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北京城,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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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跑来护军,禀明有圣旨前来,岳肃一听这话,连忙让人将司马乔禹带下去休息,跟着在正堂摆下香案,准备接旨。
岳大人则是亲自出门,迎接传旨太监,小太监岂能没有听说过岳大人的名号,见岳大人亲自相迎,半点不敢摆出什么架子,而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客气两句,进到大堂,香案已然摆好,小太监宣读圣旨。
旨意上的内容,岳肃其实已经知道,杨奕山早在前天派人送来书信,说太后决定召恩师回京,不过首辅却给了韩爌。旨意内容大概如下:岳大人本丁忧在乡,怎奈朝廷多事之秋,先闽浙有叛匪横行,后蜀中有流寇滋,朝廷才夺情起复,授岳大人闽浙总督、四川总督,两下剿灭叛匪、流寇,斩杀战龙帮魁首洪森,流寇首领王嘉胤,实在居功至伟。现川中流寇已平,岳大人理当功德圆满,回归内阁,重掌次辅之权,以尽先帝托孤之责。岳卿接旨之后,即刻返京,不得有误。
传旨太监念罢旨意,岳肃领旨谢恩,随即吩咐金蝉等人,打点行装,明日启程前往北京。但走是要走,可正事也要交代,先是派人给武昌的李元琛送了封信,表示我要回京了,答应你的事,回京之后就办。另外,岳肃抵达保宁府的时候,又专门找来朱燮元,把川中的一切都交给他,好生叮嘱,一定不可怠慢百姓,以免这些百姓吃不上饭,再行作。
川中的这些流民,深感岳大人的恩情,自发地赶来送行,场面别提有多壮观。百姓们岳肃做了一把万民伞,因为人数太多,姓名不能全写到上面,所以每户派代表写上名字,即便如此,还有不少人家因为排在后面,实在没有书写的地方了。
来的时候,清清白白,走的时候,只多带了一把万民伞。
出了四川,岳肃一路赶往北京,不过岳大人走的路线,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先是前往长安,在那里见了三边总督洪承畴,二人只是吃了一顿饭,对当前形势进行了一番闲聊,从对话之中,岳肃可以感觉得出,洪承畴格内敛,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在长安只住了一夜,然后又继续出发,陕西的流寇虽然被赶走不少,可这里的百姓,日子实在不好过,朝廷没有多少粮米赈济,这一点洪承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巧难为无米之炊。但洪承畴知道岳大人有办法,所以前前后后将不少流民赶到了四川。离开了陕西地界,进到山西,在太原府,宣大总督崔景荣和山西巡抚刘策都来迎接,刘策现在是岳党官员,少不得给岳大人接风,而崔景荣知道岳大人要回京重入内阁,怎能不巴结。席间岳肃并没有提起张家口的案子,只是注意品味崔景荣这个人,崔大人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鞑子入关的大同是他的地盘,鞑子出关的张家口也是他的地盘,鞑子在他地盘又进又出,视长城如平地,这位老兄的水平能高了么。不过,崔大人派马匹的本事,还真不是盖得,刘策跟他相比,就是初学生的水平,看来崔大人的书真没有白读,连拍马屁能够引经据典,实在是高呀。
岳肃在太原也只住了一夜,除了这两位大员之外,岳肃还接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吴家省,一个是新任的太原通判吴如梦。吴如梦原本被岳肃保举为太原通判,可还没等上任,就和秦良玉守卫简阳县立了大功,但因为还没在通判任上干过,并没有再行提拔,仍只是去太原接任通判。然而,岳大人接见与他,是傻子都能明白,这位吴通判不用多久,肯定还能高升。岳肃对吴家省加以褒奖,好生鼓励,然后让他与蒋杰叙旧。至于吴如梦么,岳肃让他暗中留意一下山西的晋商,比如说那个黄记货行、王记货行、田记货行。既然是晋商的大户,在太原不可能没有买卖。吴如梦不知何意,但岳大人交代的任务,岂能怠慢。其实他并不知道,除了他之外,岳肃也已派孔刃、曹瑜在太原及张家口秘密调查。
出了太原,岳肃沿路赶往大同,这一来谁都能看明白了,岳大人在回京路上,想要视察一下边镇的情况。岳大人为人铁面,若被他抓到错处,还能有好,大同巡抚、总兵等官员出城三十多里迎接,而岳肃也就是和他们客气两句,就要去看被鞑子攻破的隘口。
长城隘口自然不必多说,高度在那摆着,哪怕是鞑子突然来犯,可若是平日里就留神戒备,哪怕只有个一两千人马守御,也不会被鞑子一阵风似得攻破吧。无能和疏忽,那就不必说了,但岳肃也没有加以斥责,照旧住了一夜,次日继续赶路。
很快到得宣府,宣府巡抚与总兵也是出城好几十里迎接,但岳大人也是一样,客气两句,就要去张家口视察。这里是鞑子出关走的地方,岳大人到大同的时候,都去鞑子入关的地方视察了,要是不到张家口这出关的地方视察,连宣府巡抚都会觉得差异。可以说,他早就交代了张家口的田秀,要田秀做好迎接准备。
来到张家口,岳肃看了一下城防,又看了看前来迎接的田秀,竟然破例地和他说话了,“你们张家口有多少守军?”
“回大人的话,一共有%%道。虽然实数是七千,但要军饷的数字是%%只有七千,估计当时脑袋就得搬家。
“大同那边,兵马多被调去剿匪,鞑子进来的口子,兵马空虚,尚有情可原。你这里有%%连一天都没守住,你这仗是怎么打的呀?”岳肃淡淡地问道。
“实在是鞑子太过狡猾,他们驱赶我大明百姓攻城,听到百姓的哀求之声,我军难免心慈手软,让那些百姓上城逃命。不想防御工事被上来的百姓冲散,鞑子这才有机可趁。末将自知有罪,此时此刻都觉得对不起朝廷啊……”田秀语重心长地说道。看他的模样,真有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鞑子狡猾,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不过以后你要记住,慈不掌兵,若是鞑子再用这种方法攻城,万不能姑息。”岳肃宽慰地说道。
“多谢大人教诲,末将以后一定谨记。”田秀恳切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当时岳肃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估计田秀是在想,哪有那么巧,鞑子还从我这里走呀。
“对了,经此一战,兵马损失多少呀?”岳肃又问道。
“损失过万。”田秀连忙用一副痛苦的模样说道。这一次一共死了两千来人,剩下的将近五千,他总共的兵力是一万五,正好可以用阵亡人数加以补齐,趁机还能多捞点抚恤金。
“哦……”岳大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住了一夜,次日赶往北京。别看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田秀通敌,但从张家口的城防及兵力来看,一天都守不住就丢失险关,不是临阵逃脱,也是个废物,此人不能留了。要知道刘五寿这等废物,在绵竹关好歹还守了几天呢,你这张家口的险要比绵竹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一天都守不住,要你还有什么用?要不是岳肃想查明司马乔禹所说的案子,现在就能把田秀给砍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来到北京城,十里亭外,岳党的官员齐来迎接,话了一番别后相见之情,岳肃就亲自前往紫禁城递牌子。别人递牌子,黄门监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刁难,尤其是对外省的官员。当时岳大人那都是在紫禁城挂号的人物,号称最不能得罪的人,他的牌子一到,小太监马上入宫通传,说岳大人递牌子陛见。
张嫣其实已经知道岳肃到京师了,别的人什么时候到,她不会去理会,当时岳肃,她是一定要派人打听的,甚至有谁去十里长亭接岳肃,她现在都已了如指掌。
岳肃回来了!
张嫣也不知现在的心情怎样,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也有一种忐忑的感觉,想长吁一口气,但又觉得肩上的担子仿佛又重了一些。
虽然心情很是复杂,可现在是一定要接见岳肃的,她马上传旨,召岳肃御书房见驾,然后,自己又派人去接儿子,一起赶往御书房等候。
传旨太监出得宫门,将岳肃引入紫禁城,一路前往御书房。
久违了,紫禁城,这里曾经是那样的熟悉,而今天却有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终于,岳肃来到了御书房,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都是在养心殿。
“臣岳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一进御书房,岳肃当即撩衣襟跪拜下去。按照岳肃的即便,见了皇帝不磕头,也属正常,可今天是陛见谢恩,一定是要跪的。
可不等岳肃跪倒在地,上面的朱慈焴就连忙喊道:“岳太保快快免礼,来人啊,看座!”这是张嫣教给朱慈焴说的话,而且万分强调,不等岳肃跪下,就要喊出来。
当时,岳肃还是跪到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多谢陛下!多谢太后!”说完,岳肃才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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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故事里的故事
第四十九章故事里的故事
张嫣望着岳肃,这才两年不见,她突然觉得岳肃比两年前老了许多。鬓角已然斑白,脸上也生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皱纹,虽然说岳大人还是以前那样刚正的面容,但从那风削的脸上,张嫣不难发现,岳肃比以前多了丝凄凉,也多了丝刚毅。
“没想到,只两年时间,岳肃竟然老了这么多……”张嫣的眼角不由得流下一滴泪水,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落泪,原本想好的那些鼓励、安慰的说辞,竟然一时间都忘却了。
御书房内,此刻鸦雀无声,小皇帝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张嫣只望着岳肃,忘记了说辞,而岳大人则是看着上面的皇帝,从小皇帝的身上,他依稀看到朱木匠的影子。“陛下,臣回来了,还请您放心,臣绝不会有负所托,定然中兴大明!”岳肃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过了半晌,张嫣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换了副微笑的面容,说道:“岳卿家,你回来了。”
“臣回来了。”岳肃说道。
“回来就好……”这本不是张嫣先前想好的说辞,但此时此刻,似乎对岳肃产生了一股愧疚之情,不知该怎么和眼前的人说话了。
“多谢皇上和太后牵挂。臣这两年有负先帝厚望,至令流寇肆虐,鞑子滋扰京师,令皇上和太后受惊,臣实在有愧!”说着,岳肃再次屈膝跪了下去。这一跪,不是跪上面的皇帝和太后,而是跪死去的知己。
“岳卿……”看到岳肃跪倒,张嫣急忙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想要上前搀扶。好在她反应的快,也就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跟着,就站在原地,再没有移动。她明白,现在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有些不成体统。
要知道,皇上去扶,那还好说,可太后娘娘,怎么能去扶一个大臣。但已经离座而起,想回去,也不太好看。张嫣眼珠一转,随即大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岳大人起来。”
“是、是……”一边的小太监赶紧上前将岳肃扶起来。椅子早就搬过来了,可岳肃压根没有坐的意思,当时小太监还是将岳肃扶到意思前就坐。
岳肃坐下来,张嫣这才用一副随意的姿态,走回原处坐下。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岳肃坐到椅子上说道。
“岳卿说的哪里话,应是我母子多谢大人才是。大人为国鞠躬尽瘁,两鬓都以斑白,先平斩龙帮逆贼,后诛流寇匪首,如此功绩,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倘大人能在京师,区区鞑虏,焉敢在北京城下肆无忌惮。”张嫣感慨地说道。
“这些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鞑虏肆虐京师,已然令臣羞愧于地,焉敢居功。臣既然回京,定然不负先帝和陛下所望,中兴大明,平定辽东,使海内升平,陛下高枕无忧。”岳肃发自肺腑地说道。
“先帝和陛下都相信爱卿一定能够坐下。对了爱卿,回来之后还没用饭吧,哀家还记得,当年先帝与卿家一起用膳时的情景。不如今天,就在宫里面吃吧。”张嫣真诚地说道。她这番话可不是做作,因为此刻,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作为皇帝,朱木匠也有许多后宫佳丽,当时他唯独宠爱张嫣。这一点,张嫣自是再清楚不过。丈夫除了喜欢做木工,剩下来的时间,大多都在自己这里。
“臣……”岳肃有心推辞,却不知该如何推辞。现在的他,也不由得想起当年和朱由校一起吃饭的情景,君臣二人,不分彼此,有说有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可留自己吃饭的人,毕竟不是朱木匠,太后留自己吃饭,这等事,好说不好听呀。
正好在这时,上面的朱慈焴也说道:“是呀,岳太保,您就留下一起用膳吧。听母后说,岳太保很会讲故事,当年就给父皇讲了许多有道理的故事,而且很是动人,朕也想听岳太保讲故事,最好讲一些关于我父皇的故事。”
他的声音很是稚嫩,但却充满了真诚,让岳肃无法拒绝。岳肃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臣遵旨……”
“岳太保,那咱们这就一起用膳。”朱慈焴说着,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岳肃身前,一把拉住岳肃的手,然后回头冲着张嫣说道:“母后,咱们去哪里用膳呀?”
张嫣听了这话,顺口答道:“养心殿吧。”
养心殿!那是岳肃和朱由校一贯见面的地方,也是二人建立友谊的地方,二人在那里一起吃饭,一起做木工,一起谈天说地,一谈研究国事。可以说,那里是岳肃最为熟悉的地方。还记得在那里,朱由校拉住自己的手,也拉住眼前这个孩子的手,将两个人的手攥在一起,将整个江山托付给自己。
岳肃落泪了,看着眼前的孩子,想起朱由校托孤时的场景,岳肃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岳肃很少流泪,但今天他真的无法克制自己。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岳肃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养心殿的。而眼前的养心殿,就和当年的养心殿一模一样。里面摆放着各种模型,这都是当年朱由校亲手做的,里面还有各种做木工的家什。这是做梦吗?
突然间,岳肃仿佛听到养心殿内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岳卿,你来了,朕等了你好久,你今天终于来看朕了。”
“万岁、万岁……”岳肃几步冲入养心殿,撩衣襟跪倒在地,“臣岳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岳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的声音在养心殿内回,然而,那个会在第一时间搀扶自己的人却没有出现。甚至连那句“爱卿快快平身”也没有听到。
养心殿内,还是装满了木工的模型和家什,当时那个人并不在。
“岳大人,你这是……”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岳肃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回身躬身说道:“回太后的话,臣刚刚好像是听到先帝的声音了……”
“卿家一番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不过先帝……”张嫣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她的眸子里,也滚出泪花。
看到太后流泪,岳肃自然不能再说什么,退后一步,垂首侍立。朱慈焴此刻也又蹦又跳地走了进来,他指着里面的模型,说道:“岳太保,听母后说,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你和父皇一起做的。有个会动的木偶,真的很好玩,可母后总不让朕来玩,你能帮朕说说情,求母后今天好好玩一回。今天的功课,朕明天一定补上。”
“皇上……”朱慈焴的话,张嫣听的清楚,她甚至都不等岳肃说什么,就含着眼泪柔声说道:“今天那个木偶,你随便玩,功课明天补上就是。”
“多谢母后。”一听这话,朱慈焴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
随后,朱慈焴欢欢喜喜地奔着里面跑去,里面的模型都摆放在哪里,他似乎是了如指掌。而在他走后,张嫣才看向岳肃,说道:“岳卿家,你是不是在纳闷,这里的一切,为何一点都没有变?”
“是……”岳肃躬身说道。
“没有没说一句话就施礼,先帝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吧。而且,你是当朝次辅,托孤大臣,也不必如此。”张嫣感慨地说道:“自先帝走后,哀家时常都会来这里,缅怀先帝,先帝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留给哀家的,哀家看到这些,就仿佛看到先帝。皇儿现在还小,养心殿还用不上,所以里面的一切,还维持原先的样子。你对先帝的忠贞之情,哀家是知道的,先帝也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将大明的江山托给卿家。现在陛下年幼,朝廷又值多事之秋,这一切就仰仗卿家了。”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张嫣,心中甚是懊悔。她后悔当初让岳肃丁忧还乡,后悔当初岳肃请缨剿灭流寇的时候,自己没有答应,更是后悔让韩爌来做这个首辅。然而旨意已经下了,想要收回,也是不可能了,但不论如何,岳肃只要回来,就一定能够一切的担子都给扛起来。
在岳肃进养心殿时的那一跪,张嫣已经被打动,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先帝的做法,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自己。
没过多久,尚膳监将准备的酒菜端到养心殿,朱慈焴、张嫣、岳肃三人坐在一桌,开始吃饭。
席间朱慈焴总叫岳肃给故事,而且还要求将关于自己父皇和岳肃在一起时的故事。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君叫臣讲故事,臣怎能不讲。于是岳肃,就从自己与朱由校相识时讲起。先是市场斗雕刻,然后朱由校愿赌服输,赠送玉佩。这是第一个故事,接下来就是岳肃入京充任顺天府,上朝时怒打黄门监,朱由校下旨召见,为自己出头的故事。
一连讲了两个故事,朱慈焴和张嫣都听的是聚精会神,当朱由校金殿发威之时,朱慈焴不由得连连叫好,拍手称快。张嫣虽然知道这些,但此刻听岳肃像说故事一样讲起,仿佛自己丈夫的英姿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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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强势回归
第五十章强势回归
在养心殿吃完饭,岳肃才跪安离去。岳大人在北京城自有府邸,回到府上时,手下的人都已经入住,对于重回北京,大家伙都显得很兴奋.
下午登门的客人有很多,除了岳党的官员外,齐楚浙三党也有代表到来,如亓诗教,另外北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也有不少上门的,即便有的不是本人亲来,也是派心腹人带着礼物过来探望。
岳府晚上大排筵席,招待往来宾客,其中热闹,自不必多说。
第二天清晨,岳肃前去上朝,小皇帝这个年岁,基本上是不上朝的,也就是偶尔出现大事的时候,出来个面,由邹义陪着,在上面陪听。至于太后面,明朝可没有垂帘听政那一说。
岳肃今天第一天回来上朝,张嫣为了彰显隆重,特让儿子去上朝,这也就是意思意思。上朝的文武官员,现在当然不会将坐在上面的小屁头放在眼里,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位托孤大臣的身上。
早朝也没有什么事,小太监一句“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下面没有官员放声,跟着也就散了。因为真正的办事的地方,现在不是在皇上皇极殿,而是在内阁。
退朝之后,阁臣们来到内阁,韩爌年纪大了,赶路的速度自然没有岳大人快,所以尚未到北京,内阁里最中间的那把椅子,当然得岳大人来做。
岳肃坐在中间,阁臣分坐两厢,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岳党官员的气势,明显要盖过齐楚浙三党的官员。
“本官昨日刚刚入京,朝里的情况,有些还不大清楚,最近都有什么要紧的事务,办完的和没办完的,大家都说上一说,让本官心中有个数。”岳肃扫了屋内官员一眼,平淡地说道。
“大人,最近朝中的大事,主要是与鞑子一战的善后,许多职位的空缺需要补充。原蓟辽总督熊大人因为兵败,自请致仕,由辽东巡抚袁崇焕递补成为了蓟辽督师。袁大人前些日子刚刚入京,陛见谢恩,并在皇上面前承诺五年之内平定辽东……”说话的是内阁大臣张正刚,他是岳党的官员,以前那是人如其名,为人刚正,但自从参合进当政,难免要为岳党利益冲锋陷阵。
“什么?”%%道:“五年平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是这样的,皇上在打算任命袁大人为蓟辽督师之前,专门召见与他,似乎是想看看袁大人在辽东那边有什么建树,而袁大人便在御前表示,五年之内,可以平定辽东。而他具体的策划,皇上那边也交代给了内阁,让内阁尽量配合,要银子给银子,要兵马给兵马,要兵仗给兵仗。”张正刚说道。
“哦……”岳肃沉一声,在他心中,始终觉得五年平辽实在有些不太靠谱,毕竟熊廷弼都栽进去了,你袁崇焕难道比熊廷弼还厉害。对于上辈子历史不太好的岳肃来说,袁崇焕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其中有的人说有本事,有的人说没本事,到底有没有本事,以前岳肃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不由得他不放在心上了。平辽是大事,以现在大明的国力,能守住辽东就不错了,平灭鞑子,哪有那么容易。大明兵马羸弱,还内有流寇作,内外应接不暇,在辽东消耗过多,平定还好,要是没有成功,光着消耗也是现在的大明朝无法承受的。
岳肃想了想,说道:“把袁崇焕的平辽方略给我看看。”
“是,大人。”张正刚离坐起身,到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个木匣,从匣子里拿出一个本章,然后回来呈给岳肃。
岳肃翻开观瞧,本章上的内容,就是袁崇焕的平辽方略,也正是在御书房对话时他说的那些。
看完之后,岳肃总觉得有些不妥,上面说的容易,但作起来,还是有苦难的。岳大人也大大小小打过不少仗,不敢说深通兵法,但也长了不少眼界,单说第一条且进且耕,步步为营,逐步压缩建虏的领地,同时建立广阔有力的战略反击公事。
这一点看似不错,但根本就没有作,且占且耕,你说笑话那,鞑子来去如风,皆是骑兵,随便在哪里打个迂回,就能绕过你的主力部队,来到后方袭扰。我军发现有警,现发兵增援都来不及。
还有第三点,联合察哈尔,使鞑子西南两侧受敌。整个蒙古部落,大部分都已经臣服,区区察哈尔,人家不去打他就不错了,哪还敢去惹女真。指着他们出兵,岂不是做梦。
一年小胜,二年大胜,三年小定,四年初定,五年平定辽东。用嘴说话,这谁都会,但要真正做到,哪有那么容易。
当时岳大人现在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毕竟旨意刚刚下去,自己刚回来就拆皇上的台,实在不妥。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将本章放到茶几之上,又道:“还有些什么事呀?”
“还有就是皇上召韩阁老重新入阁,担任首辅。”张正刚说道。他一边说,一边看岳肃的脸,这件事岳肃已经知道,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张正刚,还有什么事,继续说。
可以说,在现在岳肃的眼中,让谁当首辅都无所谓,自己是托孤大臣,单凭这点,也能把你这个首辅压的死死的。大家一起一心为国,也就相安无事,如果跟我耍什么阴谋诡计,处处掣肘,谁都不管用。当然,岳大人也明白太后为什么让韩爌当这个首辅,说白了也是想制衡自己的权利。不过要是让亓诗教来干,应该会更好吧,为什么要找韩爌呢?
岳肃不明白太后的心思,却也没有多去理会。跟着张正刚又接着说道:“袁大人升任蓟辽督师,现在辽东巡抚出现空缺,正需人填补,这两天大家伙正在商议,由谁出任辽东巡抚。”
“这事就不用再议了,辽东巡抚这差事,本官以为调宣府巡抚何尚坤去比较合适。袁崇焕官兵,何尚坤管民,也算是不错。”岳肃淡然地说道。他的声音看似平淡,但任谁也能听得出,这是不容违勃的。
阁臣们互相瞧了瞧,岳党官员们,都是心中高兴,瞧咱们岳大人一回来,声势马上就不一样,想要抬举什么官员,谁还敢再说半个不字。
齐楚浙三党的官员,真是没有一个出声的,要换做往常,但凡岳党保举的人,三党官员肯定会抬出一个与之分庭抗礼,管你的建议对不对,在我眼里就是不行。但岳肃现在说话了,人家是托孤大臣,代表皇帝说话的,而且调宣府巡抚去任辽东巡抚,并不过分,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要是谁敢向以前那样回驳岳党的官员,真成了没事找事,大学士这个活,是不是不想干了。
“大人英明。”亓诗教第一个带头,首肯了岳肃的提议。紧跟着,三党的官员再不犹豫,马上出声表示赞成。
内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成一致,真是少见的很。
这个时候,岳肃又开口了,“何尚坤调任辽东巡抚,宣府巡抚那边也不能出缺,宣府是边镇要地,拱卫京师,非文武兼备之士,难以胜任。本官这里有个人选,调任福建巡抚吴思南任宣府巡抚,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岳肃的提议,岳党官员自是无话可说,齐楚浙三党的官员则彼此瞧了瞧,最后仍是一起附和,“大人英明。”
宣府巡抚调任辽东巡抚,正常情况下,属于升迁。但瞧眼下这个局势,辽东关外的土地,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辽东巡抚和个空架子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辽东那边风险很大,在那边当官,很少有干长的,至于结局,几乎是没几个有好果子吃。
而福建巡抚调任宣府巡抚,那根本就不是升迁,反而算是降了。宣府重要,但管的地盘有限,福建虽说是不之地,但油水还是不少的,并胜在安全。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当土皇帝,怎么说也比到一个兵锋所指前线,当个战战兢兢的巡抚强吧。
同样,当福建巡抚要想升迁,也不困难,朝中有人,混上两年,不是入京当京官,也能在南直隶那边捡个好差事,不管怎么样,也比到宣府好多了。可以说,不少人都不明白,岳大人为什么要让吴思南到宣府当巡抚。如果有心提拔,直接安到北京也就是了,犯不着去宣府折腾一下吧。
谁都知道,岳大人干过闽浙总督,吴思南也算是岳大人的部下,关系如何,大家不清楚,但从岳大人调吴思南当宣府巡抚来看,可能只有两点。
第一,吴思南在福建的时候,或许得罪了岳大人。因为毕竟是巡抚,总督想要办他,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岳肃当时正属于不得太后欢心,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把火气压了下来,伺机报复。从福建调到宣府前线,想要抓小辫子报复,简直容易的很,随便找个茬子,就能把一个宣府巡抚给弄死。
第二,那就是吴思南真的就些本事,像岳大人说的,是文武兼备,可以独当一面,镇守边疆。再怎么说,鞑子是从宣府的地盘上出关的,选一个有本事的人接任宣府巡抚,对拱卫北京,十分重要。
基于以上两点,看以看出,岳大人不是出于私心,想要报复;就是出于公义,为了国家。至于其他目的,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所以,再加上岳大人的强势,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岳大人一回来就做出这个安排,除了其他目的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试探。现在,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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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哪里的兵都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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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肃刚一到任,就发布了两个调令,一个是调原宣府巡抚何尚坤为辽东巡抚,另一个是调福建巡抚吴思南为宣府巡抚。至于说谁来递补吴思南的福建巡抚的空缺么,这个交给内阁一起商定,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办法,岳肃有提出了第二件事情,那就是将流放云南的李文彰释放回来,并加封一个伯爵头衔。理由是李家在国难之际,资助粮米八十万石,解四川之危,使川陕流民可以安居乐业,功劳甚伟,理当褒奖。
李文彰是岳肃的老丈人,当初被流放,这是岳肃定的案,还罚了银子。现在不仅要放回来,还要加授伯爵,也是岳大人挑的头。本来么,这件事要是在别的时候,别的人提出,肯定得挨骂,内阁当时就得给否了。因为商人封爵,那是自大明朝开国以来,就没有的事情,士农工商,商人排名最低,凭什么封爵。
可现在的内阁,最大的官是岳肃,由他提出。下面的阁臣,一半都岳党的官员,另外一半是齐楚浙三党的官员,这三党官员,和李文彰的关系都不错,说句不好听的,三党的经济后盾,就是李家。大家伙都收了李家不少钱,而且李家还年年有供奉,这个时候,你不帮忙说话也就算了,要是领头拆开,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亓诗教等三党官员,彼此瞧了一下,觉得这事实在为难。按照常理,岳肃敢提出这事,就该直接反对,可事关李家,这话哪能说的出口。彼此交换了一番眼神,最后由大学士钱梦皋说道:“岳大人,这个商人封爵,自大明朝开国,就没有这个先例……这事若换在以往,连议都不用议。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李家确实于国有功,捐出那么多粮米,解救无数流民,可说功在社稷,加以封赏,也是无可厚非。这事真叫人为难,要不然容我等回去想想,明日再议。”
说回去想想,其实就是三党官员要回家之后,坐在一圈,仔细研究研究。毕竟在这里不便商谈。
岳肃明白他们的意思,说道:“好吧,这件事就明日再议,你们回去之后,都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咱们再议议流寇的事情吧,你们都在京城,得到的消息,要比本官多得多,现在王嘉胤是死了,陕西的流寇也流窜进了甘肃和山西,那两边的情况怎么样呀?”
“回大人的话,山西那边,曾有消息传来,本已将流寇首领王自用赶入山中,即将歼灭,然鞑子绕道山西,这才无奈将剿匪的兵马撤回,包围太原,致使王自用趁机逃窜,现在去向无踪。首发甘肃那边就不太好了,那里本来就穷,因为大旱,不少百姓已度日如年,自高迎祥窜入甘肃之后,很快召集了大量饥民,攻打府县,连下数城。官军难以抵挡,洪承畴本有心在剿灭陕西的流寇之后,就赶往甘肃,无奈鞑子入关,只好发兵勤王。现在的流寇,攻下甘肃近半城池,流寇数量已达百万。洪承畴正催兵、催饷,表示没有援兵粮草,实难剿灭。”张正刚回答道。
他说的情况,和岳肃了解的也差不多,从四川回来的时候,岳肃先见了三边总督洪承畴,在他那里了解了甘肃的大概情况。流寇势大,尤其是那高迎祥,本领着实出众,不比一般的流寇,他手下有八队人马,是各个骁勇,当初能把他们从陕西赶走,都费了很大气力,现在想要剿灭,哪有那么容易。洪承畴表示,自己要想全歼流寇,起码要有十万人马,不过看眼前的情况,想要一时间集结这么多人马,还要有战斗力,实在太过困难。而且,陕西那边也需要粮食安抚百姓,否则老百姓没有饭吃,啥时候再闹事,都不好说。
山西那边,王自用逃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跑到哪里,但估计用不了多久,还会头。
“这样吧,援兵一时难以调集,先把洪承畴所需的粮饷拨过去。陕西那边,安抚百姓也需要粮食,朝廷想筹那么多粮食,还需要民间商户配合。这样吧,着户部与各地商人接洽,购买粮食。李家的事情,要尽快议出,朝廷日后在湖广购粮,也要李家帮忙。好了,今天就议到这里,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本官也要看看最近的公文。”岳肃说道。
“是,大人。”
接下来,岳肃开始阅读一份份奏折,但凡骂人吵架的,一律先扔到一边,只看那些有实质的。看完之后,都写上处理意见,然后交送司礼监。
他这边忙碌,有一个地方比他还心呢。什么地方,那就是辽阳。
辽阳城自从被多尔衮的兵马围住之后,文龙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说有些粮食,但外无救兵,这些粮食早晚也得吃光。单捧着努尔哈赤的尸体,守在孤城,实在不是个办法。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城内的粮食越来越少,而多尔衮就是不攻城,反正就和你耗着,看你怎么办?
在孤城守了一个月,文龙认为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否则的话,一旦皇太极的大军回来,真和自己硬磕,搞不好自己都得搭在辽阳。干脆,先撤吧。
于是,在这一天,文龙下令撤兵,水师停在北门,他直接率军出城,上船离开辽阳。如此一来,这一仗明军最后的结果是损兵惨重,还丢了锦州,败的不能再败了。
在文龙离开辽阳没几天,皇太极率领他的得胜之师返回辽东。天聪汗回到盛京,对出战的将领和留守的将领都加以褒奖与封赏。其中多尔衮的封赏是最重的,晋封和硕贝勒。
与此同时,他还听说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蓟辽总督熊廷弼退休了,换上来的是袁崇焕。袁崇焕他是听说过的,但到底有没有本事,那还要再说。当下,皇太极亲自率军,去攻打宁远,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试探攻击,看看袁崇焕的本事怎么样。
袁崇焕对宁远城是再熟悉不过,得知皇太极发兵前来,立刻让赶回来的赵率教率军赶赴宁远御敌。
双方交了一仗,皇太极难越雷池半步,攻城本来就不是强项,攻不下来也是正常。可接下来,皇太极又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派人前去议和。这回他也没提什么附属国的事,只说两家罢兵,互通商路。
别看袁督师在御前夸口,五年平辽,能不能平定,自己心中最是清楚,想要平定辽东,哪有那么容易,之所以那么说,也就是想让皇上和太后宽心,让自己的官当的大点。
能够议和,那是最好不过,只要不打,比什么都强。袁督师也就派出代表,和女真的代表展开会谈。其实,他派出的代表,根本不能代表朝廷,只是现在手头的兵力太少,先拖着吧,等朝廷调拨的援兵来了,再加上自己招募的兵马够数,训练一番,差不多了,再研究其他。
其实皇太极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可眼下想要攻下宁远和山海关,并非自己能力所及,攻城战,不是自己的强项呀。大明能够答应通商,那是最后,哪怕不答应,咱们就玩玩口水。
该谈判谈判,皇太极则是率领大队人马,返回盛京。也就在第二天,众贝勒议事之时,多尔衮提出了一个意见。
“大汗,辽中一战,我军虽然取胜,但却暴出我们的一个弱点,若不弥补,长此以往,于我女真的将来实在不利。”
“多尔衮,这话是从何说起呀?你且说说看。”皇太极说道。
“是,大汗。辽中一战,我军能够获胜,也是险胜,倘熊廷弼步步为营,不予冒进,我军想要取胜,实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我八旗铁骑虽可横行天下,但弱在人少,否则的话,大汗绕道入关,熊廷弼也不敢趁机攻我盛京。愚弟以为,若是能够扩充兵马,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日后,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多尔衮说道。
皇太极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说话,莽古尔泰都抢着说道:“扩编人马,说的容易,我女真人口就这么多,怎能都去参军?”
对于莽古尔泰抢着发言,皇太极有些不悦,其实他也想问这个问题,但也不能在我没有批准的时候,抢着发问吧。和莽古尔泰相比,多尔衮就平静的多,一句话也不多说,只等着大汗开口。
对于多尔衮的态度,皇太极特别满意,说道:“多尔衮,莽古尔泰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女真的男丁也不能全都去参军呀。”
“确是如此,但愚弟的意思,并不是要扩编女真人加入军队,而是将蒙古人和被俘虏的汉人编入军队,让他们为我们女真而战。”多尔衮从容地说道:“这个问题,愚弟在与熊廷弼交锋之后,就曾想过,也不知是否可行,还请大汗定夺。”
“将蒙古人和汉人编入军队……”皇太极沉一声,可不等他再行开口说话,莽古尔泰又嚷道:“大汗,这可不行,怎么能够让汉人提我们女真人打仗呢,若是临阵倒戈,那可怎么办?至于说蒙古人么,倒是可以考虑,毕竟父汗在时,就曾编织过专门蒙古人的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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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难题
多尔衮认为女真的兵马太少,建议将蒙古人与汉人编入军队,以保证士兵的人数和战斗力。他的提议,马上遭到莽古尔泰的反对,莽古尔泰认为,用蒙古人也就凑合了,用汉人的话,还是算了,汉人都是奴隶,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指着他们帮忙打仗,要是半道倒戈,对我女真实在不利。
两个人的话都有道理,天聪汗听过之后,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这是因为他打算征求一个人的意见。这个人是谁呢?是范文程。
虽说是高级会议,但范文程也在场,只是皇太极认为,自己不适合在这里和范文程商量。
于是,天聪汗说道:“多尔衮,莽古尔泰,你们两个说的都在理,不过扩军是大事,也不能一下子就决定下来。这样吧,本汗考虑一下,此事明天议事之时,再行定夺。你们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多尔衮何等有心眼,他明白皇太极是打算找范文程商量,所以马上应道:“是,大汗。”
在一众贝勒离开之后,皇太极返回自己的书房,并叫范文程随同侍驾。范文程的心机自不用说,马上就猜出皇太极的意思,一路之上,都在暗自盘算,如何对答。
来到书房,皇太极在书案后坐下。范文程跪地施礼,“奴才叩见大汗。”
“范先生起来吧。”皇太极摆摆手,示意范文程起来,跟着又道:“这里是本汗的书房,不必拘泥。就在一边坐下。”
“谢大汗。”范文程站起身来,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紧跟着,他就听皇太极说道:“范先生,刚刚议事你也在场,多尔衮提议将蒙古人和汉人编入军队,而莽古尔泰认为最多将蒙古人编入军队,对于此事,你怎么看呢?”
“大汗。六贝勒的话,说的一点没错。我们女真只有八旗铁骑,六万人马,驰骋关外,或许足矣,但要想日后有更大的作为,那是万万不够的。所以,奴才很赞成六贝勒的建议。将蒙古人与汉人编入军队,甚至可以成立蒙八旗和汉八旗。”范文程说道。
“成立蒙八旗和汉八旗……”皇太极沉吟一声,说道:“这得需要多少人呀?蒙八旗,倒是可以勉强凑齐。可汉八旗,那些被掳掠来的汉人会真心归顺我们吗?而且汉八旗成立之后,也没有合适的统兵之将呀?”
“大汗俘获的汉人,大多为奴,虽然没有抵抗之力,难免心存怨恨,这对我大金日后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影响。若是能缓和女真与汉人之间的矛盾,我敢肯定。不用多久,我大金会更加的强盛。奴才以为。从汉人之后,抽壮丁参军。其家属,便可享受军户待遇,甚至可以让他们入城居住,这样也可显示出大汗的仁厚之心,大汗对他们的信任。还有,治理汉人最好以汉治汉,提高一些降将、降官的待遇,他们得了好处,自会更加卖力地为大汗做事。同样,汉人入旗当兵,有功必赏,也会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地位有了,又有吃有穿,他们觉得比在大明时日子过的好,肯定也会效忠大汗。”范文程建议道。
作为一个汉奸,范文程可以说是汉奸中的翘楚,他把汉奸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还把许多汉奸做不了的事,也都给做了。可以说,汪精卫之流和范文程比起来,那就是汉奸孙子碰到了汉奸祖宗,差距太大。
“嗯。”听了这番话,皇太极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听先生之言,本汗受益匪浅呀。就按先生说的,缓和我女真与汉人的矛盾,让他们能够心甘情愿地成为我大金的奴才。先生,既然编制汉八旗,总需要将领,你认为谁行呢?”
“李永芳、刘兴祚、佟养性等人皆可为将,主持汉军旗事务,日后若能再招来明军降将,选有能者更替指挥,也就是了。”范文程说道。
“好吧,那就按先生的意思去办。明日本汗就宣布,再组建汉八旗与蒙八旗。”皇太极说道。
“大汗,成立汉、蒙八旗,还需打量的兵仗、物资,咱们入关虽然抢了一些,但远远不够。所以奴才想,是不是让范永斗、田生兰他们,在关内多采办一些。还有,我八旗铁骑,一向来去如风,不愿携带火炮等攻城利器,可现在有汉八旗,这些攻城利器,完全可以由他们负责押运,攻城之时,着实能派上不少用场。是不是让他们也采购一些。”范文程说道。
“这个建议好,以后火炮什么的,就交给汉八旗。我这边就派人送信,让他们多采购军需和火炮,越多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女真这边就开始忙碌筹建汉、蒙八旗。其间自己也少不得和袁崇焕那边磨嘴皮子,进行谈判。
北京城里,今天岳大人交代了任务,就是关于给李家授爵的议题。因为事情重大,齐楚浙三党的官员表示,要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再行答复。
下班之后,三党阁臣便到了亓诗教家中,大家一起商量关于给李文彰封爵的事情。区区一个伯爵,不过是个空闲,其实不值几个钱,怎奈没有商人封爵的先例,这事要是答应下来,连自己搞不好都是要挨骂的。这等事情,言官怎能放过。
几个人研究一番,最后认为,要是直接拒绝,不仅是得罪了岳肃,还得罪了李家,自己和李家的交情相当不错,没事总拿人家的,现在这么点事,也没用你牵头,你反过来第一个拒绝,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拒绝是不行的。
“诸位,这件事情我看咱们就不要反对了,明日告诉岳肃,咱们同意。也就是在折子上签了名字么,折子还要递进司礼监,递给太后,这等事情,太后答不答应,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咱们两不得罪,岂不最好。那些言官虽说会牢骚,骂上一番,但估计也骂不到咱们头上,上面有岳肃顶着,咱们有什么好担心,要骂不也是骂他么。”
亓诗教做出总结性陈词,表示答应岳肃。
商定完了,第二日内阁会议,岳肃再行提到给李家封爵的事,齐楚浙三党的官员,马上一致表示赞成。你岳大人写折子就是,我们签字。岳党的官员其实是不想答应的,讨一个空头爵位有什么意思,内阁集体通过,太后那边,自是没有不准的道理,毕竟岳大人是托孤之臣。可是,那些言官们肯定不能闲着,一定会上本参咱们,到时候实在不好办呀。
昨晚岳党官员就找杨奕山到岳肃府上进行游说,希望岳肃能够将此事作罢,但岳肃的态度很坚决,答应人家的就一定要做到。八十万石粮食,能救多少性命,只拿来换一个空头爵位,朝廷难道还亏了么。
杨奕山是了解岳肃的,见岳肃心意已决,只有站到岳肃一边,表示支持,岳党官员也无话好说,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自家人内讧吧。
内阁全票通过,将奏请皇上给李家授爵的本章递进司礼监。
这等内阁全票通过的折子,司礼监觉得不妥,也不可能回退,只有交给太后。太后终究不是皇帝,如果内阁发生分歧,两派意见无法达成一致,这个时候太后也可以借用皇上的名义,借用司礼监的帮忙,最后拍板。眼下内阁达成一致,而且托孤大臣也在,不准实在说不过去。可是,要是准了,更加说不过去了,你岳肃是什么意思呀,大明朝在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商人封爵的,商人地位最低,你也不是不知道,怎能开此先例,这不是为难我们孤儿寡母么。
有心不准,可内阁全都通过了,说白了就差盖个章,没你太后什么事了。而且李家的功劳在那摆着,自己似乎没有不准的理由。
她看向送来奏折的邹义,说道:“邹卿,这份奏折你也看过了,岳肃要给李家封爵,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呀?哀家是准还是不准?”
“这件事,从明面上看,李家捐粮食八十万石,救百姓无数,于国有利,也算为社稷立了大功。八十万石粮米,能救多少人,单凭这个功劳,如果李家不是商人,给个爵位也是情理之中。可现在问题在于,李家是商人,站在另外一个角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说成是李家花钱买的这个爵位。八十万石粮食,换一个伯爵。这件事只要一准,势必传的是满城风雨,那些言官岂会不说这是李家买取爵位,如果天下的商人全都效仿,是不是要个个封爵,那朝廷的爵位来的也太容易了吧。还有一点,那就是李文彰是岳大人的岳丈泰山,说岳大人假公济私的,想必也不会少了。”邹义看的很远,一股出自己的见解。
“邹卿所言极是,哀家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岳卿家是否想到这一层。要不然这样吧,你现在就请他到养心殿,就说皇上想要见他,有事商谈。”张嫣说道。
将奏折留中不发,那要看是谁的折子,岳大人的折子是不行了。张嫣也看了,只能找岳肃沟通,跟他做工作,希望岳肃能把这份本章收回去,省的难为大家。
只是,岳大人会收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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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骂名
第五十三章骂名
“皇上有旨,召岳大人养心殿见驾!”
岳肃现正在内阁批阅奏折,对于传旨太监的到来,和皇上的召见,岳大人并没感到意外,站起身来,让传旨太监前边引路,赶往养心殿。
养心殿正门堂屋之内,仍是摆着朱木匠的遗物,太监表示,皇上和太后正在侧室等候。岳肃先行冲着朱由校的遗物,施了一礼,然后才走向侧室。
一进房间,见张嫣和朱慈焴正坐在正面的椅子上,岳肃忙撩衣襟跪地施礼,可不等跪下,朱慈焴连忙让他平身、落座。岳肃依言,到下手的椅子上坐下,拱手说道:“不知陛下传召微臣前来,有何事情要吩咐。”
“岳大人,皇上传你来,是想询问一件事情。”张嫣接过话茬,说道:“今天皇上看了内阁送来的折子,上面说要加封湖广富商李文彰为伯爵,原因是他们李家向朝廷捐助粮秣八十万石,解朝廷与百姓的燃眉之急。”
“确有其事,臣在总督四川之时,打败流寇,斩杀流寇首脑王嘉胤。破敌之后,流寇纷纷投降。这些流寇,都是普通百姓,有的是因为在陕西吃不上饭才无奈从寇;有的是川中百姓,因流寇打来,遭到裹挟。他们无家可归,无食果腹,正值冬日,作为朝廷命官,百姓父母,总不能眼睁睁地坐视他们饿死吧。而且,倘若没有吃的,他们难免会再次铤而走险。可当时川中粮食有限,北京粮食也没多少,而鞑子又在此时入关,臣左右为难,未免百姓饿死,或再生变故,才找湖广富商李家捐助粮米。李家慷慨解囊,捐粮米八十万石,又愿以平价再卖粮食一百二十万石,如此善行,臣以为,确实应当褒奖。”岳肃如实说道。
“李家善举,慧国惠民,确实应该褒奖。可商人封爵,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要知道,我大明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给商人封爵的先例。即便加以褒奖,也可以奖些别的么。”张嫣柔声说道。
“臣也曾想过,奖些其他的,但李家富甲一方,臣想来想去,也实在不知该奖些什么好。”岳肃语带为难地说道。
“这……”听了这话,张嫣也陷入思考,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奖李家些什么。奖励金银,人家李家不缺,要是没钱的话,也不可能捐出八十万石粮食。现在八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以前的价格了,陕西一带大旱,北方这边都不太好过,这么多粮食,得值多少钱呀。除了金银外的奖励,那就是名誉上的了,官职不可能给,给的也就是一个虚衔,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卿家说的没错,要想给李家奖赏,或许只能赏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可是卿家有没有想过,我大明朝还从未给商人授过爵位,此例一开,定然会有大批言官与清流重伤大人,这口水怕是都会将大人淹死。还有,大人这次给李家授爵,一旦有其他商人争先效仿,那到时该怎么办?赏不赏他们爵位?”
“陛下、太后,臣如此做,其实也是希望有商人争相效仿。”岳肃沉一声,说道:“现在的大明,内忧外患,流寇横行,鞑子肆虐,我大明现在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只是许多人不愿承认。陕西大灾的时候,朝廷没有那么多银子来赈灾,才使得百姓无食果腹,酿成巨变。朝廷没银子,民间百姓也没有什么家当,钱都在那些富户手中,若是朝廷给了李文彰一个爵位,能让其他的富户踊跃捐献,那流寇之危,很快就能迎刃而解,因为只好百姓有饭吃,他们就不会起来生事。朝廷现在做不到的,如果能集天下富商之力做到,也可说是大善。至于说言官和清流的骂声,那也是骂臣的,陛下年幼,一切都有臣这个托孤之臣来承担,这骂名也就让臣一力来承担就是。什么权臣、弄臣,不学无术、蒙蔽圣聪,这些骂名臣已然背了不少,也不差再背上一二。一生荣辱不算什么,臣只求皇上在亲政之时,摆在面前的不是一个摊子,而是一个清平世界,太平盛世。”说到这里,岳肃站起身来,走到中间,撩衣襟跪倒在地,“陛下、太后……”
岳肃说的这一番话,朱慈焴未必能够全都明白,但见岳肃突然跪下,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岳太保,你、你……快起来……”
相比与朱慈焴,张嫣还是听明白了岳肃的良苦用心。岳大人这是急功近利,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流寇,哪怕身背骂名,也在所不惜。如此气魄,放眼天下,能有几个人做得到。清流、言官只求名声,他们在这个时候,肯定会站出来,大骂岳肃,而且还会引经据典,把岳肃批的体无完肤,进而博取自己的名声,因为骂了当朝次辅、托孤大臣,日后自己也会得到炫耀的资本。再者说,这个年头言者无罪,言官骂人,骂了也就骂了,你也不能把他们砍了,最多也就是廷杖,或者是流放,这反而会更加掀起他们的气焰。
但言官制度,有利有弊,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毕竟一个敢于说话的朝代,要比不让说话的朝廷更有活力。这就叫言论自由。
“爱卿,快快起来。”张嫣语重心长地说道:“爱卿的良苦用心,哀家是懂的,陛下也懂,只是这个骂名,让你一力承当,实在让哀家和陛下心中有愧呀。”
“太后言重了,臣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忧,且先帝对臣恩同再造,臣万死也难报之万一。先帝视臣为手足,以臣托孤,在此动之际,臣若一心独善其身,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先帝。还请太后准臣所请,一切骂名,都准臣一力承担,臣势必在陛下亲政之时,还陛下一个清平盛世。”岳肃诚恳地说道。
“卿家平身……快快平身……此事……哀家……陛下准了……”张嫣被岳肃所感,急切地答应下来。
是呀,一个区区空头伯爵,对朝廷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哪年皇上娶个妃子,嫁个公主,还不得封出去几个空头爵位,这都是无关痛痒的。也就是给商人封爵,有违祖制,会得到清流、言官的痛骂,但这事岳大人已经表示,一切骂名都由自己担着,不必太后和皇上费心,那太后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八十万石粮食呀!以现在粮食的价格,朝廷想要拿出来,都得咬牙。而且还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与之相比,一个爵位,并不是那种世袭罔替的,根本不值一哂。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岳肃说完,缓缓地站起身来。
正如岳肃和太后所料,给了李家爵位,岳大人是要挨骂的。在封李文彰为伯爵的诏书下达之后,果不出所料,那些言官和清流是纷纷上书,痛斥岳肃。这其中,骂的最狠的,当属东林党的官员,在韩爌重新入阁成为首辅之后,往日夹着尾巴做人的东林党官员全都冒了出来,现在正好逮到一个机会,怎能不狠狠地宣泄一番。
骂岳肃的奏折,可谓百花盛开,不是骂他欺世盗名,就是骂他假公济私,甚至还有将岳肃老底翻出来大骂的。什么科场作弊,蒙蔽圣聪,理当严惩。
对于这些骂自己的话,岳肃根本连搭理都没搭理,可这帮人竟然得寸进尺,越骂越凶,最后岳大人没有发作,倒是让张嫣忍不住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骂骂就算了,这还没完没了了。邹义,你现在去拟旨,把几个领头的,全都流放到云南去。”
也不怪张嫣生气,这几天下来,骂岳肃的折子,都好把整个司礼监给淹没了。国家内忧外患,你们不去整点有建设的,一天就想着骂人、邀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邹义领命,将两个带头的言官给流放云南,如此一来,下面的人看出了太后的意思,也就不再继续上书。倒是被发配的两位仁兄,离开北京时,送行的官员能有上百号,二人沾沾自喜,大言不惭地表示,不用多久,俺们哥俩还能再回来。
因为张嫣表态,支持岳肃,办了言官,其他的言官们,看出苗头,也就不再继续上本,弹劾岳肃。事情被压了下来,渐渐平息,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太后明面上帮着岳肃,但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给岳肃上眼的味道。
言官刚刚开骂的时候,如果张嫣马上站出来,立马就将领头的言官给办了,后面的骂声肯定没有这么大。毕竟言官也是要指着这份工作吃饭的,面对太后与托孤大臣的联手,他们再怎么骂,也是无用,怎会继续自取其辱。
关键却是,张嫣一开场并没有站出来,有股子看热闹的味道。她不说话,言官们当然是越骂越凶,有的甚至以为能够把岳肃骂下台。直到张嫣表明立场,他们才老实。因为他们看明白了,太后现在不打算动岳肃,自己再怎么骂也是没用的。
不过现在,岳大人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呀。一时之间,已经被比喻成曹、王莽。
这一日,韩爌入京了,首辅大人一到任,东林党的官员们,是倾巢而出,前往十里亭迎接。不光是东林党的官员,许多在京不得志的官员,也现巴巴地赶了过去,仿佛是见到亲人一般。毕竟朝廷,说的算的不是岳党就是齐楚浙三党,其他的官员,实在难混。现在多出一条大腿,能不赶紧去抱么。
如此一来,京城的局势就越发地微妙了,不用多久,一场轩然大波就会将临。只是轩然大波的导火索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袁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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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必有深意
第五十四章必有深意
调任吴思南为宣府巡抚的旨意到达福州。
这位吴大人一向是个怪杰,做事常令人意想不到,去宣府当巡抚,若是提拔,当然会让人欢快,可对于堂堂福建巡抚来说,到宣府去当巡抚,起码也是降了半格,还有一定的风险,然而吴大人却表现的欢天喜地,让家人速速打点行装,赶往宣府上任。
如此举动,让吴思南的两位夫人很是不解。自家关上门,大夫人蒋选娜就第一个表达了自己心中的不满,“老爷,宣府乃是边镇,鞑子入关都是首当其冲,听说这次鞑子出关,就是从张家口走的。那里哪有在福建自在,福建虽贫瘠,但相对比较太平,岳大人也真是的,明知道老爷不喜劳,还把老爷调往险地。”
“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爷身居高位,怎么能不顾国家安危光顾自己享福呢。”二夫人刘思婷也站了出来,第一句话倒颇为大义凌然,有些巾帼雌的味道,可接下来的话,就不同了。“可咱们夫君起码也是福建巡抚,此次调任宣府,官职不但没升,反而还降了。这是什么道理,也不知这岳大人是怎么想的,若是给老爷一个宣大总督干,我看还凑合。”
“就是、就是……要是让夫君接任宣大总督,我也不会说那些了。”蒋选娜也嚷嚷起来。
紧跟着,两位夫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岳肃和朝廷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絮叨了,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现在北方闹腾,不是流寇,就是鞑子,万一大厦倾覆,我这福建巡抚的差事,不也就没了。能为朝廷多出一份力,还是要多出一份力的。再者说,你们不要小看岳大人,他这次调我去宣府当巡抚,肯定大有深意,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让为夫去做,如果办的漂亮,说不定还真按思婷的话来了,宣大总督肯定非我莫属。”吴思南一脸神气地说道。
“真的假的?”蒋选娜连忙说道。
“大姐,夫君一向料事如神,他说能当宣大总督,估计真的就能当宣大总督。只是,岳大人会让夫君做什么事情,确是关键,想来也不会容易了,否则的话,也不会大老远的调咱家老爷去了。”刘思婷说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差事,到了不就知道了。你们赶紧去收拾吧,尽量快点,咱们后天就上任。旨意上不是说了,旨到立行,不得耽误。从这到宣府,路程可不近呀。”吴思南说道。
“是,夫君。”
两个老婆组织下人开始收拾,不管是蒋选娜还是刘思婷,对自己的夫君都是无比的钦佩与敬仰,在她俩心中,吴思南不仅忧国忧民,而且还顶天立地,最要紧的是,似乎还能掐会算。
一晃两天过去,到了后天清早,吴府上下,已然收拾妥当,只待吴大人一声令下,便行出发。然而这时的吴大人,却显得不着急了,厅上的两位老婆,又纳闷起来。接旨之后,是吵吵把火,怕耽误了行程,怎么到出发这天,竟然稳坐钓鱼台了。
在二女不明就里的时候,厅外有家人禀报,说剑绣小姐前来送行。
一听到这话,蒋选娜和刘思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丈夫不着急了,是为了等这出。剑绣小姐是做什么的,她俩自然清楚,传闻剑绣小姐长得是倾国倾城,本是犯官之女,起先被发往杭州,后来因为吴大人大力鼓励青楼产业被福州的青楼买来成为整个福建的头牌,而且卖艺不卖身。吴思南虽为巡抚,但并没有强迫,而且剑秀小姐忧国忧民,对天下危局也是心急如焚,常有义举,比如那三家免费私塾,其实是剑绣小姐最先赞助开的,只不过有巡抚出面办方便些罢了。
吴思南一听说剑绣小姐到来,高兴的不成样子,刚刚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全然不见,直接跳了起来,亲自出门迎接。两位夫人有心阻拦,却也知道阻拦不住,只好作罢。吴思南一路跑到府衙正门,只见门前停着一顶小轿,两名轿夫、一名丫鬟站在边上,并不见那位剑绣小姐的影子。
作为堂堂巡抚,在自家门口,还是要保持仪态的,他没有抢到轿子旁边,只稳稳站于门口,等待那丫鬟通知轿子里的剑绣小姐。
可这个时候,丫鬟并没有去通知,而是盈盈朝吴大人走来,在距离吴思南还有两步的时候,停下脚来,道了个万福,然后说道:“吴大人,我家小姐听说大人要往宣府上任,今日特来送行。不过小姐刚刚吩咐,说有封信想请大人先行过目。”
说着,丫鬟取出一封信来。
“拿来我看。”吴思南伸出手来,丫鬟恭恭敬敬地走到前边,将信送到吴思南的手上。
吴思南的手刚一接到信,却发现里面有一块硬物,他撕开信封,先是抽出信来,然后向里面一瞧,原来是一枚金钗。吴思南微微一笑,将信展开,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大人此去宣府,前程艰险,但大人为了社稷,民女希望大人马到功成,此金钗乃剑绣贴身之物,望大人勿弃。奴家有心随同,无奈身不由己,今日一别,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再见,望大人珍重。
吴思南看到此信,微微一笑,女儿家的心思,他当然能够猜的明白。说道:“吴童,你跟满儿走一趟,去将多春园的鸨儿请来,就说我有事与她商谈。”
吴童是吴思南的亲随,一听这话,马上上前一步,说道:“是,老爷。”
“大人,你欲见妈妈所为何事呀?”丫鬟满儿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自是为你家小姐赎身。”吴思南好不掩饰地说道。
“大人真愿为我家小姐赎身?”满儿用水灵灵地大眼睛望着吴思南。
“自然是真愿。”吴思南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家小姐是犯官之女,流落风尘,大人真的不嫌弃,不怕耽误了前程?”满儿再次问道。
“剑绣小姐乃女中巾帼,她能不嫌弃本官,已是本官之福,本官怎敢嫌弃于他。”吴思南仍没犹豫,用肯定地语气说道。
“大人将我家小姐赎身之后,又欲如何?”满儿又行问道。
“小姐若是愿意,本官愿三媒六聘迎娶小姐为三夫人,若不愿意,也可为红颜知己,仍像以往那般,把酒畅谈。”吴思南说道。
儿点了点头,跟着又取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我家小姐给大人的第二封信,请大人过目。”
“哦?”吴思南再次一笑,伸手将信接过,这次信中再没有其他,只有一张纸,将信纸展开,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多谢大人愿为奴家赎身,此情此意,奴家永世难忘。妈妈曾许诺,如有白银五千两,就准奴家离去,妾存有私房,已够五千之数,大人持此,可派人前往多春园。
果然,在吴思南看信的时候,丫鬟满儿已经缓缓走到小轿之旁,拉开轿帘下摆,从内取出一个包袱来,然后又来到吴思南面前,将包袱呈上。可以看得出,包袱很是沉重,吴思南将信揣入怀中,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包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金银细软,首饰什么的,这些拿到市面上,足有五千两。
吴思南倒也实在,把包袱系上,交给吴童,说道:“拿这些去多春园,交给老鸨,将剑绣小姐的卖身契换回来。”
吴童接过,答应一声,带着两名府上的随从赶往多春园。去了一会,便行赶回,包袱不在,在他手上的只有一封文书。文书交到吴思南手上,一瞧,确是剑绣的卖身契,于是吴思南将卖身契交给满儿,由满儿送到轿中。
到院赎人,吴大人和岳大人相比,明显实在多了,当初岳大人帮蒋杰赎人,根本就是开抢。
卖身契递到轿子之内,里面很快传出一个女子之声,“多谢吴大人仗义援手,剑绣感激不尽。今日剑绣便动身前往宣府,若是有幸,你我宣府再会。”
“剑绣小姐客气了,赎身之银自己的,吴某不过是让小人跑跑腿罢了,感激之言,实在不敢领受。小姐既然也要前往宣府,那你我就宣府再会。吴某现在就不耽误小姐了,小姐请便,吴某这厢也启程了。”
对于剑绣要前往宣府,吴思南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剑绣的父亲,当年就是宣府守在张家口的副将。因为喝兵血、吃空额被弹劾,这在明朝是重罪,直接被砍了脑袋,家中女眷被发配教坊司。剑绣现在想回去看看,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原籍就在那里,是土生土长的宣府人,尸体就埋在宣府这边。
不过吴思南并没有邀剑绣一道前往,说什么路上可以有个照应之类的话。吴思南知道,剑绣格刚强,而且还是将门虎女,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强,根本不需要自己照顾。
但吴思南隐约觉的,剑绣这次前往宣府,绝不会只是想看看老家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闲话少说,二人这次连面都没有朝,直接分头启程赶往宣府。不提剑绣,这一日,吴思南的仪仗,终于来到太原,在宣大总督崔景荣那里交割完毕,再行前往宣府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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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皇太极的货物
第五十五章皇太极的货物
吴思南来到宣府上任,还没等进城,本地的大小官员都已在城外等候,当然,除了官员之外,也少不得那些富商、巨贾。对于这等应酬,吴大人是来者不拒,把家眷安排到巡抚衙门住下,随后就和众人前往宣府城内最大的酒楼宣雅阁。
今天的宣雅阁已经被包了,官员、富人众星捧月一般将吴思南请到楼上雅间。宣府别看是边镇要地,但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所以来此做边塞买卖的人着实不少。这其中,以八位富商最为耀眼,他们的名字叫作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看那三个人的派头,连那些总兵、将军、知府什么的都要给三分薄面。
吴思南的记很好,谈笑间就几乎将所有人的名字全都记了下来。寒暄的工夫,小二开始上菜,山珍海味是应有尽有。不过吴大人也是吃过、见过的,并不会把这些菜放在眼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雅间外面走进来十几名长得妖艳的女子,这些女子似乎跟屋内的达官贵人很是熟悉,挨个的行礼问好。可是很快,别知府大人叫到吴思南身边,让吴大人进行挑选。
吴大人可是风流种子,经常前往烟花之地,明其名曰私访民间女子的生计。既然现在人家都把美人送到面前了,吴大人岂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快选了两个陪坐在自己左右,等他选完,其他的人才敢喊自己的相好陪坐。
很快,酒桌上的话题变成了风花雪月,吴大人精通此道,是侃侃而谈,气氛不是一般的融洽。
时间慢慢过去,眼瞧着时辰不早,知府大人表示,早已为大人在宣雅阁备好厢房,大人今晚可以在此下榻,同身边的两位美人畅谈一番琴棋书画。吴思南是婉言拒绝,但他拒绝的理由,没有令任何人质疑。他的理由很简单,家中的老婆是有名的母老虎,自己在外面逢场作戏,都会吃醋,闹出一些不愉快,要是敢夜不归宿的话,估计自己第二天早上回家之后,就别想活了。在此留宿的事,还是算了吧,改日少喝一点酒,时间尚早的时候,再和两位美人探讨琴棋书画也来得及。
吴思南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惧内,这样一来,大家都仰天打了个哈哈,谁也不会再劝。倒是有些与他同病相怜的,是跟着大吐苦水,反正酒也喝了不少,既然巡抚大人都敢坦言惧内,其他的人当然也不怕表出来。
又少喝了一会,吴思南这才告辞回府,官员、商贾们又众星捧月般将吴大人送下楼去。
吴思南返回巡抚衙门,但他今晚既没有去大夫人的房间,也没有去二夫人的房间,只是让下人带自己到书房休息。躺在书房的榻上,吴思南就开始琢磨起岳肃让他来宣府当巡抚的目的。可以说,吴思南这一路之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有想出来。虽然今天看到宣府这里官员、商贾的嘴脸,可天下那里不是这般,岳大人让自己来,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事。
“鞑子是从张家口出关的,张家口归宣府节制,听说宣府的巡抚调去了辽东,现在岳大人让我来接任。岳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大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如果知道这里面有官员和将领临阵逃脱,以他的个,已经亲自动手,去把人铡了,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来办这件事。若是让我来统兵打仗,整顿边防,我上不得马、拉不开弓,对打仗这行,那是一窍不通,岳大人应该有这个眼力,不至于犯糊涂让我来做这事吧。”
就在吴思南冥思苦想的工夫,门外有下人传话,“请问老爷您睡了吗?”
“还没睡呢?什么事呀?”吴思南说道。
“是吴童回来了。”下人说道。
书童吴童,在吴思南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就让他先一步前往宣府一带,打听那里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封疆大吏,更该如此。他让吴童提前到宣府,就是想了解一下宣府这边官员的官声如何,哪个贪腐,哪个清正,地方风土人情如何?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在鞑子路径宣府时,这里都发生过什么事?
现在一听说吴童回来了,吴思南马上坐了起来,吩咐让吴童进来。
吴童进门之后,还不等请安见礼,吴思南就说道:“你小子赶紧过来,快点告诉我,来了这么久,都打听到什么呀。”
“回老爷的话,小的先是在民间打听了一下这里官员的官声,听百姓讲,这里的官员倒还不错,没有做过什么刻薄百姓的事情,不过跟商人走的很久。因为靠近张家口的缘故,时常有商人出塞与鞑子做生意,小本小利也就罢了,当时那些做大买卖的,都得和地方官打交道。军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的并没有打听到,倒是张家口那边,听说是被鞑子屠戮了一遍,兵马死伤惨重,阵亡将士好像有上万人。后来,岳大人到京师上任的时候,路径宣府,宣府大小官员皆来迎接,而岳大人却没有和他们客套,而是直接去了张家口视察。岳大人到了张家口,好像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只住了一夜,次日便打道前往北京。也就是岳大人到了北京没几天,朝廷便下了旨意,调原先的宣府巡抚前往辽东上任,将大人调到这里。”吴童将自己打听来的情况,%%了一遍。
思南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事情是出在张家口了,要不然岳大人来到宣府,连城都没进,便去了那里,回头进京就将这里的巡抚调走,不是为了张家口,还能为了哪里。张家口是边镇口子,守在那里的只有武将,今天宣府官员接风的时候,分守张家口的副将也来了。记得名字好像叫做田秀。看来这个张家口,我也得亲自去看看,否则的话,怎会猜出岳大人的用意。”说到这里,吴思南看向吴童,说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老爷。”
吴童退下之后,吴思南再次躺会榻上,“张家口,田秀,看来你的运气真不好呀,让岳大人给盯上了。也罢,就用你的脑袋,来换我的乌纱吧。”
一边想着,吴思南的脸上出笑容,因为酒没少喝,很快就睡了过去。次日一早,还没等吴思南起来,就有下人通禀,有一位自称叫范永斗的,登门求见,而且还带了许多礼物。
昨天酒席之上,吴思南记得这个姓名,知道是一位富得流油的晋商,于是马上传见。
做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进门之后,范永斗只是寒暄,说了一些恭维的客套话,临走留下礼单,多余话,好似请求大人多多照顾的言辞,是一句没有。更没有要求吴思南帮忙做什么事。
其实礼到就行了,多余的话真的不用说,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吴思南看了一下礼单,确实十分厚重,起码要三千两。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是有数的,吴思南其实还算是清廉,虽说有时也占在公家的便宜,当时收受如此巨额的贿赂,还是没有过的。
不过这一次,吴大人连“谢谢”都没说一句,便照单全收,甚至都没送范永斗出门,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应份的一般。在范永斗走后不久,又有人登门,来人是田生兰,他和范永斗一样,进门也就是寒暄、奉承一番,然后留下礼单离开。礼物的份量,也在三千两上下,吴大人也还是一样,一点也不客气,是照单全收。
送礼的客人,好像是已经商量好的,这个走了,下一个不出片刻,便即登门,这一拨拨的,从大清早一直送到下午太阳落山才算结束。来的人都多少,吴思南都快记不清了,每份礼物,大多都在三千两上下。毕竟送少了对不起你巡抚大人的身份,送的太多,也是因为当下无事相求,不便一次喂得太足,现在交个朋友,日后逢年过年,遇到大事小情自会加倍表示。而且,来送礼的也不仅仅是那些商人,各级官员也是纷纷登门,送来孝敬。可是,他们送礼的时间是和这些商人错开的,商人们集中在上午,官员们集中在下午。
这一天迎来送往,吴大人虽然不管谁来都没有亲自出门迎接和出门相送,可光在花厅里坐着,也实在累的够呛。车轱辘般的客套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甚至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是老不容易挤出来的,更不要说是睡午觉了。这要换做是别人,估计能高兴的要死,可是吴大人却觉得实在难以受用。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东西,打死他,他都不敢去收,他明白,这些东西要是敢留下,自己的脑袋就得送给岳大人。
忙了一天,晚上想要和老婆吃一顿饭,结果刚刚坐下,就被蒋选娜和刘思婷一顿数落,说他来到宣府,竟然变了,还敢收受贿赂。吴思南是连忙解释,说自己也是迫于无奈,岳大人让我来,肯定另有深意,不和他们先打作一团,日后的工作不好进展。不过你们俩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实打实的记录在案,明天就叫人将清单送到北京岳大人的府上。
听了这番话,两位夫人才算释然,夫妻三人吃了一顿安稳饭。吴思南也是说到做到,当下就让人写好的清单呈上,写成书信,派心腹之人送到北京。
在宣府城内的一座大宅院里,此刻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在场的人,都是今天给吴大人送礼的,宣府的总兵、知府大小官员,本地的富商、巨贾也是悉数在场。
这些人现在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便是新来的巡抚吴大人。开始大家不知道吴大人的来意如何,各个是小心戒备,昨天的宴请,其实是探探吴思南的意思,见不是油盐不进的主,今天又送上礼物,现在礼物也收了,自然让人放心。
至于说为什么让原任的巡抚调走,换吴思南过来,其实仔细一想,也能想个明白。鞑子从宣府下的张家口出关,只一天时间就攻陷张家口,扬长而去,朝廷若不发火,那才见鬼了。这个黑锅总得有人背吧,田秀那里走了门路,把自己的罪责压了下去,但堂堂长城隘口,一天即破,别的人不追究,岳剃头还能不追究么,总得找出个人来。
以岳大人的身份,去为难一个副将,似乎太掉身份,为难宣大总督,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只有从巡抚或者巡抚里面选一个了。挑到谁,那是谁倒霉。可能是岳大人看巡抚大人不顺眼,给调走了,回头换上一个,意思肯定是要加强宣府的武备,以免再出上次那等状况。
既然是为了这事,那就是没事了,大家伙自然是优哉游哉,该怎么赚钱,还怎么赚钱,加强武备,那是巡抚和总兵大人的事,你们两位自己研究吧,不关我们的事情。
大家伙如释重负,酒喝的当然也尽兴,基本上都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这所宅子是大商人范永斗的,别的客人都走了,但有七位确如稳坐钓鱼台一般,没有离去。是哪七位呢,自然是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七人。
八人在范永斗的书房重新摆上酒宴,坐成一圈,不必下人服侍。大家伙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范永斗的身上,仿佛范永斗就是他们的首领。
“咳咳……”范永斗咳嗽两声,说道:“诸位,大汗来的信你们也都看过了,咱们也彼此分工明确,去准备各自要准备的东西。现在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呀?”
“我这边的两万套铠甲,两万件兵器已经准备好了。”王登库第一个说道。
“我这边的两万套铠甲,两万件兵器也已经准备好了。”靳良玉跟着说道。
“你们两个就好了,一个在宣府这里拿的货,一个在大同那里拿的货,我们几个可就麻烦了,要到河南、山东、湖广去拿货,虽说有钱好办事,可路程在那摆着,还需要一段时日。不过范老兄,我这边你放心,河南监军已经收了银子,所需兵器、铠甲会陆续送到。”这次说话的是王大宇。
“我这边也是。”梁嘉宾说道:“山东监军也已经把我的银子收了,现在已经运出一批铠甲和兵器,数量有五千套,余下部分,会分批运来。”
“和我这里一样,湖广监军也已收了我的银子,所需要的铠甲和兵器,会在不日陆续送到。”田生兰说道。
“我这边是大炮一百门,原本是打算去南边购买红夷大炮的,可所需时间太久,也只好就近在各省的监军那边筹办。现在已经到了五十门。”田生兰说道。
“我这边是筹办粮食五十万石,可这年景,粮食最为抢手,先是找了湖广李家,可李家现在正为朝廷办粮,还在四处收粮呢。没有办法,我只好找别人买,怎奈现在的粮价,实在太贵,再加上路费,都翻了好几番。不过,我还是筹到了三十万石,余下的二十万,估计用不了多久,也能筹到。”翟堂说道。
“都是一样呀。北方现在缺粮,四川那边让流寇一折腾,粮食也不够用,湖广李家在收粮,我这五十万,只好跑到南直隶去收。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办到了,用不了多久,这五十万石粮食就全能送来。”这回说话的是黄云发。
“很好。只要大汗需要的东西都有了着落,那就可以,这么多东西,大汗也是会体谅咱们的,一年半载之内能够备齐,也就可以。我这边要筹的一百万石粮食,说句实在话,也没办齐呀。这年头,粮食比铠甲、兵器还难弄,尤其是现在山西这边也闹灾荒,流寇窜,整个北方想买粮食都困难,谁不想着手中的粮食能卖个高价。咱们和李家比,实力还是差得多呀。我也是江南购粮,刚有信送回来,说已经办了六十万石了,正慢慢送来,余下的四十万,还需要一段日子。”范永斗也把自己的工作汇报一下。
原来,皇太极要扩编蒙八旗、汉八旗,这是需要大量铠甲和武器的。女真也没有什么技术,冶铁都不行,就不说打造武器和盔甲了。一直以来,女真人的装备,都是从中原这边买的,其中最为依仗的,便是范永斗等八人。如果历史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那么,范永斗八人便是大清朝时期赫赫有名的八大皇商。这也算是女真人对他们的报答。
皇太极给范永斗写了信,希望他们八人能帮忙采购武器、铠甲各十万套,大炮一百门,粮食二百万石。皇太极从他们那里购货,一向都是真金白银,毫无拖欠,所以范永斗他们也喜欢和女真做生意。
然而,他们这帮一身铜臭,良心都被铜油蒙了的商人,怎么就不想一想,把武器卖给鞑子,鞑子就会用这些武器来砍杀他们的汉人同胞。现在大明朝北方饥荒,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呢,还要把粮食运到辽东,给鞑子。中原的粮食少一粒,中原的百姓就要少吃上一粒。
其实,二百万石粮食,也不是很多,即便是大旱时期,米商手里还是有粮食的。只不过,他们是要待价而沽,哪能轻易出手,零售终究要比批发给范永斗他们赚的钱多。而范永斗他们,也算是下了血本,才弄到这些。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李元琛也是收粮,当时李家要买粮,敢不买账的,还真不多。哪怕少赚点,也得卖给李家。这和卖给晋商的价钱,完全是两码事。
众人都汇报完目前的收购情况,范永斗又接着说道:“现在来看,这个吴思南也不算是什么狠角,拦路虎,咱们不用把他放在眼里。他的到来,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想要加强边军武备,和咱们没有关系。这个吴思南虽然以前在福建当巡抚,也算是当了几天岳肃的手下,但终究不是岳肃。谁都是爱钱了,这个吴大人也不例外。咱们现在也不用上杆子的给他送礼,目前送的已经足够,要是送多了,他反而还会纳闷。和他们一样就行。”说到这里,范永斗话锋一转,又道:“王兄、靳兄,你们两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铠甲、兵器都是就近取的,再过几天,我就打算向关外发货,你们的东西,都运到张家口吧。还照老规矩发货,该谁负责押运,就由谁负责带队。所需人手,各家一起出人。”
“放心吧,大部分货都已经运到张家口的商铺,余下那点,这两天也能送去。”王大宇和靳良玉说道。
这些王八犊子打算从张家口发货去辽东,把战略物资卖给皇太极。而吴大人呢,则是在第二天清早,率领护军,启程前往张家口视察。
既然岳大人在张家口住了一天,就把宣府巡抚换成自己,张家口肯定是有问题的。
副将田秀,昨天还给吴思南送礼了,现在仍在宣府城中居住,没有返回。清早总兵府传来消息,巡抚大人要去张家口视察,让他赶紧去陪着,这小子是连忙启程,在城门口与吴思南汇合,赶往张家口。
一路之上,吴思南就询问起鞑子打到张家口时,仗是怎么打的,官军死了多少,鞑子是否彪悍。
田秀把鞑子的战斗力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比那玉皇大帝天兵天将还要厉害几分。在他口中,鞑子驱民攻城,趁自己让百姓上城的工夫,就冲到城上,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将明军杀得是溃不成军。好在自己武功高强,才勉强杀出重围,从北门逃脱,躲过一劫。而此战,明军死伤过万,真是惨不堪言。
吴思南不太会打仗,田秀说什么,他现在也就听什么,终于来到张家口城下,拉开马车的帘子,望了眼这赫赫有名的长城隘口,似乎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之处,便被马车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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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栽培
第五十六章栽培
“大人,吴思南已经到了宣府,今天早上,前往张家口视察。)”
傍晚时分,曹瑜匆匆赶到岳肃的府上,向岳肃汇报了这一消息。
“吴思南到了宣府应该有两天了吧,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岳肃平淡地问道。
“刚到的那天,宣府的文武官员、富商士绅皆去迎接,并在宣府最大的酒楼宣雅阁摆下酒宴招待,喝到深夜,方才离去。第二天,从一大清早,宣府的官商士绅又纷纷登门,给吴思南送去大量的礼物,送礼之人数不胜数,吴思南照单全收,全部留在巡抚衙门。”曹瑜说道。
岳肃听后,只是微微点头,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口,沉思半晌,才说道:“你们在宣府和张家口那边,可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近日并未查获太过有用的消息,不过大人您让密切注意的那个王记货行,倒是有点动静。连日来,都有大量货车从城外运来,送进王记货行,车内所运是何货物,现在未能查出,但从车辙印上可以看出,货物十分沉重。而且不当时王记货行运进大批货物,还有一家名叫靳记的货行,这些天还运进大批货物,这些货物也是相当沉重,不知是否巧合。”曹瑜说道。
“他们做的都是塞外的贸易,看来这些货物都是要运出张家口的。本官对这些货物到底是什么,很是好奇,你想法子查查,看看到底是些什么?”岳肃说道。
“属下遵命。”曹瑜应道。
“还有其他事情吗?”
“回大人,没有了。”
“你也奔波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
“谢大人。”
曹瑜应声退下,他刚离开岳肃的书房,外面的门房跑了过来,在书房外禀道:“启禀大人,府外有人自称是宣府巡抚派来的信使,有紧急书信要送交大人过目。”
“让人进来吧。”岳肃说道。
“是,大人。”门房迅速退下,很快功夫,带了一位年轻人来到书房之外。通传一声,岳肃让人进来说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思南的书童吴童,吴童进到书房,跪地见礼,“小的吴童,系吴大人府上书童,叩见大人,并代我家老爷给大人问安。”
“起来吧。门房说,你是奉命来给本官送信的,信在何处?”岳肃说道。
“书信在此。”吴童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呈到胸前。
岳肃身边,左下手坐着蒋杰,右侧站着金蝉,只听岳肃道了声“呈上来”,金蝉便上前两步,从吴童手中把信接过,呈交到岳肃面前。
岳肃将信接过,略一打量,信口是蜡封的,并无打开过的痕迹。信封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观瞧。
书信上面,吴思南先是给岳肃问安,接下来的内容就是说自己已经奉旨来到宣府上任,这两天,第一日是本地官宦商贾进行宴请,自己不好推脱,便去了。第二日,本地官员商贾争相送来礼物,下官不敢领受,礼物清单如下,大人请过目。什么时候让下官把东西交上去,大人只消吩咐一声,下官马上送到。大人尽管放心,下官在宣府任上,一定会尽职尽责,不负大人的期望。
看罢信上的内容,岳肃微微一笑,将信装了回去,说道:“吴童呀,你回去转告你家大人,就说信,本官已经看过,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他既说会不负本官的期望,那本官就在这里拭目以待。”
“是,大人。小的一定把话一字不漏的带给我家大人。”吴童小心地说道。
“奔波一天,你也累了,金蝉啊,带他下去休息,命人好生招呼。”岳肃吩咐道。
“是,大人。”金蝉领命,带着吴童离开出去,先行用饭,然后到厢房休息。
他二人走后,此刻,书房之内只剩下岳肃与蒋杰两人。蒋杰看向岳肃,微笑地说道:“大人,看来您对这吴思南很是看重呀?”
“先生何以见得?”岳肃也笑着说道。
“若按正常情况来看,不管是王记货行也好,靳记货行也好,他们运进的那批货物,一定是打算运出张家口的,卖给鞑子的。曹瑜刚刚已经说了,这两批货物数量都不少,而且比较沉重,十有是战略物资。在边界贩卖普通货物,那是可以的,当时倒卖战略物资,就是通敌的罪过,然后顺藤摸瓜,肯定会大有收获。可大人明知如此,却不亲自动手,而是干作壁上观,成就吴思南的功劳,由此可见,大人对吴思南可是相当欣赏的了。还有,大人虽然得到一些情报,却一点也不泄露给吴思南,这也明显是对吴思南的考验,想要看看吴思南的本事到底如何,能不能抓到脉络。”蒋杰静静地分析道。
“先生真是岳某肚子里的蛔虫,肃的任何打算,都瞒不过先生。那依先生看,吴思南到底能不能做到呢?”岳肃笑道。
“大人的眼光自然不会有错,这个吴思南一定不会有负大人的期望。”蒋杰也笑了起来。
“既说会不负本官的期望,那本官就在这里拭目以待。”
这是岳肃的原话,吴童赶到张家口,便将自己见到岳肃,以及岳肃嘱咐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吴思南。
吴思南是昨天下午抵达张家口的。一到这里,先是视察了一番城防,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吴思南有两个长随,都有一定功夫,一向负责他的亲兵卫队,这两个小子名叫吴平、吴安,当初还随同金蝉他们在福建夺回那批火器。看过城防之后,他还征求过吴平、吴安的意见,可他二人光是会功夫,对这等事情,那是一窍不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上午,吴思南又让田秀领着去视察张家口的武备。张家口还有兵马五千,作为边军,也不是各个废物,五千人马良莠不齐,视察一番之后,用吴平的话来说,这支部队已经算是不错了,与咱们以前福建的军队相比,不知强出多少,甚至比大人您的卫队还要强出许多。
城防、武备看来都算不错。那岳大人让我来此,到底是做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惩戒贪官污吏吧,这等事情,他老人家随便咳嗽一声,这里的贪官污吏估计都得吓得自请致仕,还需要我来么。
想了一下午,吴思南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晚上,吴童赶回来了,转达了岳肃的嘱咐。吴思南听完这话,更是认定岳肃让自己来,肯定是大有深意。他把发出去,一个人靠在椅子上,开始冥思苦想。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岳大人啊岳大人,您明明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费脑子,你还偏偏不把谜底说出来,让我自己去猜。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您在张家口转了一圈,就看出问题来,我哪有您的眼力呀,这城防没有问题,可谓固若金汤,这士兵也还算精悍,比我们福建那里的兵强出来不知道多少倍,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刚想到这里,吴思南的眼睛突然一亮,豁然站了起来,“不对呀……”
紧跟着,他楠楠自语道:“城防没有问题,武备也没有问题,兵马精良,那怎么还能让鞑子一攻即克……”
“对了,田秀说鞑子是驱民攻城,他不忍下手,有心放百姓入城,结果才被鞑子趁机冲上来。”想起这事,吴思南又挠了挠头,“不对、不对……他说的好像没有错呀……”
吴思南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动脑子,别看这家伙聪明绝顶,但“懒”是他最大的敌人。
“吴平、吴安……把吴平、吴安给我叫过来……”吴思南在书房里面大声吆喝起来。
不一会功夫,两个小子匆忙地跑了进来,“大人,您这么急着喊我们,不知有何吩咐?”
“老爷我现在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你们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吴思南大咧咧地说道。
“是,小的一定想清楚了再回答。”吴平、吴安让大人的话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但大人一向犯浑,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应着。他们心中明白,大人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事。
“有这么个问题,就说咱们现在所在张家口。这里的城防,你们也看到了,用句话来形容,也能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吧。这里的兵马,你们也看到了,还告诉老爷我,比咱们福建的兵强多了。有如此城防,和一万五千人马来抵御鞑子,哪怕是老爷我这个不懂打仗的人来守城,估计也能守上几天,可为什么鞑子一来,就怕这张家口给拿下了呢。还有啊,张家口的守将田秀说,那是因为鞑子驱民攻城,他不忍伤害自家百姓,才允许百姓入城,结果被鞑子趁虚而入。岳大人后来,到此视察一圈,马上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们帮老爷我想想,他发现的到底会是一个什么问题,这个张家口到底有哪不对呀?”吴思南直接把皮球踢个了两个手下。
“这个……”吴平、吴安两个小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太难了吧,这应该是老爷您去考虑的呀。
两个小子也算是机灵,在打仗方面,多少肯定是比吴思南强。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吴平说道:“大人啊,小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只是不知和您说的这事联系起来,要是您觉得不对,就全当小的没说。”
“在我面前就别卖关子了,想到这么了,赶紧说。”吴思南在自己心腹面前,毫无半点在外面时的肃穆。
“大人您可记得,咱们当初遇到了那伙押解火器的叛匪?”吴平小心地说道。
“废话,这事我能记不住么,那些王八羔子,不上去打也就算了,跑得比我还快,差点要了老爷我的性命。怎么了,和这事有联系吗?”吴思南说道。
“通常来说,要是鞑子兵冲上城池,城上必然大乱,士兵逃跑的速度,绝不比当官的慢。即便是精锐,也是要看情况的,如果主将不逃,士兵也绝不会逃。拿张家口的城防来分析,鞑子是驱民攻城,先登城自然是百姓,百姓一上去,就会冲散那里的防御工事,守军也会跟着大乱,后面的鞑子尾随而上,城上肯定会更乱。小的在今天阅兵的时候,可以看出这里的官兵还是有些素质的,却也良莠不齐,这就要看主将的表现了。如果主将坚持固守,士兵不会逃走,要是主将率先逃走,士兵肯定也会跟着逃命……”
吴平刚说到这里,就听吴思南说道:“废话,这事还用你来说,老爷我也知道这个道理。”
“老爷,您再听小的继续往下说呀。”
“好、好,你接着往下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鞑子彪悍,天下闻名,要不然也不能把中原搅得乱七八糟,战斗力肯定在守城的官军之上。他们趁乱登城,这个时候,主将要是率军死守,结果很可能只有一个,这里的兵马死伤惨重,死上一万人也不稀奇,不过却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主将田秀,必死无疑……”
话一说到这,吴思南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急切地说道:“对、对,这话说的没错,若是率军死战的,主将是必死无疑。可也不对呀,昨天田秀跟我说,他确实开始是率军死战,后来见实在抵抗不住,才拼死杀出重围的。”
“大人,您是没练过武,看到人也不知道这人的武功如何?小的和吴安那可是摔打出来的,虽然不敢说功夫何等了得,但观看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也能看出是不是练家子。这个田秀,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一半身子,而且也不像练过什么武艺的样子,我和他单挑,都敢让他一只手,就凭他这样的,还拼死突围,估计随便上个鞑子兵都能把他大卸八块。”吴平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能确定。”吴思南沉声说道。
“自然能够,您要是不信,就把他喊来,让我和他比试比试。”吴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就连一旁的吴安,也是连连点头。
“好吧,既然你能这么肯定,那我就先相信你。还有什么,你继续说。”吴思南说道。也是,自己总不能真的叫田秀和吴平比量比量吧。
“既然这个田秀没有死战突围的本事,看他那个孬种样,十有在城上率军死战的,否则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大人面前。如此就能说明一点,鞑子趁势上城之时,田秀必然是第一个弃关逃走的。他一逃走,军心必定大乱,士兵跟着仓皇而逃,也不必说。如此一来,让人纳闷的事又出来了。”吴平说道。
“还有什么令你纳闷的事呀?”吴思南不解地问道。
“大人您想呀,上次咱们逃跑的时候,那些兵大爷们,跑得比咱们都快呢。一万五千人马,肯定不能全都拉到城上,还是城下的居多,主将一逃,城下的肯定跟着先跑呀,怎么会死上万人呢。鞑子登城而过,肯定没骑马呀,平地追杀,城上还有士兵和百姓顶着,那肯定是追不上城内官兵。若说上万人,这倒无可厚非,说阵亡上万了,实在让人不可思议。”吴平再次说出胸中见解。
“对呀,没想到你小子倒还真够激灵的么,分析问题够透彻,这次记你一功。你再帮着我分析分析,这要是真如你所说,这城内的兵马怎么剩这么点了。”吴思南说道。
“大人,这事您还用问我,肯定是田秀喝兵血、吃空额呗。一万五千人的定员,吃掉一半,对边镇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咱们福建那边,武将吃空额的事,还不是家常便饭,就是比较太平,不打仗罢了。”吴平笑嘻嘻地说道。
“嗯,有道理。”吴思南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个田秀临阵脱逃,虚报阵亡人数,平日吃空饷、喝兵血是肯定的了。可是,岳大人既然看出来了,可为什么当时不发作,让我过来呢。不会是让我把田秀办了吧。”
说到最后,吴思南又有些糊涂了。在他看来,岳肃让他过来的用意,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大人……这您如此精明的人,都猜不出的事情,小的们就更猜不出来了。”吴平很是实在地说道。
“行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既然都猜不出来,就暂时别猜了。不过你们帮我分析出田秀这档子事,也算是大功一件。明天,你们到城里溜达溜达,记住要微服私访啊,看看能不能再找出点有用的消息来。”吴思南做事,几乎就没有亲历亲为的时候,都是打发别人去做,自己省出时间,十有都是去那风月之地。
“是,大人。”作为吴思南的亲随,吴平、吴安怎能不了解自家大人的秉性,一向是懒到家了。
在明朝时期,张家口的商业贸易一向发达,尤其是在万历年间,俺答部臣服受封之后,更是成为蒙汉贸易的集散地,官方的互市之所。尤其是大境门外的“马市”,更是繁华,明朝以布帛等生活用品与蒙古人交换马匹和皮张。
别看前段时间,鞑子从张家口杀出,令繁华的市场变得一片狼藉,不少商人的存货都被洗劫,可鞑子走后没几天,商人们又陆续带着货物回来,市场也跟着开启,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吴平、吴安奉命微服私访,在城内转悠,很快就来到这喧嚣的闹事,市场里面,叫买的、叫卖的是比比皆是。蒙古人带着马匹、毛皮,有的甚至带着金银来购买大明的货物。商人们一个个脸上带着微笑,想来是这几天的收入,可以弥补鞑子来时的损失。
北门是进出长城关隘的通道,时不时的有商队进出。门口有站岗的士兵,对于进来的商队,会对他们的货物例行检查,基本上也就是看看;对于出关的商队,也会对货物进行简单的检查,通常也是走个过场,差不多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吴平、吴安到处溜达,对于城门前的情景,当然也看到了,不过这场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因为出关的中原商人,多少都会对守门的士兵,表示一下,省的把货物翻乱,收拾起来费劲。
一天下来,二人没有丝毫收获,夜里返回巡抚行辕。回去之后,本想求见吴思南,却听说大人不在,被田将军请走了。
巡抚大人前来视察,作为此地最大的官,田秀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所以今天,专门请吴思南去喝酒,他们去的地方叫做春风居。这里是一家堂子,不过不是一般的妓院,属于比较高档的那种。毕竟张家口商人无数,有钱的人很多,但凡这种地方,开高档堂子都是会大赚特赚的。在鞑子来时,春风居的老鸨带着堂子里的人全都逃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货物,人走了就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现在重新开业,生意一样好的不亦乐乎。
吴思南经常来这等烟花之地,进门之后,田秀要请吴思南到雅间就坐,结果被吴大人拒绝。吴大人表示,在楼下打茶围就行了,因为他看到堂子大厅之内,有一张大圆台,上面有姑娘表演吹拉弹唱、歌舞煽情。有节目看,进什么雅间呀。
田秀是连忙逢迎,说大人真是高雅,那咱们就打茶围。大茶壶将各式干果以及瓜果梨桃,四色酒菜摆到桌上,有安排的几名姑娘让二人挑选,吴思南选了两个,田秀也选了两个,二人一边喝酒,一边看台子上的表演。
现在台上表演的是歌舞,四个穿着妖艳的女子如蝴蝶穿花,逗得台下都连声叫好。不一会,四个女子表演完毕,马上有人掏出银子,请跳舞的姑娘过去陪酒。不过这是要价高者得的,找个普通的姑娘陪酒,有一两银子也就够了,可找这样的陪酒,起码十两起步,有一个姿色最为艳丽的,竟然有人开价五十两。
下一个节目,上台的是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这女子身材妖娆,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女子的脸上罩有面纱,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不过,真因为如此,反而更加给人一种神秘感。所有的男人,都把目光盯在女子的面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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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后台
“楚秀姑娘,是前几天刚刚来到我们春风居的,这两天都在春风居玩的公子们,应该听到过楚秀姑娘的歌声,你们说怎么样呀?”
在白裙蒙面女子上台之后,圆台之下有个龟奴大声喊了起来。在他声音落定,紧跟着就有人跟着嘈嚷起来,“楚秀姑娘的歌声好似天籁之音,只是带着面纱,无人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呀!”
“想要一览楚秀姑娘的庐山真面目,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楚秀姑娘只是在我们这里新挂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现仍是处子之身,不过也照样要按照我们春风居的规矩,在表演完之后,谁的银子多,就陪谁浅酌几杯。是否能看到楚秀姑娘的相貌,一亲芳泽,得看你们自己的。闲话少说,现在就由楚秀姑娘给大家奏上一曲。”
龟奴大声喊完,台上的白裙蒙面女子已然坐到瑶琴之前,双手一按琴弦,弹奏起来。姑娘一边弹奏,一边唱,那声音婉转动听,果如龟奴所言,好似天籁之音。
春风居是张家口最大的堂子,能来这里玩的客人,可以说都是有钱人,吃过见过的主。有的是真能听出曲子的好坏,被那婉转的歌声所打动,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静静地欣赏,有的则是附庸风雅,虽说听不出个好赖,不过看别人都是如此,也就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闭上眼睛,跟着摇头晃脑。
田秀作为武将,身上自然没有什么雅骨,但他看到吴思南正在闭目倾听。也就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吴思南的眼睛确实是闭着的,但他却对台上女子的声音,赶到无比的熟悉。这个声音,仿佛在很久之前。自己能够经常听到,这不就是剑绣的声音么。
终于,一首曲子弹完唱罢,台下响起震天价的叫好声,跟着,大家伙还是逐一报价。
“我出五十两!”
“我出六十两!”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价码是越长越高,看来带上面纱的诱要比那些穿着妖娆的更有杀伤力。张家口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大家你来我往。很快就把价格炒到二百两,堂子里的鸨儿是高兴非常,要知道以往的最高记录才一百多两。现在竟然轻而易举的就炒到二百两,而且自楚秀到来之后,价码从来没跌过,不像别的姑娘,也就是一锤子买卖。
“我出五百两!”
突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朝着声音望去,一见喊话之人。再无人继续叫价。一是五百两的价格实在不少,二是这位仁兄的地位,实在不好得罪。这人能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衣着华贵。身边站着六个护卫,此人乃是张家口大商人田生兰的儿子,田刚。和田刚一桌,还有一位少年公子,不过这这公子却是文生打扮。
“我出六百两!”
本以为非田刚莫属的时候,不远处的桌上,有人大喊了一声。本来这公开竞价也不算什么,可在张家口这里。敢和田刚去抢,实在让人有些纳闷。田刚转头瞧去。想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喝了豹子胆。和他一样想要看看是谁的人,着实不少。因为都是转头张望,所以很容易就确定喊话之人是在哪张桌上。
“是你!”
那张桌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田刚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正是自己的堂兄田秀么。别说他认出来了,堂内的不少人也都认出田秀,见这两位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倒真让人好笑。
“堂兄,我这有贵客,你还是莫要和我争了。”这句话自然是冲田秀说的,紧跟着,田刚又扯起嗓子,大声喊道:“七百两!”
这还真冤枉了田秀,虽说刚刚桌上有人报价六百两,但喊话的不是田秀,而是另有其人。这人当然是吴思南了。
听到田刚说出这么一番话,吴思南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田秀,我就不算是贵客么。这事你自己看着办!”
“这……”田秀能有今天,全靠田生兰一家,哪敢去和堂弟争女人。但是现在,顶头上司发话了,这要是不放声,日后还不得让人穿尽小鞋。叔父早有指示,要尽力巴结,现在正是巴结的时候,怎能反过去丢了大人的面子。犹豫一下,当即大声喊道:“八百两!”
喊完之后,又冲着田刚说道:“堂弟,我的这位客人也很重要,叔父是知道的,你莫要再争了。”
“你的客人岂能有我的客人重要。”田刚很是不满地说完,跟在大声喊道:“九百两!”
“一千两!”见无法和堂弟解释,田秀只好咬着牙再行报价。毕竟自己不能把吴思南的身份给亮出来,否则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一千二百两!”见田秀不识好歹,田刚只好继续报价。他似乎也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亮出身边客人的身份。
“一千三百两!”……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功夫,价格就炒到两千两之高。
两个人都是不差钱的主,但这么叫价,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田刚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堂兄,这位楚秀姑娘,也不是就在这里挂一天单,明天照样还在,你犯得上今天和我如此争么,明天再来就是了!”
这嗓门着实不小,可见田刚这得是火大了,他的声音,整个大厅都听的清楚。田秀也觉得有理,实在不想和堂弟这么争下去,只好苦着脸看向吴思南。
“哼!”吴思南冷哼一声,说道:“田秀,他说的不错呀,你就这么告诉他。让他明天再来吧。我这一天到晚,事务繁忙,哪能天天没事往这里跑呀,你说是不是?”
“是、是……”田秀连忙点头,他哪里敢得罪巡抚大人。只好无奈地说道:“堂弟,你刚刚说的在理,要不然你就明天再来吧,今天就将楚秀姑娘让给我。”
“你……”没想到堂兄反过头来用这话劝自己退出,田刚的肺差点没气炸了。
倒是他身边坐着的青年书生,见到这般情景,脸上出十分不悦之,冷冷地哼了一声。抬屁股站了起来,说道:“无趣、无趣!”言罢,是拂袖而去。
见书生离开。田刚连忙跟在站起来,说道:“公子,您这……”
青年书生根本不去理会田刚的话,继续向外走,田刚只能跟上,并用满是怒火的眼神,瞥向田秀。田秀正好转头去看。看到堂弟愤怒的眼神,心中纳闷,田刚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走在他前面的青年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青年书生和田刚先后离开春风居,那书生似乎心情很差,表示现在就要离开张家口,田刚吓了一跳,是好生宽慰,才勉强把人留住。
而现在春风居的大厅之内,有龟公跑到田秀的桌子旁,请田秀把两千两银子先付了。这田副将是整个张家口最大的官。上来就要钱,似乎有些不给面子呀。
正常来说。田秀应该如此回答,‘催什么催。你难道怕老子瞎了你的银子不曾’。可此刻的田秀,却没有这么说,他的话很是令吴思南诧异,一点本城最高官长的派头都没有,虽然有点憋气,但还是十分和气,“知道、知道,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我这就派人回府去取。”
一个副将能这么跟一个龟公说话,着实令吴思南感到不解。这个春风居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本城副将如此呢?
正这功夫,白裙蒙面女子已款款走了过来,来到桌前,道了一个万福,“小女子给二位公子见礼了……”
“免了、免了……姑娘快坐……”吴思南笑呵呵地说道。
“多谢公子。”楚秀跟着坐下,将桌上的酒杯斟满,又先行端起酒杯,“楚秀敬二位公子一杯。”
吴思南与田秀也举起酒杯,与楚秀一饮而尽。
接下来,少不得说些客套话。
田秀表示,花了这么多银子,姑娘总得让我们见见庐山真面目吧。而楚秀则是表示这里人多,实在不便。田秀马上接过话茬,这里人多不要紧,咱们到人少的地方,到楼上雅间。于是乎,三人到了楼上雅间。
雅间之内,摆上酒席,三人落座,田秀再次要求楚秀将面纱摘下,楚秀这次没有拒绝,真的将面纱摘下来了。
这楚秀长得如何呢?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那是毫不过分,简直美到了极点,趁上这白衣裙,好似出水芙蓉,天女下凡。田秀看的,都有些痴了,心中感慨,这两千两银子花的真值呀。
而吴思南,显得倒很是从容,虽说眼前之人的相貌,他见过不下百次,却没有一点出吃惊之。对于眼前的这位老熟人,他就像没见过一样。
为何这么说,因为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剑绣小姐。
三人把酒谈天,尽兴之时,剑绣小姐又抚琴弹唱,气氛好不融融。眼瞧着时间不早,吴思南还没有丁点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对田秀说道:“田秀呀,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就回去休息吧,我有心和楚秀姑娘畅谈一番丝竹之道,等会再走。”
田秀马上会意,说道:“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很是识相的离开雅间。
田秀走后,吴思南朝剑绣身边挪了挪,面带微笑地小声说道:“没想到,在此还能再见小姐,实在是吴某三生有幸。”
“大人客气了,应是剑绣三生有幸才是。”剑绣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不得不说,这二位的演戏水平还真高,刚刚田秀在的时候,谁也没有表现出早就相识的模样。
“小姐为何会在这里?实在令吴某好生纳闷。”吴思南小声说道。
“如果我说是在这里等大人到来,大人可否会相信。”剑绣低声说道。
“看来我的习,已被小姐得一清二楚。实在佩服。但不知小姐在此等候吴某,所谓何事?”吴思南笑道。
“大人此来是为了天下大事,小女子此来,虽说有一层是为了私人小事,但或许也能帮上大人。”剑绣说道。
“哦?什么私事?但不知又如何能帮上我呢?”吴思南好奇地问道。
“先父生前本是张家口的副将。因为触犯王法,丢掉命,我也因此被发往教坊司,这些事情,想来大人也都知道。”剑绣望着吴思南说道。
“嗯。”吴思南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先父的罪名是吃空额、克扣军饷,才被处以极刑。那时剑绣年幼,对父亲很是痛恨。可随着慢慢长大,也意识到这其中似乎另有端倪。”剑绣语带神伤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吴思南问道。
“流落风尘之后,见过的世面也就多了。世态炎凉、人生百态。是应有尽有。朝廷的将领,吃空额、克扣军饷的事情,可谓屡见不鲜,这些人一个个富的流油,且无人问责。而剑绣时常回想起以前的生活,我父母恩爱,父亲连个小妾都没有。作为一镇副将,能做到此点,实在难得。我家中虽说也算殷实,但父母一向勤俭。绝不像我后来所见的那些将领,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吃过空额,克扣过军饷……”
剑绣说到这里,竟然落下眼泪,跟着又说道:“自被大人赎身之后,剑绣辗转来到张家口。父亲是葬在城外的葬岗。我凭着记忆,想要到父亲的坟上吊唁一番。本以为物是人非,又无人打扫。会很难找,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很容易就找到了。父亲的坟上有碑,周边打扫的一尘不染,和别家孤冢相比,父亲的坟冢是那样的显眼。于是我断定,这坟冢肯定是常有人来祭奠的。刚巧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传来,我回头望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叔叔走了过来。经过攀谈,我表明身份,同时也知道了这叔叔的身份,他本是父亲麾下一名小卒,当年和鞑子作战时,受过重伤,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感恩图报,时常到父亲坟上来打扫。我们在父亲坟前谈了许久,我最后问他,父亲是不是吃空额、喝兵血的恶人,结果叔叔哭了,他跟我说,父亲爱兵如子,根本没有做过这等事情,父亲是被冤枉的。”
说到这,剑绣泣不成声,可能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所以扑进吴思南的怀里,强忍着。她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吴思南的衣襟。
“你的父亲真是被冤枉的……那为什么会被……他可是边镇副将,没有真凭实据,想要给他定罪,没有那么容易呀……”吴思南不解地问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不解的问那位叔叔,叔叔对我说,我父亲之所以会被人冤枉,实在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而这个起因,好像是由于,扣下了一批要运往塞外的货物。”剑绣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运往塞外的货物,是什么东西?”吴思南连忙小声问道。
“那批货物到底装的是什么,叔叔也不知道,在父亲死后,他曾打算去找那天随父亲一起去扣下货物的士兵问问,结果却突然的得知,那些人竟然全部奉命出塞,还一去不回。不过这些人的名字,仍然挂在军中,直到前些日子,鞑子破关而出,才被算作阵亡。”剑绣小声地说道。
“竟然有这等事,对了,你可知道,你父亲劫的这批货,是谁家的?”吴思南再次问道。
“听叔叔说,好像是这里的大商人,范永斗的。”剑绣答道。
范永斗,吴思南当然知道,还给自己送过礼呢。竟然是他的货。
一个守关副将,因为扣下一个商人的货,反被打成克扣军饷、吃空额的重罪,这事不简单呀。这个范永斗身后,肯定有更为大有来头的人物。
吴思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意识到,岳肃派他到此,为了或许就是这桩事情。否则的话,要是没有难度,也不会大老远的。安排自己来了。
“我可以去见见你这位叔叔吗?”吴思南小声地问道。
“当然可以,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不过不能在张家口,要在宣府。”剑绣小声说道。
“好。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吴思南有些急切地说道。
“大人,您一向稳如泰山。怎么这次变得这么急,不像你的作风啊。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吗?”剑绣神秘地说道。
“难道这里也有什么文章?”吴思南疑地问道。
“我也不敢肯定。但是这个春风居好像是大有来头,难道刚刚你没看到,一个龟公向田秀要银子的时候,田秀的反应吗?”剑绣说道。
“这事我还纳闷呢?按照常理,就算张嘴要银子,田秀也会大咧咧的呵斥两句。可他表现的却十分小心。这春风居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撑腰呀?”吴思南问道。
“说真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那位叔叔说,这里有一位很厉害的人物,范永斗这些大商人,经常来此供奉。但这里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本想查查的,但却一无所获。”剑绣摇头说道。
“照你这么说。这人十有就是帮范永斗陷害你父亲的人了。对了,你说这个人的来头,会比岳大人还要大吗?”吴思南问道。
“岳大人已然位极人臣,除了皇上。谁还能比岳大人大。而且岳大人有三口铜铡在手,什么样的官员敢在岳大人面前造次。当然不会及得上岳大人。”剑绣微笑地说道。
“那就行了,只要没有岳大人大,那我还怕什么。你放心好了,你父亲的冤枉,我一定会代你昭雪。”吴思南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一听吴思南这般说,剑绣连忙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如果大人果能为家父昭雪沉冤。剑绣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在大人身边。”
“剑绣。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吴思南赶紧将剑绣拉起。但是双手却紧紧地握住剑绣的双手,人家剑绣都坐会了椅子,他还没有松开。
剑绣则是双颊晕红,羞涩地垂着头,半晌也没有说话。
二人如此相对,过了许久,剑绣才抬起头来,将手从吴思南的掌中轻轻挣脱开来,小声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
“是呀,剑绣。我本应该现在就走,可听了你适才所言,觉得此地真乃龙潭虎,哪敢再将你一人留下。你已经把事情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吴思南柔声说道。
“大人真的是这样想的?”剑绣小声说道。她的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吴思南。
“嗯。”吴思南重重地点点头。
“大人……”剑绣一把扑入吴思南的怀中,好像再也不愿分开。
两个人又相拥良久,剑绣才离开吴思南的怀抱,小声说道:“大人,我只是在此挂单,随时都可离去。只是现在离开,会不会惹人猜疑呀?”
“怎么会?我是宣府巡抚,封疆大吏,你得知我的身份,想要以身相许,又有什么的。田秀这等人物,在我面前都要低头哈腰,外面的人岂会猜不出我的身份。你放心好了。”吴思南这是实在不放心剑绣继续留在这里。
“嗯……”剑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查的都查出来了,查不出来的,继续留下来,也还是查不出来,现在跟着吴思南离去,或许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于是,二人简单收拾一下,剑绣擦拭泪痕,带上面纱,吴思南整好衣襟,一切妥当,二人这才联袂走出房间。
二人来到楼下,副将田秀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楼下等着,一见吴思南下来,连忙笑呵呵地迎上前去。
“田秀,原来你还没走。正好,帮我备顶轿子,我要带楚秀姑娘回府。”吴思南说道。
“大……吴兄真是好福气呀,令人羡慕不已。我这里就让人备轿。”
接下来,剑绣又找这里的老鸨告辞,她是挂单的,可以随时离开,老板也阻拦不得。尤其,眼下是田秀的客人要带人走,老鸨也看出,吴思南不是等闲之辈,更加不会留难。算了这两天的胭脂钱,也就完了。
剑绣又招呼了丫鬟满儿,跟着吴思南返回巡抚行辕。次日一早,吴思南派人向田秀辞行,返回宣府。田秀只当吴思南得了美人,想要回去享受,着急回去。他巴不得吴思南早点走,意思一番,又送了些孝敬,亲自送吴思南出城离开。<
第五十八章 让六扇门出动
第五十八章让六扇门出动
吴思南带着剑绣与一众护军返回宣府,一路无话,当天抵达。)进到巡抚衙门,吴思南给剑绣安排了房间住下,自己则是到后院妻子那里,将剑绣住到府上的事情,禀告一下。
两位夫人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办法,而且她们也知道剑绣的名字,甚至早已做好剑绣会进门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至于到了。
休息一夜,第二天近中午时分,有下人禀报,府外有人自称是楚秀的亲戚,前来求见。吴思南吩咐花厅待客,又去喊了剑绣,一同到花厅等待。
不一会功夫,一个形象佝偻的汉子来到花厅之上,那人一进花厅,看到剑绣之后,马上叫道:“小姐。”
剑绣微微一笑,说道:“陈叔叔,不必多礼。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宣府巡抚吴大人。”
“标下陈重参见吴大帅!”汉子连忙单膝跪下,给吴思南见礼。
“快快免礼,不知陈将军现居何职?”吴思南说道。
“将军称呼,标下愧不敢当。标下只是张家口的一名区区把总。”陈重说道。
“哦。”吴思南点了点头,说道:“陈将军既是剑绣的叔叔,那便是本部院的叔叔,快快请坐。”说着,指向下手的椅子。
陈重到下手坐下,不过此刻的他,再无佝偻的样子,显得身形挺拔。坐好之后,冲着吴思南一抱拳,说道:“大帅,标下今日乃是奉小姐约定前来,大帅有何要问的,但问无妨,陈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昨日我已经听剑绣小姐说了一些关于将军的事情,对将军高义,甚是敬重。得闻剑绣的父亲是喊冤受屈而死,本部院便已决定为他昭雪平冤,但奈何一人能力有限,又是初到此地,许多事情未能尽析,需要将军多多指点。听剑绣小姐所讲,其父是因为扣了本地商人范永斗的一批货,才遭陷害,打成死罪。那批货物是什么,知道的人,已全部无踪,但本部院料想,陷害他的过程,总是有的,不知将军可知一二。”吴思南说道。
“常将军一向忠义,爱兵如子,克扣军饷,吃空额的事情,是万万没有的。之所以被害,十有是因为扣下范永斗的那批货,小人也是听人所讲,乃张家口的兵马监军赵岩上本弹劾常将军克扣军饷,虚报边军人数,朝廷听后,着令宣府巡抚详查此事,又派都察院前来监察。经过堂审与核对边军人数,确定常将军克扣军饷和虚报边军人数,中饱私囊。然后便判了斩刑,人头传遍九边。”陈重说道。
剑绣的父亲名叫常震潭,吴思南是知道的,听了陈重的讲述,吴思南微微点头,说道:“照这么说,剑绣父亲的案子,起码牵扯到张家口的监军,宣府巡抚,以及都察院的官员。一个商人,能收买这么多官员帮忙,看来不一般。陈将军,你在张家口的时日比较长,可知道这个范永斗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在朝中可有什么关系吗?”
“我只知道范永斗是个大晋商,常做边塞买卖,家中特别有钱,张家口和宣府的官员,应该都已经被他喂饱了。听说就连朝中,也有不少官员被他收买,但是什么样的来头,我就不得而知了。像张家口的监军以及前任宣府巡抚,听说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陈重说道。
“哦……”吴思南再次点头,又道:“听说前一阵子,鞑子打到张家口的时候,一日便破城而入,杀死守军上万。你是此战的幸存者,你是怎么看待这一战的呀?田秀是怎么守城的,是死战还是临阵而逃?”
“张家口总共也就七八千守军,哪里来的死伤过万呀。此战死伤能有两千多人,不过田秀并未死战,而是第一个骑马逃的,否则弟兄们也不会跟着全线溃逃呀。我被安排在城下,做后备,城上的具体情况,当时我并不知道,只是听城上大喊,‘将军跑了,弟兄们跟着逃命呀’,我们下面的弟兄才跟着跑。后来听城上幸存的弟兄说,鞑子是驱民攻城,田将军表示,那些都是大明百姓,放他们进来,于是鞑子才趁机跟进,轻而易举地攻陷张家口。”陈重说道。
他所说的这些,吴思南已经大概分析到了,并没有感到意外。看来真正喝兵血、吃空额的人,是他田大将军。而且还要算上一条临阵而逃。这时,吴思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对了,田秀可有家眷?”
“有呀。”陈重肯定地答道。
“城破之时,他的家眷可在?”吴思南问道。
“这个……好像是在鞑子攻城之前,就已经搬走了,具体搬到哪里,标下就不得而知了。”陈重答道。
“嗯……”吴思南再次点头,在敌人打来这时,率先让家人逃走,那就是没抱着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再加上自己分析和陈重的说辞,田秀百分百是临阵逃脱了。
肯定了这一点,吴思南又点头想了想,说道:“还是回到剑绣父亲的问题上,咱们来分析一下,常将军扣下范永斗的那批货物,到底会是什么?才能给他遭来灭顶之灾。虽然咱们不知道那批货物具体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正常的货物,否则常将军也不会给他扣下,你说是不是?”
“是。”陈重点头说道。
“你是张家口的边军,对于什么货物是不许出塞的,你应该最清楚。你帮本部院分析一下,会是什么样的货物呢?”吴思南问道。
“明令禁止,且罪责最重的,当属军需物资。比如说兵器、铠甲、火器以及粮食。不过其中兵器、铠甲和火器是绝对不许出关的,不管是卖给蒙古人,还是女真人,都是不行的,一旦发现,便是抄家灭门。而粮食要稍差一层,可以贩卖给蒙古人中的一些臣服予我大明的部落,但都必须是签字备案,还要经过核对。如果说是什么货物,能让常将军大动干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兵器、铠甲这类要脑袋的货物。”陈重按照常理推断道。
吴思南也赞成的点点头,说道:“若不是抄家灭门掉脑袋的货物,那范永斗想来也不会狗急跳墙,联合这么多人,除掉边军将领。不过这等重罪,必须要拿到真凭实据,现在咱们也只能是猜测。你们边镇现在,是不是还经常有商人向塞外运货呀?”
“是。”陈重点头答道。
“检查情况如何?”吴思南问道。
“不瞒大人,守北门的差事,一向是张家口最肥的差事,但凡商人运货出关,都要打点。如此一来,这检查一说,也就是睁眼闭眼的事情,大多数的,连看都不会去看。”陈重说道。
这情况和吴思南掌握的还是一样,昨天他已经派吴平、吴安去打听,二人带回来的消息就是这个。商人出关如履平地,守城的士兵一般连查都不查,好似摆设。
“看来关键就在这里了。以前常将军对张家口查得严,才丢掉命,现在的田秀,对这里管的松,所以就高枕无忧。可是,现在守城的人都是他的,咱们想要人赃并获,也不是那么容易啊。”吴思南摇头说道。
“大人,其实眼下倒是有个机会,大人若是能够把握,倒不失为一个机会。”陈重说道。
“什么机会?”吴思南连忙问道。
“那天标下出城给常将军扫墓,出城之时,曾看到有大批货物运入城内。一看旗号,就知是王记货行的。这些货物,十分沉重,通过车辙的痕迹,可见不是一般的东西。通常来说,拉出塞外最常见的货物当属食盐、茶叶,然后是丝绸、瓷器。可看这车子的份量,上面装的肯定不能是茶叶和丝绸,食盐和瓷器的可能很大。后来我在将军的坟前遇到了小姐,经过一番攀谈,我们又约定次日再见。第二天出门,我又遇到了同样的货车,而且数量造久庞大,不过旗号倒不是王记货行的,改成了靳记货行。这就让我有点纳闷了,因为车辙的印记,基本相符,可见里面装的东西,都是沉重之物,且两家的货物,极有可能一样……”说到这里,陈重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张家口的晋商并非各为一体,互相竞争,反而是联合起来,互通有无,其中几家相处的极为融洽。比如说田将军的叔叔田生兰,不仅和范永斗他们家关系很好,而且和王记货行、靳记货行,都有一点瓜葛。”
别看陈重只是个小小的把总,但在张家口呆的年头久了,耳濡目染,知道的事情也就比较多。但也仅限于知道个表面现象,真正内在的东西,那绝对是他不会了解的。
“这两家的货物大体是一样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匆忙出城去见小姐。小姐当时从我这里了解了一下张家口的大概情况,然后做出一个决定,就是去春风居挂单,同时还告诉我,说巡抚大人一定会来,嘱咐我在巡抚大人走后,就跟着到宣府求见。这事想来大人都知道了,可小姐还交代了一件事情,那便是盯着点城内的晋商,我一听这话,就把这两天碰到的事情,跟小姐说了一下。小姐认为,这事很是重要,让我仔细盯着。于是,我按照小姐的吩咐,继续盯着,没想到连续几天,都有这两家的车队入城,货物甚多,数不胜数。因此,我便产生了一个疑,正常来说,如果是向塞外贩卖瓷器或者食盐,绝对不可能一次运这么多,这车上面的东西,肯定大有文章。大人如果能将这两批货扣下查验,我敢保证,一定会大有收获。”说到最后,陈重的语气变得极为肯定。
“话是这么说,可怕只怕一旦不是违禁货物,会打草惊蛇。而且,我手下直管的兵马不多,要想调兵,需到宣府总兵那里调拨,这宣府总兵和田秀是不是穿一条裤子,实在不好说。等从他那里调了兵马,估计张家口那边也都知道,不管去查什么,人家早就跑了,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呀。看来要想一个妥当点的法子。”吴思南说道。
“大人,标下以为,这事不能再拖了。王记和靳记的货,应该都已经运进城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运出关去。等他们一走,就没有机会了呀。”陈重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只是……本部院现在一动身,势必会引起张家口那边的警惕,十有会马上将货运出关去,我白走一趟倒是小事,怕只怕他们的货不是军需物资,迎面逮上之后,日后真正偷运军需物资的贼子,加倍小心,让我们无从下手。这件事,本部院需要研究一下,陈将军,莫要之过急。”吴思南淡定地说道。
“大人说的是,是标下心太急了。”陈重躬身说道。
“现在咱们要商讨一个对策,那就是本部院现在要是再回张家口应该以何名目回去,更为妥当。既不会引人怀疑,还能在光明正大的查那两批货?”吴思南说道。
“这个……”陈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拨浪着脑袋说道:“大人,您让标下跑个腿什么的,那没话说,让标下出谋划策,标下实在不是那块料呀。”
剑绣当即莞尔,说道:“陈叔叔,您不必着急,吴大人肚子里面,主意多着呢,这事自有他去想法子。叔叔,您大老远来的,一定还没吃饭吧,大人,您看是不是先安排陈叔叔用饭。”
“应该、应该……”吴思南连忙叫道:“吴童,还不快带陈将军下去用饭,要好生招待,不能怠慢。”
吴童就在厅下放风,听到里面大人如此说,赶紧领命,带着陈重下去吃饭。
厅内现在只剩下吴思南与剑绣两个人,剑绣望着吴思南,说道:“大人,奴家的事,让您费心了。”
“剑绣,你怎能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情况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的,咱们就差找个什么名目再回去。”吴思南摇头晃脑地说道。
“早知咱们就不这么快回来了,眼下想要回去,一下子还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了。都怪奴家。”剑绣说道。
“哪里、哪里,和你无关。当时去的时候,没带多少人,那里是田秀的地盘,他和那些晋商还有勾结,万一真的发现什么,搞不好他狗急跳墙,咱们想走都走不掉。所以,现在回来,多带人手去,才是真格的。”
北京。岳肃府邸的书房。
“大人,吴思南已经从张家口回到宣府,这厮在张家口逗留三天,第一天视察城防,第二天视察武备,第三天晚上去副将田秀去了城内的院春风居,还将那里的女楚秀带走,次日清晨便返回宣府。”
曹瑜奉命当日在汇报完吴思南的消息后,便赶往张家口,在那里早有长风镖局的人,把吴思南的动向打听的一清二楚。曹瑜收集完消息,在吴思南返回宣府之时,便赶回北京,把情况报给岳肃。
“这个吴思南,到底玩的是花样,连我都被他弄糊涂了。但是只视察城防和武备,我需要大老远的调他到宣府当巡抚吗?这活找谁不能干。这样吧,回去之后接着给我盯着,看他还有什么招数。”岳肃说道。
“是,大人。”曹瑜躬身应道。
“对了,上次让你调查那个王记货行与靳记货行运到张家口的货都是什么,可查出来了?”岳肃问道。
“回大人的话,属下曾亲自到王记货行查探,可是那里守卫十分森严,属下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后来去了靳记货行,那里也是一样,令属下无从下手。”说到这里,曹瑜单膝跪倒,“属下无能,还请大人治罪。”
“快快起来,这事不能怪你。”岳肃抬手示意曹瑜站起来,待曹瑜起身,岳肃又说道:“他们的小心与谨慎,或许更加说明了一个问题,里面的货物,肯定不一般。你是走镖的人,对运往塞外的货物,多少也知道一些,如此沉重的货物,若是运往塞外,正常来说,会是什么呀?”
“如果是正常的货物,也只有食盐和瓷器的重量,才能压出那么深的车辙印,换是别的,绝无可能。不过,正常也说,谁也不会押运那么多食盐和瓷器出塞。而且,食盐和瓷器也不会用那么多人,小心守护。”曹瑜答道。
“就是这样。”岳肃的脸上出微笑,进而又道:“这个吴思南,到底能不能成事,一旦军需物资被拉出关外,送到鞑子手里,势必增加鞑子的力量。卖给蒙古人倒还好说,要是卖给女真人……哼!”说到这里,岳肃重重地哼了一声,使劲一拍茶几,将上面的茶杯都震落于地。
“啪!”茶杯摔得粉碎,守在书房外的铁虬听到声音,连忙冲了进来。见书房内好像没有什么事,忙躬身说道:“大人……”
“没什么,是我一时失态,下去吧。”岳肃温和地说道。
“是,大人。”铁虬走出屋去。
岳肃这时平复一下心神,说道:“曹瑜,你先下去吧。吃点饭,好好休息,明天再回宣府。记住,有什么事,要立刻回来禀报。”
“属下遵命。”曹瑜答应一声,退出房间。
待曹瑜退下,坐在下手的蒋杰才说道:“大人,您的心有些急了。”
“让先生见笑了。”岳肃摇头笑道。
“大人一向用人不疑,可这一次却怀疑上吴思南的能力。吴思南做事,确是令人匪夷所思,但他的做法应该也没有错,如果一到张家口就大张旗鼓的做些什么,势必会打草惊蛇。所以觉得,越是平淡,或许就越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蒋杰说道。
“先生说的是。只是这一次,这些王八蛋要运出关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真的不敢把宝全都押在吴思南的身上。”岳肃摇头说道。
“大人这么想,其实也是对的,吴思南手下,也就那几百号护兵,如果司马乔禹说的全是真的,那整个张家口基本上都在田秀,甚至可以说是在那些晋商的掌控之内。万一吴思南发现了什么,那些人再来个狗急跳墙,将吴思南做掉,再冒充鞑子到张家口洗劫,把罪名按到鞑子的身上,吴思南反而危险了。”蒋杰从容地说道。
“依先生之见,咱们现在,多少还是该出手帮他一把?”岳肃说道。
“帮也是要暗着帮,大人不如暗中派人,以商队和镖局的名义,先行进入张家口。若是吴思南在城内查出这批货来,田秀他们想要对吴思南的动手,关键时刻,咱们的人可以出手帮他一把。如果说吴思南没有查出这批货来,让这批货出关了,咱们的人就迟一天追出去,在塞外结果了这帮人,把东西追回来,然后大人再亲自出面,走一趟张家口,把那里的事情,全部解决,也就是了。当下,属下也希望,咱们的人能够用不上。”蒋杰说道。
“先生所言,和肃想的一样,这样,等下我就让金蝉走一趟六扇门,在那里调集人手,然后去张家口。咱们的人,能不动就不动吧。”岳肃说道。
“大人想的周到。”蒋杰点头说道。
次日一早,金蝉、曹瑜带领六扇门二百捕快出发,前往张家口。他们是冒充商队,乔装前往。不要小瞧六扇门的捕快,他们穿上号服就是捕快,脱下号服,换上什么行头,便是什么身份,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声犬马无所不晓。
别看岳大人离开京城有两年,但六扇门依然在掌控之中,毕竟身上还挂着刑部尚书的头衔么。六扇门现在的总捕头是王元化,在岳大人离京之前,特别做的提拔,专门顶替童胄。王元化当初给岳肃当过贴身护卫,又经过岳肃一手提携,对岳肃是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现在岳肃回来,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安排事情,哪能不马上办理。派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马上步下样样精通,不是夸口,这帮人要是和江湖匪类交手,五六百人都不放在眼里。尤其这次王元化在见到金蝉,得到命令之后,亲自到岳肃那里请缨出战。
他们很容易就混进张家口,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住到店里,由曹瑜打听城内的情况,随机应变。
……
第五十九章 加强城防
吴思南又从宣府出发,前往张家口了。他带了六百多护军,浩浩的前往,也没有对什么人交代理由。他这一举动,把宣府上下都搞懵了。
范永斗、靳良玉这些人,本来也打算今天回张家口的,没想到吴思南今天也出发了,一个个心中七上八下,赶紧聚到一起,研究起来。
“范兄,这吴大人怎么回宣府没到一天,就有返回张家口了。是出了什么事,不会是查出咱们的事情了吧,咱们的那些货,可还在货行存着,没运出去呢。”靳良玉明显有些担忧。
“慌什么?他虽是巡抚,但手上也没有多少兵,即便真的让他发现,又能怎样?张家口可是咱们的地盘,给他脸面,他是巡抚,咱们尊他一声大人,要是不给他脸,直接把他做了,把罪责按到鞑子身上,也就是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也不能走这一步,先看看再说,也许不是为了咱们的事呢。”范永斗镇定地说道。
“那……找个人去问问,看他回张家的目的是什么?”靳良玉说道。
“问!谁去问呀?如果我是吴思南的话,谁来问我,我就直接赏他一个大耳光,这里老子最大,有尔等问的资格吗?”范永斗冷冷地说道:“何况现在去问,反而显得心虚,他如果没有发现什么,经这一问,估计反而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我看还是不要问的好。”
“范兄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现在还回不回张家口?”靳良玉说道。
“回!为什么不回?咱们还要给大汗送货呢。”
巡抚出门,当然不必对任何人请示。打个招呼也就是凭心情,最后也就是跟本地的总兵说一声。吴思南确实派人给总兵送信了,不过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口信,巡抚大人还要到张家口视察,这里就交给你了。
总兵纳闷。询问来人,这不是张家口回来么,怎么还要去。送信的吴平直接回了一句——不知道。
然后,吴平就告辞,总兵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的官没有巡抚大呢。
吴思南带领人马一路赶往张家口,据城五里之时,副将田秀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一见吴思南,先是问安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不是刚刚从张家口巡视完回宣府。怎么连一天都没歇上,就舟车劳顿的返回来,如果有什么事,吩咐末将一声,也就是了,犯不着大驾亲来么。”
“哎呀……不亲自来不行呀……”吴思南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记。可真是差劲,一遇到楚秀,把什么正事都给忘了。这里的城防,我本来发现一些弊端。可还没等改良,就带着楚秀先走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于是,才现巴巴的又从宣府赶回来。”
“大人说笑了……大人和楚秀姑娘,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而且大人不过是一时忘记,现在匆匆赶回。可见公忠体国之心。只是不知……大人在城防上面……发现了什么弊端……”田秀先是一顿逢迎拍马,别看这小子打仗的本事半点没有。但拍马屁的本事,还真不落俗套。先拍完马屁。然后再问正事,只是再问正事的时候,又显得那样谦卑。
“张家口原本有一万五千人马,现在折了一万,暂时还没来得及补充。朝廷也没有多少兵,宣府也比较空虚,一时也不能划拨兵马,只能就地招兵。在兵马招来之前,你这里只有五千人守御,要知道,你有一万五千人马的时候,都守不住张家口,一旦鞑子又突然杀到,你这五千人,更是守不住的呀。”吴思南说道。
“这……”田秀被吴思南这番话说的,是哑口无言。不过这话倒也没错,自己一万五千人马的时候都守不住,更何况现在只有五千人。当然,田秀是不可承认,当时自己其实只有七千人的。“大人……您这话也对……要是鞑子再来……在兵力未来得及补充的情况下,或许真的守不住…….但也不一定肯定守不住……您也知道,当时鞑子是驱民攻城,末将因为同情那些百姓,才丢的城关…….要是鞑子再来这一套,末将绝对不会…….”
“放屁!”不等田秀把话说完,吴思南直接骂了一句,“鞑子驱民攻城,是那天在张家口第一次用么,别当本部院当时在福建,就什么也不清楚。鞑子不管到哪里攻城,都是驱民攻城,难道身在宣府,京畿之地,会没听说!”
吴思南把话说到这,田秀的脸都吓白了,差点就给吴思南跪下请罪。好在吴思南下面的话,让他喘过气来,“你是亲眼目睹我大明百姓被鞑子奴役,不忍动手,还是心太软呀。你上次不忍心,下次鞑子再用这一招,你也未必能硬得下心肠。本部院如果看到那种场面,估计也会狠不下心肠的。”
“多谢大人体谅……末将是真的狠不下心呀……”听玩吴思南后半段话,田秀仿佛遇到了知音,感动的都眼泪含眼圈了。
“好了、好了……本部院理解你……”吴思南拍了拍田秀的肩膀,跟着又道:“本部院也是担心,鞑子突然再行杀来,一旦张家口再行失守,朝廷必然震怒,你我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的呀。”
“大人莫要担心,张家口也是长城要塞,易守难攻,若是鞑子再来,末将势必拼死抵御,绝不会让鞑子越过雷池半步。再者说,鞑子新退,万不会马上去而复返。末将敢断定,鞑子是在半年之内,绝不可能再行打来。”田秀腆着胸脯说道。
“田将军,此言差矣,你这种想法。是万万要不得的。咱们既然为朝廷守卫边疆,就必然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倍的小心,天晓得鞑子什么时候回来,这就叫有备无患。你难道不知道大同隘口是怎么丢的吗,还不得因为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思,想不到鞑子会来,疏于防范,才被人家杀了个措手不及。丢失城关,让鞑子长驱直入。所以,这等侥幸之心。日后万不准再有。”吴思南教训道。
“大人教训的是,末将以后必当收起侥幸之心,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时刻提防。”田秀唯唯诺诺地说道。
“这样就对了。”吴思南故意咳嗽一声,接着又道:“现在就该说说张家口的城防了。北门那边是出塞和入关的要道,而那里又是我大明和蒙古通商的市场,这个地方很是危险呀。一旦鞑子轻骑杀来,城门肯定来不及关闭,十有会被鞑子趁机入城,那个时候。城内的守军,绝对无法抵御啊。”
“大人,这点您放心,张家口在外设有侦骑,如果发现鞑子到来,一定会马上回来报警,城门绝对来得及关闭。”田秀说道。
“是么,那咱们现在到北门看一下。走。田将军,我们一起入城吧。”吴思南平淡地说道。
“是。大人。”
众人从南门进入,直奔北门。张家口城内的街道之上,商铺林立,但看到官兵到来,是连忙让开道路。一行终于来到北门,进出关口的商队是络绎不绝,但守城官兵看到自家官长到来,赶紧过来见礼,田秀告诉手下,让进出门的商队都到一边等着,请巡抚大人先行视察。
而吴思南表示无妨,带着田秀登上城楼,站在城楼城下,两边观瞧,看的最为清楚,城外不到一里之地,便是马市,那里更是热闹,再加上城门处川流不息,好一派繁华景象。
吴思南看在眼里,指着城外的马市说道:“听说这里就是和蒙古人通商的马市?”
“大人,正是。”田秀连忙答道。
“这里每天都是这样热闹吗?”吴思南再次问道。
“基本上差不多吧。”田秀也不知道吴思南问这话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
“若是如此,风险就在这了。”吴思南振振有词地说道:“咱们假设一下,鞑子现在突然打来,据此还有三十里,而且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咱们的侦骑,在发现鞑子之后,能够侥幸逃得命,回来报信。侦骑快马回来报信,鞑子肯定也是快马疾奔,赶来袭取张家口。其间速度,估计最多也就差个三五里地。这个时候,前面的马市,肯定会得到消息,拼命的往城里逃,进出城门的商队,也会拼命往城里钻,想要将城门关闭,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城门前糟糟的,等鞑子来了,还不得更。而且,鞑子若是在马市那里提前布置内应,在关闭城门之时,进行阻拦,那还要耽误不少时间,鞑子比咱们的侦骑也就差个三五里地,骑兵的速度何等之快,这点距离,还不是片刻就到,到时直接杀进城来,张家口还能守得住吗?”
“这……”田秀被吴思南的一番教训,再次说的是哑口无言。半晌之后,只能说道:“这鞑子刚走,也不能马上就回来呀……”
“混账!”吴思南呵斥道:“本部院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为朝廷守御边疆,不能抱有侥幸之心,一旦鞑子来了,一切就晚了。大同那边的前车之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是、是……末将糊涂……不应抱侥幸之心……可是……现在的城防就是这样……已然延续多年……那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呢……”田秀小心翼翼地说道。
“延续多年,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本部院问你,一百年前咱们和蒙古人互市了吗?女真人到关内来抢了吗?”吴思南十分不悦地问道。
“没、没有……”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差距了,田秀终究是个武人,嘴皮子哪里比得上吴思南。被一顿抢白,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鞑子已经从张家口杀出去一回,要是再从张家口杀进来一回的话。咱俩的脑袋估计就都要搬家了。现在城防出现弊端,那就一定要改。”吴思南大咧咧地说道。
“大人说的极是,只是……要怎么改呀……”田秀小声问道。
“怎么改?本部院早就想好了。这样吧,今日天不早,就暂且休息。明天早上,本部院亲自到教军场集合众将,议定具体方案。”吴思南说道。
“是、是……”田秀只能点头。
“原来是为了这事!”
范永斗的府上,花厅之内,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围坐在饭桌前,谈论关于吴思南的事情。
在他们刚刚进城之后,田秀就把吴思南二到张家口的原因,汇报给叔父田生兰。田生兰跟着又到范永斗府上。把事情告诉其他人。
“照这么说,吴思南是关心张家口的防御问题了……”靳良玉沉一声,说道:“看他的意思。是要整顿北门了,可北门是出塞的口子,咱们都要从北门出去,他这一整顿,会变成什么模样?”说到这里,靳良玉眉一掀,又道:“他不会是借着整顿城防的名义。要堵死咱们出塞的口子吧,到时严加审查货物,这样一来,可就糟了。”
“是呀。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吴思南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范永斗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范兄,我看这事,咱们不必着急,就像你白日里所说的,这里的部队还在小侄的掌控之内,一切都是咱们说的算。他吴思南一个光杆巡抚,算个什么。就连宣府总兵都得听咱们的,凭他手下那几百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者说了,他也不可能一直都留在张家口吧。咱们先慢慢等着,大汗要的货,还有不少尚未运到,待全部运到的时候再运走,也照样来得及。”田生兰毫不在乎地说道。
“田老弟,你这话说的在理,咱们先等,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明天他不是要教军场召众将议事么,瞧他明天能弄出个什么结果。”范永斗点头说道。
次日一早,吴思南赶往教军场。
张家口的布局是这样的,南北通向的地方属于商业区,而东城则是兵营,教军场就在那里;西城也属于军管地带,大部分将领的家都在那里,还有监狱什么的。张家口在那个时候,也叫张家堡,不过是个堡子,能有多大,那么多军队,起码要占一半的地方。
吴思南抵达教军场,一众将领也都到了,不过能进议事厅与巡抚大人开会的,实在不多,而且起码也得是游击将军以上的级别。
张家口自副将田秀以下,有参将一名,游击将军五名。而原本的编制应该是这样的,一万五千人马,每个游击将军统率三千,参将作为田秀的副手,麾下可配备两名游击将军,也就是六千人马。
不过,田将军手下总共也就七千来人,将领虽多,但谁也配备不上有数的士兵。田将军是这么安排的,参将下面设两个游击将军,每名游击将军统领一千人;另外三个游击将军,每人统领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作为亲兵卫队。
其中游击将军司马乔禹,便是田秀手下的将领。不过现在,司马将军已经算是阵亡人员了,新填补的将领,还没有来。毕竟游击将军也算是将军,不像把总、千总那样,喊一嗓子,也就任命了,这是需要兵部拟准的。
所以今天参见会议的,有田秀,参将廖飞,以及四名游击将军。
第一次来张家口阅兵的时候,吴思南已经知道了这几位的名字,上来客气两句,便直入主题,讲起关于北门城防的事情。
“诸位将军,本部院昨日再次前来,视察城防,深感北门那里,破绽太大,倘鞑子突然袭击,万难抵御,尤其是眼下,我军兵微将寡,更是难以抵抗。所以,本部院有心改善北门的防御,在这里,本部院有一个提议,各位将领帮忙分析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吴思南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帅请讲。”下坐众将,一起说道。
“马市距离北门太近,本部院有心将其移远一些,因为鞑子一旦向我张家口发起偷袭,马市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朝城门逃遁,令城门处造成拥挤,一时间难以关上城门。然后,鞑子再趁此时机杀到,我大张口势必不保,诸位将军以为如何?”吴思南说道。
“大帅所言极是。”众将一起说道。
但是,田秀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大帅,那不知马市要移出多远呀?”
“起码五里开外。”吴思南直截了当地答道。
“是……”五里其实也不算太远,而且马市远近,跟田秀也没有什么切身利益,他也就不再多言。
“马市距离城池要有五里的距离,但这五里地,本部院也不想让他空着,毕竟鞑子马快,起码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给城内守军争取时间。诸位以为如何?”吴思南再次问道。
“大帅所言极是。”众将纷纷点头,“只是不知大帅要给鞑子设置什么样的障碍?”
“本部院有意,在北门之外,建一座大营,设兵马一千,在那里守卫。大营距离城门越近越好,进出城门,都要经过这个大营,这样一来,便能够对城门做到最为有利的保护。营地要建的大一些,里面多挖壕沟、陷阱,只有我们的人知道,哪里的道路可以走,哪里的道路不能走,一旦鞑子到来,守在营里的人,可以从容进城,而鞑子不明就里,肯定是要陷入壕沟之内的。这也可以有效地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诸位以为如何?”吴思南侃侃而道。
这话一说完,别的将领还没说话,田秀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大帅,这样怕是有些不妥吧。”
“怎么不妥?”吴思南冷冷地问道。
“这个……要是在城门口修建大营,来往的商队都要从大营进去,而大营之内,却要布上陷阱,一旦那些商队踏入陷阱可怎么办呀?”田秀说道。
“原来田将军是因为这事呀。其实这一点,本部院早就想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当那一千士兵是专门抵御鞑子的么,错了,指着这点人抵御这点人,还不是螳臂当车。本部院让他们在那里的意思,其实就是给那些商队引路、开道。田将军呀,昨天城门口的情况,本部院也看到了,实在太了,有了这道大营,不但可以有效地减缓鞑子进兵的速度,而且还可以减缓城门的压力,帮着维持进出城门的秩序。比如说城内有商队要出来,外面的大营可以把城外想要进去的商队先行拦住,让他们等在一边,等里面出来之后,外面的再进去。这样一来,城门口也会变得井井有条。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要是鞑子打来,马市里面混进鞑子的内应,想要给城门制造混,在大营这边,就能把他们堵住。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吴思南振振有词地说道。他的规划,听起来是相当完美,令田秀再也无从辩驳。
见田秀听了之后,半晌没说出话来,吴思南再次说道:“既然诸位将领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是,大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反对,众将也就点头同意,连田秀都得跟着点头。
这年头,让武将和文官争辩,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人家还是直管领导,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尤其是句句都扣着抵御鞑子的大帽子,那还辩给屁呀。老实的答应,也就是了,您老人家让怎么干,咱们下面就怎么干。<
第六十章 分化、瓦解、拉拢
第六十章分化、瓦解、拉拢
“这座大营扎好,负责守御这座大营,可是一个苦差事,挖掘壕沟,每天都要给过往商队引路,到了夜里,起码要有一半的士兵留守在外面,鞑子来的时候,即便可以往城里退,也不知能不能撤的及时,还会担着生命危险。诸位将军,你们哪个愿意主动请缨,承担这个苦差事呀?”在众将全都点头之后,吴思南又发表了自己的言论,最后希望有将领主动站出来,揽下这个差事。
“大帅,末将愿意一力承当。所谓食君之路,担君之忧,末将身为张家口参将,理应首当其冲。我等投身行伍,就有为国守土之责,在城外扎营,如有鞑子进犯,虽然危险,但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得其所。还请大帅,准末将担此重任吧!”参将廖飞第一个站了出来,想要揽下这个差事。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紧跟着,其他游击将军也纷纷站了起来,希望能够得到这个差事。
吴思南说的这个差事,看似艰苦,其实是个大大的肥差。挖掘壕沟,谁的手下没有个千把人,大家一起动手,最多两天功夫,也就干出来了。给商队引路,那是白引的么,你要是不给钱,不管进出,都是休想。要知道,守卫张家口北门,那是最肥的差事,不过却是由田秀手下最为心腹的将领把持,田将军在商人那里捞大头,吃空额、喝兵血,不差这两个过路费,但手下的人可是缺钱的,就指着这个发财呢。
作为张家口的参将,田秀吃空额、克扣军饷,廖飞是知道的。但田秀后台硬,廖飞也不敢去告,赶田秀心情好,每年赏下几个子,也就算不错了。所以廖飞,一直觉得这个参将干的很憋屈,钱来捞不到几个,好处都让田秀拿走了,自己和个摆设没有什么区别。有心调换岗位,可是自己没有什么靠山,可赚不到太多的钱给上面行贿,所以在张家口混日子。廖飞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主,那日鞑子攻城,田秀是第一个逃跑,他后脚就跟着跑,没派上第二,也能派上第三。可现在有机会赚银子,自己怎能不冲到前面。在城外安营,成为出入关口的毕竟之路,这不就相当于给进出关卡设置了第二个收费口,出塞做生意的,利润最少关内的五倍,为图方便,谁也不差钱,尤其是那些走私军需物资的,更是不差几个小钱。而在商人与田秀眼里的小钱,在这些将领眼中,可就是大钱了。
至于说什么鞑子进犯会有危险,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身为主将,想要逃进城来,还不容易。尤其是眼下,鞑子肯定不会再度入关,要来也得是冬天,那个时候,自己就在城楼上不下去了,能有什么危险。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伙都是一个想法,吴思南瞧了一转,最后说道:“廖将军,果然勇气可嘉,很好。可你终究是参将,由你亲自驻守,实在不妥……”说到此,吴思南指向廖飞身边的一员游击将军,说道:“许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大帅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托……”一见吴思南点到自己,这位许将军赶紧走到中央,躬身抱拳一礼。
吴思南点了姓许的将军,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除了许将军外,还有廖参将。因为,许将军归廖参将同属。憋苦的是另外几位游击将军,尤其是现在负责统管北门防务的那位。
此人姓秦,名叫秦南松,乃是田秀的心腹,可以说是被田秀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北门最好的差事,也是由他来负责。秦南松怎能拱手将这么好的差事让给他人,当即出列说道:“大帅,末将以为许将军难当此任。”
“哦?”吴思南眉一掀,说道:“秦将军为何如此说?”
吴大人的表情虽然差异,但心中却是暗喜。他现在正巴不得有人出来反对呢。
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这就要从前天吴思南在宣府巡抚衙门想法子对付田秀,以及那些晋商说起来。
吴思南手下兵太少,而张家口其实是在晋商和田秀掌控之中,他担心一旦发现违禁物资,这帮人会狗急跳墙。同样,他也担心自己手下不够用,晋商可以勾结守城官兵,背着自己把货悄悄运出城。于是,吴大人是左思右想,最后他想到一点,那就是再坚固的堡垒,也可以从内部打破,田秀一向克扣军饷,士兵对他只是畏惧,绝不会全都真心为他做事,所以张家口也不会是坚硬的铁板一块,那些士兵仍旧就朝廷的士兵。只是在将领那里,自己要做点文章。
于是,吴思南又叫来陈重,向他询问张家口的内部人员情况,谁和田秀关系好,谁和田秀关系不好,哪个被田秀排挤,哪个又是田秀的心腹。
陈重在张家口属于老资格了,什么事不清楚,当下是娓娓道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吴思南。张家口自田秀以下,一个参将,五个游击,因为田秀太贪、太独,也不把手下将领太当回事,所以参将并不富裕,没有太多油水,跟田秀不是一条心,但对田秀还是比较忌惮。廖飞手下,管着两员游击将军,其中一个叫许光达,并不受田秀待见,这次派兵上城抵御鞑子,主要是两员游击将军手下的士兵,一支是司马乔禹的,另一只就是这许光达的。许光达手下就一千人,这一战下来,虽然没有全死光,也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二百多号。好在自己还有点身手,加上跑得快,才得以保住命。另一员游击将军叫作闻铁成,一向依附田秀,安排到廖飞手下,也可以算是监视吧。
田秀手下的三员游击将军,分别是司马乔禹、秦南松、刘振友。司马乔禹为人正直,但大战之前被关入大牢,想来破城之时已经死了。秦南松是田秀的心腹,北门这个肥差,就归他统管。刘振友也是依附田秀的,但到底和田秀的关系如何,陈重也不太清楚。
吴思南得到这些有用的消息后,才想出这条离间计,瓦解张家口的内部。在城外扎营,就是实施这条计策的关键。
眼下秦南松提出反对意见,吴思南马上问他为什么反对,这一来,许光达心中怎能不窝火。可以说,现在的许光达,恨得牙根都痒痒。
这时,只听秦南松说道:“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在城外扎营需要一千人马,经过上次一战,许将军麾下的兵马死伤惨重,剩下的不过二百多人,根本不够担当此重任。而且,镇守北门的是末将的兵马,眼下要在北门外扎营,由末将承担,应该最为合适,内外配合,方便统一调度。”
他的话讲完,许光达气的,恨不得上去抽秦南松几巴掌,心中暗骂,“老子手下的弟兄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竟然好意思说,老子现在没有兵!”
吴思南只是微微点头,说道:“秦将军的话,说的很是在理。对了秦将军,你现在麾下还剩多少人马?”
“末将麾下还剩一千五百人。”秦南松答道。
“你是负责镇守北门的,本部院想好奇的问一下,鞑子在攻打张家口的时候,你的部下有多少人在南门那边据守,有多少人在北门这边据守?”吴思南突然问道。
“这……”秦南松一时语塞,鞑子打来之时,他的部队可以说是最先跑的,自己是嫡系,而且还负责北门,想跑还不容易。但是大人现在这么问,那可不好回答了。再怎么样,自己不能说自己手下只有%%有三千人,可三千人是怎么个死法呢?
好在这小子反应还算可以,思量片刻,答道:“其中有一千人驻守在北门,另外两千,被田将军调到南门参战。鞑子攻入关来,因为死战,折损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人。”
“那你当时是在北门还是在南门那边呀?”吴思南再次问道。
“末将是在……南门……随同田将军守御,当时还是末将护卫着田将军一起夺路撤退的。”秦南松结结巴巴地答道。
“是这样、是这样……”田秀连忙帮着打圆场。
“哦……”吴思南又是微微点头,说道:“这一战一定很是惨烈,本部院虽然没有亲临战场,但也能想象的到。”
“是呀,太惨了……”田秀赶紧跟着附和。
“秦将军,城内打的如此惨烈,守在北门的官兵,都在做什么呀?”吴思南再一次问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这个……”秦南松再一次语塞,好半天才答了一句,“末将也不知道。”
“那逃到安全地方的时候,没有问问吗?”吴思南追问道。
“问了……”秦南松赶紧说道:“末将想起来了,后来问过了,他们说见城内情况不妙,就撤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可不敢说没有,否则的话,巡抚大人一旦心血来,把守城的官兵找来询问,再漏了底,那可倒霉了。
“见城内情况不妙,就撤了……”吴思南听了这话,沉一声,猛然重重一拍桌案,怒声喝道:“混账!”
他这一嗓子,声音极大,吓得秦南松和田秀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田秀连忙说道:“大帅息怒,大帅息怒……他们也是看城内情况不妙,知道抵御不住,才先行撤离的……还望大帅看在朝廷用人之际,姑且原谅他们一次。”
“哼!”吴思南冷哼一声,看向秦南松,说道:“秦将军,你在留他们镇守北门的时候,都做过什么交待。可告诉他们在城内吃紧之际,是第一时间弃关逃走,还是下来增援呀?”
“末将……”秦南松再次被问的难以招架。若是说自己没有交待,那自己这个游击将军是怎么当的,留士兵镇守城门,连个嘱咐都没有,那还管什么兵呀,回家抱孩子吧。可要说有交待,那是怎么交代的,说是告诉手下,看到城内吃紧,就赶紧弃关而走,这样的话,自己干脆把脑袋割下来送给吴大人好了。所以,秦南松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有过叮嘱……曾告诉掌管北门的千总,倘若城内抵挡不住,要立刻下城增援。结果……结果这厮竟然带着人先跑了…….末将已然将他的脑袋砍下,这事田将军也是知道的,还请大帅……莫要难为其他军士……末将愿一力承当……”
“对、对……确有此事……那千总已经被砍了……”田秀又在第一时间帮着圆。
武将就是武将,秦南松的解释,其实破绽百出,吴思南也就是不稀罕追问,否则的话,都能问的他连狡辩之词都没有。吴大人看到田秀和秦南松脑瓜子上都满是汗水,心中好笑,暗自讨道:“这要是想要拿你们弃关而逃,吃空额的事来问罪,岳大人早就动手了,岂能让本部院前来。这笔帐,现在先记着,日后慢慢清算。”
“秦南松,本部院一向喜欢为国死战的勇士,你现在剩下的士兵,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些临阵而逃,苟且偷生之辈。似这等士卒,其实也没什么大用,若是鞑子来了,还不得再次临阵而逃。”吴思南这时伸手指向秦南松,又道:“你自己说说,你手下的这些废物,还值得信赖吗?”
“这……这……”
秦南松“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下文,而吴思南也不用他再继续“这”了,接着说道:“若是鞑子再来,北门肯定首当其冲,指着你的人马守御,本部院实在不放心。更别说将北门外的大营也交给你了。之前本部院就说了,在北门外扎营,不仅是苦差事,而且还有危险,交给一些逃兵,岂不等于将张家给鞑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哼!”说到这,吴思南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坐在下手的田秀,说道:“田将军,本部院看,北门的城防应该换人了。”
“这……大帅……”田秀的脸变得极为难看,小心地说道:“还请大人……再给……秦将军一个机会吧……”
“给他机会?”吴思南冷笑一声,说道:“不是本部院针对秦将军,只是他手下的士兵,实在令人不放心。现在新兵还未招来,让一些临阵而逃的无能之兵镇守北门,一旦鞑子今天突然杀来,他们还不得将张家口拱手让人!田将军,你说呢?”
“鞑子也不可能现在就来呀…….”田秀小声的辩解道。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鞑子首脑告诉你的?”吴思南把眼睛一瞪,死死地盯向田秀。
“没、没……大帅……绝无此事……下官一片忠君之心,可昭日月…….”田秀听了这话,再看到吴思南要吃人的眼神,吓得是双手急忙摇摆。
“那田将军为什么知道鞑子现在不会杀一个回马枪呢?本部院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也是看过兵书的,知道什么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越是意想不到的时候,敌人就越有可能攻过来。所以,任何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吴思南十分郑重地说道。
“大帅说的极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见吴思南不再揪着刚刚那句话,田秀抹了一把汗,才跟着附和起来。
“既然田将军也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那本门咽喉重地,怎能再有逃兵来镇守。我看还是换了吧,田将军以为如何?”吴思南冷冷地说道。同时,他还是用锐利的目光,紧紧地视田秀。
田秀心中打鼓,这个时候,哪里还敢为秦南松开脱,只好点头答应,“大帅说的是……应该换、应该换……”
田秀朝中并没有人,在朝中有人的是自己的叔叔,可瞧眼下这个情况,自己实在不好硬抗,更不能和吴思南对着干。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吴思南现在一把火还没放呢,在张家口这个要害之地,放上一把,跟谁讲都说得过去。
吴思南是宣府巡抚,别说他现在说的有理,就是说的没有理,官司打到朝廷,也基本是吴思南硬。毕竟是以文治武么。田秀就算朝中有人,但动一个巡抚,哪有那么容易,区区小事,答应了就是,北门这里安排谁驻守,那不都是自己的手下么,顶多也就是委屈了秦南松。
秦南松当然心中不悦,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巡抚大人这么说了,连田将军也首肯了,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是白费,搞不好惹火了吴大人,再给自己扣个罪名,还是闷声大发财吧。现在的秦南松,肠子都有点悔青了,自己多什么嘴呀,抢什么城外扎营的差事呀,要是不站出来的话,可能巡抚大人就不能问那番话,自己还能继续干着北门的差事。不过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吴思南见田秀答应,微微点头,说道:“田将军,你觉得北门换谁的人马守卫比较好呢?”
“在座的将领都很忠于职守,那日对抗鞑子,都是奋勇死战。虽然部下死伤的有多有少,但只能说是命数,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才无奈撤退的。”田秀说道。他这话倒是谁也不得罪,毕竟另外两个游击将军都是依附他的,让谁干不一样。
“既是这样,那本部院就随便点一个吧。”吴思南说完,把目光投向刘振友和闻铁成。
二人现在都是心跳加速,北门那是个大肥差,谁不想去呀。以前都是秦南松把持着,现在终于有机会轮到自己头上,激动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二选一呀,轮到自己头上的机会,可是相当大的。
吴思南端量一会,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刘振友的身上,说道:“刘将军,镇守北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末将得令!”刘振友一听是让自己的名字,那是精神大振,连忙站到中间,躬身抱拳说道:“末将绝对不会有负大人所托,一定尽心尽责,拱卫北门,只要有三寸气在,就不会让鞑子踏过雷池半步!”
“很好、很好!有魄力,本部院就喜欢你这样的将领!”吴思南大声夸赞起来。
“多谢大帅夸奖!”刘振友的精气神现在已经提到最高。声音是铿锵有力。
吴思南让刘振友镇守北门,这是故意点的,还是随意点的呢?
答案是故意的,刚刚之所以瞧来瞧去,难以决断,其实是在演戏。
他为什么会选刘振友呢?吴思南是这样分析的,刘振友与秦南松都是田秀直管的游击将军,两个人同样为田秀做事,谁更尽心尽责,那吴思南不清楚,但好处却比秦南松少多了,那镇守北门的差事,大家轮流坐庄自是公平,可全都让秦南松一个人管,刘振友还能有什么捞头。田秀吃空额,克扣军饷,连参将廖飞估计都分不上多少,刘振友就更是白扯了。做为封疆大吏,而且素来看人很准,知人善任,对于人际关系,吴思南当然也很了解。经过综合考虑,所以他决定让刘振友镇守北门。
至于说将原先掌管北门的秦南松撤换,其实秦老兄即便刚才不说话,吴思南也不会放过他,照样会找个话头,把他拽出来。
刘振友得了这个差事,对吴思南感恩戴德,自然是肯定的了。
紧跟着,吴思南冲着刘振友摆摆手,示意他站在一边,然后说道:“刚刚秦将军说了,许将军麾下兵少,光凭这点人,恐怕连壕沟都挖不过来。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本部院便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秦将军呀…….”吴思南说着,指向秦南松,又道:“你麾下的那一千士兵,不是临阵逃脱么,还尚未治罪。那不如这样,就在城门外替许将军挖掘壕沟和陷阱,也算是将功折罪了。限期两日完成,不得有误,本部院会专门派人前去指导、监督。秦将军,这事没有问题吧?”
说到最后,吴思南的声音变得极为森严,不由得他人回绝。
秦南松刚刚已经给自己的士兵按上了罪名,眼下大人又这么说了,是将功折罪,自己哪能不同意。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没有问题,大帅赏罚分明,末将佩服……”
说完这话,秦南松的眼泪都好出来了。都是临阵而逃,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呀,好好的差事没了,还得替人当苦力,,这是什么世道呀。
许光达心中暗笑,而对吴思南那是感激不尽,恨不得现在就跪下给吴大人磕上几个响头。
“好了,那就这样吧,许将军那里虽然人少点,但壕沟有秦将军的人替挖,他的人马只守在城外,指引商队,勉强也能凑合着用。而且人少点,鞑子来时,逃进城的速度也是比较快的。”说到这,吴思南站了起来,又道:“你们还有事吗?今天议事就到此结束。秦将军,你的人现在就和刘将军的人换防吧,那一千人,今天就开始动手干活,而且今天也算是一天,明天夜里完成,干不完就别吃饭、睡觉了。如果谁敢懈怠,就按临阵逃脱,军法从事。我等下就派人过去指导、监工。”
……
第六十一章 布局
第六十一章布局
吴思南略施小计,就对田秀手下的将领起到了分化、瓦解、拉拢的作用。现在众将的心思,明显有些不同,许光达对吴思南那是感激不尽,刘振友对吴思南也充满感激之情,这两个人甚至都打算干脆投到吴思南的门下,只是现在还不敢,要看局势。
秦南松对吴思南那是充满了恨意,可再狠又能怎样,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还有本事把巡抚如何吗?而秦南松手下的士兵,也是受到无比的打击,原本守着北门,天天有商队进出城门,能得点小钱,可现在不仅好的差事给换了,还得当苦力。
这些士兵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自然是恨吴大人,毕竟秦南松是要把脏水全都泼到吴思南的身上,以安抚手下的愤怒。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半天,秦南松到底是怎么丢了北门差事的原因,便传的是满城风雨。把消息传出去的,当然别的将领手下的士兵,以及吴大人手下的人。
“,竟然说我们是逃兵!还因此把我们的差事给换了,这是什么道理呀?鞑子来的时候,有哪个没逃呀,那些当官的,还是第一个逃的呢!”“谁说不是,许光达的人,那是倒霉,被安排到城上,要是安排在下面,他们肯定跑得比谁都快。还有,凭什么让刘振友的接我们呀,他的手下就没跑吗,要是没跑的话,怎么一个也没死!”“换岗也就算了,凭什么还以逃兵论罪,让我们当苦力呀!弟兄们,这活咱们不能干,得去找他们说理去!若说是逃兵,那都是逃兵,谁也不别说谁,咱们是后妈养的呀,现在让咱们当苦力!”……
“对、对……”“这活咱们不能干,得找那些当官的说理去!”“走!咱们先去找田将军,要是他不答应,咱们就去找那个巡抚大人!”……
士兵们开始是议论纷纷,到了最后,干脆决定罢工,去讨个说法。这些士兵本来都已经到了城外,现在集合起来,打算入城。
最开始的时候,秦南松惹起士兵们对吴思南的敌意后,还显得很高兴,可等士兵知道了真相,怒火更盛,决定去找田秀评理的时候,秦南松可有点傻了。
这事可不能闹大,别说闹到巡抚那里,要是闹到田秀那里,田秀都得要了自己的脑袋。这可是牵扯到弃城逃走,田将军吃空额的事情,有上千士兵出来作证,巡抚大人一本参上去,估计有谁当靠山,都保不住的。
秦南松赶紧把士兵们拦住,跟着把手下的前总把总们全都召集过来,开了个简单的会议。会议内容很简单,你们都在这给我顶住,把弟兄们都稳住了,不能让他们进城给我惹事。是谁的人进城了,你们这些当头的,官不仅不用干了,脑袋也得给我搬家。
这些千总马上诉苦,表示弟兄们现在实在不服气,好好的差事没了,又得当苦力,这当苦力的原因还是当初鞑子来的时候,背上了逃兵的罪名。若是别人都没逃,就他们逃了,这也就认了,可大家伙都是逃兵,也不能厚此薄彼,只罚咱们呀。其实,挖点壕沟什么的,都是小事,算不得什么,但大人您之后,弟兄们一向到手的军饷,只有四成,平日里全靠这北门,没了北门,您让弟兄们吃什么呀,弟兄们怎能服气。尤其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把北门让给别人,心中更是不服。将军,您让我们几个空口白牙的怎么压呀。
这几位说了实话,都是让钱闹的,秦南松犹豫一下,说道:“行了,你们先给我顶着,我这就去见田将军,把情况告诉他,请将军定夺。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生事!”
就这样,秦南松赶往将军府,参见田秀,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汇报一番。田秀听完禀报,气的差点上去扇秦南松一顿,“你这个废物,一天到晚给老子没事惹事,大帅议事的时候,你多什么嘴,到头来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北门的差事也给整丢了。吴大人不就是让你的手下干点活么,那点工事,两天下来,绰绰有余,带着手下人干就是。你倒好,怎么带的兵,现在还打算进城闹事。你有没有点脑子,万一这事闹大了,把其他的事情都抖了出来,老子官位不保,第一个就拉你来垫背!”
“将军,末将也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等结果。现在下面的弟兄都撂挑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将军呀,您可得想个办法呀,否则他们真的进城闹事,您就算把末将杀了,也于事无补了呀。”秦南松急的都快哭了。
“想办法,总是让老子给你擦屁股,你它妈的能不能让老子省点心!你长脑袋干什么用的,光知道吃饭,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吗?”田秀愤怒地喝道。
“末将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只是想出来的办法,怕将军您不答应呀。”秦南松哭丧着脸说道。
“说、说……你到底想出了什么馊主意?”田秀没好气地问道。
“下面的弟兄也是因为丢了北门的差事才闹情绪,要是没有这差事,他们一个月的那点……实在不够用……将军……您能不能……”秦南松小心的说道。
“放屁,这里的士兵都是四成军饷,怎么不见别人闹情绪?它妈的,是不是因为一直守着北门,他们太舒服了,现在还敢跟老子起皮!还有你,能不能带兵了,要是不能带兵的话,老子就换人来带!”田秀听秦南松是想管自己要钱,登时火气更盛,又开始大骂起来。
“将军…….末将也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还望将军息怒……”秦南松见田秀动了真怒,赶紧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个……末将以为……要不然这样……末将等下回去安抚他们一番……就说……就说将军说了……过不了多久……等巡抚大人走了……事情平息下来……还调他们回去镇守北门…….”
“行、行、行……老子不管你怎么说,把事情给老子平了就行!你给老子记住,要是谁敢闹事,把事情闹到巡抚大人那里,老子第一个要了你的脑袋。”田秀大声说道。
“是、是……末将一定不会让他们进城生事……”秦南松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一个劲地磕头。
“那就行。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就给我滚回去!”田秀骂道。
“没有了、没有了……末将这就滚回去……”
秦南松说完,连滚带爬地从厅内跑出,待离花厅远了,脚步才缓了下来,身手去擦头上的汗水。一边擦汗,他一边心中暗骂,不过这一回,这位老兄骂的不再是吴思南,而是田秀。“你这个铁公鸡,真是一不拔呀,老子为你出生入死,可在你心中,连狗都不如!,现在让你嚣张,早晚有一天,你得倒大霉!”
心里不停地骂着,不一会功夫,走出了将军府。
这一刻,秦南松又为难了,自己回去就这么跟士兵说,能好使么,一旦不管用,那可真就塌天了。田秀背后有人撑腰,能不能死是两说,可自己的脑袋,肯定是要搬家的。
心中着急,可很快又冒出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很是肉疼,但权衡许久,还是一咬牙,决定这么做。
他带了贴身的亲信士兵,回到自己府上,取了二百两银子,告诉手下,到市集上买猪、买羊、买酒。
买完之后,秦南松带着酒肉出城,当着全体士兵的面宣布,这两天弟兄们要出力干活,酒肉我全包了,大家歇工之后,尽情吃喝。至于说北门那里的差事,田将军已经承诺,先让刘振友干上几天,等巡抚大人过些天走了,这里的事情淡了,还调咱们回去。弟兄们,给我点面子,不要生事,忍上几天,好日子就会回来。
说句实在话,这些当兵的也是因为丢了北门的差事而恼火,在城门外扎营、挖壕沟,那还是次要的。眼下得了承诺,而秦将军又这么仗义,好酒好肉全都带来了,那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认了。
事情暂时平息,秦南松带领兵马,将马市直接赶出五里之外。马市经营多年,商人们都搭了不少窝棚,虽说前些日子出关,都给夷平了,可此刻又都重新搭了起来。一听说要搬到离城五里之外的地方,哪个能够愿意,可再不愿意,也不敢和朝廷官军斗呀,要知道,这些兵大爷们打鞑子不是块料,但收拾他们,还是很有一套的。
商人们赶紧搬家,不必细表,没过多久,吴思南就派吴平带着几十个人赶来,按照吴思南的意思,指挥扎营,挖壕沟和陷阱。本来也没有图纸,让你扎多大的地盘,就扎多大的地盘,扎营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当兵都会扎营,小半天功夫,营盘就扎了个大概。
壕沟、陷阱也没有事先设计,反正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指哪挖哪,把整个北门之外挖的是七八糟。有那商队想要出城,或者是想要入城,那是费了老半天劲,才能走完一拨,城里、城外的商队都急的嗷嗷叫,可这是官兵干活,你再急都得给我忍着。
不过,秦南松还真有点赚钱的心眼,看到城外的商人急着进城,立刻带着亲信士兵过去,维持秩序。他要做的其实很简单,谁要是给钱,就让你排到前面,能先行进城,要是不给钱,就给老子在后面等着。有那原本排在前面的,不想给钱,秦南松也有办法,马上让手下士兵过来施工,把站在这里的车队赶走。
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不少大商人,都是在塞外收的上等皮,准备在中原大赚一笔。眼瞧着道路难行,这要排到后面,估计天黑关了城门,都轮不到自己。所以,只能无奈付钱,让秦南松趁机赚了一笔,不仅把买酒肉的钱赚了回来,还有一些盈余。看到这样都能赚钱,秦南松心中暗想,“,没想到这样都是发家致富,早知道的话,当年就把这差事揽下来了。只可惜,限期两日完成,要是两个月,那还不发了。”
秦南松生财有道,怎奈工期有限,一晃两日过去,工程却只完成了成,还差一点没有完成。但吴思南下的是死令,秦南松只能带领士兵连夜赶工,因为有好酒好肉供着,士兵们也不好有什么怨言,披星戴月,终于将活全部干完。
次日清晨,吴思南带着田秀、许光达前来验收,见干了不错,吴思南对秦南松褒奖两句,跟着让许光达接管此处。事情看似很是简单,交接完毕,也就没事了,吴思南又带着田秀等人返回城内。不过,吴思南当初派来的吴平,以及随同吴平一起来的五十名士兵,却没有跟着吴思南走,像没事人一样,留在了这里。
吴平是吴思南的人,许光达能得到这个赚钱的差事,乃是拜吴思南所赐,所以当然吴平当上宾看待,也不会多嘴去问,你老人家为什么还不走。吴平显得也很是泰然,似乎没把自己当外人,在吴思南走后,就像这里的统兵主将一样,给许光达安排起工作。美其名曰——指导。
大营扎了能有四里地,除了大家伙住的帐篷之外,到处都是陷阱,壕沟、陷马坑比比皆是。吴平告诉许光达,带着手下的官兵,跟着他到处熟悉熟悉。这就地形,步行走路,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要是纵马驰骋,那肯定是跑不起来,因为平地没有直线,壕沟、陷马坑挖的是错落无序。骑马走都有点费劲,更别说是走马车了,起码得多转好几个圈才能出去,毕竟坑与坑直接的距离,那是又宽有窄,马车只能从宽的地方走,窄的地方走不了。不饶远才怪了。如此扎营,还是在出入关的必经之路上,鞑子来了,遭罪那是肯定的了,可过往的商人更遭罪,再怎么,鞑子不一定能来,商队是天天走。
不过,吴平在指挥挖坑的时候,还是留了心眼的,马车通行虽然绕远,但还是有几条道路可以互不干扰的通行。吴平将其中两条指定为出关之路,以后但凡有车队要出来,就走这两条路,不得擅自改变路线;他又选出两条,定为入关之路,也是不得擅自改变路线,增加路线。
如此一来,商人们可要倒霉,这一天出城、入城不知道要耽误多长功夫。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更缺德的还在后面,吴平告诉许光达,调集士兵,多加准备稻草,把这些都给铺上。不仅要把坑铺上,能走的路也得铺上,有坑的地方,留下标记,自己人别掉下去。他的理由很简单,预防鞑子偷袭,鞑子不知这里的情况,策马杀来,在这里就能让他们摔个腿断胳膊折。
许光达则是认为,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全都铺上稻草,得给自己的手下制造多少麻烦。每天引路得累死不说,还得打起十二倍精神,以防自己掉下去。
可这差事是吴大人提携的,眼前的吴平,应该就是代表吴大人,自己要敢说不干,吴大人肯定就敢换人。这可是肥差,自己不做,估计有的是愿意干。因为,在吴大人刚刚接管这里的时候,就有商队上门,这些兵大爷们,似乎天生就会敲竹杠,直接表示要查看货物,商人见到这里设了卡子,不交钱也是不行,未免麻烦,只好给钱了事。对于士兵收钱这事,吴平全当没看到,一来就有生意,许光达都打算把吴大人当祖宗供着了,怎敢不愿,只好点头同意。
边塞之地,别的不多,就是草多,刚刚过了冬天,稻草有的是。可大营所占的地皮太大,横竖三四里的地方,得多少稻草,而许光达就二百来人,一天什么不干,光拾掇稻草,也得忙上两天。眼下天天有商人通过,自己的人也不能全去忙活这个呀。
活是一定要干的,许光达想了想,最后一咬牙,自己掏钱到市井是雇帮闲的工人,去拾掇稻草,全当欲想取之必先予之了。估计不用两天,就能把钱赚回来。
把营地都用草铺上,有坑的地方,扔一块石子,时间长了,守在这里的士兵对这里也就熟悉了。只是眼前干着工程,让许光达有些肉疼,可当铺好之后,许光达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条发财之路。
怎么说呢,陷阱都铺上了,商人根本无法自己走,只能让官兵带路,带路费是要给的吧。除了带路,还可以征收排号费,给钱的先走,不给钱的,就在后面等着,你自己要走,摔进陷阱里面,后果自负。有那商人不知底细,又仗着有点关系,也不排队,直接硬闯,结果掉进坑里,货物摔得满哪飞,瓷器什么的,当场就碎了,这损失要比交钱还大。
如此一来,再没有人敢擅自行动,只能听从指挥,本着和气生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不管出城、入城,都得把钱交上去。陈将军要的钱也不多,一辆马车,不管你装多少东西,就是五两银子,谢绝还价。这张家口是什么地方,朝廷指定的通商之地,出塞入关的必经之所,一天的客流量有多大,都难以计算。好的时节,一天几百辆马车进出,哪怕是淡季,也有几十辆。
出塞和入关的商人,但凡是用马车装货的,各个都是大户,谁也不差几两银子,要知道,出塞的生意是最赚钱的,通常利润都是中原的几倍,甚至更多。
许光达秉承大小通吃的精神,没赶马车、骡车的,只要你身上带货,都得收钱,看货物多少,少的少交,多的多交,总归一句话,要想打此过,最少也得留下几个老钱。也就是身上没货的行人,可以免费通过,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有不带货出关、入关的呀,尤其门口还有马市,天天都开始,天天都要有人商人经过。这钱赚的,只几天下来,便是盆满、钵满。
初春季节,一向是出关最好的时节,商人最多,一天都是几百两银子的进项。这个钱,许光达可不敢一个人赚,手下士兵有分润,自己留下一部分,剩下交给吴平。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这买卖是吴大人给的,能给你也能收回去,再者说跟着吴大人混,也算是找到了靠山。而吴平那也是照单全收,毫不客气。
许光达赚钱如流水,但这个地方,也正被无数只眼睛盯着。
范永斗府上的花厅。这天晚上,八位商人又是齐聚一堂。
“吴思南已经来张家口折腾十天了,咱们也等了十天,观察了十天。各位都是明眼人,现在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作为这些人的首脑,范永斗把话说完,向在座众人,扫了一圈。
“既然范兄这么说了,就让我抛砖引玉,先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有觉得小弟看走眼的,就站出来指正,这是大事,含糊不得呀。”田生兰第一个出声说道。
“田兄,你一向足智多谋,眼光老道,你分析的,一定在理。我们洗耳恭听。”其他的商人纷纷说道。
“好,那我就说了。”田生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田秀是我的侄子,他最先给我送来消息,说吴思南对张家口的城防很不满意,打算改善。如何改善,要第二天召集众将商定。第二天议事之时,他提出将马市移到城外五里之处,腾出的地方安营扎寨,算是给张家口北门外加了一道屏障,还要求在营地内多挖壕沟、陷阱,阻拦大汗的骑兵。这一建议,说句实在话,如果用来阻拦大汗的兵马,势必会延缓八旗铁骑的进军速度,给城上的守军争取到关闭城门,做好防御工事的时间。表面上看,这一措施,无可挑剔。但是……”
……
第六十二章 投石问路
第六十二章投石问路
田生兰最先对吴思南的城防布属做了点评,表示如此做,对抵御鞑子骑兵突然来袭,很是有效。可说完这一点,他紧跟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在派遣镇守北门外大营的时候,他安排游击将军许光达。先说说许光达吧,在我侄儿手下,并不得志,大汗来的时候,他的人马就在城在驻守,死伤惨重,手下只剩下二百来人。吴思南别人不选,单单选他驻守城外大营,会是巧合吗?我觉的不是,城内现有兵马数量,吴思南是知道的,在他上次来阅兵的时候,我侄子也将城内守军情况报给他了,许光达只剩下这么点人,吴思南在档案上可以看到。起初他说要一千人驻守北门外大营,可最后明知许光达麾下只有人,却选了他。这是什么用意?”
说到这里,田生兰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吴思南选许光达镇守北门外大营到底是何用意?等会再讲,我现在再来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吴思南当时在提议由许光达掌管北门外大营的时候,镇守北门的秦南松表示反对,他的理由很充分,先是说自己镇守北门,顺便将北门外大营的指挥权一起拿来,便于防守;跟着又说许光达手下只剩下二百来人,根本不够用。按照常理来说,如此理由是很难回驳的,可这个时候,吴思南竟然提到前些天的张家口之战,还硬是将秦南松手下士兵临阵逃脱的罪名给坐实了。坐实之后,却只夺了秦南松守御北门之权,让他的人马到城外挖壕沟、搭营帐,又命刘振友接管了本门防务。当时我虽然不在场,一切只是听我侄子讲述,他说当时,他和秦南松吓得是一身是汗,就怕吴思南传来士兵对峙,吃空额、喝兵血、临阵而逃的事抖了出来。可结果吴思南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继续追究。冲着一点,我可以肯定吴思南已经察觉出张家口之战的大概情况,以及我侄子吃空额的事情。不过也是,我侄子在张家口的那点猫腻,只要身在其中,都能看出来,就是愿不愿意追究罢了。他说死了一万人,那这一战得何等惨烈,凭他那酒囊饭袋的样,能打的出来么。吴思南估计也看出来了,只是没追究。没追究的原因,一是收了我侄子的好处,二是多少也能猜到,我侄子在北京是有后台的。毕竟一天时间就丢了张家口,朝廷也没怪罪,若是没点人脉,估计脑袋都搬家了。吴思南仗着抓到我侄子的短处,让许光达守北门外大营,夺了秦南松的北门,换上刘振友镇守。秦南松是我侄子的亲信,这一点,吴思南不一定知道,但却能想到,毕竟镇守北门是肥差,不是心腹,是讨不到这差事的。新换上的刘振友,其实也是我侄子的人,这一点吴思南初来乍到,知不知道很难说,若是知道的话,就说明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综上几点,咱们再看吴思南,他的做法是很有针对的,把秦南松的差事换了,说白了是敲山震虎,给我侄子提个醒,告诉我侄子,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说。换上刘振友,如果他知道刘振友是我侄子的人,那就说明,他是告诉我侄子,刚刚只是立威,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如果他不知道刘振友是我侄子的人,那只能解释为随便找的人,没有什么特殊意思。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吴思南还是挺识相的,没有和我侄子为难的意思。现在再说前面的那个问题,吴思南为什么要让许光达北门外大营了,张家口是个什么地方,寸土寸金,随便在地上抓把沙子,都挑出黄金的地方,吴思南也不会不知道。许光达是我侄子手下将领中最弱的,因为兵马最少,吴思南久经宦海,不可能不知道,许光达肯定最不得志。扶植这么一个人来镇守北门外,这城外大营说白了,还不就是他吴思南自己的。这些天城外的情况大伙也看到了,都能用雁过拔来形容了,吴思南他不知道么,他比谁都清楚,每天几百两银子的进项,起码有一半以上落入了他的口袋。如果说一天三百里,一个月就是将近一万两,一年下来得多少。还不值这个呢,以前的张家口,出入关口是我侄子一个人说的算,现在他扎这么一个大营,而且他又是巡抚,这口子现在明摆着是两个人来管了,单给我侄子送礼好使么,不还得把他那份也带上么,要是不给钱,不管是出关、入关,肯定要被折腾死。看出来了吧,文人就是文人,心眼比武将多多了,赚钱的法子,有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火烧的很漂亮,表面上增加了张家口的城防,暗地里有打击了我侄子,最实际的银子,也都捞到手了。人才呀,人才……”
经过田生兰的一番分析,吴思南定义为一个很有头脑的大贪官。
在田生兰说完,在座另外七人,基本上都在点头,认为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却有一位老兄没有点头,这位仁兄是王登库。王登库和监军赵岩,交情很深,当然友谊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这时,只听王登库说道:“田兄,你的分析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我确有一个疑问。”
“王兄,你有什么要问的,但说无妨。刚刚小弟不也说了,大事为重,希望大家有更多的意见,这样大家可以集思广益,更加周全。”田生兰谦逊地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你说吴思南是为了钱,但我有这么一个疑问,这个吴思南是岳肃安排来的,如果这个吴思南只喜欢钱的话,岳肃会大老远的从福建把他调来么?还有一点,你刚刚也说了,就张家口你侄子的那点事,以及说阵亡一万官兵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岳肃也是带过兵的,何等精明,难道会看出去来么。岳肃一向眼里不容沙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侄子?他让吴思南来,不会是另有深意吧。”
“这一点,王兄多虑了。既然提到岳肃,那我就先说说岳肃,岳肃确实眼里不容沙子,他来张家口,如果看出来了,那你想想,以他的格,还不得直接把我侄子按到铡刀之下。就我侄子那熊样,估计什么都得说,估计连家小藏在我这里都得供出来,岳肃顺藤瓜找到我门上,我能抵死不招,只是不知我下面的人有没有扛不住的。所以,说句实在话,岳肃要想动手,早就动手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田生兰刚把话说到这,所有的人都在连连点头,就连王登库都点头表示赞成。确实呀,以岳大人那脾气,要是察觉出张家口的事不对,肯定会直接把田秀按住,稍微一审,什么事也都审出来了,岂能等到今天。
“咱们再来说说为什么调吴思南来宣府当巡抚吧。”田生兰又振振有词地说道:“鞑子一日攻破张家口,来去如履平地,岳肃那也是有大找大的主,哪会难为一个副将,必然是要把宣府的巡抚给换了。咱们之前也说了,这很正常,不换才不正常了呢。再说那吴思南,他的底咱们不是也查了,岳党中人,宣府这么重要的地方,岳肃把自己的人安过来,难道不正常吗?那吴思南以前是福建巡抚,他在福建的所作所为,咱们不都已经了解了么,做事倒还公正,但难免也要捞点银子,这人喜欢去那烟花之地,没钱能行么。现在眼下大把的机会,守着摇钱树,不去摇都往下掉银子,弯腰捡就是了,他还会嫌累,换谁能经得住这个。还有,那岳党的官员,咱们也不是不认识,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天下的官员,有几个会像岳肃那么不爱钱呀。”
“田兄,你这话说完,小弟可谓茅塞顿开,事情不正是这么摆着吗?小弟多虑了。”王登库说完,竟然哈哈笑了起来,仿佛是在笑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大声发笑,其他的人,当然也明白是笑什么,都跟着大笑起来。
厅内笑了一会,范永斗才正地说道:“好了,田老弟的分析,你们也都听到了,谁还有不同意见呀。”
“没有了!”“田兄分析的极为在理。”“我也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赞成田生兰的分析,没有异议。看到如此情况,范永斗又说道:“其实我也赞成田老弟的意见,既然大家意见统一,那该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吧。王兄、靳兄,那货也就不用再存着了,这两天就出关,运往盛京。”
“好,我们俩其实早就等不及了,东西都在车上,随时都能出发。只是小弟想多嘴问一句,发货之前,用不用先给那吴大人送点孝敬?”王大宇说道。
“这是自吴思南到任以来,咱们第一次发货,上来就孝敬。反而会惹人起疑……”说到这里,范永斗沉一声,思量片刻之后,才道:“经你这一提醒,我突然想出一条投石问路之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