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机关
岳肃断案多年,两辈子见过尸体无数,即便没有仵作,也能判断个大概。从张国柱的尸体上看,既不是中毒,也不是暴病,若说是被刺杀,应该也没有什么可能。张国柱是行伍出身,功夫肯定不错,家中护院众多,想要刺杀谈何容易。而且,刺杀之后必然留下血迹,张家的人岂会看不到。
岳肃退后几步,看向张国邦,说道:“爵爷临死前,不知有谁在他身边,可有郎中来诊过病?”
“回大人,小人是爵爷的堂弟,住在外房,并不在府上居住,这事的详细,只有嫂子与府上的管家知道。”张国邦说道。.z
“那请将管家叫来。”
管家张聚就在灵堂之内,闻声走了过来,岳肃将刚刚问张国邦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张聚如实回答。“大人,老爷是死在书房,病故的时候,并无人在场,夫人是给老爷送参汤时现老爷故去的。当时夫人一见到老爷的尸体,就晕倒在此,至今病在床上,还不能下地。老爷故去前,身体显得很硬朗,没请过郎中,死后请郎中来看过,说是暴病而亡,具体病症,倒看不出来。”
单从面上,岳肃也看不出张国柱的具体死因,但岳肃明白,不论是张国柱的死,还是司马晨的死,应该都和那幅仕女图有关系。张国柱生前既然总去祠堂,还对着灵位观看仕女图,想来其中定有玄虚,不如先去祠堂看看,或许一切的答案就能解开。
岳肃当即说道:“听闻张家有个祠堂,张爵爷下葬之后,灵位就会进入祠堂吧。”
“是的,大人。”张国邦点头说道。
“那就带本部院去瞧瞧。”岳肃一转身,直接朝外面走去。
张国柱已经不在,以岳肃的官职,还不是说去就去,谁敢阻拦。张国邦与张聚只能陪着,一起前往祠堂。
祠堂与张府不远,很快便到,进了庭院,来到祠堂大厅之内。这里面供着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牌位下是大理石的底座,底座中央镶嵌着一块玉璧,玉璧上好像可有一些字。
岳肃走到近前,俯身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他心头登时一颤,因为这玉璧之上,正好刻着一《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端端正正,正好一百个字,以横十竖十排列。一幅仕女图上有这么一词就显得很不搭调,祠堂之内刻这么一词,不更显得不伦不类,要是你的祖先是苏东坡倒还好说,可你家姓张,和苏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呀。
岳肃听金蝉说过,张国柱曾在这里坐着,一边看仕女图,一边用手去按玉璧,于是他也好奇地按了一下玉璧,略一用力,手指触碰的那个“三”字,竟然凹了进去。
“嗯?”看到如此情景,岳肃马上反应过来,这玉璧应该是一个机关。他又接着按,很快将一百个字全部按了进去。结果玉璧上的“字”又重新弹了出来,显然是错了。
仕女图上有这词,玉璧上的这词又是个机关,岳肃岂能联想不到,要想打开这机关,必须要着落在这幅仕女图上。可仕女图和机关有什么联系,打开机关,里面又会出现什么,岳肃却不清楚。
当下岳肃问道:“张国邦,你可知道这玉璧是做什么的?”岳肃说完,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张国邦。
张国邦犹豫一下,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从他的神情内,岳肃怎会看不出他在撒谎,但岳肃并没有揭穿,而是转头喊道:“金蝉,将画拿来。”
金蝉从包袱里取出仕女图,呈给岳肃,岳肃将画展开,说道:“张国邦,你可认识这幅画。”
张国邦一见的这幅仕女图,眼睛登时一亮,随后小心地说道:“见过,这应该是我兄长的珍藏。此画为何会到大人手里,这是我堂兄的遗物,不知大人可否归还。”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这玉璧上的一词,和这幅是仕女图上的词一模一样,也不知这二者是否有联系,还请赐教。”
“这个……”张国邦犹豫一下,说道:“我不知道呀。”
“哦……”岳肃点点头,又道:“那这幅仕女图不知对府上可有什么用处?”
“这是大哥的珍藏,全做缅怀之用。”张国邦小心地说道。
“张爵爷留下的遗物众多,也不差这一幅画来缅怀。这幅仕女图与偃师县原任县令司马晨的死,有一定联系,既然对府上没有他用,就留在本部院这里,充作呈堂证物吧,等案件告破,一并上交刑部。”岳肃说完,将画卷了起来。
张国邦一看岳肃不给,脸上马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说道:“大人……这……这……这是我张家祖上传下的画,即便堂兄亡故,也不能流落在外。还请大人赐还。”
“刚刚你不是说,这幅画对你张家没有什么用么,可这幅画对朝廷却很有用,要靠此画追出害死司马晨的凶手。要不这样,等到此案一破,本部院再将画归还就是。”岳肃淡淡地说道。
“可是……大人……这案子要是永远不破……那画难道就永远不还了……总得有个期限吧……”张国邦着急地说道。
“本部院为官以来,破案无数,区区一桩命案而已,怎会永远不破。不过话说回来,这桩案子涉及到朝廷命官,要是一时间真的破不了,这证物还就真不能归还,什么时候案件大白,什么时候就还。不过你也放心,如果这桩案子到本部院死的那一天还无法查出的话,定会立下遗嘱,让人送还张家。”岳肃平淡地说道。
张国邦听了岳肃这话,肺差点没气炸了,暗道:“要是破不了,就等你死那一天还,你比我年轻将近二十岁,等你死了,我还不早入土了。”
心里着急,可有没有办法,官字两个口,岳肃是河南巡抚,这里最大的官,他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大人……您这……您这不是……蛮不讲理么……”
“张国邦,你说话可要注意点,我念你刚刚丧兄,适才之言,不与你计较。但是这幅画,本部院在凶案未破之前,是绝不会归还的,你还是祈祷,本部院能够早一天破案吧。”说完,岳肃拿着画,回身就走。
“大人……大人……”
不管张国邦怎么喊,岳肃也不回头,直接离去。回到县衙,岳肃一个人在后堂思量起来,推理线索。
司马晨和张国柱的死,已经明朗,全是因为这幅仕女图,仕女图和张家祠堂内的机关有关,想来肯定是机关之内藏有什么宝物,要不然张国邦也不会如此着急。
能是什么宝物呢?
看张国邦的表情,多少应该能知道一些,动刑逼供也不是不可,但现在还没到这一步。因为一旦这样做,很可能会被外人认为,自己是觊觎张家的财物。
因为这张图,司马晨死了,张国邦也死了,现在这张图在自己手中,有心人难保不会来找自己下手,干脆,来一个引蛇出洞不是更好。
第二天,岳肃下令启程,前往洛阳。照旧让金蝉、李忠带人,在城内继续盯着。不过却将殷柱留在身边。
岳肃这一走人,张国邦又急了,现巴巴赶来,问岳肃为什么不留下破案,岳肃一句就给他顶了回去,“本部院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功夫在偃师县逗留,案子容后再说。”
“大人……这案子您要是暂时不过问的话,您不能将图先行归还,等到哪天用上,再来讨要便是。”张国邦小心地说道。
“你不是说了么,这幅画除了缅怀之外,也没其他用处,着什么急呀。本部院这边代为保管,先琢磨琢磨,你放心,本部院既答应归还,早晚就一定会还的。好了,你别耽误本部院的时间了,赶紧走吧。”
“这……”
岳肃直接逐客,然后提兵赶往洛阳,一进洛阳,仍是住在原先的巡抚行辕。知府施桐少不得亲自迎接,在行辕大厅落座之后,岳肃直接询问起梁茂生是否落网。
施桐最怕岳肃问起这事,结果还是上来就问,吱吱唔唔地说道:“大、大人……下官已经派兵去过官渡镇了,到那一打听,梁茂生早就搬家了,现在谁也不知他的去处。下官下海捕文书,张榜通缉,只是现在还没个消息。”
这一边人也没抓到,案子越来越令人犯愁,不过岳肃也知道施桐是不敢懈怠的,没有责备,让他自行离去。施桐本以为至少会被狠骂一顿,实在是没想到,今天岳大人心情这么好,连狠话都没说一句。
在偃师县南门四十里外,有一处山坳,河南全境都是一马平川,能有这么个地方,实属不易。这山坳连绵数里,成弧形,口子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当地人称这座山为玉龙山,因为在冬天下雪的时候,这座山的形状像是一条蜿蜒地白龙。
玉龙山坳这个地方,平常很少有人来,传闻林子深处有一座白娘娘庙,白娘娘时常显灵,凡进去的男子都是有进无出,这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没有有再敢进去了。
这天晚上说来也怪,竟然有数百男子进入山坳,这帮人都带着兵器,看来并不害怕白娘娘。
口子处的树林很深,这些人走到四更,才算到了尽头,放眼是一座破败的庙宇,不过这座庙倒是很大,想必定是那座白娘娘庙。
这帮人中,为之人,要是金蝉和李忠见到,一定会认识,这是不是别人,正是王启龙。在王启龙身边,还跟着张天师和曹格。众人走到娘娘庙前,曹格上前敲门,只瞧了几下,就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龙门飞甲!”
“斩龙夺天!”王启龙随即大声说道。
“斩龙台上几炷香?”里面再次有人说道。
“玄武堂下四炷香!”王启龙说道。
“原来是王舵主。”话音一落,庙门打开,一名汉子站于门。
王启龙看了汉子一眼,说道:“叶先生已经到了。”
汉子答道:“已经到了许久,一直等候王舵主。王舵主,里面请,我这就叫人招呼叶先生起来。”
王启龙点点头,说道:“这个时辰,叶先生即已睡下,就不要再做打扰,等到天亮,我再拜会叶先生就是。”
“叶先生曾有吩咐,不论什么时辰,只要王舵主一到,必须通传。”汉子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王舵主,请厅内用茶。”
王启龙跟着汉子,来到娘娘庙大殿,大殿之内,供奉白娘娘,不过这里再无香火之气,周围摆着椅子,倒像是一个会客厅。王启龙带来的人,全被招呼到客房休息,只有他和张半仙、曹格进了大殿。
不一会功夫,先后有七个人进到殿中,这七个人就是一个追随叶先生的那七个,什么鼠须长者、虎眸汉子……
这些人进门之后,跟王启龙客气一番,等到他们全部坐下,叶先生才出场。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站起来躬身施礼,“叶先生。”
“都坐下吧。”叶先生微微点头,看向王启龙,声音冷淡地说道:“王舵主,今日得见尊颜,真是不容易啊。”
任谁都能听出,叶先生语气中的不满。不过也是,叶先生让王启龙去年十一月份到此汇合,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今年正月,如何令人不来气。
王启龙颇为尴尬,说道:“叶先生,实在抱歉,在下原本打算是年前到的,谁曾想下面一个叫梁茂生的惹了点麻烦,引出官府张榜通缉,到处都是差役、兵丁,我这一大家子人,行动实在不便,让他们分散前来吧,又怕半路上出些岔子,影响全局,这才来的晚了,还望叶先生恕罪。”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因为岳肃在进京之前,对施桐放了狠话,拿不到梁茂生,就等着挨收拾。施桐派人去官渡镇没有找到梁茂生,这下可急了,不但张榜通缉,连手下的人也全放了出去,是明察暗访,到底还是干了点实事。王启龙的手下,不少都是亡命之徒,长得就不像好人,这到处是官兵,如何不担心。
这才一拖再拖,到了年后,风声小了,才赶过来。
叶先生走到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原来如此,这事我也听说,没想到那个梁茂生是你的人。来了就好,我现在正有事要安排你去办。”。
第七十七章 尔虞我诈
“叶先生有事尽管吩咐,启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大家都是为主公效力,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偃师县张家有一份宝藏,据说是价值连城,主公有意将这份宝藏弄到手,然后招兵买马以便起事。现在万事俱备,只是出了个岔口,本已到手的机关图,被岳肃得了去。”
“又是他!”一听到岳肃的名字,王启龙立马就火了,说道:“上次我奉命趁黄河闹灾起事,结果就被这家伙给搅了,还得我差点丢掉性命。没想到,这家伙又冒出来了,不是存心跟咱们对着干么!叶先生,您吩咐吧,是不是要取岳肃的项上人头。”.z
“倒也差不多,岳肃的人头能取来最好,最不济也要将那机关图弄到手。原本我打算在偃师县下手,这里地头熟,动起手来也方便,不料这家伙跑得也快,也不等我布置,就去了洛阳。你在洛阳那边应该有暗哨,地理比我们熟,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什么活岳肃还是死岳肃,图一定要搞到手。”叶先生说道。
“行!叶先生您放心,不就是偷一幅图么,我这边立刻派人着手去办。只是,不知道这幅图是什么样子?”王启龙问道。
“我这里有一副赝品,是当初张国柱给司马晨观赏,希望他能从中解开迷局,这事被我的人知道,就将图抢了过来。可惜的很,在图上一点端倪也没现,我料想,真正的机关应该藏在原图之内。”说着,叶先生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来。
岳肃手中的那幅是真品,上面有画轴,叶先生从司马晨那里抢来的赝品,本来也有画轴,可他觉得存放不便,就给拆了下来。
叶先生将画展开,给王启龙观看,图上画着一个侍女,题着一《念奴娇赤壁怀古》,倒是和岳肃的一模一样。
王启龙看过之后,说道:“这图我记住了,明天我就打人去洛阳,一边抢图,一边顺手将岳肃给做掉。”
“王舵主,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岳肃是河南巡抚,手里的护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要弄图,最好是偷。”叶先生嘱咐道。
“好说、好说,朝廷那些官兵,也就仗着倚多为胜,没有什么本事。我这边派几个精细人,轻易就能潜进去,只要找到他的房间,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于王启龙的大话,叶先生不再表态,只是点头,“如此最好。各位远道而来,现在天色已晚,正事就留到明天做,都去休息吧。”
“多谢叶先生。”
王启龙和张天师、曹格离开大殿,有人指引下榻之所。
三人出去,大殿之门再次关上,就听鼠须长者说道:“叶先生,王启龙这班人多是亡命之徒,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倒还可以,真让他办这种精细事,他能行吗?”
“自然不行,他的人不过是苦肉计而已,真正动手的是咱们。我只是怕交待了实底,王启龙的人不用心办事,到时演的不像,令岳肃起疑。”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那叶先生,您的意思是……”
“今天晚上咱们就动身去洛阳,老虎留下,告诉王启龙,我去偃师县了,让他照计划行事,即便失手,也不能给岳肃留下活口。老羊,你立功的机会来了,路上我会交待怎么做的。”
两天之后,巡抚行辕的这趟街上,来了一个卖身葬父的。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看这架势,应该是刚死一两天,在尸体旁,跪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长得清秀可人,尤其是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这要换做往常,来往的行人中,少不得有那市井无赖、富家子弟上前调戏。可现在,‘岳剃头’的衙门就在这边上,方圆四里之内,就连游手好闲的都不敢上街走。
少女面前的牌子上写的是“卖身葬父”,有那好心人上前寻问,可少女除了哭泣,是一句话也不说。搞的围观这些人,还以为这丫头是哑巴。
铁虬和厉浩荃两人,每天都会带人上街巡视两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有时单独带人,有时是一起。今天二人都没有什么事,就一同领着十几个差役,沿街巡视,走到街口时,看到有人围观,心中好奇,就走了过去。
百姓一看是巡抚衙门的,赶紧闪到一边,让铁虬能瞧清楚。铁虬虽然鲁莽,倒是个热心肠,一看有人卖身葬父,同情心马上就来了,他也不问什么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到女少面前。说道:“拿着银子,买副棺材,将你父亲葬了吧。”
说完,是转身就走。
少女见铁虬给钱便走,一把捡过银子,身子又向前一扑,抓住铁虬的大腿,“呃呃……”地叫了起来。
原来还真是个哑巴。
铁虬心中纳闷,低头问道:“银子都已经给你了,你不赶紧去将父亲葬了,抓我作甚?”
少女松开手,拾起面前的牌子,使劲指了指,“呃”了几声,似乎是告诉铁虬,“我是卖身的,不能白要你的银子。”
铁虬说道:“我一个大老粗,不需要人来伺候,你也不必卖身作践,赶紧去葬了父亲,好好过活吧。”
“呃呃……”少女一个劲地摇头,动手比划起来。她的动作倒是很简单,一会是炒菜的动作,一会打水的动作,一会是铺床叠被的动作。像是在告诉铁虬,这些活她都会干。
铁虬也看了出来,刚要再行婉言拒绝,却听身边的厉浩荃说道:“铁虬,咱家老爷身边就梅儿一个丫鬟,还是夫人娘家陪嫁的,平时后面的活就忙活不过来,还得找你帮忙。这丫头是个哑子,父亲又死了,无依无靠,就算你给她钱葬了父亲,她以后又要怎样过活。我看她虽然哑,但也算机灵,不如就带到府上,帮着收拾家务,做些饭菜。说实话,梅儿那手艺,我也尝过,这些年都没有什么长进,都不如你的,亏得大人不挑食。”
“这……”铁虬犹豫一下。帮助梅儿干活,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要是一天不找他,他还觉得不踏实。要是后面多一个人,梅儿能忙活开了,不再找他,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那点小心思,似乎一下子就被厉浩荃给看出来,故意笑道:“铁虬,不会是你担心,后面多了一个丫鬟,梅儿能忙的过来,就不找你了吧。我敢保证,不会的,梅儿那丫头,一天不见你,估计心里都不落实。”
“少在那胡说八道,告诉你,我和梅儿什么也没有。”铁虬的脸登时憋得老红,随后说道:“我是……我是怕带一个人回府,大人不高兴。”
“你也没问过大人,你怎么知道。那些别人送来的丫头,咱家大人是一个不收,一是咱家大人清廉,二是大人怕有人出去瞎嚼舌头。这丫头是个哑子,怎么会出去乱说话,要不然这样,你在这等着,我回去问问大人。”厉浩荃说道。
“那好吧,我在这等你,你进去问问吧。”
厉浩荃转身跑回行辕,岳肃正在后花厅研究仕女图。他将图挂在墙上,反复的端量。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想找出一些玄机,可惜,什么也没现。
这功夫,厉浩荃跑了进来,将事情跟岳肃一说,岳肃思量片刻,说道:“既是可怜之人,那就收到府上吧。我看梅儿一个人收拾家务也挺辛苦的,总想再找一个,也没腾出时间。你去告诉铁虬,把人带回来。对了,再去买点木板回来。”
“大人,买木板做什么?”厉浩荃纳闷地道。
“反正手头也没什么事,全当活动筋骨,给他父亲钉副棺材,好收敛、下葬。”岳肃说道。
“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这老头能睡进当朝少保打的棺材,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的这就去办。”厉浩荃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等到街口见了铁虬,将大人的意思一转告,既然大人都同意了,铁虬还能说什么,叫人帮忙抬尸,带着少女返回行辕。厉浩荃还不忘了亲自去买木料。
少女跟着铁虬回府,满是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尸体被暂时放到前院,少女被领到后花厅,刚一进门,就看到岳肃对着墙上的仕女图愣。
“原图竟然在这。”少女心中暗喜。但仍是低头,显示出一副既悲伤,又胆怯地模样。
“大人,人带来了。”
听到铁虬的声音,岳肃回过头来,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少女的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呃……”少女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大人,她是给哑子。”铁虬说道。
“知道了。”岳肃点点头,又道:“那以后就叫你菊儿。铁虬,你带她去认识一下夫人她们,以后跟着十娘好了。”
“是,大人。”铁虬给‘菊儿’做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走。
不提铁虬带菊儿离去,单说岳肃这边。他在人走之后,吩咐道:“将重岳喊来。”
不一刻,杨奕山赶了过来,进门就道:“不知恩师唤我何事?”
“找你来有一件要事吩咐,看到这幅画了么,你现在就临摹一幅,做的旧一些,要和这幅差不多。度快点,最好一两日内完工。”
“恩师放心。”。
第七十八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约到了中午,厉浩荃将做棺材的木料买好,搬了回来。岳肃立即开工,亲手打造起棺材来。别看以前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以他的手艺,按照棺材的模样,也就一天的功夫,就制作完毕。刷上涂料,风上一夜,便干的差不多。
他打的这个棺材,那是密不透风,比寿材店里的薄皮棺材可要好上数倍。.z
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岳肃满意地点点头,叫人去将长者的尸体取来,又叫铁虬去喊菊儿。
菊儿因为身世可怜,阮傲月和杜十娘都没吩咐她干活,只是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安心住下。毕竟现在沐天娇也在,郡主的仪仗里,什么丫鬟、婆子、厨娘是全都齐备,熊瑚还时不时地过来帮忙。
铁虬领着菊儿来到中进院里,岳肃看着她,说道:“棺材已经齐备,今天就给你父亲入殓,这边人多,到时一起动手,很快就能挖出阴宅,给你父亲下葬。再看父亲一眼吧。”
“呃呃……”菊儿连续点头,跑到长者的尸体前,扑在上面,痛声哭泣,哭了良久,才直起身子,脸上全是泪花,看那样子,一点也非做作。
岳肃让人将羊胡子老头抬入棺材,将棺盖钉死,跟着就听一边的厉浩然顺嘴说道:“丫头,你这老爹真是老福气,啧啧,这个棺材可是我家大人亲手钉的,比从棺材店里买的,要好上千倍万倍。不说这收工,就说我家大人这身份、地位,能躺进这个棺材,下辈子投胎,也能去个好人家,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什么!听了这话,菊儿差点没晕过去。不过她的反应倒是相当的快,几步来到岳肃身前,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起来吧,地上太凉。”岳肃柔声说道:“本部院年少之时,长随父亲做木工,这还是第一次做棺椁。其实本部院也想给令尊买一个寿材,怎奈本部院清贫惯了,闲来无事,就打了一口,也不知合不合适。”
“呃呃……”菊儿站起身来,像是在说谢谢。
岳肃为官清廉,是有名的,只是不知这菊儿知不知道,更不知她心中会怎么猜测。会想岳肃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铁虬、厉浩荃,你们两个多带些人,陪着菊儿去将她父亲葬了吧。多买些纸钱,风光一些。”岳肃说完,就返回花厅。
离巡抚衙门不远,有一家寿材铺,这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寿材铺。寿材铺对面的街上,有一间酒楼,在二层靠窗的包间里,坐着四个人。这是两男两女,两个男的,一个是牛眼大汉,一个是鼠须长者。有他两个在,两个女的就不用说了,一个自然是白衣道姑,另一个便是绿衫妩媚女子。
“鼠老大,我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心绪不宁,一个劲地心跳。您说吧,叶先生和羊胡子都进行辕快两天了,按理说,也该买棺材了,这周边就这么一家寿材店,龙老五一直在下面等着,怎么还不见人来。”白衣道姑有些紧张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岳肃既然让他们进府,就该给买棺材下葬,咱们都在棺材上做了手脚,人怎么就是不来呢?”鼠老大也是一脸忧虑。
“这叶先生也是的,说羊胡子有闭气功,非让他装死,就算棺材做了手脚,在里面憋不死,等埋进土里,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照我的意思,随便勒死个老头,拿去顶替一下,也就是了,干什么这么麻烦。”牛眼汉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老牛,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岳肃是干什么的,他手底下的那班人是干什么的,你把人治死,到了巡抚衙门还不得一眼被瞧出来,到时候再来个为民伸冤,到处查访凶手,查访那老头的来历,乱子马上就得出来。估计叶先生也要搭进去。羊胡子的闭气功,我是知道的,相当厉害,就算在水里一个时辰不露头,也憋不死,绝不会有事的。不就下葬那一会功夫么,有半个时辰撑死了,等他们一走,咱们快点动手,把人挖出来,也就是了。”这次话说的是绿衫女子。
她的话倒是得到另外三个的赞同,大伙一头,又朝楼下看去,只是纳闷,不明白巡抚衙门为什么此刻还不买棺材。
正瞧着,突然有一大群官兵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过来,棺材旁边,还有一个少女在扶柩哭泣。
四人一眼就认出少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叶先生。”
“不对呀。”白衣道姑马上说道:“咱们从昨天就在这盯着,也没见有人来买过棺材,下面的棺材是从哪来的。羊胡子在不在里面?”
“叶先生能在边上哭,里面的人,肯定是羊胡子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棺材……也不知做没做手脚。”牛眼大汉着急的说道:“万一……万一没做手脚,这么长功夫,也不知羊胡子能不能顶住。鼠老大,您看怎么办,要不然……”
“不行!”鼠老大一把按住大汉,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叶先生也搭进去了。再者说,咱们也不知道这个棺材有没有缝隙,如果有的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瞧瞧,下面多少官兵,足有六七十人,单凭咱们几个,哪能对付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咱们现在跟出去,看看要葬在哪里,等他们一走,咱们就马上动手挖。”
“好吧……”就目下来看,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另外三人只等点头。
四人算账下楼,在对面的寿材铺汇合了龙老五,再次确定这两天没有人来买棺材,才焦急的拿着铁锹、镐头,跟着官兵出城。
到得城外的乱葬岗,官兵抡起家伙开始挖坑。别看已经过了春节,地还是很硬,仗着官兵人多,大家轮流动手,用了半个时辰,才挖出一个大坑来。躲在暗处的鼠老大几个人,那是急的焦头烂额,眼看着官兵将棺材放了下去,竟然不着急埋了,大家伙一起坐在边上休息。而菊儿,只能是似模似样地一边哭泣、一边烧纸钱。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官兵才开始掩土,埋个严实,这才收兵回城。官兵一走,鼠老大五人急忙冲出来,举起家伙,开始往外刨。可以看得出,他们这是急眼了,只一会功夫,就刨出棺材来,撬开棺盖,往里一瞧,羊胡子老头瞪着双眼躺在里面,脸色变得青紫,显然已经被憋死。
“羊胡子……”
“羊胡子……”
五人不停地招呼,哪里有回应,将羊胡子从棺材里扶出,身子已经瘫软,不过尸体还是热的,应该是刚死不一会。大家伙是辈辈相传的弟兄,比亲兄弟还亲,看到羊胡子就这么死了,五个人一起落下眼泪。
“羊胡子,你放心,大哥一定为你报仇,亲手宰了岳肃那个王八蛋。”鼠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他四人和他一样,也是满脸的愤慨。“不光是为羊胡子报仇,神马他们的仇,也要算到岳肃头上,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泄我心头之愤!”
他们共兄妹十二人,现在死了一半,虽说只是间接和岳肃有关系,但是仇一定要算到岳肃头上。
羊胡子的尸体再次被掩埋,在他们走后,却没有想到,有一个人来到这里。这个人在坟上看了几眼,便离去。
巡抚行辕,杜十娘的房间。
每天杜十娘都和阮傲月她们在一起弹琴、聊天,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有时总觉得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说话,时不时的感到空虚寂寞。这种感觉很奇怪,说是人在矮檐下,不管是谁也没有将她当下人看,可能是妇人心思,认为自己无名无份。
这种心事,她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因为自己出身不好,而岳肃又是有名的青天。白璧蒙尘,怎配得上人家。如此念头,一直缠绕着杜十娘,总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但却不敢对人说。
现在自己有了丫鬟菊儿,而菊儿又是个哑子,即便听到,也不会四处嚼舌头,或许这样,正好成为杜十娘的倾述对象。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忽听窗外,有人叫十娘,手扶着窗栏四处望,怎不见我的郎。啊……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
这歌是岳肃当年在铜仁保卫战中唱歌杜十娘的,杜十娘一直记忆犹新,几乎每夜都会吟唱,但却从未在外人面前唱起。在她的心中,这是岳肃送给她的歌,这歌,除了唱歌岳肃听,再不会唱给任何人听。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菊儿是哑子。
菊儿似乎很用心在听这歌,唱到后面的凄凉之处,菊儿竟为之动容。她的神色,无意中被杜十娘看到,杜十娘幽幽地道:“菊儿,你能听懂这曲歌的意思吗?”
“呃呃……”菊儿不住地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然后又是一阵比划,似乎是告诉十娘,她能感受到这歌的凄凉。
“这曲歌描写是我……”杜十娘昂起头来,显得有些黯然神伤,她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现在一样,都是一个孤儿,不过你的运气要比我好的很,你能自卖到老爷府上,而我却只能被卖进青楼。在那里,我十四岁破瓜,尝尽人间百态,领会世态炎凉,不论在任何人面前,我都要露出一副笑颜。那一天,我遇到了李甲,本以为有了归宿,谁曾想……”
杜十娘娓娓道来,将自己的一声坎坷说与菊儿听,其中当然要不了怒沉百宝箱,岳肃横江救十娘的故事。她讲的伤心,菊儿听的动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
第七十九章 各显神通
杜十娘讲述自己的身世,令菊儿不禁想起她自己的身世。和杜十娘相比,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老爷对我恩重如山,当初他救我时,我只当他是爱我貌美,想要霸占于我。那时,我已心灰意冷,心里想着,不论跟谁,只要有个归宿就好。可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对我礼敬有加,这种待遇,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渐渐的,我觉得我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时不时地都惦记着老爷,总想看到他。这种感觉,比我当年遇到李甲时还要强烈。老爷每跟我说一句话,我的心都会甜上半天,可我们很少有机会说话。他总是有很多公务要做,为国为民,这种人是我这辈子也没遇见过的。他心里想着百姓,想着朝廷,就好比这次巡抚河南,他亲自去看望百姓,为了百姓们能吃上饭,他不惜得罪很多人,什么王爷、国舅,都让他得罪了。有的时候,我真的好担心他,怕他出事。不过有的时候,我也再想,即便他真的出事,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不、不……老爷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怎么竟说些糊涂话,像他这等好官,老天爷也不会让他出事的。他肯定能够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杜十娘自言自语,她的话像是说给菊儿听的,也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z
然而她不知道,在窗外还有一个人在听。这个人就是岳肃。
别看岳肃收留了菊儿,但他早就猜到菊儿有古怪,憋死羊胡子,不过是将计就计。有这么一个人留在府里,岳肃实在是不放心,所以他时不时地都要盯着菊儿。
今晚菊儿在杜十娘的房间,天色已经晚了,她都没有出屋,岳肃担心她会对十娘不利,这才跑到窗下,想要看看情况。其实,岳肃心中有数,他知道菊儿来此的目的不会是十娘,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给自己的理由,只是大家是一家人,谁出事都不好。
听到杜十娘的叙述,岳肃的心腾腾乱跳,他一直没有想过这么多,只是因为同情,才将杜十娘留下。没想到,孤灯夜下,十娘竟在菊儿面前吐露心扉,刚好自己又在。
岳肃的心头也是两难,李琼盈的事还没解决呢,怎么十娘也是这般心思。可就在这时,院里的狗叫了。“汪、汪、汪……”
小黑从来不叫,一旦吠叫,便是示警,说明有生人进来。凡是下属求见,除了金蝉、铁虬,都不会直接进院,而是在外面喊几声。
“什么人?”闻听狗叫,岳肃立刻长身而起,大声喊道。
岳肃这一嗓子,屋里的十娘听的是清清楚楚。怎么岳肃会在自己的窗下,那刚刚的话,他是不是全听到了。杜十娘没有意识到什么危险,只是双颊腾地一下,臊红起来。
“这就是岳肃,杀了他!”
暗处猛地冲出六个人来,直奔岳肃而去。岳肃看在眼里,倒是不慌不忙,大声喝道:“来人啊!全都给我拿下!”
只这一嗓子,就听喊杀声骤然而起,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数十名差役。为之人,正是铁虬、殷柱、厉浩荃。
六人见被现,转身便要逃走,可进来容易,出去却难,月亮门处又涌进近百名士兵,为之人是熊廷弼。熊廷弼带来的人,全部是清一色的弓箭手。
“射!”熊大人一声令下,雨点般的弓箭直朝对方射去。
区区六个人,哪里挡得住这许多弓箭,但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六人全部倒地。岳肃在差役的簇拥下,走了过去。
打眼一瞧,其中四个已经死了,剩下两个也都是身中几箭,正不停地呻吟。
“你们是谁派来的?”岳肃冷冷问道。
“啊……”两个人并未回答,几乎是同时惨叫一声,闭上眼睛。
“不会用自杀了吧。”铁虬一个箭步,抢到尸体前,低头一瞧,可不是么,二人的脸变为黑色,又是饮鸩自尽。
“看来又是斩龙帮。怎么什么事都和他们有关系。”岳肃转过头去,看了杜十娘的房间一眼。本想接着说,“看来她也是斩龙帮的人”,结果不能这话出口,却现竟看不到房内的人影。
“人呢?”岳肃连忙朝杜十娘的房间跑去,来到门前,一掌将门,向内一瞧,只见杜十娘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十娘!”岳肃紧张地一个箭步窜到杜十娘身前,蹲下一探鼻息,还好有气息,应该是被打晕了。
他伸胳膊挽住十娘,使劲去按人中,不一刻,杜十娘悠悠醒来,看到岳肃就在身边,一时情难自禁,一把将岳肃抱住。
不少手下已经冲进门来,看到这副情景,连忙又退了出去。岳肃将十娘扶起,问道:“十娘,刚刚出什么事了?”
杜十娘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感觉到有人打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岳肃抱着十娘,转头一瞧,窗户是开着的,显然菊儿是趁外面打斗之时,跳窗遁走。不经意间,岳肃又看到桌子上工工整整放了一张纸,纸上好像还有字迹。
他扶着十娘走到桌子旁,让十娘坐下,顺便瞧了眼上面的字。只见上面娟秀地写了一行字。“岳大人,请珍惜眼前人。”
看到菊儿竟能留下这么几个字,岳肃不禁苦笑,说道:“十娘,你没事吧。”
杜十娘摇摇头,说道:“我没事。现在出什么情况了?”
“也没什么,只是家里遭了贼,我现在去拿贼,你好好休息。”说完,冲着杜十娘微笑点头。
十娘也对岳肃报之微笑。
岳肃离开房间,这功夫,阮傲月、李琼盈、沐天娇等人也都披衣服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知道是来了刺客。只是现有一半人聚在尸体旁,有一半人在杜十娘的房门口,不过却保持了一段距离。
岳肃看了眼三女,说道:“十娘受了点惊吓,琼盁,你进去帮忙照料一下。傲月,你牵着小黑跟我来。”
他没有给沐天娇安排工作,毕竟人家是郡主么,他哪能使唤。不过沐天娇已经和十娘熟识,见岳肃似乎有正事,便道:“琼盁妹妹,咱们进去看看十娘。”
琼盈听话地点点头,随着沐天娇进了十娘的房间。
阮傲月快地小黑前牵来,岳肃带人前往中进花厅,进入之后,往墙上一瞅,便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说着,从怀中一幅话来,又笑道:“在我这里用声东击西,哪有那么容易。”
随即,岳肃将画揣好,又取出一盒香粉,说道:“傲月,咱们丢的那张画,被我涂了点香粉,你让小黑闻闻,看能不能追踪到。”
阮傲月接过香粉,说道:“这事容易。”然后拿着香粉,放到小黑的鼻子前。小黑闻了一会,“汪汪”叫了起来,转头就走。
岳肃带着阮傲月、殷柱、铁虬以及几名士兵在后跟着,一直跟到墙角,看样子,菊儿是翻墙走的。
院墙能有三米,身手不好的,那是万难上去,由此岳肃也联想到菊儿的功夫,就那小体格能翻过这墙,绝不是一般的人。几个人先后翻过墙去,这么高的院墙,小黑也窜不上去,只能是下面帮忙举着。
众人出得巡抚行辕,由小黑带路,继续追踪。
一路追下去,竟然追到洛阳城下,看着架势,菊儿应该是顺此上了墙。洛阳城可不矮呀,足足能有三丈高,就算是扔飞抓,也不是一般人能扔上去的。岳肃无奈,只能到城门口,让守城官兵打开城门,从下面出城。
不打仗的时候,城头上哪有几个士兵,有也是在城门上面,旁边是不站人的。
众人出了城门,顺着城墙来到菊儿翻墙出城的位置,由小黑引路,又追出半里多地。结果,连小黑嗅不到气味了。
小黑在转了两圈,看那小模样,似乎显得很无奈,靠着阮傲月的小腿,脑袋垂的老低。
岳肃回头望了眼城墙,又望了望星空,说道:“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城外专门有人牵马等候,骑马的度太快,小黑追不上也是情理之中。这里是东门,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偃师县,菊儿预料不到我们会跟踪,绝不会误导我们。咱们先回城吧,重新做布属。”
岳肃原本的意思,是利用小黑跟踪菊儿,找出对方在洛阳城内的窝点,一网打尽。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对方会连夜翻城逃遁,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混进府内的哑女“菊儿”,竟然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叶先生。
返回巡抚行辕,岳肃召开了紧急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很少,只有四个人,岳肃、熊廷弼、杨奕山、铁虬。
岳肃先将大概情况介绍一下,从自己在偃师县遇刺,司马晨、张国柱不明而死,以及现张家有一笔不小的宝藏,极有可能藏在祠堂内,需要开启机关才能打开。斩龙帮的人,似乎对这笔宝藏志在必得,要不然也不会到巡抚行辕用声东击西之计盗走假图。现在匪徒朝偃师县放下逃窜,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将斩龙帮一网成擒。
杨奕山和铁虬对这情况都大概了解,唯有熊廷弼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却是他这个第一次听说的人,在岳肃讲完之后,第一个开口说道:“不知可有洛阳及偃师县的地图,老夫想要一观。”
作为河南巡抚,辖地的地图怎会没有,而且岳肃手中还有一份专门的洛阳详图。只包含洛阳城,及周边各县,算是相当详细。岳肃让杨奕山将图取来,铺到桌子上。
熊廷弼带兵打过仗的将军,站在地图片看了一会,说道:“大人,照您的话讲,张家应该是有一笔不小的财富,这笔财富的数量暂时无法估计,但设想一下,能够将斩龙帮吸引来,起码也得在百万两开外,甚至更多。这么一大笔银子,要想运走,可不是几个人能办到的,少说也要几百人。这么多人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四散在城中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官兵和差役应在追查可疑之人,不将人约束到一起,很有可能被官府现。所以斩龙帮肯定会把人聚拢在一起,等到打开机关,便进城将金银运出来。我刚刚看了一下偃师县周边的地形,现有两个地方最适合囤积人马,一个是在这里……”
说着,熊廷弼指向地图一点,又道:“这里是白马镇,是洛阳到偃师的毕竟之地,往来之人川流不息,鱼龙混杂,在此隐藏,不易被人现,且雇佣骡马车辆比较容易。”跟着,熊廷弼又指向一处,说道:“这里是玉龙山坳,在山中隐藏更是保险,倘若是我,定会将人藏于玉龙山中,备好骡车,只待机关打开,便进入城去搬运。”
听完熊廷弼的分析,岳肃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两个地方最是可疑,这样,我立即就派人前去暗访,看看能不能现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咱们再拟定对策,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人,其实不管他们隐于何处,老夫都有一个法子,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必主动出击,叛匪自会送上门来。”熊廷弼十分自信地说道。
“哦?熊大人请讲。”岳肃连忙问道。
“不论叛匪是藏在玉龙山还是白马镇,这都是不易攻打的地方,需要大量兵马,只要咱们这边调兵,他们就会知道,肯定先一步闻风而逃。与其主动出击,不如引蛇出洞,大人干脆,就派人强挖了张家祠堂,管他什么机关,挖地三尺,就不信挖不出来。等将宝物挖出,叛匪必然焦急,会想尽办法来抢。在城中他们肯定没有这个胆子,定然会在官兵押运金银回洛阳的路上埋伏。不过,叛匪是否动手,还要取决于官兵的数量,要是大人派四五千人押送,打死叛匪,他们也不敢动手,要是之用几百人押送,叛匪定然拼命。”熊廷弼微笑地说道。
强挖张家祠堂,将宝藏取出来,这主意也就熊廷弼能想的出来。那可是别人的祖产,岳肃只是想借此抓获斩龙帮,还从来没想过干这等不讲理的事,给人家强挖出来。怪不得在辽东的时候,熊廷弼有一个外号,叫作熊蛮子,办起事来真是蛮不讲理。
不过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将叛匪主动引出来决战。
岳肃思量一下,说道:“熊大人,你能确定叛匪一定就敢派人明抢吗?这里可是中原腹地,就算让他们一时得手,带着这么多金银,他们又往哪里逃?”
熊廷弼只是微笑,“大人,他们连您都敢行刺,按您的话,还敢夺城而逃,这世上,您认为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听了这话,岳肃的脸上也泛出笑容,“是呀,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在河南,那个王启龙敢煽动灾民造反,刺杀巡抚;在北京,有个叶先生敢偷窃考题,光明正大的招揽考生;在贵州,连郡主、郡马都敢毒害。还有什么事,是斩龙帮不敢做的,造反的事,干的多了,都不差这一件半件。而且在河南境内,肯定还有没被现的斩龙帮据点,他们抢走金银,再去据点藏起来,等到风头过来,再往别的地方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摆在岳肃眼前的,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对于郭渭明同学与huxu2oo7同学的催更票,小翼是感激不尽。只是大过年的,又要走亲戚,又有同学和同事聚会,还不能不去,码字的实在时间不多。郭渭明同学的6ooo字催更,小翼可以满足,但是huxu2oo7同学12ooo字,小翼实在是力不从心。以前都是提前一天,写出第二天更新的稿子,这两天经常是当天写当天更的。
所以,小翼在这里对郭渭明同学深切地说一声对不起。今天还能再更一章,再多是真的没有了。5555555555555对不起。原谅小翼吧,下次你的催更票,小翼保证都给吃掉。
第八十章 东林覆灭
这个问题就是派多少人马去做诱饵。
正如熊廷弼所说,派的多了,叛匪不是傻子,怎有胆子去劫。可派少了,别一个伏击下来,不能援军到达,诱饵就被吃光了。
这等行动,岳肃不便从洛阳守备那里多调人马,生怕将声势搞大。只能仅着手头这点护军使用,还有的就是偃师县内的巡检人马。这些人的数量,那肯定也是高于叛匪的,就看怎样运用。.z
如何合理的运用手中的兵马,将叛匪一网打尽,貌似身边就摆着明白人,主意是熊大人出的,干脆,调配之权,也交给您老人家了。这是戴罪立功的机会,您老好好把握,只要全歼叛匪,回京之后,必然在皇上面前,为您老表功。
两天之后,岳肃率领护军前往偃师。一进县城,岳肃第一件事,便是传见张国邦。
巡抚行辕,仍旧设在县衙,派人将张国邦请到后堂,县衙的差役,全部打到前面,包括县令华腾卓,也不必也后堂陪同,清一色岳肃的手下。
张国邦进入后堂,刚一跨进大门,便听左右“威武”一声,吓得他差点没瘫倒地上。连忙向前两步,跪倒在地,“小民张国邦参见大人,不知大人传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说完这话,张国邦心里直嘀咕,自己也没犯什么案子,怎么就给押到大堂上了呢?难道是为了祖传的家产。
岳肃高坐在上,微微一笑,说道:“张国邦,本部院传你来此,不为别事,只为你家祠堂里的秘密,以及一桩要紧的案子。你若原原本本告诉本部院,本部院一不夺你的,二不抢你的。倘使不说实言,那就莫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了!”
张家祠堂里有宝藏,只是岳肃的猜测,现在为了将叛匪一网成擒,一些小节就不能拘泥了。
“我家祠堂里,没有……没有什么秘密……”张国邦言辞闪烁地说道。
“没有秘密!你当本部院是三岁小孩不曾?灵牌下的那块玉璧,明显就是机关,那幅仕女图,便是打开机关的关键。机关之下,藏的什么,我希望你还是实言相告,再有半句隐瞒,本部院也把实话告诉你,一是在你家祠堂挖地三尺,二是将你打的皮开肉绽!”
岳肃这话说的严厉,张国邦听了,更是心惊,连忙说道:“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那是我们家的宗祠,大人即使位高权重,也不能做这掘人宗祠的事情啊。”
“你放心,本部院不会掘你家宗祠,而是在宗祠外面挖,本部院麾下有的是人,也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挖。至于你,本部院没有闲心跟你废话,你不是不说么。左右!拉到一边,重打八十大板!”
“是!”岳肃一声令下,两边差役一拥而上,将张国邦按趴在地上。举起板子,作势欲打。不过目光,却都在瞧着岳肃的手。
岳肃手里拿着火签,其实早有吩咐,说打不要打,只要做个样子,要是火签落地,才准许动手。
可张国邦哪里知道,见岳肃来真的,是高声喊道:“大人……民间都传你为青天,难道青天就是如此草菅人命吗?”
“偃师县前任县令司马晨因仕女图而死,镇北伯张国柱死因也有蹊跷,他二人之死,皆可说是牵扯到祠堂下的秘密。他二人一个是朝廷伯爵,一个是地方父母,二人身死,何等干连!本部院找你例行询问,想要查出真凶,而你却托词狡辩,隐瞒不说,定是包藏祸心。难道本部院就打不得你么!”话说到这里,岳肃真不客气了,将火签重重向地方抛去。
见火签落地,差役再无犹豫,抡起板子,狠狠地朝张国邦的身上打去。
“啊……”
只两板子,就将张国邦打的痛声呼叫,“大人、大人……大人莫打……我说……我说……”
“住手!”岳肃摆了摆手,说道:“如尽早实言,怎会吃这皮肉之苦。”
“大人,据老辈人说,祠堂下面是我们张家祖上传下来的财产,到底能有多少,小的并不清楚,但绝不是一个小数。想要打开宝藏,必须要破开机关,祖上传下一幅仕女图来,说只要参透此图,便能打开机关。或是我张家后人愚钝,十几代人,也无一人悟出。也曾有人想强行破开机关,怎奈那玉璧坚硬无比,就连灵位下的石台,也是难以撼动。强行挖掘的主意,也有人想过,可终究是先祖祠堂,族人坚决反对,这才作罢。仕女图只有一份,世代相传,为家主所有,传儿不传女,倘无子嗣,便传于最近支的男丁。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鉴。祠堂下的宝藏,乃是我张家祖产,望大人莫要觊觎,强挖之举,万万不可。”因为经不住板子,张国邦终于说出实情。
他所说之言,倒是和岳肃预想的差不多,祠堂下还真是藏有宝物。既是如此,那就更要挖了。岳肃倒是不图张家的财产,但唯有此举,才能引出斩龙帮。
当下,岳肃带领人马,来到张家祠堂,直接将祠堂大院封锁,兵马就住在院内,祠堂大厅不准擅闯,只命在祠堂外挖掘,他这是要从地下挖进去。
别看岳肃人多,但这工程也不是一日之功,加上天寒,泥土坚硬,更是费劲。
岳肃擅挖张伯爵家的祠堂,张家之人怎能允许,张氏族人纷纷前来示威,可岳肃护军近千,再加上偃师县的巡检兵马,连同差役人等,能有一千五百上下,那些手无寸铁的族人又算得了什么。
张家众人见阻止不了岳肃,联名前往河南道御史衙门告状,甚至有人告上京师。
北京城这边,现在是剑拔弩张,谁还有闲心去管岳肃。就算有闲心的,也没那个本事,因为真正有本事的,已经打起来了。
魏忠贤抬举魏广微进入内阁,东林党感到无比的危机,最后,由东林之虎杨涟出头,先制人,弹劾魏忠贤大罪二十四条,条条罪名都可要魏阉的脑袋。
这奏章太长,就不一一详陈,只简明扼要的说一下。像贪污受贿这等罪名,都不算事,蒙蔽圣聪、矫诏坑害大臣,害死皇长子朱慈燃等罪名也是真正要命的。
这二十四条罪名,有的是真有,有的也是杨涟捕风捉影,御史么,就是闻风奏事,言者无罪。
所有的奏折,都必须先经过司礼监,才能送达到皇帝那里,所以每一份奏折,魏公公都能先看到,这一点,杨涟也知道。只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皇上已经多日没上朝了,想直接面君上奏,并没有机会。
魏公公看到这奏章,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更是不敢让皇上上朝。可是东林党也有办法,暗中将奏疏上的内容,传的满城皆知,终于传进朱木匠的耳朵里。
朱木匠传见了魏公公,把奏折要了过来,不过并没有龙目御览,而是让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来念。王体乾借此机会,胡编乱造,只说是弹劾魏公公贪赃,至于其他罪名,是一点没念。
说朱木匠没不识字,我这里是不认同的,他的老师孙承宗也算是名师,教的学生再不济,也不至于让朱木匠是文盲吧。这个年头的奏折都是文言文,能听得懂,就说明能看得懂。可朱木匠就是不看那份奏折,信任王体乾的胡说,最后便一句话打了,“不就是这点小事么,下次注意,不要再犯了。”
魏公公逃过一难,是千恩万谢,对于东林党,他也不准备再迁就,要立刻回击。他做的第一件事,重新保举许显纯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第二件事,诬陷杨涟、左光斗弹劾岳肃大罪七条。
朱木匠连魏公公编造的奏折都没看,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魏公公尚方宝剑在手,还管那些直接矫诏罢了杨涟、左光斗等一些东林党人的官职。不等这几位返乡,又以贪污罪,让锦衣卫将这班人批捕,押入昭狱,严刑审问。
被抓的六个人名叫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这六个人最后全部惨死,史称东林六君子。
除掉他们,魏公公还不算完,继续矫诏害人,内阁众臣以叶向高为,纷纷被迫致仕,吏部尚书**星等一批主要官员,也是逐一落马。不过他们的命运要比要比杨涟等人好的多,只是回家养老。
这年头,别看魏公公权大,但还是有分寸的,矫诏杀辅,他还没那个胆子,你真当朱木匠糊涂啊。顶多也就杀点像杨涟、左光斗这个档次的言官。
朝里面乱成这样,岳肃别说是挖伯爵家的祠堂,就算将哪个公爵家的祖坟刨了,估计都没人有那闲心去管。
一转眼,岳肃已经在张家祠堂大院挖了一个月。只是四周封闭,不让人知道,里面都挖出了什么。
因为主角是岳大人,所以东林党的覆灭,就不详细叙述了。历史上,东林党的垮台是天启四年,因为主角的出现,加了两派的决战,致使在天启三年,魏忠贤彻底打垮东林党。
因为正文章节已经过三千字,所以在之后的文字里,小翼弱弱地表一下,对东林党覆灭的个人观点。我一直以为,天启皇帝其实不糊涂,是个很聪明的人,因为要是笨的话,也不能做出那么好的木匠活。
明朝讲究士大夫与皇帝共同治理天下,所以一直都是大臣与皇帝争权,遇到强势的皇帝,完全可以压制大臣,可要是弱一点的皇帝,就难免被大臣压制。朝堂之上,争论不休,一件小事,几天都讨论不出个结果来。
朱木匠应该是有他的帝王心术,利用魏忠贤压制群臣,使得朝野上下统一。就好比宋高宗赵构利用秦桧害死岳飞一样。
历史上说魏公公经常矫诏罢免大臣,这事朱木匠可能不知道吗?魏公公收拾的人多是东林一系的高官,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一个,皇上又不瞎,上朝的时候,岂会看不到。说白了,就是睁一眼、闭一眼。让你魏忠贤帮我管理国家,我做我的木匠活。你一个太监,还能抢我的皇位不曾?。
第八十一章 决战前夕
胡拴柱,也就是一箭射瞎邹枫狗眼的那位仁兄,今天是他轮休,和两个军营里的小兄弟出来饮酒。
在酒馆里,三个人点了几个硬菜,有花生米,炒蒜苔,拍黄瓜什么的,要了两坛酒,一边牛饮,一边胡吹乱砍。
因为穿的是护军服饰,也没有什么人敢过去搭讪。.z
在他们邻桌,坐着四个汉子,这四位也在大吃大喝。或许是喝的尽兴,其中一个汉子看向胡拴柱那桌,大声说道:“军爷,听说你们在张家祠堂挖出不少宝贝,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这话一出口,酒馆里的其他客人,马上将耳朵竖起,想要听听护军是怎么回答。这些天,都在猜测,张家祠堂里到底挖出些什么,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底细。
祠堂被官兵层层围住,最外围的是巡检衙门的,连这些人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是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里面的护军倒是偶尔出来吃饭、喝酒,但只要有人问起他们这个话题,护军马上就会瞪眼。
胡拴柱他们三个,脾气好像不错,一名护军只是嚷道:“不该打听的,就别瞎打听,挖出来的那些金子,也不是你的。”
这小子看来是没少喝,顺嘴就把“金子”两个字带了出来。
“什么金子?哪有金子?你们别听他胡说,里面根本没挖出金子!”胡拴柱捏了那个护军一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举动,酒馆里的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你捏我,那也是金子呀!昨天李大崇他们四个人搬一个箱子,走的都是跌跌撞撞,结果赵小五被石头绊了一跤,里面的金子全洒出来了。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就为这事,他们四个一人吃了四十军棍,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小子酒气十足地叫道。
“你喊什么喊,忘了大人的吩咐么,谁敢出去乱说,就要谁的脑袋。我看真是它妈的嫌命长了!”胡拴柱破口骂道。
听了这话,那护军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嘴巴捂住,满脸惊惧之色,过了半天,才将手拿开,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这人喝的酒,全它妈的喝狗肚子里去了。好了,赶紧回去吧,算账!”胡拴柱大声喊道。
“我来算、我来算……”护军急忙抢着掏出银子,然后央求地说道:“虎哥,刚刚的事……您看……”
“行了!全当我没听到。你问小飞听没听到吧。”胡拴柱说完,将头转到一边。
那护军又看向另外一名护军,用软绵绵地口气说道:“飞哥,您看……”
“我也没听到,赶紧算账走人吧。大家自己弟兄,你这大嘴巴,以后注意点,可别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咱家大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说完,抬起屁股。
算过酒钱,三人离开酒馆。就在这三人走后,酒馆里沸腾了,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讲起张家祠堂挖出黄金的事。只一天功夫,整个偃师县就传遍了,而且传的越来越邪乎,先前是说几万两,后来又变成几十万两,甚至还有人说有什么名贵的珠宝玉器,都是价值连城。就像这些东西,是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玉龙山娘娘庙的一间偏殿里,叶先生双眸微闭,用不停地用折扇轻敲手掌。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吱啦”一声,门被推开,鼠老大走进房来,随手将房门关上,这才说道:“叶先生,偃师城里有消息传来。”
“情况怎么样?”叶先生淡淡地问道。
“张家祠堂里的宝藏被岳肃挖出来了,据说全是成箱成箱的金子。数字无法估量,少说有几十万两。”鼠老大说道。
“传说沈万三当年富甲天下,暗中给后代留下几十万两金子也不算多。只是这岳肃真够狠的,竟能想出强挖人家宗祠的勾当。咱们棋差一招,布局一番,反被他抢了先,二小姐妄陪了张老头那么多年,还死了这么多兄弟,主公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叶先生叹气地说道。
“叶先生,您智慧过人,一定要想个法子扭转乾坤,要是这次再坏在岳肃的手里,主公还不得雷霆大怒。就像您所说,咱们要是得不到这笔宝藏,损失实在太重了。”鼠老大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岳肃将金子带走。你现在立刻把人撒出去,到洛阳、郑州以及周边各县盯着,看有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再知会王启龙,让他的人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出。这次我们只能赌,赌岳肃托大,押运财宝离开之时,不从周边调集人马。这样咱们还有成功的机会。”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叶先生,您这是……想明抢……”鼠老大小心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法子,宝藏已经落入岳肃的手里,这么大一笔金子,想偷也不成呀。也就剩下明抢了。这等事,咱们也没少干,也不差这一次。对了,记得叫人在偃师通往洛阳的路上,来回转一转,看有没有设伏的好地方。”
“是,叶先生。”鼠老大答应一声,又道:“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你去跟二小姐通个信,让她尽量抽空来一趟。”叶先生轻轻摆了摆手,打鼠老大下去。
等人退出房外,叶先生取过桌上一幅画,就是从岳肃那里偷来的仕女图。
他将画展开,脸上不由苦笑,“岳肃啊岳肃,你比我狠,我用羊胡子的一条命,把这幅画偷来,你连让我研究的机会都不给,就派人去强挖。这幅画还有什么用……”
说着,叶先生的眼中露出凶残的目光,他猛地动起手来,将画撕得粉碎。随即,冷冷地说道:“岳肃,咱们的博弈现在还没结束,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跟着,他紧紧攥紧粉拳,又道:“决一死战的时候,很快就要到了,很快、很快……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家祠堂。
院内的官兵、差役正紧锣密鼓地忙碌着,一辆辆骡车被赶进院里,随即就有官兵将一个个大木箱装到车上,绑好赶出院子。
祠堂大厅之外,地上被挖出两个大坑,想来是从这里挖到祠堂下面,打开的宝藏。大厅之内,只有岳肃和熊廷弼两个人,二人盘膝坐在玉璧之前,显得十分惬意。
“熊大人,这次本部院没有调集周边人马,全靠护军和偃师县里的这点人,你有把握将叛匪一网打尽吗?”
“大人,要将升堂问案,我不如您,如说指挥作战,您不如我。咱们的人马起码是叛匪一倍,以多打少,有备而战,老夫自认是万无一失。”熊廷弼肯定地说道。
“你就这么自信,叛匪会从这里下手?”
“我大人口中,我对斩龙帮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些人绝非莽夫,也会谋定而动。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大人和我。”
二人正说着,殷柱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箱子都已装完,随时可启程。”
岳肃点点头,说道:“现在就出吧,一路小心。信炮可带在身上。”
“回大人,信炮就揣在属下身上。谨记大人训示,当与敌接触时,暂不燃放,待到战事胶着之时,再行施放。”殷柱说道。
“很好,我已令金蝉、厉浩荃带援军伏于距离城门最近的大宅,在尔等出城半个时辰后,便会出城尾随。一见信号,定及时增援,你只要尽量拖延,待援兵一到,定可将叛匪一举成擒。”岳肃嘱咐道。
“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
殷柱说完,岳肃只是点点头,再没有多加嘱咐。殷柱退出大厅,整理人马率队出。
官兵护卫着车队,又着急了上百民夫,帮忙赶车,浩浩荡荡地朝西门而去。为了能诱使斩龙帮中计,岳肃布置的很周密,仪仗也让殷柱带着,就像是岳肃亲自带队一样。金蝉和厉浩然都如刚刚岳肃所说,带领着巡检的那几百人,隐于距离西门最大的几个宅子,等到殷柱出城半个时辰,再从后追赶。
这个布置,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令斩龙帮从容设伏,并观察到周边府县没有异动,敢于大胆动手。殷柱的人马先走半个时辰,金蝉再随后跟上,即便被斩龙帮的探哨现,想要报信,也为时已晚,等去报信时,估计前面都已经开打了。
如此计划,显得是万无一失。
今天的偃师县,显得格外安静,张家祠堂,仿佛已然人去院空,护军在出门前,还给门上贴上封条,只留下十几个人看守。然而谁能想到,岳肃和熊廷弼会安然坐在里面,只等捷报。作为巡抚大人,当朝少保,亲身涉险的勾当,那是不可能去做的。就像熊廷弼、孙承宗这等三军统帅,何时见他们亲自冲锋。
院门封上了,熊兆圭、杨奕山、铁虬,以及几十名贴身护卫走进大厅。护卫们两厢施礼,铁虬和熊兆圭二人则分别站到岳肃与熊廷弼的身后。唯有杨奕山,走到岳肃身边,躬身说道:“恩师,兵马都已经出。按照您的吩咐,将院门封上。”
岳肃点点头,向他摆摆手,只道:“等候佳音吧。”
杨奕山并没有退到后面,犹豫一下,说道:“恩师,学生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第八十二章 混乱
“哪里不对劲?”岳肃转头看向杨奕山。首发
“顺利,实在太顺利了。”杨奕山脱口说道:“大人可否记得,在咱们刚刚驻扎祠堂的时候,张家族人拼命反对,天天吵闹,直过了十多天才消停下来。今天,咱们将他们的祖产都运走了,他们反而一声不吭,实在不符合常理。我觉得,他们是不是另有图谋。”
事实确如杨奕山所说,在岳肃刚刚进驻祠堂,大挖特挖的时候,张家族人不仅是告状,而且还经常示威、闹事。岳肃先后将不少带头闹的关进大牢,才让那班人老实下来。.z
“说的不错,确实是太顺利了。”岳肃点点头,说道:“那你估量一下,他们会有何图谋?”
杨奕山犹豫一下,说道:“他们不会半路拦劫吧。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要被彻底打乱。”
“张家虽然是本地的大族,但男丁加起来不过两三百人,先前领头的那些,都被我们给拿了,剩下的那些,应该蹦不起来。即便他们真的有那个胆子,为师也不怕他们。就让他们折腾吧,看能掀起多大的浪。”
张家村。
正如岳肃所说,张家是本地的大族,城内住着一部分,大部分则是住在城外。这等大家族,都有不少土地,因为族人都姓张,便起名为张家店。他们和张国柱相比,已经算是旁枝,但他们耕种的土地,都是张国柱的,所以一切行动,都听张国柱的调派。
张国柱已经死了,张国邦和一些在族中有地位的人,也都被抓了。蛇无头不行,剩下这些人,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做活。不过今天,大家却聚集在村口的广场上,男女老幼加起来,能有近千人。
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是一个青年妇人,妇人领了个孩子,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管家服饰的人,以及一个丫鬟。那管家岳肃见过,正是张府的管家张聚。在他们四人身后,站起几十名打手、护院。看如此派头,也能想到这个妇人是谁,她就是张国柱后纳的妻子——米君。
米君带着儿子,将族人召集到一处,迎着春风,她大声喊道:“张氏族人,我米君虽是外姓之人,但嫁入张家门,也是张家人。老爷生前,是朝廷伯爵,那河南巡抚岳肃,竟然还敢强挖张家祠堂,将张氏祖产抢走,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是个寡妇,领着孩子度日,对那些金银也不放在眼里。可万事皆大不过一个‘理’字,他岳肃就算官再大,也不能明抢他人的祖产不是。那些金子,都是你们张家祖先留下来的,我米君万不敢觊觎,先前已经和小叔张国邦说好,将张家祖产全部分给张家人。然而,小叔现在被岳肃抓进大牢,张家的几位叔伯也都被抓走,眼看着张家祖产要被岳肃抢去,我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他日九泉之下,让我有何面目再见爵爷。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我米君是代表九泉之下的爵爷来的,只希望大家共同保护张家的祖产,将那些金子给夺回来。在这里,我米君对大家保证,张家祖产夺回来后,我一两也不取,全都分给张家族人。我想,大家也不愿意自己的祖产被外人夺走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将祖产夺回来!”
米君一番慷慨陈词,再加上她的许诺,张家族人的热情马上高涨起来。当下有不少人纷纷大声附和,“夺回祖产!”“大家齐心协力,保护张家祖产!”“不能让爵爷死不瞑目!”……
看到群情激愤,米君心中暗喜,等到叫喊声平息下来,她又大声说道:“岳肃的仪仗今天就要将祖产运出偃师县,前往洛阳,一旦进了洛阳城,咱们再想索回,那就是千难万难。所以,我认为,应该在半路将他劫下,问个明白。岳肃不是自诩青天么?咱们就一起问问他,当世青天凭什么夺人祖产!他要是归还,也就罢了,要是执意不还,我宁可搭上这条性命,也要跟他分辨个明白!他即便手握重兵,是朝廷的巡抚,我豁上这条性命,也不与他甘休。我这孩子,尚且年幼……”
说着,米君将身边的孩子拉到身前,接着说道:“他是张爵爷的唯一骨血,我死之后,就拜托各位代为照顾。大家同是张氏子孙,拜托了……”
言罢,领着孩子,一起跪倒在地。米君身边的管家张聚和丫鬟也赶紧跪下,连同他后面的那些护院。
张氏族人见米君跪下,哪里敢受她的一跪,纷纷跪倒于地。
随后,就听张聚大声叫道:“夫人,我等皆是张氏族人,保护祖产,是我们责任,怎能让您一个妇道人家出面。拦劫岳肃的事,就交给我们了。就算是死,也是我们先死。小少爷是爵爷的唯一骨血,就拜托夫人照顾了。大家伙说,这对不对!”
“对!”……张氏族人一齐大声喊道。群情再一次汹涌。
好半天,声音才平息下来,张聚再次喊道:“那岳肃有上千士兵护卫,咱们手无寸铁,但只要大家鼓起勇气,敢于面对,我就不信他岳肃敢将咱们全都杀了!官逼民反,这个罪名谅他也承担不起!何况,咱家故去的老爷,还是皇上钦封的伯爵,怎容他如此欺凌?”
“大管家,您说的对!大家一起去,就算是死,也要将祖产夺回来!”……
就在族人的愤慨之情被调动起来之时,有一名家丁服饰的青年骑驴跑来。家丁看到米君,连忙翻身下驴,几步冲到米君身边,急切地说道:“夫人,巡抚的仪仗已经出了,拉着好多好多大车,应该就是咱们的祖产。现在该怎么办呀?”
看到大家伙全都义愤填膺,米君携儿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咱们绝不能让岳肃将祖产带走,大家伙随我来,一起到官道上截住他!”
“好!好!”……
“跟我走!”米君将孩子抱进怀里,连马车也不坐,徒步带着族人朝官道赶去。
她只走了几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伸手按了按左肋。她的丫鬟看在眼里,连忙几步抢到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公子就让我来抱吧。”
米君横了丫鬟一眼,低声说道:“不必了,他是我的儿子。”说完,也不再搭理丫鬟,默默向前走去。
张家店在偃师城外,西南方七里处,向北去官道,只有二里多地。徒步行走,用不上多久便能赶到。
殷柱带领护军赶路,因为押着数十辆大车,所以度甚慢。出城十多里地,迎面看到有近千人拦住去路。殷柱骑在马上,走在最前,一见这个架势,心中先是一惊,随后现,对方手中没有武器,这才定下神来。
他先将皮鞭高高举起,喊了一声,“全军戒备。”这才,又将马鞭前向一指,高声喝道:“尔等是哪里来的百姓,还不快快散开!”
前面挡道的人,正是张氏族人,米君抱着孩子,站在最前面。她向前两步,大声说道:“我们是张氏族人,我乃镇北伯张国柱之妻米氏。今日在此,特为等到巡抚岳大人。这位差爷,麻烦同禀一声,请岳大人出来答话。”
殷柱用马鞭点指,大声说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岂是说见就见。尔等快快散去,若有冤屈要申,便要洛阳巡抚行辕!”
“素问岳大人有青天之命,百姓前来申冤,都是立即接待,今日为何避而不见,难道说是做了什么亏心之事?”米君凌厉地说道。
“胡说八道!我家大人为国为民,何曾做过欺心之事?尔等刁民不要信口胡言!今日大人押运重要之物,返回洛阳,路上不容有失。尔等若再不离去,休怪我不客气了!”殷柱大声喊道。
“押运重要之物?”米君冷哼一声,笑道:“我看押运的是侵吞别人家的祖产吧!箱子里的财物,皆是我夫君一门的祖产,亦是这些族人的财产,大人不问而取,似乎有欠公道!小妇人今日带同族人前来,就是要问问岳大人,他凭什么将张家祖产运走?即便他是河南巡抚,可我夫君也是一任总兵,朝廷恩封的伯爵。难道说我夫君一死,只剩下孤儿寡母,就任由别人欺凌吗?万事都要讲一个‘理’字,还请岳大人出来,跟我等讲一讲,这是什么道理?否则,小妇人今日拼上一死,也绝不会让开道路!”
米君也是伶牙俐齿,这番言辞说下来,令殷柱这等粗人是无言以对。好在说不过不要紧,毕竟这里有这么多护军,难道还怕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上前来抢吗?
“原来是伯爵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大人早有吩咐,一路之上不见任何人,还请夫人暂且离去,有事洛阳再说。”说到此,他将皮鞭向前一挥,喊道:“弟兄们,送伯爵夫人和张家族人离去!”
他这一声令下,那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护军,马上有过百人呼啸上前。一个个大声喊道:“快快让开,否则就怪我们动手了!”
米君看到这个架势,一点也不害怕,转过身去,面对族人,大声喊道:“族人们,现在官兵说理说不过我们,就要动手打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屈服,让他们将张家的祖产抢走吗?”
“不!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人将我们的祖产抢走!”……族人们马上大声叫了起来。
看到这般声势,上前的护军,不由得带住脚步。
这时,只见米君举起一只手臂,大声喊道:“族人们,岳大人自觉理屈,不敢出来见我们,只叫一些士兵出来狐假虎威。咱们怎么办?”
“听凭夫人吩咐!”……大家伙再一次大声叫了起来。
“岳大人不想见到我们,那我们就去见他!大家伙一起上,跟我去见岳大人!”米君说完,转过身去,作势欲往前冲。
那些族人则是跟着喊道:“大家一起去见岳大人,向他讨个公道!”
话音一落,米君身边的丫鬟却是第一个领头向前冲去。米君也跟着向前跑了两步,随后就是大管家张聚。张聚是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族人们,难道大家伙连个外姓女人都不如吗?”
他这句话可是相当好使,原本族人就打算跟着米君向前冲,一闻此言,更是加快脚步,只几步抢到米君前面。
看到族人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冲过,米君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伸手捂住左肋,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护军一见百姓不退反进,一时间倒是愣住了,因为对方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殷柱又没下令格杀,反而被对方冲了个措手不及。族人的目的不过是冲过去,按照米君的意思,去见岳肃。所以,从护军身边冲过时,也没有动手扯打,或者抢夺兵器。
对方不动手,护军在没有指使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动手,只是横住长枪,想要阻拦。然而,人群突然响起一声惨叫,有一名护军倒了下去。
这名护军身后的人,一看到同伴倒下,当即大声喊道:“大成子!”
惨叫之声,所有人都听的清楚。大家伙都转头看这个方向,不少护军叫了起来,“什么人干的,敢杀官军造反,不想活了吗?”
可就在这句话刚落定之后,又响起一声惨叫,紧跟着,又有人喊道:“单大哥!”
这一次,倒下的还是一名护军。先后两名护军被杀,其他的护军可红眼了,大家一起喊道:“他们这是造反,大家不要再留情面了!杀!”话音一落,护军们全都抡起手中的兵器,开始砍杀。
护军这一动手,张氏族人马上就被砍到十几个,惨叫声此起彼伏。见到官兵杀人,张氏族人也有点慌了,有人大声喊道:“快点抢兵器!”
刚刚冲过去的护军只有一百,张氏族人却是近千人,不过要是有备而战,倒也不惧,毕竟对方没有武器。可是因为刚刚被百姓们冲到近前,还有不少人已经冲进护军中央,这时再动手,便有些施展不开了。大家伙撕扯到一起,是你争我夺,不时有惨叫声响起,只是不知是官兵还是张氏族人的。
后面的殷柱看到这一幕,可有点慌了,动手的人都是百姓,要是下令全军冲锋,难免要血流成河。不过要是不下令派人上前助战,前面的弟兄们,可就遭殃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一旁的护军千总可急了,他是名义上护军的最高长官,但是听命于岳肃,岳肃让殷柱负责押运之事,他也只能当副手。不过真正的军官和绿林中人就是不同,千总见殷柱没有其他指令,喊道:“弟兄们,给我上,将百姓驱散!如有顽抗者,不往要害上招呼就行!”
护军都是他的直系下属,有了伤亡,他自然不干。自然,关键时刻,他说的话,也要比殷柱管用。同为护军,彼此都有感情,怎能眼见着自己兄弟在前面以少打多。当下,后面的护军是一拥而上。
援兵以上,局势立刻逆转,同时乱的是一塌糊涂。
就这功夫,斜刺里的路口内,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是片刻即到。殷柱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尘土飞扬,数十骑杀将过来!。
第八十三章 两道信炮
看到有数十骑杀来,殷柱连忙抽出佩刀,大声叫道:“弟兄们,有人偷袭,挡住他们!”
护卫车辆的护军刚刚又冲上去三百多人,现在还剩四百多号,其中还有四十多骑兵。若是这边没有马,单就骑兵杀步兵,又是突然袭击,步兵在没有结阵的情况下,也是万难抵挡。好在有马,护军也是训练有素,看到这等情况,一得将令,是催马迎上。
那千总的经验,更是丰富,抽出兵器,打马亲自督战,并指挥道:“弓箭手准备,一有敌寇近前,立刻射杀!”.z
随军的弓箭手纷纷跳上骡车,占据高点,张弓搭箭。就这功夫,两下的骑兵已经动上了手。殷柱也看清敌情,对方都是绿林穿戴,大概能有五十骑,手中兵器杂乱无章,不过身手都相当不错。对武功,单打独斗,护军定不是对手,不过护军善于协同作战,几十骑连在一起,硬是当对方挡住,两下打在一起,战在一团。
骑兵动手,生死片刻即分,也就眨眼的时间,双方都有十几人落下马来。
这边正打着,刚刚骑兵冲去来的小道里,又冲来上百劲装汉子。这班人手舞刀枪,大声呐喊:“杀啊!不能让人将我们的祖产夺走!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如此声音,似乎很有感染力,另一头的张氏族人正和官兵争夺,被砍伤、砍死的已经过百,斗志渐渐消沉,不少人都有了逃跑的念头。因为这个喊声,大伙的斗志立刻又提高起来。在这节骨眼,人群中又有两名护院打扮的汉子大声嚷道:“族人们,咱们的帮手来了!大家冲过去,夺回我们的祖产啊!”……
可能是打的太过激烈,张氏族人们甚至也没想新来的这帮人都是干什么的,更是没有意识到,张家如何还有这么一群人。一时间头脑热,更是不要命的向前冲。族人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先前还是男人在前,老人和妇幼在后,可看到自家的儿子、男人被打伤、打死,这些老幼妇孺也急了眼,卯足了劲挤到前面。
有的官兵见对方是女流,刀提起来,却停在空中没有落下,可这时候,那妇人趁此一会,冲到士兵的身前,一通王八拳对士兵猛打,甚至还连抓带咬。
新来的那上百汉子,似乎很是精明,当快进入弓箭手射程之内时,竟一起停下脚步,又大声喊了起来。“族人们,冲到车队那边,将我们祖产抢回来!”
他们喊完,张氏族人群中马上就有护院跟着大喊:“族人们,冲啊!冲到车队那边,把我们的祖产抢回来!”
为了祖产,为了已经牺牲性命的亲人,张氏族人疯狂了。更为拼命的涌上前去,绕开前面的护军,朝车队那里冲去。车队距离他们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一冲过来,马上将护军缠住。原本车队那里的弓箭手,本来将弓箭对准劲装汉子们的,可被这帮人一搅,登时就有些乱了,劲装汉子们借此时机,是蜂拥而上。
两下骑兵交战,几乎是死伤殆尽,劲装汉子在张氏族人的策应下,终于冲到车队之旁。这一下,弓箭手,也施展不开,只能肉搏而战。
乱了!彻底乱了!
殷柱骑在马上,显然已经着急,先后砍翻两名张氏族人,随即掏出信号,点燃引线,向空中射去。
金蝉和厉浩荃带着守备衙门的士兵按照原定计划,刚刚出城不久,他们走的并不快,只是时刻抬头看向空中,只等信号响起,便加前进。
“砰!”
一道烟花在空中散开,金蝉等人看的清楚,这是殷柱遇到叛匪的信号。还等什么,金蝉一声令下,率领援军火冲去。
绚丽的烟花绽放,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得到。张家祠堂大院里,铁虬和两名护军一直抬头望着西边,当看到之时,立刻跑进大厅。“大人,殷柱释放信号了。”
岳肃点点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一役不知要死多少人呀。”
“大人宅心仁厚,然这一役事关剿灭叛匪,大人万不可妇人之仁啊。”对面的熊廷弼淡淡地说道。
熊蛮子在辽东守城时,向无妇人之心,杀伐果断,努尔哈赤一听到这家伙的名字,脑袋都大。要不是听说他被架空,都不敢轻举妄动。这等经过大阵仗的人,自是不会在意几个人的生死。
岳肃同样杀伐果断,只可惜,总本着一个信条,不杀无罪之人。这一次牵连无辜,确有些于心不忍。又是无声半晌,才感慨地道:“熊大人所言极是,放出香饵钓金龟,为救更多人之性命,佑我大明江山,牺牲在所难免。”
他和熊廷弼的对话,一边的杨奕山听的是似懂非懂,诱斩龙帮去劫张家祖产,杨奕山是知道的,只是这个牺牲又是指什么呢?
铁虬是一点也不明白。他只知道,大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信号射向空中,和殷柱交战的劲装汉子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按照常例,对方援军转眼便到,逃命才是正途,然而,劲装汉子们竟没有一个逃跑的,反而越战越勇,硬往前扑。
岳肃给殷柱的命令是,一定要缠住敌寇,等待金蝉与厉浩荃的援军,本来还以为叛匪看到信号会夺路逃命,堵截、追击的准备,岂料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劲装大汉中,为的是一个紫脸汉子,这人手持大砍刀,甚是彪悍。一提到紫脸,不用说,此人自是曹格。
曹格手舞大刀,一连砍倒三名护军,抢到一辆骡车之前。他纵身蹿到车上,抬手一刀,砍断箱子的绑绳。箱子盖是弧形的,绑绳一断,上面的箱子顺势滑落在地。
只听“砰”地一声,重重摔到地上。箱子比较重,地面又比较硬,两下这一亲密接触,箱子立马摔碎。
箱子这一摔碎,马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大伙都清楚,谁不想看看黄金。
然而,令人大跌眼界的事情生了。
箱子一碎,洒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黄金,除了泥土就是石块。
“怎么会这样?”张氏族人傻眼了,护军们似乎并没有赶到诧异,仿佛早就知道,里面装的这些东西,挥舞兵器,继续鏖战。
曹格再次踹落一个箱子,箱子摔碎之后,洒出来的仍是石头、泥土。
“里面没有金子,咱们上当了。”“没有金子,咱们还打什么?”“跑吧!”“别打了,没有金子还打什么。”……
张氏族人之所以有如此勇气,全是因为黄金,现在黄金变石头,谁还有拼命的心情。斗志涣散,开始四散而逃。为了钱,可以和官军拼命,为了石头,可不值得。不过,在众人逃跑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竟早已不见。
曹格倒是没有马上逃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炮,用火折点燃,朝空中射去。“砰!”
就在他射出信炮的时候,“嗖”“嗖”“嗖”三支羽箭朝他射去。曹格光顾着点信炮,哪里留意到射来的弓箭,三支羽箭齐齐射到他的身上。信炮在空中开花,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
曹格一死,其他的劲装汉子们,再无恋战之心,纷纷打算夺路而逃。百姓们跑了也就跑了,殷柱怎能容得他们逃跑,指挥护军是疯狂阻拦。车队也不管了,是只顾着杀敌。
是呀,车上拉的都是石头、泥土,有什么可管的。
金蝉和厉浩荃拼命前行,前方再次响起号炮,看的是清清楚楚。一看到此,金蝉愣了一下,大人不就说见信号驰援么,怎么还连放两次?难道说,殷柱快支持不住了。
想到此节,他一挥手,大声喊道:“加前进!”
等待信号的人,并不止岳肃一个。
在张家大宅里,同样有人在仰望西边。这人一身道袍,正是张天师,他看到第一个信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当看到第二个信炮,马上朝堂屋冲去。
一进堂屋,张天师大声叫道:“叶先生,曹格那边放信炮了。”
“是什么颜色的?”
堂屋之内,坐着九个人,最中央的是叶先生,还有六个是以鼠须长者为的六个家伙。剩下的二人,一个是王启龙,另一个是一位青年书生。
叶先生一听张天师的禀报,当先问起信炮的眼色。
“是绿色的!”张天师答道。
“绿色!”叶先生犹豫一下,起身向外走去,当走到王启龙身边时,朝他笑了一下,说道:“王舵主,没想到你的手下也有如此人才,若非是他,我等早已中计,成为瓮中之鳖。咱们走吧,去张家祠堂,会一会岳大人。让他尝一尝,当瓮中鳖的滋味。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叶先生竟然得意的大笑起来。
第八十四章 双雄会
张家祠堂的院子里。在看到第一道信炮后,铁虬进去报信,其他的几名护军,好似如释重负,开始在外面闲聊起来。猛然间,空中再次散放出绿色的烟花,有一名护军正好对着西方,不经意见,看到这道烟花,登时一惊。
指着天边说道:“看!怎么又出来一道烟花。”
另外几个转头一看,也都瞧得清楚,纳闷地道:“大人说看空中现出烟花,就进去禀报。说没说是一道,还是两道呀?”.z
几人彼此瞧瞧,全都摇了摇头。不过有一名护军说道:“管他一道还是两道,赶紧进去回报不就是了。”
“也对。”第一个看到信号的护军点点头。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进去回报,等我出来再接着说。”
说完,几步跑到大厅门口,躬身禀道:“启禀大人,刚刚西方又现信号。”
“什么?”听到这话,心头一惊,纳闷起来,自己就给了殷柱一道信号,怎么又出来一道。连忙问道:“没看错吧?”
“没有,小的们清楚瞧见的,刚刚确实又有一道烟花在空中绽放,还是绿色的。”护军如实说道。
“还有一道绿色的?”岳肃眉毛一皱,沉思半晌,看向熊廷弼,“熊大人,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岳肃都不清楚,熊廷弼就更不清楚了。脸上也露出难色,摇了摇头。
杨奕山向岳肃身边凑了一步,说道:“恩师,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不可能,咱们的布置万无一失,这么多人,岂会出事。好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静观其变吧。不管那边的胜负如何,咱们的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禀报。就算战败,也没有什么,被抢的不过是一堆烂石头。”岳肃沉稳地说道。
“恩师说的是,不过两头加起来,有上千人,叛匪再是强悍,咱们应该也不至于输。”杨奕山说完,退到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厅之内寂静无声。
就在这时,院门之外,突然响起叫嚷之声。“什么人?这里是官府查封之地,禁止靠……啊……”
这人还没有说完,便是一声惨叫。
院门贴着封条,门外有官兵站岗,能响起惨叫之声,很明显是有人想强行入院。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兵器碰撞之声,以及一连串的惨叫声。
不过,这些声音很快就停歇下来,继而响起的是撞门声。
厅内的岳肃等人,听的清楚,岳肃连忙站了起来,几步抢到门外。铁虬、杨奕山、熊廷弼等人,随即跟了出来,几十名贴身护卫,全部跑到台阶之下,亮出兵刃。
“砰!”里面的护卫刚列好阵势,院子大门就被撞开,紧跟着就见一大群人鱼贯冲入。这一群人密密麻麻,看架势,少说能有三百多号。领头之人,是一个文生公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先生。
在众人的簇拥下,叶先生缓缓上前,在距离大厅还有二十步时,停下脚步。叶先生手握折扇,冲着岳肃一拱手,笑道:“岳大人,别来无恙乎?”
“你是……”岳肃越看越人越是面熟,仔细一想,不正是当初在翡翠阁看到的那个小太监么。而且,他还觉得这人像另外一个人——是菊儿。“你是叶先生,也是菊儿……”岳肃深沉地说道。
“岳大人真是好眼力,只可惜有些完了。要是当初在下自投罗网之时,大人能够识出在下,怕是咱们就不能有今日之会了。”叶先生笑呵呵地说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算我走了眼,当日没有认出是叶先生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礼数。今日叶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岳肃淡淡地说道。
“岳大人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下来此还能有什么贵干,一是来取张家的祖产,二是来取大人的项上人头。”叶先生仍然是一脸微笑。
“想要我岳肃的项上人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岳肃冷笑一声,又道:“至于说张家的祖产,我已派人运往洛阳了,先生怕是来吃一步。”
“大人真是能开玩笑,你手头就这么几十号人,强弱之势,已是明朗。除非大人肋生双翅,否则休想活着离开。张家的祖产,真的是运往洛阳了吗?大人还真将我等当作三岁顽童了。哈哈哈哈……”叶先生长笑一声,接着说道:“适才空中的烟花,不知大人是否看到。那第一道,想来是大人设计的增援信号,打算两下合兵,将我等一网打尽。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叶先生真是聪慧过人。照你这么说,那第二道烟花,便是先生的杰作了。”岳肃笑问道。
“大人也是人中龙凤,智慧不亚于叶某,险些就将我等陷入瓮中。好在有人比我更了解大人,知道大人不会妄取民财,何况是人家的祖产,那些押运的金子,定然有诈,目的是将我等一网打尽。所以,我让人先去查探虚实,看看那箱子里装的是不是黄金,并给他准备了两道信炮。一道是红的,一道是绿的,若放红的,就说明真的是黄金,我等再想办法拼死抢夺;若放绿的,就说明里面装的不是黄金,是大人故弄玄虚,给我等设下的圈套,而真的黄金,肯定还在张家祠堂。黄金即在这里,大人肯定也在这里坐镇,等候我等被擒的消息。所以,在下不请自来,一拿黄金,二拿大人的脑袋。”叶先生得意地说道。
“没想到呀,叶先生竟有如此才智,看穿岳肃的计划。佩服、佩服……但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对我如此了解,本部院实想见上一见,也算死而无憾。”岳肃盯着叶先生说道。
“大人的遗愿,在下怎能不替大人实现。”说着,叶先生向后招了招手,说道:“梁茂生,出来让大人见一见,听说你不是还牵连一桩案子,正被岳大人通缉吗?现在你就站到岳大人的面前,看他能将你如何?哈哈哈哈……”
随着叶先生的小声,一名青年书生走了上来,冲着岳肃一拱手,笑道:“学生梁茂生见过巡抚大人。”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中毫无恭敬之意。
“你就是设计害死张襄的梁茂生?”岳肃冷冷地问道。
“正是学生。”梁茂生笑盈盈地说道。
“你是怎么看穿本部院的计划的?”岳肃纳闷地说道。
“仕女图被叶先生盗走,大人自然是不会甘心,先一步来到张家祠堂,倒也无可厚非。即便动手挖掘祠堂,也算情理之中,只是两点不符合大人的性格。大人被万民拥为青天,行事风格素来光明正大,就算为赈济灾民去夺人家产,也是杀那贪官污吏,诛那土豪劣绅,且证据确凿,令人无法反驳。可这次,为了挖掘张氏祖产,将张氏族人关入大牢,继而又将人家祖产强行运走,明显不符合大人的青天之名。这等勾当,别人做出,小生是深信不疑,但是大人做出,小生则万不敢苟同。所以,唯一的解释只有是大人为了引我等上钩,而做出的假象。在叶先生打算派人强抢之时,小可出声阻拦,将此事叶先生,先生马上同意了小生的观点,可见大人的清名,世人皆都认可。”说到此,梁茂生故意咳嗽两声,又道:“不过我等也不敢轻下判断,还是让人前去一探虚实,怎奈押运车队的官兵太多,我们要不是悉数赶去,但派百余人前去,怕是都近不得车队,就要全被歼灭。好在叶先生另有高见,请张爵爷的夫人出马,带领张家族人,拦路阻截,将局面扰乱,这样我们的人才能冲到车队旁,将上面的箱子打开,一探究竟。”
说完这番话,梁茂生也得意的大笑起来。
“果然是好计,但不知你为何连这些布署也如实相告呢?”岳肃淡淡地问道。
“对一个将死之人,我是不会隐瞒任何事的。岂有是大人您,大人能从丁点蛛丝马迹,就追查到张荣那里,将我挖出来,实在令学生拜服。”
“既然你愿如实相告,而我也想做一个明白鬼,那可否将你是如何毒死张襄,又为何将他毒死的原因,告诉本部院。不会是因为,张襄对尔等觊觎张家的祖产有阻碍吧。还有,你们又是怎么说动张夫人带领族人阻截官军的呢?她是伯爵夫人,为何会跟尔等同流合污,坑害本族之人?”岳肃好奇地问道。
“毒死张襄,倒不是和张家的祖产有关,那个时候,小人还不知道叶先生由此计划,只是为了私人恩怨。”
“哦?私人恩怨?”岳肃更是纳闷。
“不错。”梁茂生冷笑一声,说道:“也不瞒大人,小生本是军户出身,蒙父亲恩德,升为游击将军,这才可以读书,家境也还算殷实。然投身斩龙帮,实乃切齿之恨,无处申冤。”
“切齿只恨,无处伸冤?你倒说说,是什么样的恨,什么样的冤屈,能迫使朝廷游击将军的儿子加入斩龙帮,这又何张襄有什么关系?”岳肃疑惑地问道。
“我这恨和冤枉,都是因为张国柱而起!”梁茂生咬牙切齿地说道:“张国柱当年做蓟镇总兵时,我父亲为他麾下的游击将军,那一年草原上的火赤部挑起战端,俺答部领扯力克率兵协助,一同骚扰我大明洮河等地,称为洮河之乱。朝廷派张国柱提兵平乱,然而张国柱贪生怕死,不敢应战,只得暗中与扯力克达成协议,将粮饷送与扯力克。然后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为名,派军三千押运,其实是送入虎口,让扯力克抢夺。这一役,致使护送粮饷的三千人马全部阵亡。扯力克因此退兵,而张国柱因为平乱有功,得了一个伯爵,唯有那三千冤魂,埋于塞外。那个率兵押运粮饷的游击将军,就是我的父亲。这件事虽然隐瞒,但也有几个人知道内情,我原本以为父亲是战死沙场,深以为荣,结果后来从父亲军中好友口中得知,父亲其实是被人出卖,当了替死鬼。身为人子,此仇此恨,如何不想去报。只是张国柱戍边有功,又当了伯爵,凭我的能力,如何报的了仇,就算出面告,又有谁会相信,反而会白白送掉性命。机缘巧合之下,我加入了斩龙帮,后来又在洛阳遇到张襄,想起父仇,所以擅自做主干掉了张襄。”
“我说的么,若没有刻骨之仇,怎会用如此歹毒的毒药,害死人命。但不知,你那毒药是什么明堂,为什么会中毒之后,时隔那么久才死?”
“那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霸王蜂毒,此蜂毒性甚强,但一生也只能刺人一次,然后便死。不过书上记载,此毒刺入人体之后,人不会马上死亡,甚至一点征兆也没有,只有到了正午,阳光最烈时,方会毒,当即毙命。我偶然一次上山,现霸王蜂,不慎被他蜇了一下,好在我看过此书,知道这毒的厉害,当机立断,用刀割下了被刺的肌肉,这才幸而不死。我将肉上存的毒,提取出来,制成粉末,那日充作泻药,交给张荣。他果然中计,下入酒中,毒死了张襄。哈哈哈哈……岳大人,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对了,您不是想知道,张夫人为什么会和我们斩龙帮合作么?这事还请您请教叶先生,要是先生的心情好,或许能够告诉你。”
听完梁茂生的讲述,岳肃点点头,说道:“好一个当机立断,能够割肉保命,确实是个人物。能输在你们手里,我岳肃认了。”
说着,岳肃冲叶先生一抱拳,又道:“叶先生,可否回答岳肃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张夫人为什么会跟你们斩龙帮合作?”
堂堂的伯爵夫人,和江湖匪类合作,岳肃简直不敢想象。
“都已经回答岳大人这么多问题了,我就不差这最后一个,一并告诉你,就算满足大人最后一个遗愿。哈哈哈哈……”叶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岳大人,您别以为拖延时间,就能等来援兵。我回答完您这个问题之后,便要动手了。您是引颈就戮,自行了断,还是孤注一掷,和我们拼死一战呢?”
这一章刚刚写完,或许有错别字,请见谅。
第八十五章 决战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本部院为朝廷与尔等一决死战,虽死无憾。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当与叶先生拼至最后。”岳肃说着,冲叶先生一抱拳,又道:“先生不是担心本部院的人马赶回来么,就快将真相告知本部院,咱们也好动手。”
“正有此意。”叶先生轻笑一声,说道:“这里的黄金,说是张家的祖产,纯属是胡说八道。这宅院、这祠堂,原本是明初天下富沈万三的。沈万三和朱洪武对修南京,财力之雄厚,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惜财力过大,受人忌惮,家产全被朱洪武查抄,他与他的几个儿子充军云南,客死他乡。沈万三能成为天下富,才智不可谓不高,自己的结局似乎已有预见,未免族人全部被杀,暗中让最小的儿子来到了河南偃师,并在此买房置地,过起常人的生活。这座祠堂,就是沈万三充军之前建的,祠堂内的机关,也是沈万三请高手匠人设计,并在里面埋藏了大量的财宝。不过沈万三不想让他的后代,轻易得到先人传下来的财富,所以特地制作了一副机关图,也就是那幅仕女图,只有破解这幅仕女图,才能打开机关,得到宝藏。这件事本来极为隐秘,甚至连朱洪武都被瞒过,沈家族人在此改头换姓,过上安逸的生活。若干年后,这个秘密竟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便是张国柱的祖先张玉钊。张玉钊靠着巧取豪夺,霸占了沈家产业,并将沈家遗留下的些许族人全部杀光。从此,沈家祖产就改头换面变为张家祖产,即便交待后人,也是自称是自家的祖业。张家后人始终在研究这份机关图,但没有一个人能解开,而沈家祖产的秘密,似乎就此掩盖。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沈家的后人并没有全部死光,还有一个女孩,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她告诉的这个人,就是我家主人的先人。为了谋取沈万三留下的财富,我们一直都在处心积虑,想着办法,无奈张家代代有人为官,那机关图又藏的隐秘,实在没有机会。在几年前,有一个美貌少女嫁给了张国柱,并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得了他的信任。前不久,她现张国柱将机关图借给了司马晨,目的是想借司马晨的才智,找出仕女图的秘密。这等机会,我们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人潜入县衙,偷盗仕女图,结果撞到了司马晨,只能下手将他弄死,咬他的那条蛇,就是我的人放的。谁曾想,张国柱借给司马晨那张图,其实是临摹的,没有现任何蛛丝马迹。好在没过过久,她又有了新的现,现真图所在,又偷配了张国柱的钥匙,在她将图掉包取走之时,万没想到大人会黄雀在后,你的人将她的肋骨打断,抢走了仕女图。我们原本没打算除掉张国柱,可这家伙滑的很,假的仕女图被他一眼认出,并猜测出是被她偷走的,她这才和手下人施暗手干掉了张国柱。她就是张国柱的妻子米君,她的真正身份,其实是我的主人之一。她与我联手,借张氏族人之手,阻拦官军,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说完这番话,叶先生望了岳肃一眼,又道:“岳大人,您还想知道些什么呢?”.z
“啪!啪!啪!”岳肃连击三下手掌,说道:“精彩,实在是精彩,斩龙帮果然是藏龙卧虎,岳某低估你们了。”说着,岳肃将左手伸出,边上的铁虬连忙将尚方宝剑递过,岳肃接过剑来,“呛”地一声,抽出宝剑,将剑高高举起,大声说道:“既然一切的真相,叶先生都告诉岳某了,那本部院也不再拖延时间,你我就一决死战吧!”
他的话一说完,身前的护军拉开架势,叶先生和他的手下也都亮出兵器,眼看下大战一触即。可就在此时,又听岳肃大喝一声,“来人啊!”
但这一嗓子落定,周边的房舍后,涌出近百人长枪手来,房顶之上,又突兀地冒出近百弓箭手。别看只有两百人,但这一百弓箭手,居高临下,足抵的上几百人。
看到周边有官军冲去,叶先生大吃一惊,他的手下们也有些惊慌失措。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岳肃身边的铁虬、杨奕山等人,都在纳闷,院子里的兵马不是全走了么,这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所有都在吃惊,只有两个人,显得从容自若,这便是岳肃和熊廷弼。岳肃笑呵呵地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先生没有低估岳某,岳某自然不会低估叶先生。真正的决战之地,本部院早已选择好了,便是这祠堂大院。”
“你……”叶先生的眼睛睁得老圆,惊异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祠堂的。”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我的身边,有一位用兵行家,是他告诉我,先前的那个诱敌之计,太过明显,稍有脑子的人,就不会中计。而这个口袋,才是先生预见不到的。”说着,岳肃转头看向身边的熊廷弼,又道:“熊大人果然高明,这一招连环计终于钓到了大鱼,还解开了许多我一直都查不出的隐情。”
“大人过奖了,这不过是廷弼应该做的。”熊廷弼谦逊地道。
被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包围,这和宣判死刑没有什么区别,叶先生将银牙一咬,说道:“岳大人,今日你棋高一着,在下佩服,但论人数,还是我的人多,胜负未必就分。来吧!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看最后鹿死谁手?”叶先生将折扇一摆,看架势,立刻就要下令攻击。
“先生莫要心急,本部院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先生。先生已经告诉了肃这么多事情,作为礼尚往来,肃也该将此事告诉先生才是。”岳肃淡淡地说道。
“哦?什么事?”叶先生不解地问道。
“本部院想要告诉先生的是,不管这里沈万三的祖产也好,还是张家的祖产也罢,先生都被骗了。你看大厅两侧的那两个大坑,本部院已经让人从地下挖通,就差将这大厅挖塌了。除了石头、泥土,下面什么也没有,试问这个宝藏还能藏在哪里?为了引诱先生上钩,本部院才不得已出去造谣,说挖出金子,以便洒下香饵钓金鳌。哈哈哈哈……”岳肃长笑一声,又大声说道:“为了等先生到来,我还特地让人顺便在两侧房后挖了暗道,埋伏人马,好和先生一决死战。先生想要金子,那是一两也没有,想要岳某的项上人头,那就放马过来吧。列阵!放箭!”
随着岳肃最后两声喊喝,房上的弓箭手是立马射箭,雨点般的羽箭倾泻而下,眨眼间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声。护在台阶下的护军,那是训练有素,一听列阵,将盾牌朝前一顶,后一排的长枪兵将长枪顺着盾牌的缝隙透出。
两侧的近百名长枪兵,一字排开,端着长枪缓步向前推进。
“冲啊!”看到如此情景,叶先生已经无可奈何,现在逃跑,倒是来得及,顶多扔下一两百条人命。但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斩龙帮的人马也都红了眼,向前猛冲过去,只想着一鼓作气,杀死岳肃。
可想杀岳肃,哪有那么简单,光那五十名护军摆开的阵势,就能抵挡好一阵。房上的弓箭手,不停地张弓射箭,一排箭雨射下,定会有几十人倒下。
绿林上的汉子,和正规军交手,光拼经验,就够输死他们的了。房上明明有弓箭手,还敢站的那么密集,岂不是当活靶子,房上的弓箭手,甚至连瞄准都剩了,只要对着人多的地方射,保准就能射中。
三排箭雨射下,斩龙帮的汉子们倒下一大片,两侧的长枪兵现在也围了上来,只消端枪平刺,就会将人扎出个血窟窿来。护军协同作战,招数没有花架子,反复的戳枪平刺,就让一个个汉子倒下。
拱卫岳肃的护军,现在连一个都没死,斩龙帮的人就倒下了近一半,这仗还怎么打。
崩溃!这些叛匪们终于崩溃了。没有人再继续向前,而是向外圈冲去,打算四散逃命。可惜,他们小看了长枪兵,结成阵势的长枪兵,一点破绽也没有,就靠着平刺,又要一大群汉子们倒在地上。
叶先生也看出今日万难取胜,再不甘心,也没有法子。跑吧,不趁自己手头的人多点多,等到死的差不多,想跑都来不及了。他大叫一声,“扯呼!”
都不等他说这话,早就有人开始想办法逃命了,这话一出口,帮众更无战意,是夺路四处乱窜,夺路奔逃。
熊廷弼是何等老辣,看到敌军军心已失,如同丧家之犬,只顾逃命,当下大声命令道:“出击!”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拱卫在前的护军向前推进。
“杀!”……
别看护军不到三百人,但气势如虹,喊起口号,是震天动地。令叛匪更是心惊胆寒。叶先生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武功着实了得,冲阵的时候虽然用不上,逃命的时候,那是真不含糊。虎眸汉子和牛鼻子大汉两下子就强行杀出血路,向外奔逃。
幸亏房上的弓箭手,瞄准二人,是一同房间。
“嗖”“嗖”“嗖”……
一排箭雨落下,二人瞬间成为刺猬,仰天跌倒在地。他二人杀开的口子,给后面的人争取了宝贵时间,众人顺此向外猛冲。
岳肃怎容他们逃走,一挺上方宝剑,大声喊道:“铁虬,跟我上!”
说完,第一个从台阶上蹿了下去,直扑身穿白衣的叶先生。铁虬拔出腰刀,是紧随其后,杀入叛匪群中。
这家伙可真是憋了半天,看到护军动手,没有自己的份,急的直痒痒。现在赶上机会,哪能不杀的痛快,钢刀挥舞,眨眼间就看到四五个。
院子就那么大,叛匪无心恋战,急于逃命,一窝蜂的朝门口冲。官军终究人少,阻拦不及,眼瞅着对方便要冲出门外。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突听门口有人大声喝道:“哪里逃!”。
第八十六章 石室
门外一声大喝,紧跟着从外冲来三十多名镖客,为之人自是李忠。三十多人,只是密密麻麻堵在门口,并不进院,这一来,从里向外看,实是不知,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叛匪们,好似丧家之犬,见到前面有人将大门堵住,而且不知人数多少,只下意识地认为中计,登时方寸大乱。
房上又是一排箭雨,马上将二十多人射翻在地,院子里也是混战一团。.z
叶先生没有朝大门跑,他跑出空档,转头朝大厅后面逃去,凭借上次的经验,他这是打算从后墙逃走。都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有心思管其他人,各自逃命才是正途。
岳肃看的清楚,目标就是他,怎能容他轻易逃脱,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叶先生在前,岳肃在后,二人前后脚翻过院墙,顺着小巷朝外跑去。
偃师县的巡检兵马早已调走,城内再无埋伏,叶先生撒腿猛跑,岳肃抬腿紧追。岳肃跑得度相当快,叶先生也不慢,而且对地形还相当熟悉,几次都差点将岳肃甩开,可惜都没成功。原因无它,岳肃上辈子当警察时,那就是跟踪老手,想把他甩掉,哪有那么轻巧。
见总是无法甩开岳肃,叶先生也有些急了,一溜烟朝城门处跑去。城门处倒是有几个把门的兵丁,不过并没有接到拦劫任务,任由叶先生逃出城去,岳肃后脚追出城去,二人一前一后,总是保持几步的距离。
也不知跑出多远,前面出现一个山坳,山坳前尽是密林。岳肃本以为叶先生会朝林子里逃,不料叶先生竟然奔山上冲去,这一来搞的岳肃有些迷糊,但也只能紧追不舍。
此山便是玉龙山,从县城一口气跑到这里,路途可不近,也就是二人的腿脚好,底子扎实,估计换了别人,没跑出二里,早就瘫在地上了,更别说还要接着爬山。
叶先生一直将岳肃当成文官,后来知道他有些武功,而且还不是很弱,可今日经过一番长途奔袭,才算真正的了解岳肃,那本事估计绝不在自己之下。
叶先生更不敢掉以轻心,跑到山峦之上,继续向前,到逃到一处高峰之时,前边已经没有去路。
岳肃在后面看的也清楚,喘着气说道:“叶先生……现在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你不是一直想取本部院的项上人头么……回身一战吧……”
叶先生闻声之后,竟不退反进,直跑到悬崖边上,才回过身来。她也是累的够呛,一边喘一边说道:“岳大人,今日败在你的手上,在下是心服口服,不过将我生擒活捉,也是休想!”
说完,一转身,跳下悬崖。
岳肃见他纵身跳下,心头一凛,急忙追到悬崖边上,低头向下一瞧,才现在下面七尺的地方,竟有有个平台,平台之上,有条锁链,锁链之上还有滑道,叶先生正顺着滑锁向下滑去。
看到这一幕,岳肃急忙跳了下去,落到平台之上,跟着解下腰带,合成双股,搭在铁锁之上,顺势向下滑去。
叶先生滑轮下去,度自然很快,他本当岳肃不敢跳下,但仍是下意识地向后瞧了一眼,当看到岳肃握着腰带,顺着铁锁向下追来,心中登时一惊。暗道:“没想到这岳剃头不仅聪明绝顶,胆子也是这般的大。”
眼瞅着岳肃片刻即将落下,叶先生眼珠一转,从怀中取出一支金钗,抬手朝岳肃射去。岳肃人在半空,身子迎着射上来的金钗,想要躲避,是万万不能,脚离地面还有几丈高,要是松手,不摔死才出鬼了。
见是如此,岳肃索性将眼一闭,继续向下。
“扑!”地一声,金钗狠狠刺中岳肃胸膛偏左的位置,他是向下急滑,正撞在金钗上的,这一下着实不轻,若是平时,金钗定然直没到尾,好在这些天,岳肃的怀里都揣着一件东西,那便是仕女图。
仕女图叠了好几层,区区金钗,要是平地直射,怕是都刺不进肉里,也就是岳肃向下划得度太猛,才透过仕女图,刺入肉中,大概能有一节手指深浅。
岳肃略一吃痛,连忙睁开双眸,眼瞧着双脚距离地面不过几尺,干脆松开一只手,跳落于地。尚方宝剑仍是握在岳肃手里,刚刚他的右手既握着腰带,有攥着宝剑,人一着地,直接将宝剑拔出,做好应战准备。
叶先生欺他中了金钗,一挺折扇短剑猛冲过来,岳肃举剑招架,二人是打在一起、战在一团。长短双剑,你来我往,斗了四十多个回合,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叶先生见岳肃中了金钗,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连续猛攻两剑,是转身便走。
岳肃拔腿就追,腰带也顾不上系,干脆扔在地上。跑了一会,前面出来一道围墙,光看模样,就知是一个破败的庙宇。
对于娘娘庙,叶先生何等熟悉,冲到围墙之前,抬腿一蹬墙壁,顺势向上一提,人已踏上墙头。岳肃和他一般,也是一步踏上墙头,但他没有立即跳下,向下瞧了一眼,看叶先生是否在下面等待突袭。
果然,叶先生正站于距离墙壁有三步远的位置,见岳肃没有直接跳下,是转身便走。岳肃跃下急追,叶先生快步窜进一座大殿之内,岳肃紧随而入,然而,当他进入大殿之后,却再也瞧不见叶先生的影子。
大殿正中,供着白娘娘的金身,左右是几把椅子,岳肃上前转了一圈,现这里并没有后门,显然其中定有机关暗道。岳肃一抬手,将胸上的金钗拔了出来,瞧了一眼,这金钗可谓是精致非常,钗头是一只金凤,金凤之上镶嵌着两颗大珍珠,凤尾的金穗更是细腻,非能工巧匠,难以勾勒出来。金钗拿到市面上,也值不少银子,不过岳肃纳闷的是,叶先生没事身穿揣着女人的金钗做什么。
来回在供桌周边转了两圈,以他上辈子看电视剧得来的经验,一般的机关,多是在这里。供桌之上放有烛台,烛台倒是很干净,和白娘娘的金身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因为白娘娘的金身上面,挂有不少灰网。
“电视里,烛台一般多是机关所在,我且试试,这里的是不是。”岳肃抬手抓住右边的烛台,微一用力,却把烛台抓了起来。可见不可能是机关了。
他将这个烛台放下,又去抓另一个,“咦?”一握之下,现这个没有动,仿佛是和供桌长在一起的。
“肯定在这里!”
岳肃先是内侧一转,见没有扭动,转手向外侧扭去,随即就听“吱啦”一声,烛台动了。与烛台一起移动的,供桌下的石壁,石壁挪到一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就这情况,岳肃哪敢轻易进去,先是点燃火折子,俯身照了一下,现短距离内,里面没有人,依稀可以看到,有台阶通往地下。
小心起见,他抬手抓起供案上那个可以移动的烛台,直接抛了下去,这才拿着火折子,提剑蹿下。
“噔噔噔……”
烛台滚落下去,去一连串的声响,除此之外,下面并没有出其他的声音。岳肃下了暗道,横剑护身,借着火折子,顺着台阶走下。
在火折子的照亮下,走到台阶尽头,向左一转,是一条走廊。走廊黑漆漆的,不过在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亮光。沿着走廊向前,越走越亮,到了最后,甚至可以熄灭火折子,看到前方的景物。
在不远的前面,露出一个较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秀士。不用说,自是叶先生。
“岳大人,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要到这里,实在令在下佩服。既是如此,那我们两个就在这里一决死战吧。决战之前,不知岳大人有没有兴致和在下喝一杯。”
在桌子上,放着一把酒壶,不过酒杯只有一个。叶先生倒是爽快,朝酒杯内倒了一杯酒,随后放到对面,接着提起酒壶,扬起头来,将酒朝嘴里倒去。
酒壶离嘴有一定的距离,岳肃可以清晰地看到,酒倒入叶先生的口中,被他一饮而尽。
岳肃缓步走进石室,先是警觉地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走到叶先生对面。但并没有坐下,只是用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叶先生。
叶先生显得很是洒脱,说道:“岳大人请坐,跑了这么久,想来也是累了。就算要拼命,也总得休息一会吧。”说着,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臂膀。
岳肃没有坐下,依旧是看着叶先生,淡淡地说道:“我还不累,如果你累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休息,到时你我再一决胜负。”
“那酒呢?不知道岳大人是否愿意陪叶某喝上一杯?”叶先生淡笑地说道。
他的笑容很美,美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为之动心。
岳肃犹豫一下,最后提起酒杯,放到嘴边先是闻了一下,说道:“岳某并非好酒之人,可闻到叶先生这美酒的香味,也是有些陶醉,忍不住想要喝上一口。”说完,作势便要倒入口中。
第八十七章 主公
就是好酒,似叶先生这等文雅之人,自然也不会和劣酒,幽幽地酒香甚是醉人。眼看着岳肃便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却听叶先生突然说道:“岳大人,且慢!”
“哦?”岳肃瞧了叶先生一眼,说道:“叶先生为何叫住岳某?”
“我是想问问大人,大人难道就不怕酒中有毒吗?”叶先生淡笑地道。.z
“若是酒中有毒,先生为何要叫住岳某,静等我将酒饮下,不就是了。我本也怀疑酒中有毒,但先生既然这样问了,反而敢喝了。”说完,岳肃再次将酒杯放在唇边。
而叶先生仍是微笑,说道:“能认识岳大人这样的人,实在是叶某的福气,若是你我不是敌人,而是朋友的话,我真愿意和大人对饮三百杯。可惜,这杯酒喝完,你我便要一决生死了。”说完,他忍不住一声叹息,抓起酒壶,再次将酒倒入口中。
“先生要是想和岳某成为朋友,也是不难,以先生的才干,肃加以保举,他朝位极人臣,也未可知。只要先生现在弃暗投明,将斩龙帮的一切告诉岳某,你我便是朋友。日后莫说对饮三百杯,即便是三千杯,又有何妨?”岳肃诚恳地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所谓食君之虑,担君之忧,叶某即已投效主公,便当以死相报。若是叶某现在劝大人加入我斩龙帮,大人难道会答应吗?”叶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斩龙帮乃祸国殃民之辈,岳某怎能与他们为伍。岳某受皇上厚恩,早已许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岂会加入斩龙帮。”岳肃慷慨言道。
“大人说的不错,您受皇上器重,年纪轻轻便加封少保,他朝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叶某是受主公大恩,若无主公,便无叶某,不敢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此生此世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恩。”叶先生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又道:“你说我斩龙帮是祸国殃民之辈,是否祸国,那是从大人的角度来看,若说殃民,在下可不敢苟同。别的不说,单说黄河遭灾,朝廷上勾心斗角,借此机会,排斥异己,只给大人白银五万两。区区五万两,够灾民吃上几日。地方上更不用说,官府勾结奸商,趁机哄抬米价,别说灾民快要饿死,就是那些没受灾的百姓,也快吃不上饭。而我斩龙帮,且不说有何图谋,就王启龙施粥济民,好歹也安抚了上万百姓,要不然,等到大人到此,起码还要多死上几千灾民。首发大人不同于其他贪官污吏,有那雷霆手段,不畏朋党、不畏权贵,这才平息灾情,救民于水火。倘大人与那些贪官污吏一样,那黄河两岸这十多万灾民,将会如何呢?可见,真正殃民之辈,绝非我斩龙帮。”
叶先生倒是伶牙俐齿,斩龙帮的劣迹从他的嘴里一说出来,仿佛成为善举。而且,还令岳肃,一时难以反驳。是呀,要讲殃民,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可比斩龙帮为祸甚多。
“大人一心为国、一心为民,这一点可敬可佩,叶某也是由衷钦佩,怎奈道不同不相为谋,叶某就算再不愿与大人交手,到了现在,也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说着,叶先生又一次举起酒壶,将壶中的所有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随后,顺手将酒壶向后一撇,撞到墙壁上,摔的粉碎。
岳肃微微一笑,终于将杯中酒喝下,也学着叶先生的样子,把酒杯抛出,砸在一旁的墙上。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叶先生一声长笑,站起身来,提起折扇,一按崩簧,剑刃从扇柄露出。
岳肃横剑当胸,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先生,请!”
叶先生也不客气,纵身一跃,跳上桌案,跟着向岳肃扑去,折扇剑直取岳肃胸膛,岳肃挥剑招架,你来我往,片刻功夫,就斗了三十多个回合。
叶先生的剑法轻灵无比,别看剑短,走的全是一个“巧”字。岳肃手中的尚方宝剑,本就比一般的剑要长出一截,走的全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两个人打在一起,一个好似蝴蝶穿花,一个好比蛟龙出海,一时间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如此争斗了上百个回合,两个人都开始气喘吁吁。谁也不是铁打的,从张家祠堂跑到娘娘庙,已经耗费无数体力,现在还能战斗,当真实属不易。打着打着,二人的招数都慢慢弱了下来,动作也比先前要慢上一些。再拼下去,拼的便是长劲了,谁能坚持到最后不垮掉,谁就能获得胜利。
比起后劲,岳肃明显更胜一筹,又过了五十多个回合,叶先生显然是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二人打的如火如荼,谁也没有注意到,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人身穿一套红黑相间的袍服,在本就黑的暗道内,更是令人无法察觉。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黑色的骷髅面具,显得诡异、骇人。
眼瞧着,叶先生便要不敌,这人似乎有些急了,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悄悄地朝前走去。当即将步入石室之时,他突然加快脚步,提剑朝岳肃刺去。
岳肃背靠对方,虽说没有看到来剑,但警觉性却是相当的高,不等剑尖及身,便已感到不好,连忙就势向旁一闪,躲过这一剑。在岳肃对面的叶先生看的清楚,喊了一声,“主公,您怎么来了?”
言罢,是精神大震,舞剑攻向岳肃。
面具人没有说话,转身冲向岳肃,与叶先生联剑猛攻岳肃。
岳肃已经是强弩之末,拼尽全力打败叶先生倒还可以,可眼下对方来了帮手,此消彼长,瞬间落于下风。岳肃以一敌二,眨眼之间,三人又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岳肃招招防守,没有攻过一招。
是呀,以叶先生的实力,就已经和岳肃是旗鼓相当,何况又多上一个。好在这个面具人,看似骇人,本事却是很高,两次岳肃险些中招,都是因为这厮慢了半拍,才让他有惊无险的避开。
这时,面具人似乎是着急了,长剑撩出剑花,一连攻出三剑,剑剑刺向岳肃的要害,岳肃的反应本就慢了,被逼得是步步倒退。叶先生看准时机,身子向前猛欺,短剑疾刺岳肃腋下。
这一剑甚是狠辣,岳肃想要招架,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就在这一刻,只见他左臂一抖,一道寒光从手中射去,直取面具人。
面具人吓了一跳,万没想到,岳肃还会丢暗器,急忙躲闪。脚步向旁一错,躲过暗器,然而,却不知他是闪到了腰,还是怎么了,竟在这当口,弯下腰,用手死死按住左肋。口中还出一声痛呼,“啊……”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岳肃如何能够放过,将背心卖给叶先生,紧步向前,手中长剑是分心疾刺。“扑”地一声,长剑贯胸而过,鲜血溅洒而出。
“主公!”看到这一幕,叶先生仿佛是惊呆了,本来一剑就能刺穿岳肃的背心,却缓了一缓。
趁此时机,岳肃飞拔出尚方宝剑,左腿一个烈马扬蹄,向后踢去。
别看岳肃没有回头,但这一脚踢得极准,正是叶先生的手腕,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叶先生现在已反应过来,但也要再次,全无机会,慌忙收剑,向后退去。
面具人已受致命重伤,岳肃哪还会去理会她,转过身来,猛攻叶先生。大难不死,岳肃精神更震,手中尚方宝剑好似游龙一般,是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猛过一剑,直令叶先生是无从招架,只等步步倒退,不一刻功夫,就被岳肃逼到墙角,眼看着便要毙于剑下。
“咔!”
突然间,石室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岳肃正攻的猛烈,乍一听到这声音,连忙向旁蹿了两步,扭头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他的背心登时被冷汗浸透。
原来,石室入口之处,上方有一道石墙,正快落下,眼瞅着便要砸到地上。岳肃将叶先生逼到对面墙角,距离入口还有二十多步,想要冲出去,哪里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墙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笑声,现在完全可以断定,面具人确实是一个女人。“岳肃,即便我不等将你手刃,但能将你活活困死在此,也死而无憾。叶先生,对不起了,能和赫赫有名的岳青天死在一起……也算是你的荣……”
面具人的话没有说完,便再不出任何声息,无力地倒在地上,石门就此封闭,留下岳肃与叶先生。
看到石门将石室封死,岳肃的斗志瞬间被熄灭,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顺着墙壁,瘫软地坐到地上。
是呀,他已经拼尽全力,他太累的,累的连再提起剑的力气也没有了。
墙角的叶先生,似乎连岳肃都不如。本就快要闭目待死的他,更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脸上闪出一丝凄苦的笑容,楠楠自语道:“二小姐,您好狠呀,这个机关,你竟然连我也没告诉。也罢,正如您所说,能和岳大人死在一起,也是我的荣幸。”
说完,叶先生合上了眼睛。看他的样子,仿佛是想就此长眠不醒。
第八十八章 迷图
准备将对方一网打尽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先生听罢,是摇头苦笑,说道:“枉我自视甚高,自以为得逞,没想到一直都被大人牵着鼻子走。大人高才,远在叶某之上啊。对了大人,还想请教,您说在张家祠堂下面,什么也没挖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祠堂内的机关,我是想不出破解之道的,但设想,供奉灵位的石台也就那么大,能装什么宝贝,我专门问了张国邦,他说祖上传下来的,起码也得家财万。 于是,我就断定,那个机关不过是通往地下的暗门,何必拘泥于打开机关从门走,干脆直接将地上的宝藏挖出来,不就行了。结果令我大跌眼界,祠堂下面是挖地三尺,是什么也没有,就差祠堂大厅给挖塌了。现在想来,这个宝藏,或许就是个骗局。“岳肃摇头笑道力
“不管是不是骗局,大人不还是将我等钓进去了么。和沈万三相比,大人才是最大的骗子。”叶先生爽朗地笑道。
”骗不骗的,都已经无所谓了。总之,我不是也把自己骗进这瓮中了么。“岳肃也是笑着说道。说完,岳肃将仕女图展开,因为被鲜血凝住,不少地方都撕坏,当他彻底将图展开时,整张仕女图是七零八落。
叶先生朝仕女图上瞥了一眼,随即便惊呼一声,“咦?”
“怎么了?”岳肃连忙转头看向叶先生。
“你看这个。“只见叶先生抬手指向仕女图的左上方。 c
叶先生却不知这是什么,信口问道:“大人,这是何物?” 岳肃哈哈一笑,说道:“不瞒先生,这便是仕女图的正本,被你偷的那幅,其实也是临摹的……”
当下,他也不隐瞒就将自己早就看出菊儿来历不正故意摆了个引蛇出洞之局随后跟踪 准备将对方一网打尽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先生听罢,是摇头苦笑,说道:“枉我自视甚高,自以为得逞,没想到一直都被大人牵着鼻子走。大人高才,远在叶某之上啊。对了大人,还想请教,您说在张家祠堂下面,什么也没挖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 ”祠堂内的机关,我是想不出破解之道的,但设想,供奉灵位的石台也就那么大,能装什么宝贝,我专门问了张国邦,他说祖上传下来的,起码也得家财千万。 于是,我就断定,那个机关不过是通往地下的暗门,何必拘泥于打开机关从门走,干脆直接将地上的宝藏挖出来,不就行了。结果令我大跌眼界,祠堂下面是挖地三尺,是什么也没有,就差祠堂大厅给挖塌了。现在想来,这个宝藏,或许就是个骗局。“岳肃摇头笑道力 “不管是不是骗局,大人不还是将我等钓进去了么。和沈万三相比,大人才是最大的骗子。”叶先生爽朗地笑道。
”骗不骗的,都已经无所谓了。总之,我不是也把自己骗进这瓮中了么。“岳肃也是笑着说道。说完,岳肃将仕女图展开,因为被鲜血凝住,不少地方都撕坏,当他彻底将图展开时,整张仕女图是七零八落。
叶先生朝仕女图上瞥了一眼,随即便惊呼一声,
“咦?”
“怎么了?”岳肃连忙转头看向叶先生。
“你看这个。“只见叶先生抬手指向仕女图的左上方。
这个位置,原本是题着《念奴娇赤壁怀古》这首词,而此刻一瞧,上面竟变成一个血色的太阳。中间的几个字,已经掉了,周边的还完好无损,透过血迹,能够看的清楚。然而,在字迹上却有一条金线,这条金线是从右手第一排的”千“字开始,向内套圈,其中牵连二十多个字,而最内侧因为有四个字已经掉了,所以看不出,最中心连接的字是什么。不过就四个,分析也能参出个大概。
两人看到这一幕,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按这个顺序解开机关!”
说完,对视一眼,会心一笑,随即又是一阵盎然。都到这乒田地了,就算知道解开机关的方法,又能如何?,
岳肃将图丢到一边,说道:“没想到这机关图遇到了血,才能解开。咱们误打误撞就算破解,也是无用。再者说,不过是一块石台,里面就算装满宝物,又能有多少。”
“我拼死拼活想要得到机关图,打开宝藏,现在机关图解开,却对那宝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人就是这样,既知将死,世上的一切已不再重要。不过也好,总算没有了遗憾。人这一生,明白的死去,总比揣有疑问的走,要舒服的多。“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他的话,竟然一下子点醒了岳肃。“是呀,明白的死,总比带着疑问,走的舒服。” 岳肃的眼睛闪了一下,说道:“叶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有什么事,大人尽管问吧,叶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斩龙帮一直跟朝廷做对,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你们的帮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岳肃说出胸中的疑问。
“我们斩龙帮自然是打算推翻大明的帮派,其中人物众多,不少有来头的人物,连我都不太清楚。不说是隐藏起来的人物,就单说我们的主公,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州刻见到的那人所穿的服饰,便是主公一向的穿着,他的骷髅面具,就从来没有摘下过。不过被大人杀掉那人,却不是我们的主公,乃是主公的二女儿,也就是张国柱的夫人米君。她能被大人一剑刺死,看那样子,想来是牵动的伤口,这也是大人福大命人“……“叶先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碧绿色的玉棒,玉牌上刻着一条苍龙,在龙背之上还插着一柄刀。
斩龙令!岳肃见过不少,只是还从没见过玉牌。刚要开口寻问,就听叶先生说道:“斩龙帮分六个等级,为玉、金、银、铜、铁、锡,其中玉牌为护法身份,在帮中地位崇高,仅次于主公。金牌次之,为堂主,斩龙帮下共设四堂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看似金牌的地位低于玉牌,其实权利却在玉牌护法之上,帮中的护法,起码能有六七个,而金牌堂主就只有四个,麾下也管着上千人。银牌为舵主,每堂下设两个分舵,舵主的权利已是很大,就像王启龙,整个河南境内的斩龙帮中人,皆归他调遣。铜牌为副舵主一级,铁牌为正事核心弟子,锡牌为外围弟子。嗯来大人手中,应该有不少铁牌和锡牌吧。”
叶先生说完,又是展颜一笑。
斩龙帮的情况,岳肃今天终于了然,不过还真就没有什么用了。他点点头,又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初次来偃师县时,你们为何要刺杀于我?如果没有这桩事,我也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偃师县,或许你们现在已然得手。”
“呵……”“叶先生一声苦笑,说道:“大人啊,并非我斩龙帮想要刺杀你,而是别人来刺杀你,还将这个黑锅扣到了我们头上。大人遇刺那天,我带着手下也在县城内,被那帮人一搅合,差点连累的我等无路可走。无奈之下,我才找到他们联手,一起夺门逃起……”“跟着,叶先生就将偃师县内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从在祠堂撞见另一伙人,到一起夺门出城,都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岳肃听完之后,不禁是疑虑重生,说道:“照先生这么说,刺杀我的人的确不是你们斩龙帮了?”
“当然不是。”叶先生肯定地道。
岳肃相信,此时此刻叶先生是绝不会隐瞒自己的,心中更是疑惑,喃喃自语地说道:“他们既不是斩龙帮,又会是什么人呢?这帮人表面行刺于我,但看模样,其实是行刺告状之人,看来,这其中定有天大的隐情与冤情。要想找出这帮人的来历,就必须从告状之人的身份下手。“。),
第八十九章 如果能活着出去
听到岳肃喃喃自语,叶先生咯咯一笑,说道:“岳大人,现在还打算研究案子呀?”
“啊……哈哈哈哈……”岳肃先是一愕,随即开怀大笑,说道:“糊涂了、糊涂了……都到这个时候,外面的一切已都与我无关。真相到底如何,还是随风而逝吧。”
接下来,两个人不在去谈正事,聊得只是些风月。什么天南地北的奇闻杂谈。别看叶先生的年纪不大,但似乎走过不少地方,见闻甚是广博,这一点令岳肃是由衷的钦佩。不过岳肃有两世的积累,上辈子看过不少电视剧,讲起一些传说典故,也叫叶先生直竖大拇指。.z
两个人谈的兴致盎然,洞中无日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越谈越投机,大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聊着聊着,叶先生突然问道:“岳兄,倘若你我要是能够出去,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岳肃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珍惜身边的人,给他们最大的幸福。”
说完,岳肃看向叶先生,说道:“你呢?”
“我……”叶先生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如果我要是能活着出去,我想……”
一支笔难写两头之事,再说岳肃追击叶先生离开祠堂大院之后,院里是是混乱不堪,官兵和叛匪拼死激战,仗着房上的弓箭手,下面的叛匪是一片片的倒下。
叶先生麾下的心腹六人,其中两个已然战死,剩下的四个,已经被隔开,各自为战。这四人的身手都不弱,怎奈两边房上全是弓箭手,想要谁也不敢露头,成为箭靶子,只能在人群中厮杀,向门口集中。
双方的人数,从敌众我寡,终于转为我众敌寡。护军和李忠的镖客,将叛匪夹在门口的位置,已成包围、夹攻之势。不过这样一来,弓箭手的威力,明显降低不少,毕竟外圈是自己人,谁也不敢乱射。
如此一来,叛匪的精神头才振奋一些,王启龙大声呐喊,“跟官军搅在一起,让房上不能放箭,大家好趁机杀出去。”
叛匪听了这话,立即会意,和官兵打成一团,双方纯粹成了近身肉搏。王启龙的战斗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将手下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抵住后面的护军,一部分去夺门。
李忠、曹瑜等人守在门口,也是拼命阻拦。对方那伙人,就是当初劫他们镖的人,不少好兄弟都死在对方手上,李忠、曹瑜早就想找对方报仇,苦于寻不到机会。今天难得有官兵配合,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岂能让对方跑了。大家伙誓死不退,一个倒下,马上由后面的补上。尤其是李忠、曹瑜,功夫绝不亚于对方的好手,接连砍到不少人。
时间慢慢过去,双方在院子里激战了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足够金蝉他们带兵返回。
在剿灭曹格的部属之后,殷柱的人留下清理战场,金蝉和厉浩荃带领人马回来报捷。这一回,二人带的不是巡检衙门的兵丁,而是护军,那些杂牌,还是留下清理尸体吧。这是岳肃的吩咐,他嘱咐金蝉,只要歼灭敌人,就要立刻回师报捷。
金蝉和厉浩荃带领三百人赶回,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人已进了县城,直奔张家祠堂。当他们赶到祠堂之时,里面还在打呢,只是守门的镖客已经死了十多个,估计再过一会,便要顶不住了。
金蝉一看到这副情景,连忙喊道:“师兄,快快让开!让我的人进去!”
李忠听到金蝉的喊声,是大喜过往,当下喊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兵到了,跟我冲啊!”
适才金蝉的喊声,曹瑜等人自是听的清楚,精神头登时就来了,跟着李忠向里面冲去。金蝉一声令下,带领护军,如潮水一般,向里面涌去。
崩溃!斩龙帮的叛匪彻底奔溃了,原本以为冲去门口,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对方的援兵来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援军的到来,官兵士气大振,简直势不可挡。斩龙帮的叛匪们,已经失去抵抗之心,四散逃命。现在也顾不得房顶的弓箭手了,只想着跳出墙外,离开这个修罗场。
叛匪越乱,死的越快,弓箭手还怕射错了人,现在你们都散出来了,正好有了目标。弓箭如雨点般射下,随后就又二三十人接连倒下。
一方士气如虹,一方溃不成军,胜负太过明朗,不一会功夫,叛匪便被斩杀殆尽。斩龙帮中人,也不是各个不怕死,以前的死士,都是精挑细选的,现在这么多人,鱼龙混杂,怕死的大有人在,一看大势已去,是缴械投降。
王启龙倒是条铁汉,武功也相当不弱,甚至还强于叶先生的几个手下。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好。
胡拴柱今天也在房上,毕竟上次的夺门之战,他是有参与的,只是他的功劳,岳肃并不知道。岳肃只知道,对于这些经历过阵仗的士兵,要用在关键时刻。所以,他们那二十名弓箭手,今天全在房上。
岳肃早有交待,让这帮人在自己的箭做下记号,以便打扫战场后,论功行赏。以至于,大家伙都是卯足了劲射,现在叛匪彻底崩溃,更是打捞战功的好机会,大人曾经许过愿,射死普通叛匪,给一两银子,要是级别高些的,就是五两。
胡拴柱张弓搭箭,寻找自己的目标,只见一个白衣道姑,打算翻墙逃走。别看这家伙眼邪,可心里是有数的,但凡那些穿奇装异服的,肯定是高级叛匪,射死一个顶五个。于是,这家伙瞄准白衣道姑,一箭射去。
“嗖”地一声,羽箭划空而出,距离白衣道姑的位置,偏了能有两尺,直奔那没有人的院墙射去。
王启龙见那边无人,准备跑到那里翻墙逃走,几步跑了过去。也是他的度太快,也是太过凑巧,来到墙边,刚要纵身之时,胡拴柱的那一箭来了。“扑!”地一声,正好给王启龙来了个透心凉。
就因为这一箭,后来论功行赏,胡拴柱竟被提拔为把总,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王启龙一死,斩龙帮叛匪更无斗志,那些铁杆,见跑不了就力战而死,不是铁杆的,是立马投降。只是叶先生那四个手下,却分头逃了出去。
铁虬指挥人马绑缚俘虏,打扫战场,结果却没现岳肃的影子。这一下,铁虬和急了,连忙找到金蝉,寻问对策。金蝉也有些慌乱,只知道让人封锁城池,在城内四下寻找。
好在熊廷弼的眼界高,告诉金蝉他们,既然院子里没有大人的尸体,那大人肯定是追击敌人去了。想找到大人,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张家,另一个便是叛匪的巢穴。
厉浩荃带人去张家搜了一圈,也没找到岳肃,不过却现一个丫鬟抱着一个孩子。厉浩荃没有当回事,是转身就走,而这个丫鬟当看到官兵来搜,似乎意识到什么,在官兵前脚走后,带着孩子立刻逃出府去。
只能去找叛匪的巢穴,熊廷弼早有预见,玉龙山坳是最有可能藏匿叛匪的地方。他一方面带人前往玉龙山坳,一方面派人去洛阳通知岳夫人阮傲月。毕竟大人失踪是大事,不能瞒着夫人。
熊廷弼带人进了玉龙山坳,现了里面的娘娘庙,可惜并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影子。不过,通过里面的迹象,他可以判断,这就是叛匪的老巢。于是,撒开兵马,在山坳中四下寻找。
找了一个多时辰,在后山现了一条腰带,铁虬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岳肃的。大人既然来过这里,那还等什么,继续分头找。玉龙山坳也不小,一直搜到晚上,也没走遍。
洛阳的阮傲月等人,一听说岳肃丢了,急的是七上八下,也不收拾行装,众人就骑马赶去偃师县。得知熊廷弼带了去了玉龙山,这才又马不停蹄的赶来。
她们是连夜赶路,沐天娇连仪仗都没乘,就领着关羽等骑马的赶来。度不可谓不快,在次日下午,进入玉龙山。
金蝉将腰带交给阮傲月,请她拿主意,阮傲月身边带着小黑,让小黑闻着气味寻找。
大家现在都聚在娘娘庙的大殿里,本以为小黑闻过之后,会出去,谁曾想经常跑到供案之下,冲着石壁大叫。
看到如此情形,连傻子都会明白,这供桌下面,肯定是暗道。这么多人马,谁会费劲去找机关,熊廷弼一声令下,官兵拿着大锤就是一通砸,片刻功夫,便露出下面的地道。
几个女的都十分担心岳肃,根本不去考虑下面有没有危险,就争先恐后的冲了下去。到了下面,大家伙一起大声呐喊。
“夫君!”“岳大哥!”“老爷!”“大人!”……
下来的人可不少,有个几十号,那喊声小了么,登时传入里面的石室。
此刻的石室之内,叶先生正待回答岳肃的问题,结果话只说了一半,便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自己的人来了,岳肃陡然跳了起来,精神头也来了,几步冲到墙边,大声喊道:“傲月!我在这里……”
状态好差,感觉好累,刚刚睡着了。另外两章,现在开始撵。
第九十章 开封七公子
岳肃这一嗓子,可以说已经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用歇斯底里来形容也不为过。外面的人一下子就听到,阮傲月等人拼命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夫君,你在里面吗?”
“岳大哥!”“老爷!”……
“在!我在!”岳肃大声叫道。人都有求生**,岳肃自然也不例外。.z
不一刻功夫,阮傲月等人跑到石门之前,同时还现地上有一具尸体。“夫君!你在石门里面吗?”
“是!”岳肃回答道。
“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将石门打开!”阮傲月大声说道。
“石壁旁边,可能有机关,你先摸摸看!对了,你看没看到外面有具尸体,机关应该在尸体的旁边。”岳肃说道。
“好!”阮傲月依言,在尸体旁的墙壁上来回摸起来。
有这么多人在,岳肃可以确定,自己肯定是能够出去的。就算找不到机关,还可以砸,挡在前面的又不是钢板,几榔头下去,就能砸开。即便不及,还能挖地道呢.
“摸到了,摸到了!”很快,外面响起阮傲月激动的叫声,与此同时,就听“咔”地一声,石壁慢慢向上提起。
当石门提起能有一米来高时,李琼盈第一个冲了进去,一把扑进岳肃的怀里,紧跟着就是阮傲月、杜十娘、沐天娇。阮傲月冲进去后,紧紧地将岳肃搂住,真情流露地嚷道:“夫君、夫君……”
在听说岳肃失踪的消息后,阮傲月急的焦头烂额,生怕岳肃出什么事。也不知为什么,她是那样的着急。从来和岳肃没有亲密举动的她,在这里,竟然把岳肃紧紧抱住。
杜十娘的担心之情,一点也不亚于阮傲月和李琼盈,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走到岳肃身边,关切地说道:“老爷。”
沐天娇更是要控制情绪,这里这么多人,要是抱上去后,再被传出去,那成何体统。
金蝉、铁虬、杨奕山、熊廷弼等人才都冲了进来,围了一大圈,是问这问那。
岳肃倒也没有隐瞒,将追击叶先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追到这里,又是如何被关在里面。等他说完,大家伙一起朝墙角看去,“咦?”这里哪有什么叶先生的影子。
岳肃连忙四下望去,石室内除了自己的人,再没有其他人,叶先生已然消失不见,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自己的尚方宝剑。
原来,叶先生一听到岳肃的人来了,连忙拿着尚方宝剑,从墙角转移到靠近石门的这边角落。待到石门开启,众人将岳肃围住,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他走到从容不迫,走廊里即便有官兵看到,但因为太黑,也不知是谁,还当是自己人呢,并没有加以拦阻。最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人家叶先生爬出暗道,在大殿内遇到官兵后,还敢举着尚方宝剑,扬言说是在此找到大人,要为岳大人办差,让人准备马匹。
管事的基本上都下去了,剩下的士兵,也就是看守、护卫,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没见过叶先生,但大人尚方宝剑,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料想下面有那么多自己人,总不可能是有人抢了大人的剑吧。
于是,还给叶先生准备好马,让他堂而皇之的离去。
岳肃见人和剑都没了,当即反应过来,他猜到叶先生会去哪里,当即领着大伙朝外赶去。到了上面,护军们连忙行礼,岳肃顺嘴问道:“刚才是否看到,有人上来?手里还拿着尚方宝剑。”
“回大人,是有一个人拿着尚方宝剑上来,还让我们给他备马,说是为大人办差。现在人已经走了。”一个护军答道。
“什么?赶紧备马!”
岳肃实在没有想到,叶先生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还敢冒充是自己人。等到马匹准备好,他带着骑兵先行追去,目标自是张家祠堂。
因为斩龙帮一役,偃师县的城门管理相当严格,进城还能容易点,想要出城,那是无比困难。不把你从头到脚搜上两遍,走都别想走。张家祠堂,这次是真的查封,门前有不少官兵站岗。
岳肃率人来到祠堂,进门之后,直奔里面大厅。一进大厅,结果和自己想象的是一模一样。
机关已经被打开,露出一个一尺多宽的暗格,里面有什么东西,现在无从而知,只能看到有一把剑放在里面。
金蝉上前,将剑取了出来,确是岳肃的尚方宝剑,剑身上还绑着一封信。金蝉将信取下,呈给岳肃,岳肃撕开一瞧,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尚方宝剑完璧归赵,岳大人,后会有期。”
字体十分娟秀,和上次菊儿留下来的,完全相同。岳肃摇头苦笑,叹道:“叶先生,你还是赢了一次。多谢你将尚方宝剑留下。”
尚方宝剑是皇上御赐之物,这东西要丢人,罪名可大可小,最大可以抄家杀头。
两天后,岳肃决定离开偃师县,返回开封。这里生的事情,自是要原原本本奏于朝廷,大牢里张国邦等几名张家有点脸面的人,也都先行释放。
这几个人出来后,竟然还不肯示弱,找到岳肃门前,让他归还黄金。岳肃的心情本来就不爽,没想这帮人还敢得寸进尺,登时说道:“张国柱冒功请赏,欺君罔上,此乃抄家灭族之罪。本部院现已奏明皇上,你们就等着陪他一起下去吧。至于黄金,本部院是一两没看到,下去之后,你们自己去问问沈万三吧!偃师县,再将他们还押大牢,等待皇上落!”
明朝可没有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说,张国柱冒功欺君,一经查实,便是灭族。这是已经上奏朝廷,怎么落,要由皇上来定,但总而言之,是要去蓟镇核实的,一旦确定,张国柱的全族是好不了。
张国柱现在是死了,可被他害死的那么多官兵,总是要讨个说法,以儆效尤。
再次将张国邦等人收监,岳肃回师开封。这些天,岳肃都在研究,谋刺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对于叶先生的话,他是深信不疑,毕竟当时的情况,叶先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回到开封巡抚衙门,岳肃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童胄,让他将这段时日邹家的动向,说上一说。毕竟遇刺之前,邹家有四车人出城,动向不明,四辆马车上能坐的人数,倒是和叶先生所说的刺客人数差不多。
结果,童胄的回答,更是曾加了岳肃对邹家的怀疑。走的时候是四辆车,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两辆。
刺杀朝廷巡抚,那是要灭族的。自己是邹佳仁的门生,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过节,怎么看,邹佳仁也万没有理由派人行刺自己。单凭这一点就怀疑对方,实在有些不妥。
不过,刺客明摆着不像是刺杀自己,而是要刺杀告状之人。告状之人,难道说,和邹家会有什么关联?
岳肃不敢肯定,但可以去证实。告状人操着的是河南口音,如果真的是和邹佳仁有什么关系,完全可以在开封城内求证,看有没有人认识他。
温亭松的尸体已经腐烂,被岳肃秘密下葬,图像一直留着,在偃师县附近打听了好久,也没有人认识。于是,岳肃安排李忠、孔刃等人,继续拿着图像,在开封城内暗中走访。
第二天一早,李忠等人分头出外闲逛,李忠和孔刃跑到一家刚开门的骨头馆,点了两壶酒,一盆骨头,因为是第一单生意,掌柜格外殷勤。
二人吃了两杯,啃了块骨头,就被掌柜喊了过来。李忠抹了抹手,从怀里掏出画像,指着上面的人,说道:“掌柜的,您认不认识上边这人呀?”
谁料,掌柜只看了一眼,就说道:“认识,这不是温亭松温公子吗?你们要找他?”说完,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二人。
一听说掌柜的认识,李忠与孔刃对望一眼,随后由孔刃说道:“我们是在洛阳开古玩店,他卖了幅字画到我们古玩店,我们掌柜一时走了眼,把赝品当作真品收下。本来么,按照行里的规矩,收了也就收了,自认倒霉就是,谁曾想,这幅画又被人当真品买去。买画的这人,竟然是国丈老爷,开始没有现,结果几天后,被高手认出,找上门来。别人的可以不退,但国丈爷有权有势,谁敢不给退。我们掌柜便要原数奉还,可国丈家硬是不干,非要掌柜按三倍赔偿,否则就要告上衙门。这等事,要是一上衙门,咱们这等小店,也不是要倒霉,掌柜只能咬着牙赔了三倍的银子。这笔钱一掏出去,店里是一文钱也不剩了,好在记得卖画的这位爷是开封口音,为了周转,我们掌柜的才让我们跑到开封,寻找于他,希望他能按照当初的半价,把画收回去,我们小店也好维持。”
“原来是这么回事。”掌柜的笑了起来,说道:“温公子那可是我们开封城内有名的才子,当初和张瑾、刘芝几位爷,并称开封七公子,书画上也是极有造诣,你们被他临摹的画骗了,也是情有可原啊。”
孔刃刚刚本是信口胡扯,岳肃曾嘱咐过他们,告状之人是个书生,让他们不要穿帮,他这才顺口一说。不想,竟然歪打正着。
当下,孔刃又连忙问道:“不知温公子的家,现在何处?”
听了这话,掌柜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没了,都没了,全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