后赶紧去通知沐郡主。沐天娇一听说丈夫领着儿子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出来相迎。
岳森看到母亲出来,也是兴奋非常,哭着喊道:“娘……”声音落定,人已经扑进沐天娇的怀中。
跟着,岳森又喊道:“娘,我饿……”
“乖孩子,娘这就让人给你做饭吃。来人啊,快叫厨房,给公子准备饭菜。”沐天娇急切地大声喊道。
“是。”丫鬟连忙答应,匆匆往厨房跑去。
岳肃在后面慢慢走了过来,柔声说道:“天娇,外面天气寒,先进屋说话吧。”
“好、好……”沐天娇牵着儿子的手,与岳肃一起进了房间。
三人围桌坐下,沐天娇对儿子是嘘寒问暖,岳森虽然受了委屈,在父亲在边上,他也不敢làn发牢sāo。上次父亲就是从母亲这里把自己抢走的,将自己关了一夜,母亲也没有将父亲如何,看来家里还是父亲说的算,母亲在父亲面前,根本不管用。所以,千万不能得罪老爹。
他们这边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可厨房里的师傅们,现在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郡主吩咐给少爷准备饭菜,正常来说,肯定是要做少爷喜欢吃的了,可老爷在这,要是菜sè不对,搞不好就得发火,这可怎么办?
研究了半天,nong了几个少爷还算爱吃,却又不奢侈的菜肴。四个菜,一个汤,一盆米饭,全都端进沐天娇的房间。
摆到桌上,岳森马上拿起了筷子,便要开动。可是,岳肃突然咳嗽了一声,岳森也算聪明,当即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父亲还没吃饭吧,请父亲用饭。”
看到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懂事,沐天娇随即一愣,但跟着想到,这肯定是岳肃教育的结果。…,
岳肃点了点头,拿起筷子,说道:“一起都筷吧。”说完,先夹了一筷子。
看到老爹开动,岳森便放下心来,开始动筷。桌上的菜肴,别看并不名贵,确实厨子jing心烹饪,换做以前,岳森或许还要挑拣,可是现在,他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哪里管得了许多,这些菜肴吃在嘴里,仿佛是世上最香的美味,比之以前做的,不知强上多少。和昨天那两个馒头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沐天娇很少见儿子吃饭这么香,一般来说,十回有六回都要挑三拣四,尤其是吃这等菜肴。没想到,这才让丈夫训了一天,就变得这么乖。沐天娇早已吃过,看到儿子这么乖,情之所至,也不免给自己盛了半碗饭,陪他们父子吃了起来。
一家三口把饭吃完,天sè不早,自然是要就寝。岳森今晚非要缠着和母亲一起睡,沐天娇自然愿意,岳肃也想多陪陪他们母子,表示今晚三口一起睡吧。反正沐天娇的cáng很大。
三人一起就寝,父亲要留在这,岳森也不敢反对,就这样,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天明,岳肃早早起来,见儿子和妻子还在睡觉,便将儿子叫了起来。
岳森哪有起这么早的时候,很是不情愿,可岳肃略一瞪眼,他便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地起来。沐天娇也被吵醒,寻问何事,要起的这么早。岳肃说道:“古人闻ji起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正适合锻炼,我打算带儿子到外面锻炼一下。”
“哦…”儿子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有心阻拦,又觉得不妥,沐天娇只能点头,说道:“那我叫人准备早饭,等你们父子锻炼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得!见母亲都不帮自己了,岳森更是无奈,只能随父亲出外锻炼。
现在是冬季,直接培养孩子练武,明显不合适,练武是要从扎马练起,天这么冷,再给孩子冻着。所以,岳肃先让儿子跑步,跟着自己,在院子里跑上几圈。
岳森哪里锻炼过,没跑上一圈,就跑不动了,但有岳肃看着,他也不敢偷懒,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跑。
运动完,父子回去吃饭,随后岳肃前去上班,临走前给儿子留了作业,将三字经抄写一遍。岳森只能点头。
岳森到内阁办公,忙完公事,中午回家吃饭,顺便检查儿子的作业。岳森的字,仍然那般,不过还是完成了。过午时分,岳肃亲自带着儿子,前往王学政家道歉,岳森也真学了乖,到了王府就给王学政磕头认错。
王学政这般岁数,怎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而且岳肃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更加不能说什么。岳肃请王学政再到家中执教,面子给足了,王学政也不好不给面子,就答应下来,重新搬进岳府。
岳肃带子亲自上mén道歉的事情,很快在北京城内传扬开来。虽说好事不出mén恶事行千里,但好事想要出mén,却也不太困难,多一些人帮忙散布,也就可以了。
岳大人手下有长风镖局,还有一大堆的官员,同样也掌握着一批言官、清流。别人能用言官攻击自己,岳大人的言官、清流,在有些时候,也是会出面的。
大家伙帮着一造势,岳肃教子不严的风bo马上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岳大人尊师重道,亲自带着儿子到王老师家中负荆请罪,当朝一品大员,能够如此,何等难得。…,
腊月二十二,再说一天就是祭灶的日子,通常在这一天,走关系送礼的官员都比较多。灶王爷祭不祭,或许不一定管用,但是朝中的大佬,确是一个要“祭”的。
眼下朝中权势最大的,莫过于岳大人,可是岳大人从不收礼,你给他送银子,就是自找没趣。不过,这一天若是别人府上都mén庭若市,让岳大人府上太过冷清,那也是找不自在,所以大家伙便达成一个共识,在这一天,一起要岳大人那里串mén,金银咱们不送,送一些糕点、果品、酒ro之类的,岳大人也是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一拨拨的客人先后登mén,岳大人整整忙碌了一个下午,快到晚饭时间,才算消停下来。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岳肃打算吃饭,可这功夫,mén外有人通传,说是詹事府左cun坊左庶子傅冠求见。
傅冠是天启二年的榜眼,也正是岳肃的mén生,此时他的职司是给天子讲课,正五品的官位。
这个时间段,拜会的人不该来了,而傅冠赶在这个时候来,十有是有事。岳肃马上让人请傅冠到书房见面,傅冠到来,叙了师生之礼,岳肃请他落座,二人闲谈一番,随后才进入正题。
“恩师,学生今日过府,是有一件事想和恩师说,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恩师既如此说,那学生就开诚不恭了。恩师是先帝托孤之臣,当朝太傅,也便是天子的老师,可恩师自咨位以来,却没有给天子上过一堂课,学生认为不妥。”傅冠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岳肃一愣,旋即问道:“为何不妥?”
“恩师可知张居正乎?”傅冠说道。
“自然知道。”岳肃更是纳闷起来。
“张居正当年身位帝师,又兼托孤之重,生前无比风光,无人敢悖逆,哪怕是神宗皇帝……”接下来的话,傅冠没有明说,但任谁都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显是说,张居正在位之时,就连万历皇帝,对他也是忌惮三分。
“然而,当张居正死后,一切就都变了,家人无法保全,更不要说覆巢之下。”
这句话也是明白的很,张居正死后,可真叫一个凄惨,坟都被万历给刨了,家小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党羽就更不用说了,不是被牵连进了监狱,就是被bi致仕。
岳肃不是糊涂人,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傅冠的意思,那是怕自己步了张居正的后尘。以现在自己的权势,和当年的张居正没有多大区别,一旦真的和张居正一个下场,那可真够悲凉的了。傅冠是自己的mén生,自己要是没好,估计他也是够呛,怪不得要来提醒自己。只是,岳肃不知傅冠的具体意思是什么,沉yin片刻,说道:“元甫,你的意思,为师明白。依你看,为师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傅冠字元甫。
“学生再说句不当讲的,先帝在世之时,与恩师情同手足,故才托孤于恩师。恩师也不负先帝所托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为国为民,中兴大明。然张居正当年,亦是如此,但却仍然落了那样一个下场。不过,恩师与张居正也不同,张居正在位之时,令神宗皇帝太过畏惧,以至死后招来此祸。所以学生在想,如果恩师能像当年si先帝一样,si当今万岁,令当今万岁和先帝一样相信大人,待恩师同手足,那恩师将来断然不会步张居正之后尘。不但如此,恩师还可继续大展拳脚,中兴大明,使一些用心叵测之人,没有可趁之机。”傅冠毫不含糊,侃侃而道,说出心中的想法。
听完他的话,岳肃不禁倒吸一口气,心中暗道:“用不上四年,皇上便要亲政,到那个时候,自己的意见一旦和皇上相左,再想像现在这样大刀阔斧,可是千难万难,自己总不能和皇上撕破脸吧。那样一来,真的会让诸如韩爌之流,有机可趁。傅冠说的和李元琛说的一样,看来我真的要想点法子了。”
第十四章 给皇上上课
“元甫,你说的很对,为师是应该多找时间和陛下亲近亲近了。你现在是天子的老师,不知皇上都学到哪里了,喜欢学习哪些方面的东西呢?”
经过傅冠的提醒,岳肃决定跟朱慈焴多加亲近。
“恩师,四书五经之类,皇上都已学完,不过对于这些,皇上似乎都不太喜欢,诗词歌赋,更加不感兴趣。只是……似乎对恩师造出的那些银元很是喜欢。学生曾经看到过,陛下用小刀对着那些银元在木块上偷偷雕刻。”傅冠说道。
“哦?陛下也喜欢雕刻。”
“却也不是,并不像先帝那样,对此事废寝忘食,只是这一年多来,经常如此。而且,还单单对那些银元情有独钟。”傅冠如实说道。
“单单对银元情有独钟……”岳肃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当初最早印出的那一版银元,那是用朱慈焴的头像为模版制作的,当时朱慈焴还很是配合,可结果刻印出来后,却被太后给否了。
陛下终究是孩子,他应该是愿意以自己的头像作为银元的模子,遭到母亲的反对,他却不敢抗争,只能顺从。想到这些,岳肃不由得暗自讨道:“皇上现在没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到他正式亲政之后,肯定是要争取的。像si先帝一样,si当今万岁,看来是要从现在做起,不能等了……”
“元甫,过年之前,皇上的学习,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岳肃说道。
“是的,恩师。”
“过年之后,要在什么时候开始?”
“需过了十五。”
“好,为师知道了,到时为师自有处置。还有别的事吗?”
“再无其他。”
“那好。”岳肃说着站了起来,又道:“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想来你尚未用饭,就在我府上吃吧。”
“那……多谢恩师……”
第二天便是祭灶的日子,如此大日子,全国基本上都开始放假,王老师也要回家,这些天来,他一直尽职尽责,加上又有岳肃在家看着,岳森表现的特别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连字也写的工整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伙高高兴兴的等待cun节,新年一到,孔有德、máo有见、郑芝龙这些将领,都来到北京给岳肃拜年,连宣大总督吴思南也带着家眷跑来。
吴思南有个儿子,比岳萌小上一岁,而吴思南偏要和岳肃定娃娃亲,岳肃见孩子们在一起玩的ting开心,也就答应。孔有德见吴思南结亲成功,不由得也冒出一个主意来,想把nv儿孔四贞许配给岳森。孔四贞很是乖巧,比岳森强上不知多少倍,岳肃虽然尽说儿子顽劣,但孔有德却一个劲的说,岳大人教育出来的儿子绝不能差了,虎父岂能生犬子,非要将nv儿嫁过来。
岳森也ting喜欢孔四贞的,于是便答应下来,让这些孩子们在一起培养感情,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过年这些日子,一般都是过的非常快,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正月十六。
今天上班的第一天,大家到了内阁,少不得互相拜年,说些过年话。虽说阁臣们早在大年初一跑到岳肃府上拜年,但上班时的客套却不能少了。韩爌是唯一一个没有到岳肃府上拜年的,人家岁数大、资格老,又是首辅,怎么能自掉身价,到岳肃府上。岳肃当然也不会去他家。所以,也只能在今天客气客气了。…,
这一天也没什么公务,基本上就是唠嗑的日子,岳大人倒没闲着,一回到自己的值房,就派人去传詹事府詹事杨景辰,这家伙原先是少詹事,眼下已经被提拔为詹事。
岳大人有请,谁不得马上赶来,杨景辰匆匆而来,见礼之后,岳肃请他坐下。跟着,由岳肃开口道:“杨大人,今天是正月十六,不知陛下那边可否开课。”
“回岳大人的话,已经开课,今天是由左cun坊大学士肖大人为陛下讲课。”杨景辰不知何意,但也得马上回答。
“哦。”岳肃微微点头,说道:“开课就好。陛下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再过三年,便能亲政,本官以为,是时候为陛下讲解为政之道了。”
“大人说的是,为政之道,今年打算开课,让陛下慢慢熟悉政务。”杨景辰说道。
“为政之道,很是重要,本官受先帝托孤之恩,又添为太傅,理当亲自为皇上说讲。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看都什么时间,由本官进宫为陛下开课。”岳肃说道。
这为政之道,本来是杨景辰想要为皇上讲的,可没想到,岳肃开了口。岳大人的话,谁敢回驳,而且岳肃说的也在情在理,人家是太傅,给天子上课,太过正当不过。还有就是,这个世上谁敢说自己的从政水平强过岳肃啊。杨景辰只能点头,说道:“是大人,下官这就安排。”
“我找你来就为这事,好了,你下去忙吧。”
“是,大人。”
杨景辰告辞退下,但岳肃要给皇上上课的这件事,必须要告知太后,这倒不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不管谁给皇上上课,太后都需要知道。
他当天就把消息送给太后,张嫣得知岳肃打算给皇上上课,先是一阵狐疑,不过随后便释然。岳肃是太傅,皇上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由岳肃给皇上讲解为政之道,也没什么不妥,也就点头。
岳肃的第一堂课定在正月十八,上午在内阁办公,下午便到了御书房。君臣先行见礼,然后落座,这是上课,所以太后并没有在场,只有君臣二人。朱慈焴单独面对岳肃,似乎有点紧张。
“陛下,再过三年,您便要亲政,所以现在,是该熟悉政务的时候了。从今天开始,由臣为您讲解为政之道。”岳肃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由岳卿为朕讲解为政之道,自是最好不过,朕一定用心记忆,还望卿家莫要吝啬。”这是官面的话,朱慈焴经过了那么多老师的教育,诸如此类的话,自然会说。
“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陛下现在准备好了么,如果已然准备好,那臣就开始了。”
“朕已经准备好了,卿家请讲。”
“臣给陛下讲的第一课,叫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知陛下可曾听过这个典故。”
“朕听过,此文出自《荀子》,文曰: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后魏征谏唐太宗时也如此说: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朱慈焴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一大帮子学士围着转,水平当然要比他老爹高得多。
“陛下果然聪慧,臣佩服之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典故确是如此。然,道理是死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真正做起来,却十分困难。今天臣想给陛下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太祖洪武皇帝开创大明江山的故事,在臣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希望皇上能从中听出一些道理来。”…,
“好呀,卿家快讲。”朱慈焴似乎很喜欢听故事,连忙催促起岳肃。
“这个故事要从元至正四年,天下大旱说起……”岳肃讲故事那是有一套的,当初就靠讲故事,博取朱由校的宠信。可以说,木匠皇帝最喜欢和岳肃在一起做的两件事,一件事是做木工,另一件就是听故事。
岳肃今天前来,那是有备而来,早在家里将这个故事酝酿了好几遍,从大年初二就开始想,一直研究到十五,容易么。
所以,故事讲的十分jing彩,从朱元璋父母被饿死,他出家为僧,一直讲到建立大明。当然,这其中有不少删节的,也有不少是他编造的,好比鄱阳湖打败陈友谅,让岳肃说的是险象环生,都有点神了。这令朱慈焴听的是如痴如醉,不仅连时辰都给忘了,在听到关键时刻,甚至还被老祖宗捏了一把汗。
岳肃把故事说完,朱慈焴马上大声叫起好来,岳肃喝了口茶,说道:“陛下,从这个故事之中,你可听说些道理。咱们今天说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只需说关于这一点的道理便可。”
朱慈焴回忆了半天,说道:“元朝暴政,乒我汉人百姓,百姓如水,在太祖爷爷的统帅下,掀起大làng,将他掀翻。陈友谅之流,也算枭雄,可他们对治下百姓不仁,虽兵力强盛,但太祖爷爷是仁者之师,得道多助,艰难之时,总有豪杰相投,故能鄱阳湖将其大败。太祖皇上开创我大明江山,轻徭役、减赋税,令百姓安居乐业,百姓自然不会忘恩,如水般载我大明。”
“陛下果然天资聪慧,臣只说了个故事,陛下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而且还能说的头头是道,甚让微臣敬佩。”岳肃满意地说道。
“还是岳太傅教得好,那些老师给我讲课,从来没有让朕听的如此专心过。若是每一堂课,都由岳太傅来讲,朕一定不会觉得枯燥乏味。”这话倒是一句大实话,那些学士们,一天到晚之乎者也,怎叫朱慈焴这么大的孩子不烦闷。岳肃讲课,不仅阐明道理,还要举出例子,并用故事说出来。
“既然陛下愿意听微臣讲课,微臣以后常来给陛下讲就是。”岳肃欠身说道。
“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我看,卿家明天接着来,给朕接着讲。”朱慈焴兴奋地说道。
“微臣遵旨。”
皇上这么说了,他的话就是圣旨,岳肃离开御书房后,马上派人告诉詹事府,明天该谁给皇上讲课,就不用去了,皇上有旨,本官明天接着给皇上讲。
岳大人的话,和圣旨都没什么区别,詹事府的官员,岂敢不从,不去讲课,也算省事了,大人愿意讲,那您就接着讲吧。
不容易呀,岳肃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上心的教呢,岳森的教育,都要请先生来,可他还要去教别人家的孩子。明天下午还要给皇上上课,岳肃怎能不做准备,回家吃过饭,便开始备课。为了编排故事,岳森一直忙碌到四更,好在不用早朝,用不着起的太早,睡上了一个半时辰。
上午在内阁工作,午后就到御书房给皇上上课。和昨天一样,岳肃一开课,就先提出一个命题,这个命题叫作——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作为穿越者,岳肃为什么要给皇上讲这个命题,而不是直接去讲民主,讲什么君主立宪。道理其实很简单,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你现在就让皇上搞君主立宪,啥事也不管,全都内阁说的算,张嫣第一个就得站出来,和岳肃拼了。至于说民主,百姓现在还没有这个意识,知县选举还没普及呢,马上大刀阔斧,那岂不是和天下所有的官员为敌,估计连自己的人都能反水。…,
这些事情,都得循序渐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命题提出之后,岳肃便开始继续讲故事。
讲的故事是朱元璋罢去丞相和中书省,明成祖成立内阁,在明世宗的时候,内阁得以升华。这其中,岳肃穿cā许多内容和故事,比如说胡惟庸造反,如何惊心动魄;明成祖南征北战,没有时间管理政务,成立内阁;明孝宗在李东阳、刘大夏等人辅佐治下,开创弘治中兴。明武宗时期,权阉刘瑾当道,大学士杨廷和又是如何诛杀刘瑾,还朝廷一个祥和,武宗虽然喜欢玩耍,但朝政没有丝毫耽误,杨廷和等阁臣,鞠躬尽瘁,使天下翕然称治;世宗时期,内阁地位得到大幅度提升,站班时位列六部之前,别看世宗后期不上朝,国家仍然能够运转,大败倭寇,使海内外挑梁不敢正视大明;万历时期更是如此,皇上很少上朝,但却运筹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万历三大征,更是说得有声有sè。最后一个部分,是岳肃与木匠皇帝的故事,岳肃说的是口沫横飞,越说越是jing彩,迭起。
这可是岳肃想了一夜的故事,整整说了一个下午,朱慈焴一直认真倾听,好似听评书一样,jing彩之处,也不忘了大声叫好。中途虽然去撒了泡niào,却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岳肃把故事讲完,也是累的够呛,连喝了几口茶,才说道:“陛下,臣的故事讲完了,还和昨天一样,请说一下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道理。”
朱慈焴酝酿一番,说道:“太祖皇帝时,由于胡惟庸作làn,才罢掉丞相和中书省,将大权集于一身,四更眠、五更起,为政事cào劳,难免累坏了身子。自成祖爷爷时,虽有心效仿太祖爷爷,奈何jing力不及太祖爷爷,所以成立内阁,由士大夫协同管理天下政务。一个人的jing力和能力终究有限,如果所有的政务都让皇上来做,难免会出现错误,帮忙的人多了,集思广益,方能将事情办的做好。好似孝宗爷爷,重用李东阳、刘大夏等人,才开创出我大明朝的中兴盛世。在此之后,武宗爷爷、世宗爷爷、神宗爷爷都相继效仿,哪怕不用上朝,照样可以将国家治理好,这就是皇上与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的益处。到了我父皇的时候,重用岳卿,掌管朝政,惩治jiān邪,秉公执法,肃清教匪,虽身居宫中,我大明朝仍然是蒸蒸日上。目下,卿家又先后剿灭流寇,开设银行,使我大明国富民强。”
“陛下圣明。但微臣所做,并没有陛下说的那样好,比之杨廷和等人,尚有不少差距。臣愿鞠躬尽瘁,竭力报效皇上,收辽东与版图,中兴我大明。”岳肃诚挚地说道。
“朕相信爱卿一定能够做到。”
君臣又客气一会,岳肃起身告辞,可这时朱慈焴却说道:“卿家,明天还是由你给朕讲课,中午的时候,就陪朕一起吃饭吧。以前你总陪父皇一起用膳,现在接着陪朕。对了,明天朕想去养心殿读书,不知卿家意下如何?”
“陛下旨意,微臣敢不从命。”岳肃躬身说道。
“那好,明天中午,卿家就到养心殿陪朕用膳。”
“臣遵旨。”
君臣二人只相处了两天,便不像以前那样陌生。岳森这个时候,更加认为傅冠的话太正确了,自己其实应该早一点来给皇上上课,好在这个时候,也不算晚。…,
当年张居正给皇上讲课,一向对皇上严厉,令万历对他十分畏惧,心中十分压抑,以至于在张居正死后,狠狠报复了一把。岳肃反其道而行,给皇上讲课,待之以宽,严守君臣之礼,令朱慈焴十分满意,也十分高兴。君臣间的感情,自然是越来越好。
谁都知道,给太子当老师的人,未来会继承首辅,好比高拱、张居正。岳肃岂能让他人抢了位置。
岳肃离开紫禁城,回到家中,和昨天一样,又开始忙碌起来,紧张地备课。而这时的慈宁宫内,张嫣靠在椅子上,正望着站在对面的中年太监。
“赵治,听说今天还是岳大人给皇上讲课,不知道都讲的什么样?”
“回太后的话,今天岳大人给皇上讲的是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赵治小心地答道。
他是负责伺候皇上的大太监,虽然现在负责造币局的事务,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要陪在皇上身边,这也是他的jing明之处。别看上课的时候,他不在御书房内伺候,但免不了在mén外听上一会。
“这些做臣子,看来都是一样,全想着和皇上分权……”张嫣随口说道,可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话锋一转,又道:“旁的学士给皇上上课,一堂课不都是一个时辰么,可我听说,岳大人一讲就是一个下午。皇上的表现怎么样呀?”
“岳大人讲课和别的学士不同,主要是给皇上说故事。”赵治如实说道。
“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他就总给先帝说故事,先帝也最爱听他讲故事。他这两天给皇上说的都是些什么故事呀?”张嫣问道。
“昨天的课题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事主要说的是太祖皇帝历尽千辛万苦,开创大明天下。今天的故事,讲的是太祖皇帝罢黜丞相与中书省,与成祖皇帝建立内阁,再到历代皇上如何凭借内阁治理国家。”赵治说道。
“这两个课题,和这两个故事,都听有意思的,故事正好扣题,也能让皇上听的进去,看来还真难为岳肃了。”张嫣的脸上lu出笑容,又道:“皇上最后说了些什么?对了,皇上对他讲的那些道理都理解了吗?”
“那些道理,皇上都理解了,全都是通过岳大人的故事,自己总结出来的。今天皇上最后说,让岳大人明天继续来上课,还让岳大人陪着去养心殿用午膳。”赵治这小子,听到的东西还真是不少,看来一直都守在mén口。
“看来这岳肃是有些法子……”张嫣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那好,你先下去吧。”张嫣摆了摆手。
“奴婢告退。”赵治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赵治离开,张嫣的脸上再次lu出笑容。“岳肃,你现在终于知道要巴结皇上了,像对待先帝一样,对待我儿。你能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证明你没有二心。很好呀,如果你早这样,哀家早就放心了。岳肃,你的功绩,哀家和皇上都是知道的,你待皇家以诚,鞠躬报效,皇家也绝对会不吝赏赐。好好做吧,只要你是忠于大明的,哪怕你像张居正那样,把持朝政,哀家也不会在意。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很好、很好……哀家也希望你们这些士大夫,能把大明朝治理好,辅助我的儿子中兴大明。”
想到这里,张嫣的嘴角仍然上瞧,后人皆说张嫣是一代yàn后,果然是名不虚传,她笑的时候,无比动人。
“来人啊……”张嫣突然说道。
“奴婢在……”
一名宫nv匆匆走了进来。
“传哀家旨意,不……不用说是哀家旨意了,你就去对下面的人说,皇上以后要是去养心殿玩耍,不必阻拦,只需好生伺候,也就是了。”
“奴婢遵旨。”
原来,张嫣一向教子严厉,很少准许儿子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