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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全文阅读

作者:凤之翼     明末中枢一木匠txt下载     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亓诗教

    叶先生这边有一个眼如铜铃,鼻如黄牛的大汉,这汉子力气极大,手里轮着一条大棒,连续扫倒几名官兵,冲到洞内,与叶先生汇合。二人似乎早有默契,帮他抵住官兵,他直接冲到城门之前。

    碗口粗细的门闩,被他一把托起,紧跟着拉开城门。

    “弟兄们,扯呼!”城门一开,老牛大喊一声,第一个朝城外跑去。

    叶先生也不怠慢,第二个冲了出去。余下众人是纷纷朝外奔逃。谁都知道,落到后面的,被官兵围住,那是必死无疑。这一来,叶先生的手下与邹枫这帮人可都红了眼,大家拼命向前。

    一夫拚命,万夫莫敌,官兵见对方都红了眼,未免有些胆怯,接连让二十多人冲了出去。寒莲忍着伤,与紫梅拼死拉着邹枫逃出城外。

    这世道,有时想死的,他却死不了,越是怕死的,还越容易死。被铁虬砍掉一只手的那位,本以为是必死无疑,谁曾想,因为勇往直前,左手拿刀,给邹公子开路,竟然平安无恙地冲了过去。

    闻警赶来的官兵终于到了,当他们到时,只剩下几个倒霉蛋被挡住,大家联手,轻易屠戮。

    刚刚那一战,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岳肃那时候,已然睡觉,当他闻讯带领仅有的近百名骑兵赶来时,人都逃走半天了。即便如此,岳肃也派铁虬率骑兵立即去追,一定要活口。

    城内一共斩杀敌人二十余名,其中大部分都身佩斩龙帮的信物,只有五人身上没有,这五个人自然是邹枫的手下。岳肃自然不会想到,这是两伙人,毕竟斩龙帮的人,也不一定就会时刻将令牌带在身上。

    官兵死近三十人,伤三十多人,可以说,能死这么少的人,完全是对方无心恋战,以及弓箭手的帮助。

    岳肃向城上把总寻问了当时情况,得知敌人能有四十多号,倒和铁虬说的数字相吻合,看来城内的叛匪是全跑了。

    生气归生气,但事情已然如此,守卫城门的卫兵也不是没尽力,只能说敌人太过强悍。无奈之下,岳肃又行文各地,让兵马不用来了,省的再来回折腾。

    等到天明,铁虬带着骑兵返回。他可没有把人马分散,而是集中追赶,要知道,对方可是悍匪,骑兵本就不多,要是分散了,碰上敌人,还不知道谁把谁灭了,随便还把马送给人家。

    铁虬这一路,也有收获,先后追上三名叛匪,结果这三人倒也顽强,全都力战而死。铁虬在他们身上搜出斩龙帮令牌,而且全都是铁牌。这一次斩龙帮中人,搜出的牌子,全都是铁牌,可见都是帮中的核心帮众。只可惜,没有一个活口。

    对于战死和负伤的士兵,岳肃优价抚恤,死的给纹银五十两,伤的给银十两,一点事都没有的,也一人给了二两。不过这只限于拱卫城门的士兵,增援的部队赶到时,都快结束战斗,该打扫战场了,还赏什么。

    那些受伤的士兵,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是咧嘴直笑。虽说大人平时抠门,但有事的时候,还是真赏的。没受伤的,都恨不得自己为什么没挨上一刀,反正都是公费医疗,那十两银子,够快活多久呀。

    岳大人现在不差钱,抄来那么多银子,他可便宜行事,赏给有功将士,记个帐就是。

    刺杀事件这个屎盆子,彻底扣到斩龙帮的头上,城内已经没什么事,岳肃准备渡过黄河,到北岸继续发放寒衣。…,

    可这一天,县衙外来了一位客人,送上名帖,点名要见邹佳仁。

    邹佳仁现在和岳肃、罗振强在大堂,商议渡黄河的事宜,门外差役禀报,“启禀三位大人,外面有一位自称叫作亓诗教的人登门求见邹大人,现有名帖在此。”

    亓诗教的名头,岳肃并没听过,但是邹佳仁和罗振强那是知道的。尤其是邹佳仁不但认识,而且还是老相识。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齐党的领军人物,当年方从哲得势之时,亓诗教那是炙手可热,人人都来巴结。后来方从哲倒台,他于天启元年三月自请致使,所以岳肃进京时,人家已经不在朝廷,故不认识。

    作为齐党中人,邹佳仁一听说亓诗教到来,知道定有要事,接过名帖,亲自出门迎接。将亓诗教接进大堂,邹佳仁彼此介绍,岳肃一听说是老前辈,连忙招呼,彼此尽了礼数,然后二人告退,前往后衙值房叙话。

    到了值房,将门关上,落座后,邹佳仁说道:“静初兄,您不在莱芜老家,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

    亓诗教字静初。

    “泰德,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确是有一件事相求。”亓诗教说道。

    泰德是邹佳仁的字。

    “你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愚弟力所能及,定然在所不辞。”

    “有这么一桩案子,想来你也听说,就是龙门会上,镇北伯张国柱的儿子张襄被毒死一案。”亓诗教说道。

    “龙门会时我倒是在场,记得当时有一个学生死于擂台之上,当时验尸说是心疾猝死,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就是他。听说刚开始的时候验尸说是心疾猝死,结果半个时辰后,发生尸变,确定为中毒而死。洛阳知府施桐审理此案,一开始难觅凶手,但禁不住镇北伯三番两次的催促,最后便将与张襄同台较量的魏翰铭定为凶手,说他因妒生恨,毒死张襄。魏翰铭矢口否则,虽说没有证据,怎奈屈打成招,最后定为死罪。这魏翰铭的父亲魏儒珀以前是都察院山东道御史,与我相熟,也是同道中人。他死在任上,故世前曾托同年万印克照顾其子,万印克刚从河南调到山东当学政,魏家人在定案之前就去请他说情。为此事万印克专程跑了趟洛阳,谁料那根本不买账,硬是定了死罪。万印克没有办法,跑到莱芜来找我帮忙,大家都是同道,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可我现在,赋闲在家,说话也不顶用,想起你在河南的布政,是施桐的顶头上司,特此赶来,希望你能够帮忙开脱,救下魏翰铭的性命。”

    说到底,问题很简单,不管是魏翰铭的父亲,还是万印克、亓诗教,包括邹佳仁,大家都是齐党人,自己人有难,怎么也能搭上一把手。

    邹佳仁想了一下,说道:“静初兄,这施桐是东林一系,仗着朝中有人撑腰,一向也不怎么将我放在眼里。而且我又不管刑狱,这方面实在难以说的上话。不过这桩案子,不知是不是证据确凿,若是真如静初兄所言,是屈打成招,我倒可以给静初兄指一跳明路。”

    “哦?”亓诗教听了邹佳仁前面的话,神色有些暗淡,正暗自感叹人走茶凉,可听了后面的话,眼睛一亮,说道:“什么明路?”

    “静初兄您刚刚不是也看到,河南巡抚岳少保坐在堂上。岳大人素有青天之名,这等案子要是告到他那里,他保管出面做主,重审此案。但前提是,一切都如静初兄所言,魏翰铭是冤枉的。”邹佳仁郑重地说道。…,

    “这……”魏翰铭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亓诗教也不敢确定,他只是听万印克说的。犹豫片刻,亓诗教拿定主意,说道:“好吧,我这就去前面见岳少保。”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有机会总比没有好。

    随后,邹佳仁带着亓诗教回到正堂,亓诗教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案子的始末说了一遍。表示希望岳肃出面,帮忙重审此案。

    这案子的大概情况,岳肃已经从张家得悉,心中有个疑虑,那就是这奇毒是从哪里来的。这等罕见的剧毒,有钱也不一定有地方买。

    于是,岳肃当即答应,亲自赶往洛阳,查明此案。至于到黄河北岸发放寒衣的事,岳肃就让邹佳仁、罗振强前往,并让厉浩荃主管押运寒衣。同时,又让人去开封送信,让阮傲月带着小黑前来协助。

    ‘岳剃头’再次来到洛阳,又让这洛阳城内的百姓小小地轰动一把,那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则是又一阵心惊。

    像洛阳这种大城市,有专供高官到来时,居住的馆驿,岳肃暂时下榻在此,充作巡抚行辕。刚刚安顿,他就带人前往知府衙门,知府施桐那是笑脸相应,本欲将岳肃请到花厅奉茶,而岳肃只说是谈公事,到二堂即可。

    到得二堂,岳肃喧宾夺主,坐到公案之后,这个举动,令施桐心惊肉跳,更是小心地伺候。

    “施大人,记得龙门会时,本部院曾看到有一名书生死于擂台之上,当时仵作验尸,确定为心疾猝死,本部院因为有事,也没有再行过问,匆匆赶回开封。前些时日,听闻那书生并非心疾猝死,而是中毒身亡,如此奇毒,本部院从未见过,所以抱着好奇之心,想一看究竟。这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跟我说说。”岳肃坐在公案之后,平淡地说道。

    施桐陪在旁边,见岳肃问起这桩案子,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这案子现已审结,凶手就是那个与死者张襄同台比试的书生,名叫魏翰铭。现他已如实招供,是因妒生恨,故毒杀张襄。”

    “哦,那毒死张襄的毒,不是叫什么名字?”

    “此毒名叫无色毒,据魏翰铭供认,这种毒药极为罕见,他也是只有一点点,在擂台上,趁机洒出,致使张襄中毒。”施桐说道。

    无色毒?岳肃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目,或许也是自己孤陋寡闻吧。他淡笑道:“那这种奇毒,魏翰铭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这个……魏翰铭说是无意中从野外发现的。当时他也不知此毒的名堂,连无色毒这个名字,也是他后来给取的。”施桐说道。

    岳肃点点头,心中疑虑顿生。他见过张襄的尸体,就尸体上的腥臭和腐烂程度来看,中的必是一种狠辣之毒,这种毒药,可不是无意中就能发现的,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不说别的,就说你当时发现多少,又如何知道具有毒性,是否实验过,况且魏翰铭只是个书生,并不是郎中,没事跑野外采什么药,这都需要考究。

    “施大人,此案的卷宗可否给本部院一看呀。”

    岳肃说的客气,不过以他的职位,说出这种话,已由不得施桐说不。施桐连忙派人去喊主簿,将卷宗取来,给岳肃过去。

    卷宗拿来,岳肃翻开仔细阅读。其中除了有魏翰铭亲手画押的口供之外,并无确凿的物证,人证也只是证明魏翰铭在院试之后,因为没有考上第一,而发的几句牢骚。至于说魏翰铭的口供,更是经不起推敲,如何下毒,没有具体说明,只是说趁机下毒;毒药从哪里来,就是在野外无意间发现。这等供词,实在没有说服力。…,

    岳肃看罢之后,说道:“魏翰铭现在何处?”

    “现在死囚牢中。”施桐答道。

    “将他带上来,本部院有话问他。”

    “是,大人……”施桐先岳肃要见犯人,嘴上答应,心头却七上八下。万印克来找过他,他自持是东林一党,没有买对方的帐,现在岳肃又来关心此案,从不会是齐党的人请来帮忙翻案的吧。但一想,此案已经算是铁案如山,不怕你岳肃再查。于是命捕头前去提人。

    时候不长,有差役将一名青年带上,青年身穿囚服,面色苍白,几乎是被拖进门的,到得阶下,差役禀了声犯人带到,把手一松,都不能去揣青年,青年便趴到地上。不用猜,也知道是受刑不轻。

    岳肃瞧了一眼,说道:“你就是毒杀张襄的人犯魏翰铭?”

    张襄趴在地上,也不知进门时有没有认出岳肃,只是无力地说道:“正是……”

    从他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已毫无生气。人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受了多少折磨,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变得麻木不堪。

    “魏翰铭,不知你为何要毒死张襄呢?”岳肃再次问道。

    “只因嫉恨他的才学比我高……心中不服……”魏翰铭仍是麻木地说道。

    “那你是用什么毒药,在什么时候,毒死的张襄,又是如何下的毒?”

    “毒药名叫无色毒……是在龙门会同台较量之时……趁机下的毒……”还别说,真和施桐给出的回复一样。

    “好一个趁机下毒,那本部院想听听,你是趁什么机会投的毒,这毒又是怎么下到张襄身上的呢?”

    这个问题,魏翰铭倒是没有马上回答上来,隔了片刻,他才无力地说道:“大人……您说怎么投到他身上的……罪人就是怎么投到的……”

    。,

第六十二章 屈打成招

    这话一说,坐在岳肃下手的施桐登时就恼了,大声骂道:“什么叫大人说是怎么投上的,你便是怎么投上的。你倒是怎么将毒药下到张襄身上,使其丧命,还不速速招来!”

    “我……”魏翰铭想了一下,说道:“我是趁机攘到他身上的……”

    得了如此回答,施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岳肃,堆笑道:“大人,对付此等奸人,不能心平气和的问话,否则他哪里肯说实话。”

    这要换做以前,在他问话之时,有人插嘴,岳肃早就勃然大怒了。可今天也怪,并没有责备施桐,却也没有理睬,仍是心平气和地说道:“魏翰铭,本部院再问你,你说的无色毒,是个什么模样?又从哪里得来的?”

    “毒药是罪人无意间从野外采来的……模样……模样……”魏翰铭想了半天,最后说道:“模样和树叶差不多……”

    “混账!”这一回,岳肃可发火了,拿起公案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敲,怒声喝道:“它既称为无色毒,要是和树叶的模样差不多,如何称为无色?还有,验尸之时,本部院就在现场,哪里看到有什么树叶?你若是再信口胡言,休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

    “对、对……”施桐在旁连忙跟着喊道:“听没听到,你要是再敢胡编乱造,休怪大人对你动刑!”

    魏翰铭现在似乎对动刑这个词很是恐惧,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勉强抬头看向施桐,无力地问道:“大人……那您说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什么!”施桐大声喊道:“大胆刁民,在本府面前,还敢这么说话,来人啊,给我打!”

    “是!”边上的差役,都是府衙的人,一听大人吩咐,是马上上前,准备动手。

    魏翰铭吓得又是一哆嗦,连忙说道:“大人……莫打……莫打……容罪人再想想……”

    想了半天,魏翰铭说道:“这无色毒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露水……”

    “哈……”听了这话,岳肃大笑起来,冷道:“露水?既是露水,那肯定是在叶片之上,本部院对这无色毒很是好奇,你现在就带路,领本部院前去看看,是什么叶片上,能生出如此剧毒!还有,毒药是水,那自然需要器皿承装,装置毒药的器皿又在何处?你投毒之时,是将水洒在张襄的衣服上,还是脸上,如是衣服上,他又是怎样中毒,倘是脸上,他当时难道会没有反应吗?”。

    “我……我……”岳肃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魏翰铭是无言以对,就算是自知必死,已经麻木之人,也多少是有点火气的,他扯起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叫道:“大人……您既然已经判了我死罪,何必再咄咄逼人,您说那毒药是什么模样,那就是什么模样,您说是从哪里来的,那就是从哪里来的,您将口供拟好,罪人画押就是。”

    “你……”魏翰铭的一番话,直将施桐气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声喊道:“大胆刁民,我看你是反来,还敢如此说话!来人啊,给我打,给我打……”

    他的话音一落,就听惊堂木一响,岳肃大声说道:“施桐!你给我坐回去!本部院审问之时,岂容你来多口!”

    施桐被岳肃这一嗓子,吓了连忙坐回椅子上,小心地说道:“大人……这等刁民……不打……不打是不能说实话的……”…,

    两旁的差役,刚要上前,可听到岳肃的话,全都木讷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动手。

    岳肃冷冷地瞧了施桐一眼,说道:“施大人,你先前不是告诉本部院,此案已经审结,可为何犯人会给出这般口供,对自己所用之毒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楚。你以前是怎么审的,能不能告诉本部院一声。”

    “下官……下官是按照程序审的……”施桐小心应道。

    “什么样的程序呀?你倒是说一说?”岳肃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

    “这个……下官先是调查取证,发现案犯有杀人动机,而且在张襄临死之前,在他二人在擂台上,不可谓嫌疑极大。于是擒拿到案,加以审讯,最后案犯供认实情,招认自己是用无色毒毒杀张襄。”

    “案犯供认杀人,想来也少不得大刑吧。”岳肃说道。

    “此等刁民若不用刑,如何肯说实话。”施桐如此说,也是承认动刑。

    在那个年头,刑讯逼供是常有的事,施桐也不避讳,不要说他,岳肃在有一定证据的情况下,同样也用大刑。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否有一定的证据,以及审案官员的判断能力。

    即便真的审错案,冤枉了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是重审、翻案,审出无罪,放了就是,断错案的官员,也没有任何责任,只要你没有受贿嫌疑。对于这点,和现代也差不多,公安局抓人初审,检察院验明之后提起控诉,法院宣判,公检法三家办一个案子,有的时候还有冤假错案,不照样也没有什么惩罚,顶多是补偿两个钱,更不要说是那个年头。

    施桐审的这个案子,显然也不是受贿、偏袒,最后是屈打成招,判错了。岳肃通晓大明律,知道也不能将施桐如何,故不再追究,只道:“此案疑点重重,证据不足,虽说有魏翰铭因妒成恨为杀人动机,但毒死张襄的毒药,以及案犯如何下毒尚未查明,本部院决定重审此案。案犯今日提走,押往行辕候审。”

    说完,岳肃站了起来,也不管施桐是否,直接向门口走去。施桐起身恭送,让差役将魏翰铭提起,送到巡抚行辕。

    亓诗教跟随岳肃一道来的洛阳,现正在行辕等候,见岳肃将人带回,连声感谢,又去慰问魏翰铭,讲明如有冤屈,岳大人自会为他做主。

    魏翰铭现在也明白过来,是巡抚岳大人要替自己翻案,跟着就大呼冤枉。岳肃让人把他带到前厅问话,从魏翰铭的口中得知,他之所以招认,纯粹是被打的没有办法,无奈之举。什么无色毒、野外无意间发现毒药的供词,也都是在棍棒下,编出来的。魏翰铭还亮出自己身上的伤势给岳肃瞧,果然是血迹斑斑,双腿还跪过火链,仗着招认的及时,要不然都得残废。

    岳肃让医官给他治伤,并准其家人前来照顾,这一举动令亓诗教与魏翰铭是连声感谢。

    这等案子,和无头公案相比,其实也差不多,除非是能查出这毒药的名堂,要怎样下毒,方能推测凶手。要不然,不管怎么看,都是魏翰铭的嫌疑最大。

    不过,岳肃还是派人去东明书院走访,打听一下张襄在那里是否和谁有过节。这等事,其实施桐早已派人去查了,一点收获也没有,岳肃这边的人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没有什么仇家。…,

    据东明书院的人讲,张襄为人随和,从不与人结怨,别看是伯爵家的公子,却没有一点架子,还时常接济那些家境平寒的同学,加上文采很高,深受大家伙的敬仰。

    同样,岳肃也派人去龙门书院打听魏翰铭的情况。据知情人士透露,魏翰铭自小丧父,为了不想让人瞧不起,所以拼命用功读书,起的比任何人都早,睡的比任何人都晚。他的用功收到回报,院试的时候是县内第二名,后来进入龙门书院,在书院里堪称魁首,可以说,前途无可限量,乡试时想要高中举人,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不过这人有个缺点,那就是狂傲,书院里的同学,没有几个能进入他眼里的,所以他的朋友也不多。还有人说,魏翰铭曾因为院试考了第二,心中很不服气,放榜当天就喝醉了酒,酒后还胡言乱语,说张襄是因为家里有关系才考的第一,轮真才实学,并不如己。

    如此一来,似乎只有魏翰铭具有毒害张襄的动机。施桐因此严刑审问,似乎也能讲出一点道理。可岳肃这几天去探望过魏翰铭两次,谈话中感觉到,魏翰铭的性格并不是狂妄,而是自我保护意识太强。没有父亲的孩子,总是被人看不起,所以他才会有如此性格。同样,魏翰铭的好胜心也很强,院试的时候输给张襄,确实不服气,认为是张襄的家里有后台,所以他总想证明自己,自己比张襄强。若说下毒害人,岳肃可以看得出,魏翰铭还不是那种人。

    了解了两个当事人,岳肃越发地觉得这案子有些奇怪,谁会用这般歹毒的毒药害死张襄,其目的是什么,二者间会有多大的仇?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一日,阮傲月带着小黑来到洛阳,与她同来的还是李琼盈、杜十娘、沐天娇。

    上次来洛阳,大家伙也没好好的吃顿饭,这回来了,总得尝尝洛阳菜。一家人微服到街上,打听到有一家风味馆十分有名,店铺不大,味美价廉,这正好附和岳肃的性格。

    到了之后,还真如人所说,一个不大的馆子,里面坐满了人。岳肃他们还是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吃完下桌,这才轮到位置。点了十几道风味美食,大家伙细细品味起来,确实是好吃。

    正吃着,突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有人说道:“孙老哥,龙门会上的那桩你听说了吗?”。

    “怎么没听说,不提这事还好点,一提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出来。那个张襄明明都赢了,结果却半道死了,第二天又重新较量。这倒好,那已经败阵的魏翰铭竟然还让登台,把东明书院的那班学子逐个打败,胜了今年的龙门会。我可是拿了三百两赌东明书院赢,本以为是稳操胜券,谁想是这样结局,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回家,怕我那婆娘找我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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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涉赌

    “嗯?”听到邻桌提起龙门会的案子,岳肃的耳朵是当即竖了起来,可当听到那汉子说输了三百两银子,他跟着就愣了起来,暗自琢磨,这龙门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要输银子。不过岳肃的反应何等之快,当即明白,这肯定是有人在外围设赌。

    接着,又听先前问话那人说道:“数钱这事,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在开封城里,凡是赌龙门会的,有哪个不输钱,我还输了二十两银子呢。这些天,我那老婆是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时不时的发脾气,你也赶紧回家吧,向嫂子认个错,让她骂上一顿消消气,也就是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事,是关于毒死张襄那个凶手的事。”

    “这事我听说过。”那姓孙的说道:“凶手不是已经抓了么,是龙门书院的魏翰铭,这……真是恨人,他要毒死张襄,就不能早几天,非赶这个节骨眼上。这小子,杀头都是轻的,照我的的意思,该给五马分尸,不然怎消我心头之气。”

    “你这心头之气怕是还消不了了,前两天说岳青天来了,怀疑此案颇多,要重审此案。我听一个在衙门里当差的朋友说,人都已经提到巡抚行辕了。”

    “啊……这案子都惊动‘岳剃头’了,听说他过问的案子,就没有审不请的。此案要是他说有疑点,那肯定就有疑点……我都觉得里面有鬼。”

    “孙老哥,你刚刚还说魏翰铭该五马分尸,怎么现在又说里面有鬼了,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呀?”

    “想什么?你说能想什么。这几年龙门会,年年都是东明书院赢,今年说东明书院来了位大才子,是什么院试第一,我还专门派人去问了,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才下重注买了东明书院。和我一样想法的,那不在少数,听说临街的王老爷,一下子就买了两千两东明书院赢。这事情哪有那么凑巧,张襄刚赢了魏翰铭就中毒身亡。既然死了人,龙门会就该结束,判两家打平也是可以的,可为什么第二天还要重新比过,那已经输了的魏翰铭还让上台,等到龙门书院胜出,才给抓进大牢。这要是没有点猫腻,谁……信呀。”

    连平常百姓都能看出其中有古怪,岳肃听完这话,怎会看不出这一层,心中暗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要是不出门,听到龙门会涉及赌博,这凶手上哪里找去。我看十有**,问题出在赌上,这班人皆是成百上千两的赌,为此杀人,也是情理之中。”要知道,为百两银子杀人的事,这年头都屡见不鲜,更别说是如此数目的赌博。

    有了这方面的线索,岳肃豁然开朗,与诸女吃过饭,返回行辕。回去之后,他马上去见魏翰铭,了解龙门会时的情况是否与饭馆那二人说的相符。

    魏翰铭也不隐瞒,将实情如实相告。原来,在岳肃离开之后,也暂时休战,先行处理张襄的事情。不过凶手哪有那么好抓,忙活一天,也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可龙门会也不能这样不欢而散,总得分出胜负,经过两家院士的商量,决定第二天再行比过。原本已经落败的学生以为没有再登台的机会,谁知次日比试的时候,宣布昨日的胜负作废,重新来过。没有了张襄,魏翰铭便是独占鳌头,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东明书院。

    龙门会重新召开,也在情理之内,起码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总不能因为死了一个人,就不欢而散。但作废昨日的胜负,不知谁提出来的,这事看来应该查一查,再行确定目标。…,

    不过就眼下看,张襄的死,显然会对两种人有莫大的好处。第一种,自然是赌场,听孙姓汉子所说的意思,几乎所有人都看好东明书院赢;第二种,那就是下重注买龙门书院赢的人。

    不论是哪种,都容易将人揪出来。

    当下,岳肃让魏翰铭好好休息,离开他的房间,随后叫人传话,喊施桐过府。

    巡抚大人的召唤,施桐哪敢怠慢,得到消息,马上赶来。岳肃在前厅接见,见面之后,叙了礼仪,客气两句,岳肃便直入主题。

    “施大人,龙门会本部院是亲自到场的,不过其中多有曲折,本部院还先行离去,不知会后情况如何,两家书院可有继续比试?”

    “回大人的话,现场虽然死了人,但龙门会终究是盛会,不能草草结束,所以下官让他们第二日重新比试。结果龙门书院取得胜利。”

    “东明书院不是有孙尚书坐镇,想来院内士子应该个顶个的出类拔萃,怎么会败给龙门书院呢?”岳肃笑问道。

    “龙门书院确是人才辈出,怎奈龙门书院的魏翰铭确有过人之处,张襄一死,无人能压制于他,让他笑到最后。如此也可看出,魏翰铭毒害张襄的嫌疑实在甚大。”施桐说这话时,也不忘了给屈打成招的事情分辨两句。

    岳肃自不会去理会这些,故意问道:“魏翰铭不是被张襄在擂台上打败了么,怎么次日又登台较量了呀?”

    “这事也是大家伙商议的决定,因为前日的比试,双方已都有不少学生败下阵来,要是第二天只让余下的学子较量,估计不到半天就比完了,所以只能让落败的学生再行上台。”

    这个回答,倒是合情合理,而且岳肃也知道,读书人表面谦逊,实际上都有傲气,即便输了,有的心中也不服气,总想着一雪前耻。让他们重新登台,他们更是会卯足了劲。

    如此一来,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了。岳肃思量片刻,又问道:“施大人,听说龙门会的时候,有赌场在赌两家书院的胜负,不知有没有这等事呀?”

    这年头赌博也不犯法,施桐自然不会隐瞒,说道:“具体情况,下官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倒是听说,有这么一档子事。”

    “但不知这洛阳城内有几家赌场呀?”岳肃继续问道。

    “记录在册的一共是十二家。”施桐如实说道。

    “你现在就派人,将这十二家赌场的东家全部叫来,连同赌场的账簿,也一并带来。”

    “这……”听完这话,施桐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岳肃看的清楚,问道:“施大人,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不瞒大人,这十二家赌场中,有十家赌场的东家倒是好请,不过另外两家,怕是请不动的。因为,一家是福王千岁的,一家是张国丈的。”施桐小心地说道。

    又和他们俩有关系。岳肃心里暗想,这王爷和国丈倒是会赚钱,又是贩米,又是开赌场,估计应该还有其他的买卖。

    不过岳肃也没有多问,只道:“他们二位,请不来就请不来吧,不过赌场的管事却是要叫来的,重要的是账册,必须得拿来。”

    说完,岳肃又大声喊道:“来人啊,叫金蝉进来。”

    不一刻,金蝉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你带人随着施大人的手下走一趟,将城内赌场的东家,或者管事请来,赌场的账册,务必拿到。如有人不肯,就告诉他们,这是公务,谁敢阻碍,本部院绝不轻饶。”…,

    “是,大人。”

    施桐这边见岳肃已经下令,只能遵命,带着金蝉先回衙门,然后派差役领着金蝉的人,挨个赌场请人,取账册。这些赌场老板,一听说是‘岳剃头’的人,吓得腿都得瑟,可谁敢不去,都乖乖捧着账册前往巡抚行辕。

    福王家的赌坊叫作福来赌坊,张国丈家的叫运生赌坊,这两家在城里可是一等一的权贵,那赌坊账册岂是旁人想看就能看的。你岳剃头就算再霸道,可这里不是怀庆,而是洛阳,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而金蝉也不是知府衙门的差役,你敢不给,就别怪我亮刀子,你还敢嚣张,我就敢真砍你,要不然大人叫我来做什么的。

    刀子一架刀脖子上,不管是福王的人,还是国丈的人,全都瘪了茄子,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米行的几位同僚会灰头土脸的回来,原来是真要命呀。

    知府衙门的差役看到这一幕,是个个目瞪口呆,本打算看看笑话,现在也都知道,原来‘岳剃头’这个名号,不是大风刮来的,连手下都这么生猛。

    管事的老老实实地拿着账册,跟金蝉来到巡抚行辕,岳肃见人齐了,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问起关于龙门会设赌的事。

    “龙门会上,两家书院比试,关于胜负,你们这些赌场都设局了吗?”。

    这等事,账册上都写的一清二楚,由不得他们不承认,都点头表示有这回事。不过心下揣揣,担心这开赌,不会也犯岳大人的忌讳吧。

    岳肃又接着问道:“都是怎么个赌法,跟本部院讲讲?”

    “回大人,我家赌场是买东明书院赢的,十赔八,买龙门书院赢的,一赔二。别家基本也是这样。”一名赌场东家如实说道。其他几位也都跟着点头,表示确是如此。

    “都是买东明书院的人多,还是买龙门书院的人多呢?”岳肃又问道。

    “在小号,是买东明书院的人多,大概能达到九成以上,别家就不清楚了。”刚刚那名赌场东家老实说道。别的人也跟着附和,都说是买东明书院的人多。

    “谁人买了多少,全部记在账上吗?”。岳肃最后问道。

    “是、是……”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账册暂时留在本部院这里,等过几日,自会送还。”岳肃也不再多言,直接打发他们走人。

    见不为难大伙,众人也就安下心。只是不明白岳肃留下账册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缺钱,想要些分润吧。要是这样也好说,只要不要脑袋就行。

    这是普通老板的心思,也不敢多问,但福王和国丈家的两个管事,却不能不问,

    只见福来赌坊的管事躬身说道:“岳大人,您未经我家王爷同意,就扣了我们赌坊的账册,这事我们王爷怪罪下来,让小的如何交待呀?”

    运生赌坊的管事也跟着如此说道:“大人,小号也是如此,国丈爷追问下来,我实在不好交待,您要留着看,那也无妨,不过最好跟我们东家打个招呼。”

    岳肃的回答更为干脆,微微一笑,说道:“本部院公务缠身,无暇去打招呼,你们回去就说,是本部院因公征用。都走吧!”

    。,

第六十四章 司马晨死了

    打走赌场的人,岳肃开始着手查阅账簿。几个人查一家赌场,第一是要查看有没有人下重注买龙门书院赢,结果一查下来,买龙门书院赢的人,是寥寥无几,即便是下注买的,注码也不大,最多也有三五百两。为这个数字去害死张襄,应该不太可能,可以想像,就拿毒死张襄的那种奇毒来说,估计也是千金难求,谁会如此得不偿失。

    而买东明书院赢的,那可真是比比皆是,小到一二两银子,大到五千两银子,似乎所有人能看好东明书院。

    账上看的清楚,整个洛阳城里,下注买东明书院赢的银子加在一起,能有五十万两之巨,如此数额,倒真把岳肃吓了一跳。其中最大的两家赌坊,福来赌坊与运生赌坊,每家都收到十万两银子的注码买购买东明书院。要是为了这个数字,用如此剧毒毒死张襄,倒还是有可能。但是以福王和张国丈的身份,会这么做么?这个很难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凭这二位的实力,想弄点奇毒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z

    目标可以暂时锁定为赌场,只是这么多家,到底会是谁,还很难说。要查的话,看来还得从张襄是何时中毒,如何中毒查起。然后两者结合,再断定嫌疑人。

    凭借上辈子的经验,岳肃想起电视中的一些按例,这世上有种慢性毒药,就好像霍元甲当初中毒一样,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被日本人打死,后来才知道真相。

    张襄的死,可以假设为中了慢性毒药,只是毒药是怎样入口的,就要从他的平常起居饮食查起。

    岳肃派人去东明书院了解情况,得知一个现状,东明书院的学生,都是住在书院里,平时吃饭,大伙也是在一起,要说是在饭菜里投毒,显然难度不小。接着又深入调查,终于又得知一个情况,那就是在龙门会的前一天,有人请书院的院士与孙慎行到望月楼饮宴,随同赴宴的人里,有张襄等一班东明书院的顶尖才子。

    有了这个现,岳肃当即将望月楼的掌柜以及伙计传来问话。据掌柜供述,到场的人中,除了东明书院的人,还有八名留香阁的风月女子,同三名本地士绅。

    如此一来,张襄中毒的时间,似乎可以假设为是在这一天,毕竟慢性毒药很难把握,不大可能是距离龙门会很久,尤其联系到赌局之上,这天下毒,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伙都吃一盘菜,只有张襄中毒,可见菜里不会有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酒里。这么多人饮酒,桌上只放一两盏酒壶,肯定是不够用的,盘问一番,掌柜如实交待,当天晚上,一共开了四桌酒席,酒壶计十六个,四桌的人也是相互敬酒,场面很热闹,自然也有些混乱。有谁想在酒中做点手脚,也没有人会察觉。

    随后,岳肃下火签,将当天晚上赴宴的人,全部请到堂上,不过有一个人,他并没有请,那便是孙慎行。岳肃可以肯定,以孙老头的地位,下毒害人的事,那是根本不会做的。

    三名士绅,八名留香阁的妓女,东门书院与会之人,全部提到提到。岳肃逐个审问,问有谁给张襄敬过酒,这些人都知道张襄被毒死,现在巡抚大人问及这事,显然是怀疑有人在敬酒时下毒。所以,在回答问题时,那些给张襄敬过酒的人,在承认自己敬酒之余,都要说上一些理由,以证明自己不会下毒。

    比如,东明书院的学生会说,自己与张襄的关系多么好,敬酒只是预祝他明天获胜;三位士绅则是因为下了重注购买东明书院赢,才设宴邀请,怎会下毒自断财路;妓女们的回答更是直接,被花钱请来,就是陪酒的,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敬过张襄,因为陪酒有陪酒的规矩,你坐在谁边上,就负责把谁陪好,所以只有一名妓女,多次敬过张襄。

    这名妓女叫作惜月,据说是张襄的相好,惜月倒也承认,还说自己与张襄何等的情投意合,并说张襄还曾经许愿,日后会为她赎身,纳她为妾。有了这个说法,似乎她毒害张襄的可能也不大。

    现在岳肃只是推测,万不会严刑审问,只是察言观色,回话之人的表情还算正常,虽然都显出一丝担心,大概也是怕牵连到自己头上。岳肃没有扣押他们,全部释放,不过却安排细心差役,专门盯梢这些给张襄敬过酒的人,看谁会有异常的举动。

    这边没有现任何眉目,然而偃师县那边竟然传来一个噩耗,知县司马晨死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司马晨系被毒蛇咬死。

    好端端的县衙,怎会出现毒蛇,偏偏又那么巧,咬死司马晨,岳肃心中疑惑,再次带人赶往偃师县。

    地方官死在任上,下面的人要在第一时间上报,因为偃师县距洛阳不远,岳肃去的又急,当他赶到时,司马晨不过死了四天。现在尸体已经入殓,并未下葬,岳肃重新验尸,确定是被毒蛇咬死。

    岳肃怎会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偃师县还刚刚出了斩龙帮一案,更是不会掉以轻心,甚至还将此案与已经死了的告状之人联系到一起。

    “司马晨在铜仁时,官声还算不错,不知到了这边,是个什么样子?那人拦路喊冤,莫不会是告他的吧?”想到这一节,岳肃当即叫人绘制温亭松的画像,在偃师县周边暗中访问。

    当初按照程序,就应该张榜寻找家属认人,不过他担心温亭松的死因此泄漏出去,也没有这么做,现在也是急了,但也没张榜,只是命人拿着图像私访。

    另一方面,又命人搜查司马晨的后宅。司马晨的妻子死的早,没有子女,且尚未续弦,所以府上很是清静。经过一番搜查,有差役在司马晨的书房的书案上,现一幅画了一半的仕女图。想来应该是司马晨死前所绘。

    岳肃闻讯,立刻带人赶到书房,在书案上果然有一幅画了一半的仕女图。他拿起一瞧,此画已画了大半,画上的女子惟妙惟肖,在仕女图的左上方,有一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岳肃将画递给一边的杨奕山,说道:“重岳,你精通此道,代为师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玄机。”

    杨奕山接过,打量几眼,说道:“这词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但配在这幅画上,显然有些不对路。司马晨的笔力不错,画的惟妙惟肖,却看不出是临摹谁的。”

    听了这话,岳肃略一琢磨,心中暗想,司马晨的死不知和这幅画有没有关系。

    岳肃早就打听过,司马晨不爱真金白银,只好古董字画,自己热衷书画。他下令道:“继续搜一搜,看有没有原画。”

    手下的差役答应一声,立刻开始翻找,很快在书房内翻出不少字画,可就没有这幅。“回大人,没有找到。”

    岳肃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难道真和这幅画有关?”

    他的声音,身边的人都有听到,府上的管家司马贵听罢,似乎若有所思,随即说道:“大人,小人想起一事,不知跟老爷的死有没有关系。”

    “哦?说来听听。”岳肃眼睛一亮,马上问道。

    “在老爷故去的当天,镇北伯曾经来过,手里还拿着一副字画,不过这幅字画在他走时,并没带走,不知和本案有没有牵连。”司马贵如实说道。

    “张国柱来过?”岳肃马上问道:“你可知他和你家老爷谈了些什么?”

    “这事小的并不知道,只看到老爷与镇北伯进了书房,好半天之后才出来,出来时,镇北伯两手空空,想来那幅字画应该是留在老爷的书房了。对了,在老爷故去的消息传出之后,镇北伯还过府来讨字画,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当时也看到这幅画,想要取走,却被在场的县丞华大人给拦住,说是老爷老爷的遗物暂时不得轻动,为此事,还闹得很不愉快。”司马贵说道。

    “嗯……”岳肃点点头,看向陪同的县丞华腾卓,说道:“华县丞,你做的很对,办事很得体,本部院会保举你为偃师县令。”

    “多谢大人提携,那只是下官分内之事。”华腾卓连忙躬身拜谢。没想到,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坚持原则,竟然就被提拔。他知道,岳肃说话极有份量,有其保举,这个县令那是十拿九稳。

    岳肃对他摆摆手,说道:“不必言谢,能按本分做事,便是难能可贵。”说完,他思量片刻,又道:“守住书房,不得任何人进出,本部院现在去一趟张府。”

    说完,手里拎着字画,走出书房。

    在护军的簇拥下,岳肃来到张府,二次前来,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杨奕山送上名帖,很快张国柱亲自出门相迎。

    二人在后花厅落座,简单客套几句,岳肃便提及字画之事。他将仕女图取出,说道:“张爵爷,不知你可认识此图?”

    张国柱没有隐瞒,他也知道无法隐瞒,如实说道:“这幅画本爵不但认识,而且这画临摹的原画就是本爵家的。”

    “那爵爷家的画,为何要拿给司马晨呀?”岳肃再次问道。

    “听闻司马大人喜爱字画,故将此画送与司马大人鉴赏。想来是他看后要临摹。”张国柱说道。

    “原来如此?但不知原画可否借本官一观呀?”岳肃试探地问道。

    “原画留在司马大人府上,并未取走。本爵听闻司马大人的噩耗时,曾前往县衙讨要,结果也没找到原画。”

    “这事本官也听司马家的管家提过,说爵爷曾去讨画,并未找到原画,刚刚之言,本官也只是抱着侥幸。只是不知,爵爷在看到临摹的画卷时,为何欲带走呀?”岳肃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张国柱,想要看他如何作答。

第六十五章 线索

    岳肃的问题,令张国柱倒是一时难以作答,他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思索对答之言。

    “这……这……啊……是这样的,这幅画是小犬生前所爱,原画丢了,本爵便打算留下临摹之作,聊以籍慰。”

    这话简直是破绽百出,亏张国柱能得想出来,武夫就是武夫,水平有限的很。.z

    岳肃听了这个回答,心中暗自冷笑,这张国柱显然是在说谎,若真是他儿子张襄生前所喜,张国柱怎会轻易拿给他人鉴赏,还不得挂在房中,以慰思念之情。

    不过岳肃没有当面戳穿,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伯爵,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是不能逼问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按理说,这幅临摹之画应该留给爵爷,只是司马晨死的离奇,他的遗物需要暂时封存,还望爵爷见谅。”

    面对坚持原则的县丞华腾卓,张国柱都没有将画卷夺走,更何况现在说话的是岳少保。

    伯爵的头衔是高,但却没有实权,遇到自己占理的地方,他可以直达天庭,请皇上做主,可遇到不占理的地方,就要看地方官的脸色。给他面子,什么都行,要是不给他面子,他也是白扯。尤其是明朝,那些文官最看不得武将因战功封爵,加上你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爵爷,更算不得什么。自己儿子死了,他可以施压,那是因为他是苦主,奏到皇上那里,皇上能够过问。想蛮不讲理,拿到呈堂物证,小小的县丞都可以不给你面子。

    “岳少保都这么说了,本爵就算再思念儿子,也不能妨碍公务不是。也罢,画丢了就丢了吧,也免得老夫睹物思人。”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老家伙的表示倒像是煞有其事。

    跟着,张国柱话锋一转,说道:“岳少保,本爵听说您去了趟洛阳,竟将毒死小犬的死犯魏翰铭给接走,还说要重新开审,不知这是为何?”

    “令郎的死,本官现其中有些蹊跷,且证据不足,所以押后重审。不过爵爷请放心,本官定会将真凶找出来,绳之以法,还令郎一个公道。”

    “人言岳少保是当世青天,既然您这么说了,本爵也不便多言,还请岳少保早日结案,要是无限期押后,本爵可就要上达天听,请皇上为小犬做主了。”张国柱软中带硬地说道。

    “爵爷大可放心,本官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无罪之人。令郎的死,本官也深感惋惜,所以定会竭尽所能,尽快查个明白。”说着,岳肃站了起来,又道:“时候不早,本官这就告辞了。爵爷不必远送。”

    离开伯爵府,岳肃回到县衙,回想起张国柱在回答讨画的问题时,闪烁其词,料想其中定有别故。他现在手头得力的人不多,只带着金蝉、铁虬。眼下又出了这桩案子,急需人手,于是令金蝉带着几个得力的人,在此盯着,时刻关注伯爵府的举动,另外写了封信,让人带回开封,叫殷柱、李忠、曹瑜带着一部分镖师赶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晚上,县丞华腾卓与本地士绅照例邀请岳肃赴宴,给岳肃洗尘。其实大家都知道,岳肃不能去,连酒席也没准备,只是客气一下,把人情做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岳大人竟然同意了。这一来,搞的本地绅士有些不知所措,除立刻订酒楼准备酒席外,还心下揣揣,猜测岳少保的用意。

    晚上的饭局十分隆重,菜肴能有奢侈就有多奢侈,要知道能请岳大人吃顿饭,这多么不容易。士绅们还特意叫了堂子,找了好几名粉头坐陪,席间是频频给岳肃敬酒。

    岳肃只是浅酌几杯,余下的都让铁虬代劳,时不时地出言旁敲侧击,打听司马晨的官声以及张国柱的情况。他此来的目的也就是在此,打听司马晨是其次,主要还是打听张国柱的底细。

    这些士绅倒是知无不言,说了不少情况,比如张国柱家是何等有钱,他的小老婆长得多么好看,但有用的消息,是一点没有。

    不过在席间,岳肃现一个情况,那就是自己身边的粉头,手里总是把这一个酒壶,专门给自己倒酒,但从来不管其他人。

    岳肃是第一次有粉头在旁伺候,不免出言相问,这才知道此行的规矩。这些妓女不管是坐在谁的边上,那就相当于现在是这个人的女人,完全只服务于身边的人,不用理会他人。她的酒壶,专门为这个人倒酒,不管是任何人来敬酒,都不需要别人另拿酒壶,这个粉头就负责倒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壶里的酒,只会倒进两个人的杯子,那便是她和她身边的人。

    这一点,岳肃在先前提审留香阁的妓女时,并没有寻问,只当惜月是张襄的相好,所以只给张襄敬酒。别人来敬酒时,会一道拿酒壶过来给张襄倒酒,因为这是当时的礼节,没想到,原来粉头在侧,就不用敬酒人给添酒了,那粉头会保证你的酒杯时刻都是满的。

    好呀!了解了此事,岳肃立刻在张襄一案上锁定目标,要是张襄在望月楼中毒,唯一的嫌疑人,只有惜月。

    饭也不吃了,岳肃起身离席,言明有事要办,下次再聚。随后带上铁虬,调集护军,立刻赶回洛阳。不过还是让金蝉继续留下,还派了一名把总带百人负责看守县衙,听从金蝉调配。

    匆匆返回洛阳巡抚行辕,还不等岳肃下令提审惜月,就有专门盯梢惜月的差役前来禀报,“大人,您让我盯着的那天惜月昨天死了。”

    “什么!”岳肃气的差点没把桌子掀了,好在马上冷静下来。因为惜月的死,正好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案子真有转机。“尸体现在何处?”

    “留香阁是昨天早上现惜月身死,然后报到推官衙门,由推官前去勘验,小人知道消息后,立刻通知了厉捕头,厉捕头已经和推官衙门交涉,将案子拿了过来。现在留香阁已被我们的人查封,只等大人回来勘验。派往偃师县的人前脚刚走,没想到大人您就回来了。”

    “办得好,现在就去留香阁。”

    留香阁是洛阳城内数得上的青楼之一,装修考究,里面粉头多,让多少达官贵人流连忘返。可因为惜月的死,整个青楼都被封了,当时在院子里的人,不管你是来玩的,还是里面的人,都一个别想走,全被集中在两个大厅内看押。

    岳肃先到惜月的房间,进门一瞧,就现房间内有些凌乱,好似被人翻过。惜月的尸体在床上,岳肃带同仵作走到床边,不用验看,打眼一瞅,岳肃也能够看出个**不离十。

    尸体全身**,死前应行房事,脸色青紫,四肢有明显的挣扎过的痕迹,显然是窒息而死。

    经仵作验看,证实了岳肃的观察,岳肃又让差役四下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箱子和柜子都被翻过,为了确定是凶手翻的,还是推官衙门的人翻的,岳肃还专门将推官传来。一问之下,也就知道,推官衙门的人到来之时,房间内就是这个样子。

    差役仔细搜查,什么也没找到,如此情况,倒像是抢劫杀人。毕竟妓女的房间里,还是会存有不少私房钱的,好像杜十娘,攒下的珠宝就价值连城。像惜月这等妓女,即便再不济,多少也得有一些。

    窗户是敞开的,可以断定,凶手是洗劫之后,跳窗逃走,唯一需要鉴别的是,凶手是怎么来的,爬窗进来,还是以嫖宿的名义进来。

    这一点比较好判定,找来老鸨,一问便知。

    留香阁的老鸨被提到房间,她一进门,就给岳肃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民妇叩见大老爷。”

    “这里不是公堂,起来回话吧。”岳肃淡淡说道。

    “多谢大人。”

    等到老鸨站起,岳肃问道:“案之前,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惜月呀?”

    “回大人,倒是有一个人来找过,这人是生面孔,一进门就指名点姓找惜月,还说要留宿。只是惜月这两天心情不好,不想接客,让我婉言回绝。不过那人倒是挺大方,出手便取出一百两银子,我也是要赚钱糊口的,看到这么多银子,哪还能由着惜月的性子,便让她接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人也没出门,我还以为他是累了,起的晚一些也是正常,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到得午时,丫鬟喊惜月吃饭,结果房间里没有动静,丫鬟纳闷,推开房门,这才现,惜月已经死在床上。我这边连忙派人报案,后来这位大人就来了。”老鸨倒是老实,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完这话,岳肃心中马上有了判断,这哪里是什么劫财,根本就是杀人灭口。要知道,这个年头一百两银子已经是极大的数目,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能掏出这个钱嫖娼的人,又岂会抢劫一个妓女。这个高风险的抢劫,很可能赔本,你怎么知道这个妓女的私房钱能高于一百两。

    “都暂且退下,你留下。”岳肃吩咐一声,手指向专门盯梢惜月的那个差役。

    “是,大人。”

    众人先后退下,房内只剩下岳肃和那差役。这时岳肃才开口说道:“你这些天专门在这边盯着,可现惜月出门去过什么地方?”。

第六十六章 国舅登门

    “回大人的话,属下这些天一直在留香阁这边盯着,现惜月只出了一次们,就是大人离开洛阳的第二天。她去的是运生赌坊,进去之后,就没见她再出来。后来小的才知道,那里原来有后门,可能她是从后门走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去赌场找人,还是现小人跟踪,借赌场遁逃。”差役将情况如实回禀。

    去的运生赌坊!这案子,岳肃早先就怀疑到赌场头上,怎奈赌场太多,无法确定目标,现在一听说惜月去过运生赌坊,那还有说,肯定是和她和运生赌坊勾结,下毒害死张襄,然后又被赌场灭口。

    岳肃传令,带上老鸨,返回巡抚行辕。回到行辕,将前厅改为公堂,摆好三口铜铡,让人前往运生赌坊,暂将赌坊查封,上下人等一并提来。.z

    铁虬带领二百护军直奔运生赌坊,一进赌坊,里面的赌客见有这么多官兵到来,是下来一跳。铁虬立即喊道:“巡抚衙门到此办案!是赌坊的人,谁也不准动,不是赌坊的,都马上给我滚!”

    本来这班赌客就吓得够呛,再一听说是巡抚衙门来的,更是胆战心惊,哪个还敢留连,屁滚尿流地逃出赌场。

    见官兵来清人,赌坊的伙计可有点懵了,毕竟是张国丈的产业,在洛阳地界上,还没见过有人敢来闹事。可巡抚大人的威名,他们也是知道的,有那机灵的,连忙跑到里面,去找管事。

    管事名叫张荣,原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因为张国纪见赌场赚钱,所以在去年才开设赌场,张荣是心腹,故让他到这来主管一切。

    这张荣上次被岳肃抢了账册,回到府里,被张国纪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扬言现在女儿不仅贵为皇后,还产下龙子,正是圣眷浓时,何须畏惧区区一个岳肃。让张荣马上去将账册要回来。张荣跑了一趟巡抚行辕,结果差役告诉他,岳大人出门了,想要账册,等大人回来再说。账册没要回来,他心里是一肚子情绪,眼下巡抚衙门竟又敢来清场,登时心头火气,带着赌场里的打手,匆匆跑了出来。

    一见到铁虬,张荣是破口大骂,“它妈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买卖,这可是当今国丈张爵爷的。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要是跟别人说,或许还能唬住,但是来的是铁虬,铁虬那是什么脾气,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张荣的衣领,喝道:“***,你叫谁滚呢?我管你什么张爵爷、李爵爷,老子是奉命来提人的,都给我押走!告诉你,别说什么张国丈,就是那个张国舅,老子在北京城里也揍过!”

    说完,拽着张荣就往外走。

    张荣的身边,跟着二十几名打手,见铁虬放肆,敢拉着管事走,是立即向前冲去,大声喊道:“小子,放手!”

    看到对方有动手的架势,铁虬更火,叫道:“放就放!”说着,将张荣向后一推,跟着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又大喝道:“巡抚衙门提人,那个敢拒捕,就上来试试!”

    铁虬带来的护军,在刚刚听闻张国丈的名头后,都有点怵,北京城里谁不知道张皇后呀。可现在看到铁虬亮刀子了,大家也不敢怠慢,纷纷涌上前去,亮出家伙。

    张国丈虽大,但岳大人确是现管,这班人谁不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连去周王府都敢玩硬的,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岳大人怕的人。谁敢畏惧不上,让人伤了铁虬,回去之后,还不得让大人把头全剃了。再者说,就算惹火了国舅,人家国舅有大找大,难为不到自己头上。

    见官兵根本不畏惧什么国丈,还都亮出兵器,大有一种谁敢抵抗,便就地正法的架势,这班打手全都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荣刚刚被铁虬一推,就地摔了个腚蹾儿,他听的清楚,面前那个汉子竟口口声声说在北京城里打过张国舅。这等丑事,张家怎会宣扬,也就到过北京城的人知道,还被封了口,坚决不让对外说。张府其他人,那是根本不知道,张荣虽然听到丁点风声,也不敢到处打听。现在一听说是对面的人打了国舅,刚刚的劲头登时就没了,他也怕惹火了对方,对方真的动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刚刚自己已经嘱咐人,从后门溜走,到府上报信。到时还是等国丈出面吧。

    张荣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这位差爷,您刚刚说是来提人的,不知您要提谁?”

    “封巡抚大人命,将运生赌坊上下人等全部提押大牢,赌场暂时查封。”铁虬说完,一挥手,喊道:“还等什么,把人带走,赌场封了!”

    “是!”官兵们也不含糊,大家一起动手,将赌场内的所有人全部按住,押出大门。铁虬留五十人封锁赌坊,自带人返回行辕。

    现在的赌场桌上,还放着不少赌资,铁虬也没有清点,负责留守的官兵,哪有不趁机揣一把的。只是也不敢太嚣张,揣的太多,肯定会被看出来,谁知大人等会能不能来,万一被他现,肯定是要倒霉的。

    将人带到巡抚行辕,岳肃没有让铁虬将人一并押到堂上,而是先让铁虬问明这班人在赌场的职司,然后逐个提审。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负责大门口看门的,也叫引客。

    这人刚被带到堂上,就听两旁“威武”一声,吓得他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的邱大根叩见大人。”

    “你叫邱大根,不知你在赌坊是做何差事?”岳肃心平气和地问道。

    “是,大人。小的在赌坊是看门的。”

    “十一月十三日,你可曾看到留香阁的惜月进入你家赌坊?”岳肃所说的日期,就是惜月去赌坊那一天。

    “回大人的话,小人看到了。”邱大根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她进去做什么?”岳肃再次问道。

    “具体小人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进去找管事的。”邱大根说道。

    “去找你们管事的,你怎么能够确定?”

    “她一个窑姐,怎能来找我们,肯定是来找我们管事的了。”

    “她和你们管事有什么交情么?以前也来过吗?”岳肃问道。

    “有没有交情,小的并不知道,不敢瞎说。以前并没来过,这是第一次来。”

    以前从没到过赌场,这次去,肯定是给赌坊管事报信,说我怀疑上她,结果没出两天,就被灭口。

    岳肃很快下了这个判断,让邱大根先行签字画押。然后又传其他人。

    岳肃问的都是这个问题,惜月到没到过赌场,去赌场找的谁,赌坊的伙计也不隐瞒,都如实交待。这等事也没什么可瞒的,因为惜月当日进赌场时,赌场都炸开锅了,谁不知道呀。

    到赌坊玩的人,其中少不得有去过留香阁的,再一起哄,全赌坊的人,都知道那是留香阁的窑姐了。

    至于说赌场找谁,这个问题更是明白的很,一个还算比较红的姑娘,肯定不能主动去找下人,找的也是管事。

    让伙计们全部签字画押,岳肃这才让人将张荣带上。

    张荣上堂之后,仗着自己是国丈府的二管家,是立而不跪,只是拱手说道:“不知岳大人请张某到此,有何贵干?又为何派人封了赌坊?还请大人给个说法。”

    “赌坊被封只是暂时的,本部院将你赌坊上下人等全都传来,怕里面的钱帐有失,故派人看着。至于说为何传你到此,你心里难道就一点数也没有吗……”说到此,岳肃猛地一摔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见了本部院,为何不跪!还不跪下,通上姓名!”

    “威……武……”两旁差役听到大人如此说话,都喊起堂威。目的很是简单,意思是告诉犯人识相点,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荣倒也识相,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小民名叫张荣,并不知大人传我何事,还请大人明示。”

    “好呀,那本部院就提醒提醒你。十一月十三日那天,留香阁的惜月是否到运生赌坊找过你呀?”

    “是,大人。”岳肃先后传了那么多人进去,虽然带出来后,全被隔离的一边,不能和这边通气,谁知道里面问了什么。张荣不敢胡说。

    “她去找你做什么呀?”岳肃盯着张荣说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本部院说。”

    张荣抬起头,说道:“她找我……啊……她是看我好久没上留香阁去,所以过来问问。”

    他前面的语有些迟缓,明显是一边说,一边考虑。要是没有问题,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岳肃瞧在眼里,马上断定张荣是在说谎。

    “如此说,张管事倒是常去留香阁了,想来也是惜月的常客吧。那不知张管事一般来说,隔几天去一回留香阁呀?”岳肃淡淡地问道。

    “这……小民也不是常去,只是去的时候,打赏比较多,所以那惜月姑娘记得清楚。想来是见我多日不去,才过来问问。”张荣说那个“这”字时,拖了很长时间,看来又是在思考借口。

    “你既然不是熟客,人家堂子里的姑娘,为什么会找你呢?张管事,你这个借口,未免有些牵强吧?”岳肃冷冷地说道。

    “我……大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惜月为什么回来找我。见面之后,只说想我,让我常去看看她。然后我们就在房内那个了……之后我给了她二十两银子,把她从后门打走。”张荣见刚刚的借口被戳破,干脆来个自己也不知道。

    岳肃继续问道:“那你一共去了留香阁几次呢?”

    “这个……小民也记不太清了……”

    “一般人很少去的地方,去过几次,大多都能记住。张管事帮国丈打理赌场,想来也是精细之人,怎么连这等事都记不清了呢?”岳肃又问道。

    “唉……”张荣故意叹息一声,说道:“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好,唉……老了……老了呀……”

    “你不是记不住么,那容易,本部院帮你问问,看你一共去了几次,能让惜月姑娘深念于你,要专程跑去找你。”说完,岳肃大声喊道:“带留香阁的老鸨上堂。”

    话音落定,不一刻功夫,老鸨被带上堂来。她见到岳肃,那是马上跪地磕头,见礼之后,只听岳肃说道:“老鸨,传你上堂,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可不要胡言,否则就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

    妓院里,那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岳大人的威名,老鸨怎会没听说。急忙说道:“大人有话尽管问,民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你且看看旁边的人,你可认识。”岳肃指着张荣。

    老鸨瞧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在洛阳城内响当当的人物,民妇怎能不认识。”

    “那就好。本部院问你,张荣今年去过你们留香阁几次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张管事那是满春楼的常客,印象中只来过我们留香阁一次,那次好像找的是惜月,张管事,我说的没错吧。”老鸨满脸堆笑地说道。

    张荣确实没怎么去过留香阁,所以没敢说常客,这也是怕岳肃去找人对质。本以为老鸨记性不好,会给一个含糊的数字,哪曾想,干老鸨这行的,都是记性好的很,甚至都能做到过脸不忘。你去过几次,喜欢哪个姑娘,基本都能记住。更何况张荣只是破天荒的去了一次,而且找的还是刚刚死的惜月。

    听过这话,岳肃将惊堂木重重一敲,怒声喝道:“张荣!你只去过留香阁一次,即便打赏再多,又岂会有姑娘上门去找你!分明是一派胡言!你且从实招来,惜月找你所为何事,如再敢欺瞒本部院,休怪本部院对你用重刑!”

    见岳肃怒,老鸨是吓的是一哆嗦,头垂的更低,连声都不敢吭。

    张荣也是暗叫不好,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她……她是找我借钱。”

    “借钱?”岳肃轻笑一声,说道:“她去管你借多少呀?”

    “一……三千两……”张荣本想说一千两,可随即认为一千两有点少,所以改为三千两。

    “张管事,到底是一还是三呀,不要急,想清楚了说。”岳肃的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久跟岳肃的人都知道,大人审案的时候,要是笑的越厉害,那就是要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张荣并不知道,仍是说道:“三千两,我记得清楚,是三千两。”

    “胡说八道!”岳肃听了这个借口,举起惊堂木来,恨得差不点朝张荣脑袋上扔去。“你真是看惜月死了,无人与你对质,公堂之上,什么话都敢胡说!你只去找过惜月一次,她需用钱怎会去跟你去借?如此借口,也敢拿来欺瞒本部院,你当本部院是三岁小孩吗?来人啊,给我掌嘴二十!”

    见岳肃下令用刑,张荣连忙喊道:“我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岳大人,你无凭无据,为什么打我。要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敢打我,就不怕国丈爷找你算账吗?”

    说来也真巧,就在这当口,外面有护军匆匆忙忙地跑到堂口,躬身禀道:“启禀大人,行辕外有个自称是张国舅的,带了很多人来到门前,而且还押着咱们的人。他口口声声说,叫大人放了他的人,还要赔偿他的损失,否则就让大人好看。”

    听说国舅来了,张荣马上来了精神头,不仅大笑起来,还站了起来,说道:“岳大人,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放了我为好。否则的话,我家国舅爷,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今皇后,已经诞下龙子,你要还敢不识好歹,丢官不说,怕是你还要身异处!”

    今天是除夕之夜,小翼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和和美美,都大财。

    在这个欢快的日子里,小翼还在坚持码字,那真是默默无闻两眼字,耳边响起鞭炮声。故此,小翼斗胆弱弱地问一句,今晚有红包吗?。

第六十七章 谁给谁磕头认错

    昨天状态不是很好,内容或许不够爽快,今天的三章,绝对精彩!

    国舅张中信,自从在北京被岳肃打了一顿,又被赏了廷杖,着实老实了一阵。回家之后,爹妈也不让他出门,只叫他闭门思过,这一憋就憋到张皇后生下龙子。.z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张国纪那是无比自大,再加上无数人的吹捧,已然觉得自己是洛阳第一人,甚至在全天下,也能派上头几位。是呀,人家能不嚣张么,自己的女儿是皇后,外孙那就是嫡长子,板上钉钉的太子,将来的皇上。这事搁在谁头上,能不跋扈。

    因为这样,皇上下的那道让张中信闭门思过一年的旨意,张家立马抛之脑后,最近这些天,张中信是满城的溜达,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奉承、巴结的那是比比皆是。

    今天施桐的儿子施凤和监军太监石温的干儿子吕道吉,前来找张中信去妓院喝花酒。这两位公子平常也巴结张中信,但不像现在这么殷勤,尤其是吕道吉,那可是奉干爹之命来的。

    三个人带着一班狗腿子刚从张家出来,正好看到一人匆匆忙忙地朝府上跑来。说也不巧,因为跑的太急,和张中信的一名手下撞了个满怀。

    虽说都是给张府干活的,但府上干活的人多,彼此也不认识,那恶怒登时就是一个嘴巴,骂道:“你它妈的瞎了呀,敢撞老子,是不是找死?”

    跑来这厮,不认识打手,却见过张中信,连忙说道:“少爷,大事不好了。”

    张中信闻言一惊,喝道:“什么事不好了,你是我们府上的吗?”

    “小的是运生赌坊的伙计,以前见过少爷。是赌坊那边出事了,刚刚‘岳剃头’的人来到赌坊,将咱们的赌坊给封了,还把里面的人都给抓走了。仗着管事的叫小人从后门回府报信,才没被一起抓走。”

    “什么?反了他岳肃了!”张中信至今还未被打之事耿耿于怀,不禁破口骂道:“它妈的,当初在北京城欺负老子,现在老子的地头上了,还敢嚣张。上次我放他一马,现在我妹妹已经给皇上生下龙子,已然今非昔比。我不去找他晦气,他就该偷着笑,竟还敢惹上门。张福,给我进去多喊点人出来,老子今天要好好会一会他岳肃。”

    张福对岳肃也是怀恨在心,既然公子有如此吩咐,那还等什么,急忙跑进府去,召集人手。

    国丈府现在是更上一层楼,护院、打手又雇了不少,张福进去一招呼,立刻集合了一百人,跟着他冲出府来。

    施凤和吕道吉看到这一幕,都是心中暗笑,料想今天是有好戏瞧了。那吕道吉因为石温的原因,对岳肃也是恨之入骨,无风还想浪,更别说现在火都起来了,还不趁机扇风等什么。当即说道:“国舅爷,那岳肃也实在是欺人太甚,太不给皇后娘娘面子。这等人要是不狠狠杀一下他的锐气,将来怕是更得蹬鼻子上脸。”

    施凤那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马上跟着添油加醋,“国舅爷,听说岳肃自巡抚河南以来,那可是嚣张跋扈的很,任何人见了他都畏之如虎。在龙门会上,我可是亲眼看到他顶撞福王,给千岁气的够呛,却也拿他没辙。今天国舅爷,您要是能杀一杀他的锐气,整个洛阳城,不,整个河南,都得给国舅拍手喝彩。”

    听了这二人的话,张中信是气势更盛,大咧咧地说道:“别人怕他‘岳剃头’,本国舅可不怕,他不是能剃头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剃本国舅的。哼!今天他要是不给我跪下认错,我不但让他丢官罢职,还要让他搭上脑袋!跟我走,先去赌坊瞧瞧!”

    “是!”那些恶怒都是狗仗人势,大家伙都知道,公子爷的妹妹不但是皇后,将来还会是太后,这是什么人物,不敢说权倾天下,称霸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随着张中信来到运生赌坊,不用到赌坊门口,就能看到赌坊外站着的官兵。张中信早已气急败坏,见到官兵,便大声喊道:“上去给我打,把他们全擒了,老子要把人押到巡抚行辕去!”

    得了这话,一众恶奴是蜂拥而上,众人早有准备,出门时带着家伙。冲到赌坊门前,官兵虽然看到,倒也没想到对方还敢动手,等到雨点般落下的棍棒朝他们打来,才知道人家是敢打官兵的。

    五十名官兵,并不是全在外面把守,还有在里面的,外面这些也就二三十个,哪架得住上百人,被连打带拽,一股脑地擒了。这也主要是突然袭击,打了大伙一个冷不防。

    外面打斗的声音,里面自然听到,其他官兵先后冲去,结果一个下场,全被一顿胖揍,进而擒获。

    有的官兵被打倒之后,刚刚偷拿的银子,不小心掉了出来,赌桌上那么多钱,谁不揣个几十两。当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饷银,身上这么银子,那不用说,肯定是偷拿赌场的。

    张福马上命人搜身,将五十人的怀里藏的银子全都翻了出来。这一来,张中信更火了,大骂道:“岳肃这是蓄意明抢呀,两位公子,你们都是见证,等下到了岳肃那里,看他如何说话!”

    施凤和吕道吉是一个劲地点头,当即表示,肯定会作证,定要让岳肃好看。街上出了这一档子事,消息马上传出老远,不少士绅、官员听说之后,都抱着看热闹的念头,朝巡抚行辕赶去。谁不想看看,国舅爷是怎么收拾‘岳剃头’的。

    于是,前往巡抚行辕的人,是越来越多,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张中信带着来到巡抚行辕之外,到得门,是破口大骂,“老子是当今国舅张中信,叫岳肃给我滚出去。他无端封我赌坊,抓我家下人,我今天要跟他辩一个是非曲直。还有,他纵兵抢我家的银子,耽误我家生意,叫他都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门口的护军,看到对方气势汹汹,连忙进门禀报。

    到了大堂门口如实一说,没想到跪在地上的张荣胆还肥了,竟敢站起来恐吓岳肃。

    岳肃那是什么脾气,一听此言,是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喝道:“竟敢藐视官府,当堂恐吓本部院,来人啊,给我拉到一边,重大八十大板!”

    “是!”边上的差役见大人动了真怒,谁敢怠慢,冲到张荣身边,将他按倒在地,抡起板子就打。

    岳肃现在也没心思看打板子,向铁虬一伸手,铁虬立即将尚方宝剑递上,随后就听岳肃说道:“铁虬,立刻给我召集人马!”

    岳肃现在手头的人并不多,开封有一部分,厉浩荃又带着一部分过了黄河,在偃师县又留了一百,这边满打满算也就三百来人。不过数量上也是多过张中信那边。

    铁虬立即点起人马,步兵分列左右,弓箭手登上房顶,岳肃也走出大堂,喊道:“将大门敞开,就说本部院在此恭候,告诉外面的人,就说想进来的都可以进来,但后果自负!”

    刚刚传信那护军,随即跑了出去,按照岳肃的意思,喊了一边,便招呼门口其他的护军,快退了进去。

    那张中信现在是气焰正凶,岂会思考岳肃话里话外的意思,带人直冲进去。不过看热闹的人就不同了,不少都开始窃窃私语,研究是否要进去。

    这年头还是有胆大的,好比通判家的公子,福王爷派来打听消息的人,以及那些一心想看岳肃出丑的,最后都纷纷走了进去。

    岳肃就站在正堂之外,张中信在爪牙的簇拥下,押着那五十名护军,走在最前面,不过进去之后,才注意到,四周围全是官兵,房顶还有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张中信自持是国舅身份,姐姐都刚生下龙子,怎会把岳肃放在眼里。仍是向岳肃逼去,可不等近身,便被护军挡住。

    “岳肃,你凭什么封我家赌坊,抓我家下人,还纵兵抢掠我家赌坊的银子。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定要参到皇上那里,让你丢官罢职,人头落地!”张中信一上来便气焰嚣张地大嚷起来。

    旁边的走狗也有跟着起哄的,有的随和地喊道:“对、对……”

    岳肃轻蔑笑了一声,说道:“本部院抓运生赌坊的人,是其中有人涉嫌命案,至于说查封赌场,那也是本部院权利所在,以便随时提取证物。”说着,他指向一名护军,又道:“怎么回事?你们偷拿赌场银子了?”

    那名护军点点头,没敢吭声,显然也是默认。不过岳肃并没有训斥,再次问道:“你们为何会被打成这样?”

    “回大人,弟兄们在门口站岗,他们就突然冲了过来,趁我们不备,将我们打了,并将我们全部擒了,押到行辕。”

    “没用的东西!”岳肃骂了一句,看向张中信,说道:“国舅爷,记得皇上的圣旨上说,让你闭门思过一年,现在好像没过日子吧,您怎么就出门了?还有,本部院下令查封的地方,你不但敢擅自启封,还敢攻打朝廷官兵……”

    说到此,岳肃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怒声喝道:“抗旨不尊,忤逆当今万岁,阴养死士,对抗官兵,意图冒犯,你可知该当何罪?”

    “岳肃,你少拿这些吓我,我姐姐是当今皇后,现诞下龙子,正直皇上宠爱,即便我做了这些事,你又能将我如何?即便你参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但是今天,你要是不给我磕头认错,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张中信指着岳肃鼻子大声吼道。

    “还敢让本部院给你磕头认错,我怕你受不起,你看这是什么?”岳肃说着,将尚方宝剑举起,大声说道:“此乃当今陛下御赐尚方宝剑,见此剑如皇上亲临!”。

第六十八章 岳剃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一亮出尚方宝剑,他的手下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这一来,可搞的张中信有些无所适从。现在要是给岳肃跪下,那人就丢到家了,可要是不跪,便是大不敬。

    他这一左右为难,没有带头跪下,他的那些打手、护院也都没有跟着跪下。这帮人都是跟着主家吃饭,主家如何,他们就如何。倒是被擒拿的那些官兵,都连忙跪倒在地。.z

    来看热闹的那班人,心里是那个后悔呀,早知有这招,就不进来了。他们还是比较识相,当即跪倒在地,只是有两位仁兄,现在和张中信是一样,有些左右为难,那便是施凤和吕道吉。

    岳肃见张中信等人敢不跪,当即大声喊道:“上方宝剑一出,如当今万岁亲临,尔等不行跪拜之礼,岂不是目无皇上。欺君不敬,等同谋反,弓箭手准备!如再有不跪之人,就地射杀!”

    “是!”房顶的弓箭手,全部起身摆开架势,张弓搭箭,对准下面张家之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你还敢站着,弓箭手就敢真射,射死也无事,终归都是你不敬皇上。这年头,不敬皇上的人,那就是谋反。

    如此一来,施凤和吕道吉两位哪还敢犹豫,“扑通”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中信也看出苗头,喊了一声,“我这是跪当今万岁。”言罢,跟着跪倒在地。他的那班恶奴,其实已经有不少打算跪下的了,可以说,即便张中信不带头,再过片刻,也会有人因为畏惧而跪下。

    张家恶奴全部跪下,一个个很不情愿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心中冷笑,大声喊道:“张府中人,擅开查封之地,对抗官兵,等同谋反,还不全部拿下!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周围的官兵一听大人吩咐,起身一拥而上,直奔张家众人扑去。

    张府的人现在还跪在地上,不等反应过来,岳肃的人已经到得跟前,一顿拳打脚踢,将人按翻在地。张中信、施凤和吕道吉也被官兵擒住,看到这一幕,张中信又叫嚷起来,“岳肃,你凭什么抓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放了我,我否我爹绝不会放过你,我妹妹也不会饶了你!”

    像张中信这等人,唯一的杀手锏就是当皇后的妹妹。这一招在别人面前,或许好使,可岳肃那是什么性格,当初没有尚方宝剑、三口铜铡的时候,都敢打他,何况现在那是奉旨的巡抚,掌管生杀大权。

    “皇后母仪天下,尔张口、闭口都拿她当作护身之符,今日对抗官军,目无朝廷律法,不管是谁来,也保不得你!”岳肃大声喊道:“给我将他与身边这二人,一并押入大堂!”

    施凤和吕道吉二人,光看服饰,就知不是一般的人,而且又站在张中信身边,如何能够放过。护军吆喝一声,将三人硬扯入大堂。

    不一刻功夫,院里的张府中人,全被制服。进来看热闹的那帮人,现在仍是跪在地上,因为岳肃刚刚的话说的清楚,敢站起来,弓箭手便会就地射杀。

    “将他们全都给我绑了!”岳肃大声命令道。

    “是!”官兵取来绳子,将张府恶奴就地捆绑,绑过之后,岳肃扫视一眼,大声说道:“尔等对抗官兵,意图谋反,可知罪否?”

    眼下主家都被押入大堂,这帮当下人的,有谁还敢硬气。不少人立刻喊道:“小的知罪。但这都是受主家之命,不得不从啊。还望大人从轻落……”

    “尔等对抗官兵,目无朝廷法纪,岂能轻饶!托言受人之命,不得不从,我看纯属一派胡言。本部院且问尔等,心中可有大明律法?若是你那主家,叫尔等刺杀本部院,扯旗造反,尔等也是受人之命,不得不从吗?”岳肃怒声问道。

    这番话,问的一众恶奴是无从作答。有那伶俐的,只是嚷道:“大人,要是让我们刺杀大人,我们是万不敢啊。说是扯旗造反,我等更没有那个胆量。求大人开恩啊……”

    “我看不见得吧!你们都敢官兵,实打实的造反,且随同主家,前来巡抚衙门滋事,若不严惩,他人争相效仿,任人都敢对抗官军,失败之后,只托言受他人之命,我大明王法何存?”岳肃说到此,声音变得异常严厉起来,怒声说道:“本部院奉命巡抚河南,持尚方宝剑,可便宜行事。今日擒获对抗官军,形同造反之辈,不杀难以警效尤。左右,将这班造反之徒,就地正法!”

    洛阳城里,又是王爷,又是国丈,还有一大帮心怀叵测,要看热闹的人,今天的事,要不严惩,杀一杀对方的气焰,难保以后不会生类似之事。要知道,王府抢粮之时,也就岳肃不再现场,要是他在,那些王府卫队,他能全都给砍了。可以说,若是那时杀了王府卫队,估计今天,那些国丈府的恶奴,就没有一个敢上的了。

    此言一出,一众恶奴是纷纷求饶,那些跪在后面的看热闹之人,皆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这真是‘岳剃头’啊,这么多人的脑袋,是说砍就砍。”

    左右的护军,那可不含糊,尤其是那些刚刚被恶奴打的那些,现在也都跟着爬起来,从同伴手里接过兵器,去寻找刚刚打过自己的人。

    岳肃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上百名恶奴,现在全被按跪在地,护军也做好架势,就等着岳肃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岳肃岂会含糊,见做好准备,当时喝道:“行刑!”

    “是!”……

    众军答应一声,随后便听到一连串地“咔嚓”之声,一颗颗脑袋,纷纷滚落到地。

    见真的动手,看热闹那些人,那真是后悔跟着进来,一个个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有那胆子小点的,干脆把眼睛紧紧闭上。

    恶奴全部被诛,岳肃连眼都没眨,径直向前走去,跨过一具具尸体,走到对面看热闹那班人前面。瞧着这些人,岳肃冷冷问道:“你们是进来做什么的呀?”

    岳肃这话,问的众人是直起鸡皮疙瘩,现在已是冬天,可人人头上都在冒汗,没有一个敢出声回答。岳肃见没人答话,便道:“不会是跟着进来,要砸我这巡抚行辕吧。”

    “不敢、不敢……”岳肃这话说的实在太重,这回众人可不敢不答,“小的只是进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岳肃冷笑一声,说道:“本部院看,你们看热闹是假,是纯心来看本部院的笑话吧。张中信明摆着是要搅闹巡抚衙门,尔等随同进门,便是附逆,今日念在属于初犯,不予过分追究,每人杖二十,以儆效尤!”

    杖二十,还叫不予过分追究。

    这些人现在的肠子都悔青了,但摆明着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是自认倒霉,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随后,就见岳肃喊来四十名差役,手持大板,到门口站着,凡是看热闹的,出门前一人赏二十板子再走。

    进来这些人,有的是本地士绅,有的是随同的家奴,有的就是王府、官宦的家奴,多少也是有点身份的。可惜现在,看到岳肃你威严,谁敢多说一句,更是连命都不敢报,老老实实地排队领板子。进来的人中,也有一些百姓,这帮人都是胆比较大,进来凑热闹,想看看情况,回家之后,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吹吹牛。结果却是这个结局,不过这些人却也不太后悔,不就二十板子么,挨完之后,可以好好回去吹一下,告诉别人,自己是何等的英勇,冒着挨板子的危险,去看岳大人如何惩治国舅。

    在行辕外不敢进去的,此刻看到门口开始排队打板子,心里暗自庆幸,还是自己心眼多,没进去找揍。被打完的人,灰溜溜地一瘸一拐走出来。这些人一出来,马上就有人迎上去,寻问里面的情况如何,那些士绅、家奴哪有脸多言,抱着脑袋,挤出人群,连忙逃命。倒是那些被打的草民百姓,出门后则是生龙活虎,口沫横飞的传讲,说岳大人何等威武,轻而易举地将国舅制服,将全有恶奴的脑袋一并砍了。甚至有的人,在官兵砍人的时候,都是紧紧闭着双眼,可出来演讲时,仿佛杀人之时,他是亲眼盯着,说的那是活灵活现。

    这等事,那是一传十、十传百,没出一天,整个洛阳全都知道了。而且还是越传越邪乎,有的说那岳大人大喝一声,就把国舅爷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直哆嗦;还有的说,岳大人只一嗓子,就将国丈府的恶奴吓死一半,余下的人也是瘫软在地,不会动弹。

    总而言之,是越传越夸张,待到几日后传出洛阳,更是被夸大的没有边际。小民百姓为岳大人的壮举而欢呼,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更是闻风丧胆,有的甚至一听到岳肃的名字,就开始抖。

    还有那说书的先生,经过加工,将此事编为十回,四处传讲,所讲内容,不仅惊险万分,同样也是精彩异常,深受百姓好评。可以说,只要有讲这段书的,说书人马上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第六十九章 二打张国舅

    不提外面继续打板子,岳肃让人清理尸体后,返回大堂。首发

    张中信、施凤、吕道吉三人别看是押入大堂的,但外面的情况怎会不知,现在脸都吓青了,浑身上下直打哆嗦,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三人还是有信心不会被杀头的,张中信仍是自恃自己是国舅,施凤与吕道吉则是认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充其量跟外面看热闹的人一个待遇,挨二十板子罢了。

    岳肃坐回公案之后,微笑地看着堂下三人,说道:“国舅爷,你的案子,咱们也得说一说吧。”.z

    张中信是被按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岳肃,鼓足勇气说道:“岳肃,你无故杀死我家仆人,还让本国舅跪在你面前,你难道就不怕国法制裁,皇上降罪吗?”

    岳肃仍是微笑,说道:“你带同府上恶奴,对抗官军,意图造反,是罪一;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府是罪二;这两项罪名都是掉脑袋的罪过,本部院现在就算是将你的项上人头呈到京师,也是依法办事,令人说不出二话。你现在还敢在本部院面前将国法,你就不怕本部院先以国法办了你!”

    说到此,岳肃指向一边的三口铜铡,大声说道:“这御铡三刀乃是皇上钦赐,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张中信,你身为外戚,受皇上隆恩,却不知感恩戴德,以图报效,反目无国法,恃宠而骄。先是抗旨不遵,后又阴养死士,对抗官兵,搅乱巡抚衙门,意图造反。来人啊!龙头铡伺候!”

    一听说岳肃要抬龙头铡,铁虬兴奋的差点没叫出声来。虎头铡、狗头铡他是经常使用,而龙头铡却连碰都没碰过,今天大人要用龙头铡,他也想体会一把,铡国舅是什么滋味。

    指挥差役,将龙头铡搬到阶下,就放置在张中信的面前。

    张中信一见龙头铡搬来,身上汗毛直竖,冷汗瞬间将内衣浸湿。他强打精神,咬牙说道:“岳肃,我可是当今国舅,皇后的亲哥哥,你敢铡我?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那?告诉你,我妹妹正值皇上宠爱,只消他说上两句枕边风,就要你人头不保!”

    岳肃这人,那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在这大堂之上,他就是权威,不容任何人违逆。皇上那句“龙头铡不可轻用”这句话,他是时刻牢记于心,原本他将张中信提到堂上,并没想取他性命,只是想好好教训一顿。若是张中信态度老实,磕头求饶,重打一顿,然后上奏给皇上,交由皇上落,也就是了。

    但现在,张中信非但没有认错之意,反而出言恐吓,正好触了岳肃的忌讳。这要不来点真格的,别人还以为自己当真怕了这个国舅。只见岳肃现在是暴然而起,抽出火签,大声喝道:“你真当本部院怕了你这个国舅不曾。开铡!”

    龙头铡旁边的铁虬,一把扯掉盖在铡刀上的皇缎子,跟着拉开铡刀。随后,冲着差役叫道:“把人给我拉上来。”

    边上的差役,也都知道这是国舅,心中兀自害怕,要是把国舅铡了,那可就要出天大的乱子,大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那不好说,但是动手的人,估计是必死无疑。

    可在大堂上,谁又敢不遵命,尤其是看到岳肃刚刚杀了那么多人,一旦抗命,不动手,可能就得被上面的大人先铡了。

    几名差役略一犹豫,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抬起张中信,按到刀口之下。张中信万没想到,岳肃敢动真格的,人被按到龙身之上,吓得屁滚尿流,小便直接失禁,尿的满裤裆都是。连忙喊道:“岳大人,岳少保,我知罪、我知罪……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大人饶我一命……我保证以后循规蹈矩……不出家门半步……大人饶命呀……”

    一边说,张中信是一边痛哭流涕,这倒还真不是装的,那是真怕死啊。

    张皇后的好处,岳肃也有耳闻,当真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现在要是真将他亲哥哥铡了,难免会让自己和皇后结出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但眼下已经被逼到开铡,这火签若是不落,定当被人耻笑。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外面突然有喊道:“大人,圣旨到!”

    一听说有圣旨到,岳肃连忙让人将张中信等人押到一边,吩咐在大堂摆置香案,并叫人去请传旨之人。

    奉命前来传旨的,仍是刘名果。刘公公带着大汉将军,本欲去开封传旨,在黄河边遇到刚刚放完寒衣的邹佳仁等人,于是在邹佳仁与罗振强的陪同下,赶到洛阳。

    去知府衙门打听到巡抚行辕所在,由施桐陪着,是立刻赶来,没想到刚至街口,就看到那里挤满了人。略一打听,得知里面情况,刘名果是吓了一跳,生怕岳肃一怒之下,杀了张中信,连忙吩咐驱散人群,大喊圣旨到。

    士兵清开道路,刘名果快马来到行辕门口,都不等里面说请,直接跨步抢了进去。进门先是看到差役在打板子,跟着又看到护军清理尸体,越看他越是心惊,小跑般来到大堂门口,正好看到岳肃绕出公案,向门口走来。

    不等岳肃说话,刘公公先左右瞧了一眼,当看到张中信没死,悬着的心才落下。随后说道:“小的给岳少保请安。”

    “刘公公安好。”岳肃一拱手,说道:“听闻公公前来传旨,未曾远迎,还请恕罪。现本部院已将香案摆好,只等宣旨。”

    “岳少保客气了。等外面的人都进来,小的这就宣旨。”

    说话间,邹佳仁、罗振强、施桐、厉浩荃等人与随行的大汉将军全都来到堂上。别人还好说,只是一进门就看到儿子跪在一边,吓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心中暗骂,“小兔崽子,那岳肃也是你能惹的,我一天是避之惟恐不及,你竟然还给人家送上门了。”

    心里骂着,脸上却满是堆笑,先给岳肃行礼,“下官参见岳大人。”

    “免了吧。”岳肃一摆手,说道:“圣旨到此,诸位大人都在,那就随同本部院一道接旨吧。”

    一众官员,以及岳肃的手下,全都走到岳肃身后,只听刘名果大喊一声。“河南巡抚、少保岳肃接旨……”

    “臣岳肃接旨!”岳肃说着,直接跪倒在地,身后众人连忙跟着一起跪下。

    随后,刘名果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保岳肃,奉旨巡抚河南,赈灾济民,为国分忧,居功甚伟,朕心甚悦。爱卿已经离京数月,朕甚是挂念,现‘肃德宫’落成,更令朕睹殿思人。经皇后提醒,特旨召爱卿回京过年,赐宴‘肃德宫’,望爱卿领旨后,回京师,与朕团聚。钦此!”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岳肃听过圣旨,心中是感动不已,没想到皇上如此厚待自己,时刻想念,还邀自己回京过年,赐宴招待。圣旨还提到这是皇后的意思,可现在自己却要铡皇后的哥哥,届时如何面对。心中两难,跟着又纳闷起一件事来,就是旨意中提要的‘肃德宫’。故宫,岳肃是去过的,从没听说有这么一个宫殿,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说明朝的紫禁城和清朝的不太一样。

    岳肃身后众人,也跟着山呼万岁,此刻的这些人,对岳肃那是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这是什么样的恩典,快过年了,皇上都惦记,让他回京过年,还要赐宴。单就这份殊荣,怕是普天下的官员,这辈子都享受不到。

    刘名果圣旨交到岳肃手中,并将他扶起,笑呵呵地说道:“岳少保,皇上对你实在恩重如山,时刻想念,在宫里,小的就时常听到陛下提起大人,恨不得相见。眼瞅着快过年了,皇后娘娘看皇上闷闷不乐,总是思念大人,所以想出这个法子,为圣上分忧,召大人回京过年。大人可要快点安排行程,不要让皇上久等。”

    “陛下对臣的恩情可谓山高水深,肃即便鞠躬尽瘁,也难报万一。现皇上下旨召臣回京,臣怎能不旨到即行。对了,刘公公,刚刚听旨意上说,陛下要赐宴‘肃德宫’,不知这宫殿……”

    岳肃说出心中疑惑。

    刘名果微微一笑,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在离京之前,您曾给皇上一个宫殿的设计图,后内帑修建。皇上的工程,小的们自然要尽心,现在已经落成。皇上让大家伙取名字,结果都未能让皇上满意,那天小的斗胆在皇上面前说这宫殿既是岳少保设计,不如就叫‘肃德宫’,以示皇上对大人的恩典。没想到,皇上听了小的的建议,就立马准奏,将此宫取名为‘肃德宫’。”

    “原来是这个来头。”岳肃连忙跪下,冲北磕头,“肃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器重,终其一生,必效犬马之劳,定不负皇上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下跪,铁虬、厉浩荃等一众手下,都连忙跟着再次跪下,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倒好,邹佳仁、刘名果等人要是不跪,还显得大不敬了,只得再跟着跪一次,山呼万岁。

    大礼之后,岳肃起身,刘名果跟着站起,小声说道:“岳少保可否借一步说话。”

    岳肃不明其意,但仍是点头,同刘名果走到一边。随后,就听刘公公小声说道:“大人,听说您拿了国舅爷。”

    岳肃点点头,小声道:“没想到公公也知道这事了。”

    “我只是刚刚才辕门外听说的,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刘名果小声说道。

    “我已经龙头铡提出,公公若是晚到一步,张国舅便人头落地。”

    听了这话,刘名果是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来的及时。小声说道:“皇后刚刚诞下龙子,甚得皇上宠爱,不过小的也了解大人的秉性,执法如山,绝不姑息养奸,看人情面。但铡了国舅,事情闹得太大,眼瞅快要过年,陛下又召大人入京,好好的喜事,要是见血,恐不吉利。小的以为,不如回京时,就将国舅押赴进京,交由陛下处置。这一来,大人威名不坠,又全了皇后的脸面,与皇上的君臣情谊,不知您看如何?”

    刘名果的话,也算是苦口婆心,他非阉党中人,自然不会幸灾乐祸,坐视不管。而且,他还存了个心思,那就是自己要想飞黄腾达,必须和岳肃搞好关系。当今朝局形势他看的清楚,魏忠贤与客印月甚得皇上宠信,大权在握,东林的覆灭,是早晚的事,也就那些书呆子看不明白。想与阉党抗衡,唯一之人就是另外一个深受皇上宠信的岳大人,抱住这课大树,起码可保证在风雨之下,屹立不倒。

    虽说岳肃执法如山,是个直肠子,但也不缺心眼,刘名果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其实,早在当初杀法觉的时候,他就听了刘公公的劝,没有将客氏与法觉的奸情一并上奏,从而没将乱子闹大。现在刘公公再次劝说,岳肃深感有理,说道:“多谢公公提点,既如此,那就按照公公的意思办,暂且不杀张中信,将他押回京师,交皇上落。”

    “大人英明。”刘名果拱手说道。

    确定了不杀张中信的方针,把他带回京师,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那就不是岳肃了。

    岳肃再次回到公案后落座,吩咐搬过椅子,请诸位大人坐下。然后大喝一声,让人将张中信提押过来。

    张中信现在就似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跪到阶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岳肃冷笑一声,喝道:“张中信,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求大人开恩,饶过小的一命……”张中信哭求地说道。甚至都不敢自称本国舅了。

    “知罪就好。且将你所犯之罪,一五一十,供将出来。”岳肃厉声说道。

    “小的辜负君恩,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此罪一。带人对抗官兵,擅开查封之地,此罪二。恃宠而骄,带人搅闹巡抚行辕,此罪三。”张中信老实地说道。

    “算你老实,来人啊,让他签字画押!”

    杨奕山拿来供词,让张中信签字画押。画押完了,就听岳肃说道:“张中信身为外戚,罔顾皇恩,知法犯法,罪不可恕。依律当枭示众,但本部院刚接陛下圣旨,大喜之日,不便轻动刀兵,故网开一面,暂不行刑,随同押入京师,听由皇上落。然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责八十,押入大牢!”

    “是!”两边差役见不杀了,悬着的心也就落定。至于说打板子,那也算是轻车熟路,毕竟上次在顺天府大堂上已经打过,打了也是白打,就不差再打一次了。

    将张中信按倒在地,“噼里啪啦”一顿板子,只打的国舅爷哭爹喊娘,却也不敢再辱骂、恐吓。

    打完之后,差役将人押下去,关入临时大牢。又听岳肃再次喊道:“把另外两个给我押过来!”。

第七十章 张襄的死因

    大面的岳肃一话,两边差役吆喝一声,将施凤、吕道吉押到阶下跪着。施桐看到儿子,却也不敢相认,老实地坐在一边,看岳肃是如何落。

    岳肃现在又变得和颜悦色,说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小的施凤。”.z

    “小的吕道吉。”

    这二位倒也识相,不敢报出家长的姓名来。可岳肃那是不糊涂地,笑呵呵地道:“你们二人衣着光鲜,且又能和张中信站到一处,想来家中也是有些背景的吧。本部院懒得去问张中信,你们两个自己说了吧。”

    话说的很明白,你们要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找张中信核实。被岳大人现说谎,据说还没人能讨到好果子吃。

    见岳肃说了这话,施桐认为还是主动交待的好,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启禀大人,那施凤是下官家的小犬。”

    “原来是你儿子。”岳肃冷冷瞥了施桐一眼,又冷道:“真是教子有方呀。”

    这年头讲究养不教父之过,儿子犯事,当老子的,或多或少会受到牵连,尤其是当官的,起码要担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这罪名也是可大可小,小的话,斥责两句也就算了,大的话,罢官去职都有可能。

    施桐听出岳肃口气不善,哪里还敢怠慢,干脆直接跪了下去,苦着脸说道:“求大人恕罪,下官日后定会严加管教。”施大人还是比较了解岳肃的,知道有错就得承认,还得卑躬屈膝,这样才能保住乌纱。否则的话,以巡抚大人的脾气,直接给按个罪名,罢去官职,都未必可知。

    “好了,回一边坐着去吧。”岳肃摆了摆手,施桐这才如释重负,爬起来回到椅子上坐好。这时,又见岳肃指着吕道吉说道:“你呢?”

    “小人的义父是监军太监石公公。”吕道吉小心地答道。可以说,要是换做平时,别人问他老子是谁,他肯定会趾高气扬的告诉对方,同时还得恐吓两句。但现在,他可没有以前的派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那义父,在‘岳剃头’面前都跟孙子一样,避之还唯恐不及。自己这个干儿子,就更不用提了。

    “原来是石温的干儿子,我说的么……”岳肃淡淡地问道:“你们两个随张中信到此所谓何事呀?不要以为本部院的脾气很好,如敢隐瞒,定严惩不贷。”

    在场众人,还没有人认为岳肃的脾气很好,‘岳剃头’的脾气要是好的话,也就不叫‘岳剃头’了。

    施凤与吕道吉对视一眼,二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小人……是进来看热闹的……”

    先前那些进来看热闹的,每人赏了二十板子,他俩现在已经断定,想全身而退是没有可能了,也想着挨二十板子,就此作罢。

    “看热闹,我看是打算看本部院出丑的吧?”岳肃眉毛一掀,把眼一瞪。施凤和吕道吉见岳肃瞪眼,吓得小心肝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连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就是、就是……进来瞧瞧……”

    “尔等这派胡言,还想糊弄本部院吗?不要以为你们的心思,本部院不知道。本部院且问你们,张中信带人对抗官兵,擅拆查封之事,你二人为何一不阻止,二不劝说,三不出举报,反而跟着附逆前来,用心何在?”岳肃厉声说道。

    “小的……”岳肃这番话甚是厉害,问的二人是哑口无言。两个小子,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二人回答不上来,那就让本部院来替尔等回答吧。你二人这是抱幸灾乐祸之心,惟恐天下不乱,似这等小人之行,若不严惩,日后定当酿成大祸。倘在圣旨到来之前,本部院定斩尔等级,以儆效尤,但今日杀伐过重,姑且免尔等一死。来人啊,杖责八十,丢出辕门外示众一天,以警后来!”

    一声令下,两旁差役上来,把施凤、吕道吉按爬到地上,扒掉裤子,抡起板子是一顿狠揍。直打的二人是哭爹喊娘,连声求饶。

    施桐在一旁看着,是心疼不已,可也没有胆子去跟岳肃求情。只是在心中一个劲地暗骂。

    行刑完毕,二人已是奄奄一息,岳肃又说道:“施大人,今日之事,你也转告石温一声,望你二人日后,严加管束,如有下人,连你二人一并治罪。”

    “是、是……”施桐急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下官谨记,回去之后,定当严加管教,万不会再出类似之事。”

    岳肃点点头,不再理会施桐,将手一挥,说道:“将二人丢出辕门示众,申时不过,不得离去。”

    “是!”差役答应一声,将施凤、吕道吉拖出大堂,丢出行辕之外,又着人专门看守。

    处置完这二人,岳肃再次说道:“将张荣拉过来!”

    张荣刚刚因为顶撞岳肃,出言威胁,已经被打了八十打扮,疼得是死去活来。此刻被拖到阶下,人已无法跪着,只能趴在地上。岳肃瞧了一眼,冷冷说道:“张荣,你先前不是跟本部院说,让本部院识相一点,否则等你家国舅爷到了,我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么。刚刚你家国舅爷也来过了,本部院还是坐在这大堂之上,接着审你。你还打算搬出谁呀?”

    适才张中信被打,张荣是看在眼里,现在心中除了畏惧就是畏惧。眼前的大人,明显是横竖不吃的主,若再行顶撞,还不得被活活打死。他哪还敢多说半句,颤颤巍巍地说道:“小民不敢……”

    “谅你也不敢!”岳肃大声喝道:“本部院现在问你,十一月十三日,惜月去找你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如再敢托言狡辩,休怪本部院让你将巡抚衙门的刑法,挨样尝上一遍!”

    张荣年纪不轻,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刚刚的八十大板,就差点将他打死,一听岳肃说还要动刑,如何敢再行狡辩,只得如实说道:“小的愿招。”

    “如此最好,说吧。”岳肃冷冷说道。

    “惜月那日来找小人,是要勒索小人白银一万两。”张荣如实说道。

    “一万两,她倒是敢开口呀。想来,你也是有很大的把柄落入她的手中了。赶紧全都说了,不要浪费本部院的时间。”

    “是,大人。”事到如今,张荣无可隐瞒,如实说道:“事情要从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说起……”

    原来,张家是在去年年末新近开的赌坊,对这一行的门道还很不了解,张荣也是半路出家,知之甚浅。龙门会的盘口,他更是第一次接触,貌似胜负是明摆着的,所有人都看好东明书院赢,注码也都押在东明书院身上。张荣本不想开龙门会的盘口,可城里的赌场都开,自己这边要是不开,大好的生意被人抢了不说,估计日后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赌,所以硬着头皮,接下所有买东明书院赢的赌注。到了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是龙门书院的人,自称名叫梁茂生,说自己有个法子,能让东明书院落败,不过要给他一千两银子,作为酬劳。张荣接了十万两银子,买东明书院赢的注码,生怕给主家赔钱,也是病急乱投医,便一口答应下来。

    梁茂生告诉张荣,自己曾在古董店看到一柄八宝鸳鸯壶,壶内有机关,可以装两种酒,是宋朝襄阳王留下的宝物,要价三千两。只要买了此壶,壶中加上少许泻药,给东明书院第一才子张襄喝了,比试前令他拉的脚软无力,到时定然落败,东明书院没了张襄,肯定会输。

    张荣觉得少许泻药也不会致人死地,还不会被觉,便答应下来。打听到龙门会前一天,会有士绅请东明书院的人饮酒,而且还在留香阁堂子,惜月是张襄的相好,必然到场坐陪。于是花两千两买通惜月,风尘女子爱慕金银,也就答应。谁曾想,泻药竟然变成毒药,张襄在龙门会当日中毒身亡。因为岳肃怀疑到那日张襄是饮酒中毒,派人提审,惜月担心被查到,便来勒索张荣白银一万两,准备拿钱跑路,如果张荣不给,她便扬言拿着鸳鸯壶出告。张荣逼于无奈,认为还是杀人灭口来的干脆,就派人以嫖宿之名,杀害惜月,将鸳鸯壶偷回。

    张荣所说之言全部属实,但有一件事,他却并不知情,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事,定是要后悔死。那就是,即便他不这么说,最后东明书院也会落败。因为另外的十家小赌坊,已在龙门会之前,每家摊派五千两银子,凑成五万两送给福王,由福王出面,令东明书院一定要输。运生赌坊是张国丈的产业,福王也没好意思找他要钱,所以张荣并不知情,一直以为是没有了张襄,东明书院才败给的龙门书院。其实,东明书院才子众多,即使没有张襄,也轮不到魏翰铭独占鳌头。

    听完张荣的讲述,岳肃马上问道:“那八宝鸳鸯壶与杀死惜月的凶手现在何处?”

    “回大人,八宝鸳鸯壶尚在赌坊,我的房间的柜子里,至于那杀手,已经收钱离开洛阳。这人外号叫白狼,不是本地人氏,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张荣如实说道。

    “铁虬,你现在带人去一趟运生赌坊,再次将赌坊查封,搜出鸳鸯壶呈到堂上。”岳肃直接下令。

    “是,大人。”。

第七十一章 回京

    铁虬带人离去之后,岳肃又让张荣说出白狼的相貌特征,再叫留香阁的对证,两下相吻合,便画影图形,张榜通缉。同时,又问清梁茂生的相貌,这才看向施桐,说道:“施大人,本部院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张荣刚刚所说的龙门书院梁茂生,你可听到。”

    施桐起身说道:“下官听到。”

    “你现在立刻带人,前去龙门书院锁拿,将其带到巡抚行辕。厉浩荃,你陪着施大人一起去。”.z

    “下官遵命。”

    施桐不敢怠慢,与厉浩荃立刻离开行辕,召集差役,前往龙门书院拿人。至于说还晾在行辕外示众的儿子,哪还有心思去理会。

    过不过久,铁虬先行回来,将搜出的八宝鸳鸯壶上呈岳肃。岳肃问明机关所在,略一试验,果是如此,壶内有夹层,能装两种酒。只是现在酒壶已空,并无原来的毒酒。

    岳肃拿着酒壶又研究片刻,说道:“听你刚才所言,下在里面的是泻药,为何会变成毒药呢?而且,龙门会当日,本部院也在现场,并未看到张襄有脚软的迹象,你且说说,这是为何?”

    “回大人的话,梁茂生当时见小人答应,就从怀中一包药粉,说这是已经准备好的泻药,让小人投入壶中即可。小人也是糊涂,只当是泻药,买回八宝鸳鸯壶后,便听从其言,将药粉投了进去,然后买通惜月,把壶交给她。至于说,他是怎么将酒壶带到望月楼的,小人实在不知。”张荣如实答道。

    八宝鸳鸯壶的外观,和普通的酒壶,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也是此壶的好处,不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使用,不会引人察觉。张荣说的真切,岳肃料想是实言,看来一切的真相,只要等拿获梁茂生归案,即可水落石出。

    然而,事情却没有岳肃想的那么顺利,等了许久,施桐与厉浩荃终于回来,跟随他俩同来的,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者,这长者岳肃依稀见过,好像是在龙门会上。

    施桐来到阶下,躬身说道:“大人,下官去捉拿梁茂生时,他已然不在,下官只能将龙门书院的院士先行带来,由大人问话。”

    跟着,他身边的长者躬身说道:“老朽龙门书院院士沈培祯参见大人。”

    “人不在了?”岳肃心头一沉,瞧了三人一眼,说道:“施大人,辛苦了,先到一边坐着吧。厉浩荃,你也退到一边。”

    “谢大人。”施桐回位坐好,厉浩荃站到一旁。就听岳肃再次说道:“沈院士,你们龙门书院确有一个名叫梁茂生的吗?”

    “确有一个。”沈培祯躬身说道。

    “那人年纪多大,相貌如何,有何特征?家住何处,你可知道?”岳肃出言问道。

    “回大人,梁茂生二十六岁,身材中等,皮肤略黑,特征就是眼睛比较大。家住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沈培祯如实说道。

    他所描述的特征,倒是和张荣说的一样。要知道,张荣也是干练的人,不至于对方随便报上一个姓名,就轻易相信,他是悄悄派人查了梁茂生的底细,确定是龙门书院的人之后,才给的银子。

    还有一点要说的,那就是这个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就是三国时官渡之战时的那个官渡。

    既然两下确定,龙门书院的这个梁茂生就是张荣所说的梁茂生,岳肃马上问道:“他现在不在书院,那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是前天告假,说家中来信,老母病重,身边无人照顾,要回家侍奉老母。我当时准了假,让他回家,他是前天申时走的。”沈培祯说道。

    岳肃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施桐,说道:“沈院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人便是毒害张襄的主谋,案子生在你的地面,此事就着落到你的身上,立刻前去缉拿。本部院克日便要返京,在回来之时,要是见不到人,定治你一个懈怠之罪!”

    “下官遵命。”施桐又赶紧起身答应。

    正这时,门外有护军前来禀报,说国丈太康伯张国纪与太康夫人在门外求见。儿子带领的恶奴进入巡抚行辕后,全被砍了脑袋,这事已传的满城风雨,张国纪怎能没有耳闻,就连他那老婆,也听说这事,甚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吵着嚷着要去巡抚行辕看看。

    夫妻二人带着扈从来到行辕,指名点姓要见岳肃,说是求见,那是护军客气。岳肃知道对方的来意,来人毕竟是国丈,出门迎接,也是必然的,传令大开中门,带着堂内官员,出辕门迎接。

    来到行辕门,只见一身穿伯爵袍服之人在扈从的簇拥下,站于门前,在他的身边,还有老熟人太康夫人。岳肃一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国丈与太康夫人,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一旁的邹佳仁、罗振强等人,显得要比岳肃谦卑地多,一个个都是躬身行大礼。这也是官职原因。

    张国纪冷哼一声,说道:“岳少保,免礼吧。”说完,抬腿别往里走。

    岳肃也是客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陪同张国纪与太康夫人来到大堂。让人搬过椅子,请二位在上手落座,自己则在主位相陪。等到其他人也坐定之后,便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听闻小儿来到府上,怎么不见踪影,不知现在何处呀?”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国丈,国舅爷犯了点案子,现已被关入大牢。本部院克日回京,欲将他交于皇上落。”

    “什么?被你关入大牢?”一听岳肃之言,不等张国纪开口,太康夫人登时就火了,指着岳肃,大声骂道:“岳肃,反了你了,凭什么将我儿关入大牢,你有这个权利吗?赶紧将人给我放了,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岳肃一拱手,客气地道:“本部院持尚方宝剑巡抚河南,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自然有这权利。”

    “你……”被岳肃这一句话顶的,太康夫人马上便无言以对,但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蛮不讲理。眼看着她就要飙,却被张国纪拽住,跟着就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说小儿犯了点案子,不知是什么案子,惹得少保打雷霆之怒,要将他绑缚京城,听皇上落呢?”

    岳肃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杨奕山,说道:“重岳,将国舅爷的口供,念给国丈与太康夫人听一听。”

    “是,恩师。”杨奕山站起身来,拿起供词,念道:“国舅张中信自陈,辜负君恩,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此罪一。带人对抗官兵,擅开查封之地,此罪二。恃宠而骄,带人搅闹巡抚行辕,此罪三。此三项罪名,皆是杀头之罪,上有国舅爷亲手画押,铁案如山。”

    念完,杨奕山从容地坐回椅子上。

    听完这番话,张国纪没再出声,思量半晌,竟站起身来,说道:“本爵告辞了。”

    见老头子要走,老太太可不干了,连忙说道:“走什么走,儿子还没要出来呢?”

    “没听岳少保说,要绑咱们儿子进京请皇上落么。咱们也进京过年去,你也有日子没见过皇后了,进宫叙叙旧。”张国纪多少还是知道点岳肃的秉性的,眼下的局面,绝对要不出儿子,为今之计,只能要女儿帮忙。他的这句话,看似说给妻子听的,其实也是说给岳肃听的。意思是告诉岳肃,咱们走着瞧,进京之后,我们就去找皇后,到时看皇上向着谁。

    岳肃站起身来,说道:“那下官恭送国丈。对了爵爷,贵府家奴因为对抗官军,已全被枭,尸体尚在本部院这,不知爵爷是否要领回。”

    “哼!不必了!”张国纪冷哼一声,带着妻子,拂袖而去。

    送走张国丈,岳肃又和堂上官员交待一番,言明自己要奉旨回京,尔等做事不得怠慢,尤其是黄河岸边百姓们过冬问题,全部交托给邹佳仁,这才散会,让众人离去。并上奏朝廷,将张中信一事,如实汇报。

    接下来的日子,岳肃开始安排回京日程,并派人去偃师县,寻问金蝉,伯爵府现在可有什么异动,暗访温亭松的情况有何进展。金蝉的回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岳肃心中暗想,或许这是因为自己的兵马还驻扎在偃师城内,张家忌惮,所以不敢乱动。于是,他假意召回金蝉及一百护军,暗地里又让金蝉在偃师县内租了两所宅子,继续盯着张府,并在周边接着查找有谁认识温亭松。殷柱、李忠现已带着一班镖客赶来,全被安置到偃师县,与金蝉汇合。

    因为这些人不能回去过年,岳肃赏了三百两银子,让他们好好留在偃师。童胄那边,也是如此,暂时仍旧驻扎开封,也赏了银子。

    一切安排妥当,岳肃带着铁虬、厉浩荃返回京城。女眷们自然是跟着的,连沐天娇也表示,要进京城瞧一瞧。国舅爷与张荣当然也要一并带着,张荣的案子也没了解,人不能留下,押着上路,反正顺天府也有大牢。

    离开洛阳,先后慰问了黄河两岸的百姓,百姓们见到岳大人是热烈欢呼,甚至有的人家,竟给岳肃建了生祠。不过岳肃告诉他们,不必如此,自己还承受不起。

    腊月中旬,岳肃终于回到北京。他的仪仗,走的度自然比较忙,张国纪夫妇,则早在三天之前,赶到京师。

第七十二章 熊廷弼

    岳肃的奏折,比岳肃与张国纪进入京城的日子都要早。奏折先行到了内阁手中,若是往常,内阁定是要写上处理意见,不过这一次,是一个字也没写,直接送到司礼监。事关国舅,一半是国事,一半是家事,岳肃自己找麻烦,叶向高何必跟着参合。

    魏忠贤接到奏折,则是沉思良久,借助这件事,用来打击皇后倒是不错,但是前几日魏广微入阁,掀起不小的波折,惹得东林党甚是不满,也就仗着皇上坚持,才让魏公公得逞。眼瞅着快过年了,皇上的心情,尚算不错,自己要是胡言乱语,给皇上填堵,可不是一件好事。再怎么说,魏公公眼下还没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最后,他还是决定,学习叶向高,把球踢给皇上,皇上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是好是坏,都是你岳肃担着。奏折呈给皇上,朱木匠并没有马上表态,暂且告诉留中。

    这等事传的最快,没出半天,就传进了坤宁宫,在天下人都以为张皇后会凤颜大怒的时候,她却心平气和,没表示任何态度。就连皇上晚上去坤宁宫过夜,张嫣也是只字没提。.z

    她没有提,但是就寝的时候,朱木匠却开口了。

    “爱妃,今天收到岳爱卿的奏折,弹劾国舅三大罪状,一是抗旨不遵,二是带同恶奴对抗官军,三是恃宠而骄,搅闹巡抚行辕。这三项罪名都是死罪,朕曾赐给他龙头铡,即便遇上不法的皇亲国戚,也可先斩后奏,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请朕定夺。国舅是你的亲哥哥,好生令朕为难呀。”朱木匠拉着张嫣的手,语气柔和地说道。

    “陛下,兄长持宠而娇,犯下不赦之罪,有负君恩,臣妾实在无地自容。岳少保执法如山,没有先斩后奏,已甚是顾全臣妾颜面,臣妾哪敢再行向陛下讨恩典、求皇上宽恕。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圣裁,臣妾断无半句怨言。”张嫣虽说贤良淑德,可也没有到大义灭亲的地步,这么说,只是她的精明之处。如果讨恩典,定然落人口实,魏忠贤和客印月都在那里盯着呢,稍有差池,牵连更大。如此说话,反而会博取皇上同情。

    她的想法一点也不错,果然,朱木匠的语气更加温柔,“爱妃,你处处为朕着想,反而令朕惭愧。原本朕以为,你听了这话,一定会哭求于朕,宽恕国舅,可你却大义凛然,不愧母仪天下,朕不如你呀。国舅终归是你的亲哥哥,杀了他,卿定是痛心难过,想卿刚刚诞下龙子,身体违和,怎能再受此打击。要不这样吧,免他死罪,严惩一番,也就是了。爱妃意下如何?”

    “臣妾多谢陛下怜爱。只是如此,妾恐落人口实,会有人说后宫干政,混淆君听。”张嫣说道。

    “管他呢,朕是皇上,生杀之权还在朕的手里。就这样定了,廷杖二十,刑部大牢蹲上两个月,然后再令他闭门思过。”朱木匠这个人,很少拍板拿主意,但是他坚持的事,很少有人能够改变。

    圣意并没有立刻明诏颁,因为朱木匠想等岳肃回来,跟他再合计一下,看岳肃的意思。

    张国纪和太康夫人早岳肃三天进京,进京之后,太康夫人便请旨觐见皇后,旨意马上批下,进宫之后,少不得跟女儿哭诉,请女儿找皇上做主,严惩岳肃。

    张嫣只是虚以委蛇,表面上答应,等将母亲打走,跟皇上连提都没提。

    岳肃终于进京,进城之后,先回顺天府落脚,张中信与张荣暂押大牢,然后入宫面圣。

    还是在养心殿,君臣二人再度见面,先是一叙阔别之情,朱由校又让岳肃将巡抚河南的经历讲给他听。岳肃像讲故事一样,把自己进入河南所办的事,一五一十讲给皇上听,什么强征粮食,城外济民,巧破斩龙帮,大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抄家以资赈灾,偃师县遇刺,洛阳城断案,皆说的是绘声绘色,精彩之处,令朱木匠是连声叫好。

    等到岳肃讲完,朱由校再次问道:“爱卿,国舅现已提押回京,你打算如何处置?”

    “陛下,国舅终究是皇后的哥哥,臣不敢妄加处置,一切还请陛下裁决。”这是一路之上,岳肃合计好的说辞。既然都把人押回京师了,自己在如何处置的问题上,还是一言不的好。

    对于岳肃没有说要杀、要砍,朱由校很是满意,微笑地道:“爱卿说的不错,让终究的皇后的哥哥,皇后诞下龙子之后,身体不是很好,若因这是,再影响了身子,朕觉得不太妥当。要不然这样,廷杖二十,刑部大牢,关上一段日子,让他多吃些苦头,长点记性,然后再令他闭门思过。爱卿以为如何?”

    岳肃明白,这是皇上事先准备好的处置意见,何必去与皇上争,当即表示同意。

    就这样,刘名果再次大人去顺天府,狠狠地赏了张中信二十廷杖,后移交刑部大牢关押。

    接下来的日子,皇上赐了许多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留岳肃在宫中陪伴。

    正月初一,是皇上赐宴‘肃德宫’的日子,旨意上的时间是在晌午,抵达用餐,皇后也会出席。不过说来也怪,皇上竟还下旨,请郡主沐天娇一同前往。沐天娇虽说在进京后,给皇上呈了请安、拜年的折子,可按理说,最多是皇后接见一次也就足够,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召她去。

    这事沐天娇也不太理解,但原因很简单,就是黔国公沐启元也给皇上上了份折子,内容很隐晦,表面上是拜年,稍微提了一句,“小女与岳肃同来京城,给陛下请安,还望陛下担待一二。”

    这份折子呈给皇上之后,沐天娇的请安、拜年折子也到了,朱木匠干脆将两份折子,一起交给张嫣,令张嫣接见沐郡主。二人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转过天来,皇上就传旨,让沐天娇同岳肃一道前往,甚至连岳肃的妻子,提都没提。

    岳肃一清早就收拾准备,刚到巳时的时候,门外通传,有人前来给岳肃拜年。岳大人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别的高官,在这几天都是宾客盈门,就他这顺天府,那是冷清的很,也就是自家人在家中自娱自乐,不过却也安逸、祥和。

    听说有人上门拜年,岳肃反倒纳闷起来,问道:“来人可自报家门?”

    差役答道:“来人自称姓熊,男的叫熊兆圭,女的叫熊瑚,只说给大人拜年。”

    姓熊?岳肃还真不认识什么姓熊的人物,但大家大早上来拜年,总不能闭门不纳,当下吩咐,花厅奉茶。

    岳肃自到花厅等候,不一刻功夫,只见一对青年男女走进花厅。男的能有二十四五的样子,身材挺拔,英姿不凡。女的能有二十上下,长得俊美俏丽。

    二人来到花厅中央,不等岳肃开口,直接跪倒在地,“小侄熊兆圭,侄女熊瑚,给岳叔父拜年。”跟着,二人便说了一大堆拜年的话。

    说完,又将拜年贴与礼物呈上。他俩送的,只是普通的四色礼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名贵,想来也是知道岳肃的秉性。

    岳肃心中再次疑惑起来,这两个人的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怎么竟称呼自己为叔父。连忙说道:“二位快快请起,本部院与二位素未平生,何来叔侄之宜,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熊兆圭与熊瑚站起身来,随后就听熊兆圭说道:“家父与大人同殿为臣,故称大人为叔父。”

    “哦?”岳肃再次一愣,在京任顺天府,也不是一两天了,满朝上下,大多都认识,还没听说有哪个姓熊,怎么今天冒出一个,和自己同殿为臣的呢?岳肃不解地道:“不知尊父大名?”

    “家父姓熊,名讳上廷下弼,曾任副都御史,辽东经略,只是现在,已为刑部阶下之囚。”熊兆圭悲伤地说道。

    熊廷弼!

    听到这个名字,岳肃心头一震,似乎上辈子,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好像还是一个很能打的将领。不过熊廷弼都当过什么官,后来是怎么死的,岳肃却不清楚。他好奇地说道:“原来是熊大人的子女,不知二位到此找本部院所谓何事?尊父又是因为下狱的呢?”

    这话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也是有原因的,人家都抬出父亲的名字了,自己总不能说不认识吧。于是,前边的那句话,就和久仰大名的客气话,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连他二人的老子都不认识,人家却来拜年,想必是有事相求。岳肃心里跟明镜一样,即说父亲在刑部蹲大牢,那肯定是求自己帮忙翻案之类的。

    “回叔父的话,家父之所以入狱,全因前年经略辽东之时,与巡抚王化贞意见不合,才遭此祸。当时王巡抚主战,家父主守,家父认为鞑子骑兵彪悍,若主动出击,必然惨败,当年的萨尔浒之战,便是前车之鉴。而王巡抚不听家父之言,拥兵自重,将家父架空,妄图主动出击,建功立业,谁想去年正月,敌酋亲率五万人马,分三路向辽西进攻。渡过辽河,攻占西平堡。王巡抚调出广宁、闾阳的守兵去攻打后金军队,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同时后金方面派入广宁的间谍孙得功挑起了兵变,打开城门迎接后金军队。王巡抚狼狈逃出广宁,在右屯见到家父,请家父设法抵御鞑子。而家父因当初王巡抚不从其言、擅作主张之事,耿耿于怀,便幸灾乐祸,轻言嘲笑,随后也未殊死报国,尽守土之责,消极退入山海关。接着王化贞也退入关内,山海关以外的整个辽东完全被鞑子占领,消息传至北京,皇上震怒,将家父与王巡抚逮捕听候审理,后经刑部和大理寺的审判,处以斩刑,只是暂行并未行刑。家父虽然有罪,但当时情况,确实是无力回天,大人可以详查。家父入狱之后,唯有都察院副都御史杨大大代为说情,可皇上并未准允。小侄此次前来,是希望叔父,替家父说请,免其一死,侄儿感激不尽。”

    说到此,熊兆圭与熊瑚再次跪下,重重地给岳肃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熊瑚说道:“家父一心忠于朝廷,其心可昭日月,现辽东局势仍然不稳,朝廷还属用人之际,家父在万历四十七年初任辽东经略时,曾令鞑子难越雷池半步,敌酋闻家父之名,心惊胆寒。如家父一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所以侄女斗胆,请叔父代为说请,饶家父一命,家父定当马革裹尸,以报皇上活命之恩。望眼天下,能说动皇上,全家父性命者,唯有叔父。只要家父能留得性命,侄女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说完,兄妹二人,再次给岳肃叩头。熊瑚这番话,说的不假,但那句“全家父性命者,唯有叔父”有点夸张,朝野上下,起码还有两个人能救熊廷弼的性命。一个自然是魏公公,另一个自然是内阁辅叶向高。只是那熊廷弼,说是东林党,那是胡扯,人家压根跟东林党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王化贞却的的确确是东林党保举的,不过后来跳槽投了魏公公。要知道,熊廷弼当辽东经略的时候,魏公公的权利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权利大都在东林党的掌握之中,如果熊大人有东林党撑腰,又岂会被王化贞排挤。

    熊兆圭和熊瑚曾经托人求过魏忠贤,无奈魏公公开价开高,二人付不起这笔银子。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多了一个岳肃,而岳大人又是闻名的青天,于是兄妹二人才抱着尝试的态度,前来拜年,希望岳肃能够求父亲一命。

    岳肃听罢他俩的讲述,心中暗自琢磨起来,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还是前世的记忆帮他做了决定,人才难得,国家是用人之际,留下熊廷弼一命,或许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岳肃对历史的走向还是清楚的,明朝在未来的些许年后,就会被清朝取代,保全有用之人,在日后的战争中,为国效力。

    当下,岳肃说道:“二位快快请起,国家确属用人之际,熊大人人才难得,本部院岂能坐视。如此,等一下本部院亲自走一趟刑部大牢,看看尊父近况如何,然后再行面圣。”

    他这也是想瞧一瞧,熊廷弼是不是真的人才。

大牢

    岳肃把话说完,向一旁的铁虬探出手掌,铁虬连忙将怀抱的尚方宝剑呈上。

    朱恭枔嚣张的刚要回答,赵文却先行站了起来,扯了朱恭枔一把,然后冲上拱手说道:“岳大人掌尚方宝剑,代天巡狩,手中尚方宝剑,如当今陛下亲临,此事我等皆知。”

    赵文晓得岳肃的脾气,明白只要朱恭枔一喊出‘想要管我,起码的皇上下旨,押入宗人府’,这位岳大人马上就会把尚方宝剑举起来,代天子说话。既是如此,何必讨这个没趣。.z

    随即,赵文再次说道:“大人说,此案暂未了解,涉案人等不得离去,但不知要多久方能了解,总不能大人一天不把案子审完,世子就一天留在衙门吧。如果这样,咱家回到王府,也无法跟王爷交待。”

    “此案虽说双方各执一词,但本部院断定,只需一日,便可审结。所以,最多只需世子留在衙门一晚。”岳肃肯定地说道。

    “若是一晚,那还好说,那等咱家回到王府,和王爷商量一下,大人以为如何?”赵文说道。

    “那就不必了,今日堂审内容,不得外泄,堂上人等,皆不得离开衙门。我这边,自会派人通知王爷,世子、赵公公,你们就一并留下吧。”岳肃振振有词地说道。

    什么?全都留下!这一来,朱恭枔火气更盛,将赵文向后一扯,放声说道:“岳肃,我可是周王世子,你凭的哪条律例,将我留在巡抚衙门?且不说,我没有指使毛、颜二人刺杀邱老四,即便真的是我指使,想要关我、办我,也不是你这巡抚衙门可以的。”

    “巡抚衙门确没有判处王爷世子的权利,但朝廷也有规制,藩王在地方犯法,地方官府有权彻查真相。现此案纠缠不请,世子一口咬定是因为在邱老四所卖的糖葫芦中,吃出了一个虫子,所以教训他一番,而毛、颜二人则说,世子是要取他性命。谁是谁非,皆是空口无凭,这样吧,世子,我且问你,你是派任何前去邱老四哪里买的糖葫芦?”岳肃说道。

    “乃是我的贴身太监何璐。”这是朱恭枔在听赵文说岳肃来抓人时,就和何璐商量好的说辞。一旦岳肃追究到这里,就由何璐出面,一口咬定。

    “也好,童胄你现在就去一趟王府,持本部院的火签,请何公公到堂。至于堂上众人,世子与毛、颜二人,暂押大牢,听候传唤。赵公公等人,请去值房休息。待何璐到堂,直接请到二堂问话。退堂!”岳肃吩咐完毕,是转身就走。

    朱恭枔听说要押入大牢,哪里肯干,不停地叫嚷,“岳肃……岳肃……”

    可岳肃根本根本不理他这个茬,转过暖阁,自行离去。巡抚大人的吩咐,谁敢不停,毕竟这是岳大人的地盘。有差役上前,说了句,“小王爷,得罪了”,押着朱恭枔便走。朱恭枔就算挣扎,又怎能挣扎过这些差役。赵文也带着人来,不过这几个,在巡抚衙门,也是杯水车薪,半推半就,被押到后面值房。

    且说朱恭枔与毛、颜二人被押入大牢之后,有狱卒接引,分开关押。朱世子哪里住过牢房,是一肚子牢骚,不停地咒骂,那狱卒也只当作没听到。

    小王爷的待遇当然要与别人不一样,狱卒给他安排了个单间,而且周边的牢房内,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狱卒把他往里一关,半句话也不说,是转身就走。

    童胄那边,也是按照吩咐,带人前往王府提人。事情倒还顺利,火签一到,守门的护卫就进去通传,先出来的还是那个主簿,缠着童胄先是问长问短,童胄也是知无不言,把堂上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言明请何公公去,也就是确定,是不是真的从邱老四那里买过糖葫芦。以便断定,小王爷是有心刺杀,还是两个侍卫听错了,现在诬陷世子爷。在门口唠了一会,何璐也出来,随着童胄前往巡抚衙门。

    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瞧得清楚。角落里的一个小厮,又尾随童胄等人回到巡抚衙门,便匆匆赶往邹府。

    邹府的花厅内,此刻坐着三个人,中间的自然是邹佳仁,下手两侧,是他的儿子邹枫与管家问天。当小厮跑进花厅时,还有一个小厮,和他同样匆忙地跑来。

    二人一起进了花厅,进门之后,皆是躬身禀道:“老爷,您交待的事办完了。”

    邹佳仁指着那个跟踪童胄的小厮问道:“巡抚衙门有什么动作?”

    “回老爷,巡抚衙门派人去了一趟王府,将府上的何公公带去了衙门。因为离得远,没听清说些什么。”

    “好了,你下去吧。”

    邹佳仁摆摆手,等到这名小厮下去,又冲着另外一名小厮说道:“你那边跟的怎么样?”

    “小的跟踪的那个医官,先是去药材铺买了一些药材,后来小的进铺子里打听了一下,说是补血、补气的,而且还算名贵。小的接着跟踪,一直跟到二柳胡同里的一个不大的宅子,这地方可真蹩脚,到处都是胡同,我差点跟丢了。回来时,我沿路留下了记号,要不然第二次去,都未必能找得到。”小厮如实说道。

    “办的不错,晚上或许还要让你再去一趟,先去帐房支二十两银子吧。”邹佳仁摆摆手,将这个小厮也打下去。

    小厮千恩万谢,躬身退下,等他走远,花厅里的邹佳仁才再次开口说道:“问天,他们俩的话,你也听到了,事情的大概,我也和你讲了,你怎么认为?”

    “王府那边,我认为倒没什么事,只要何璐和小王爷咬死,岳肃不敢对小王爷用刑,最后应该是一了百了。而且小王爷绝不会自己承认和公子出城的事,牵连不到我们这里。只是温亭松那边,我开始怀疑,会是岳肃设的局,要引蛇出洞,可听说那地方极为隐秘,我的想法又改变了。岳肃一直将偃师县行刺他的人,当成斩龙帮,而且新近又在偃师县除掉不少斩龙帮中人,他将温亭松假设为斩龙帮要刺杀的目标,也无可厚非。可这对咱们就不利了,一旦温亭松活过来,把那些事一说……”问天说到此,是连连摇头。

    “你说的不错,绝不能让温亭松开口。可是……”邹佳仁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派人去做掉他,实在有些不妥,毕竟是今天岳肃才和我说,平常好好的,他刚一和我说完,人便被杀,任谁都会想到我头上,何况是岳肃。到时万一弄巧成拙,被他认为我是斩龙帮的叛匪,岂不是更糟。”

    邹佳仁想的比较远,他倒不怕派人去杀温亭松灭口,只要做的干净,不留下证据,明知道是他杀的,也拿他没辙。怕是怕,被岳肃认为自己是斩龙帮,这对待杀人犯是一码事,得讲求证据,这对待叛匪,怕是就要宁枉勿纵了。

    “老爷忧虑的是。”问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晚上派人进去瞧瞧,视情况而定。最好是找机会,在温亭松的药里做点手脚,重伤的人么,救不活也是很正常的。”

    “这话有理。”被问天一点,邹佳仁的眼睛马上亮了,说道:“就这么办,在温亭松喝的药里做文章。下什么药,你来拿主意,今晚便叫人去。”

    “是,老爷。”

    童胄带着何璐回到衙门,转到后衙,就被殷柱拦住,殷柱说,老爷现在正在二堂审案,何公公来了,暂且到值房用茶,等候传唤。

    既然大人这么吩咐了,童胄就将何璐领到一见没人的值房,让差役好生伺候。就是不准出门。巡抚衙门那么大,办公的值房好几十间,肯定不能让他和赵文等人待在一起。

    何璐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到用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人说岳大人传唤。只是有人把饭菜端上,让他慢用。他跟来人打听,来人只说堂上还在审,等轮到公公,就会传了。总而言之,你安心的等着便是。

    酉时三刻,任谁都得吃饭,大牢里的世子爷也得吃饭呀。不过大牢里的饭菜,实在不对小王爷的胃口,这位岳大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多加照顾,端上来的,只有一碗大酱汤,几条咸菜,两个窝头。这倒和韩国料理差不多。

    朱恭枔看到这破烂,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拿胳膊一划拉,甩的老远。并且对狱卒大声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给我吃这些,想死呀!给我把岳肃叫来!”

    “小王爷,小的知道您是谁,可大人也没有交待,我们牢里实在没有别的吃食。您说,让我去找我们大人要吧,您也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万一不高兴,轻则骂小的一顿,重则还要打上一顿板子,所以小的实在是不敢去提醒我们大人。也就一晚上,要不您将就将就……”狱卒赔着小心说道。

    朱恭枔是正吃晌饭的时候,岳肃上的门,当时先是商量对策,也没顾上吃饭的事,后来以为上了银安殿,说上几句也就结了,说曾想被岳肃弄到衙门,一留就是一下午,现在又进了大牢,早就饿了。

    肚子咕咕直叫,你让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怎么将就。他破口骂道:“你猪脑子呀,不能去管岳肃要,就不能外面馆子里,给本番买些酒菜回来!”

    “哦……”狱卒点了点头,可就是纹丝不动。

第七十四章 皇上一句话

    熊廷弼被投入的是死牢,是在牢房的最里面,牢头前边引路,将岳肃带到一间牢外。首发

    岳肃向内一瞧,里面的草堆上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长者。原本岳肃以为,这个熊廷弼既然是武将,肯定长得是五大三粗,可见到其人,才知道,竟是一位文士。

    熊廷弼那是正了八经的科举出身,湖广武昌人,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靠着刻苦用功,考上湖广乡试解元,次年中进士。人家这个解元,可是实打实的。.z

    “父亲……”

    “父亲……”

    一见的里面的熊廷弼,熊兆圭与熊瑚大声喊了起来。

    熊廷弼本已听到脚步之声,但没有睁眼,一听儿子与女儿的喊声,双眸立时睁开。他那一双眸子,散的精光,饱含兴奋之情,“兆圭、瑚儿……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我们求岳大人来救您的,只要岳大人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赦免您的。”兄妹二人激动地说道。

    “岳大人?哪个岳大人?”熊廷弼并未听说过岳肃,不过扫了一眼,已看到岳肃身上的仙鹤补子。

    一品大员,在朝中有数的,熊廷弼基本上都认识,可眼前之人,却真的不认识。如此年纪,就能升到这般高位,是什么人物?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岳肃,岳肃也盯着他,二人对视良久,岳肃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熊大人。”

    熊廷弼这时也反应过来,起身见礼道:“代斩之人,如何敢称为大人,熊廷弼参见岳大人。”

    “熊大人不必客气。”岳肃说着,转头看向老头,一摆手,说道:“把牢门打开。”

    “是,大人。”牢头连忙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牢门一开,熊兆圭与熊瑚第一个冲了进去,抱住父亲大哭起来。岳肃跟着进门,却只是站在一边,等他们父子三人松开,才说道:“熊大人,您的事令公子与令嗳已经对我说过,您是当今将才,国家又是用人之际,若就此处斩,实在是朝廷的损失。本部院打算上呈天听,尽量说情,望皇上能够赦免大人。”

    熊廷弼连忙躬身说道:“大人大恩,廷弼没齿难忘。”

    “大人客气了,听令嗳说,大人驻守辽东之时,曾令鞑虏难越雷池半步,让敌酋闻风丧胆,本部院甚是佩服。鞑子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强,平原交锋甚是犀利,大人主张防守,现在辽东的孙大人,也是布置关锦防线,旨在固守。但本部院一直认为,一味防御,并非长久之计,大人可有良策,将鞑子一举歼灭。”岳肃直言不讳地问道。这就是一个测验,看你熊廷弼如何回答。

    熊廷弼一向主守的,但岳肃现在问他如何进攻,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成,以明军现在的战斗力,主动出击,根本无法和鞑子抗衡。可此一时彼一时,岳肃是唯一能救他性命的人,人家这是在考验自己,要是拿不出点办法,怎配得上“让敌酋闻风丧胆”几个字。

    熊廷弼思虑良久,终于说道:“若想主动出击,也非不可,却只能待时而动,稳守后攻。我大明不与鞑虏通商互市,鞑虏物产贫乏,一切唯有靠抢,我军扼守宁远、锦州,不让鞑虏越过一步,长此以往,鞑虏无计可施,必然绕路进中原抢掠,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鞑虏兵少,出入不过几万众,每次出兵抢掠,必悉数带上,只要趁鞑虏进中原抢掠之际,以为叶赫部报仇为名,集关锦之兵直取盛京,毛文龙部挥师攻打赫图阿拉,敌城空虚,得手不难,一旦攻破,便尽诛建州女真全族。鞑虏失去根基,便同丧家之犬,万不敢觊觎中原,定急师返回。我军据城而守,朝廷再兵出关,加以合围,即便不能将鞑虏全歼,也可令其沦为流寇,难成大气。”

    这一想法,熊廷弼也只是估测,不敢肯定是否成功,但生死关头,只能说的斩钉截铁。

    历史上,皇太极曾绕道山西,沿北京抢掠,袁崇焕退兵防守,却未与敌交锋,因此被杀。倘若围魏救赵,直取盛京,不知历史将会如何?要知道,北京城是不可能被攻陷的,努尔哈赤都倒在小小的宁远城下,更何况偌大个北京。而盛京兵少,一旦攻下,此消彼长,历史将重新书写。

    岳肃曾在贵州平叛,也知军事,可以说,要正面与八旗骑兵抗衡,明军必败,但真如熊廷弼所说,等待机会,避实就虚,夺取鞑虏老巢,再慢慢消耗,明军最后必胜。

    岳肃没有再多言,拱手说道:“熊大人,等下岳肃便去面圣,保全大人性命,或许可能,但大人若想官复原职,本部院怕一时难以做到。”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能苟全性命,已是最大的幸运,和生命相比,官职已经不重要。只要不死,难保有一天,不被再次起用。而且看岳肃的意思,似乎也是如此,等到哪天再动兵戈,就会复起自己。

    这一次,熊廷弼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大人。倘廷弼能侥幸不死,定不负大人之恩。”

    “熊大人不必如此,本部院这也是为国保贤。”

    岳肃离开刑部大牢,出门的路上,他现原先聚众赌博和聚众喝酒的那班人,已经各回各的牢房,张中信房间的两个妓女,也都不见,就连房间里的摆设,也开始往外折腾。

    谁不知岳大人的厉害,还敢继续的话,估计就要倒更大的霉。就算现在“知过能改”,也不知岳大人会不会轻饶。

    回到顺天府,岳肃先让杨奕山就今天大牢中所见,拟了份折子,揣到身上,再喊上沐天娇,一道前往‘肃德宫’。

    ‘肃德宫’是岳肃设计的,厉浩然监工修建,所在何处,已经去看过,只是没有进去。完全是中西结合的风格,在整个北京城内,都叫人嗟叹不已。

    来到门前,叫人通报,不一会功夫,里面传旨,请岳肃与沐天娇入内。

    太监引领二人来到最中间的一座城堡,一楼大厅之内,早已摆好酒宴。朱木匠和张嫣在此等候,先行见过君臣之礼,四人落座,由皇上先行动筷,以示宴会开始。

    席间四人边吃边聊,也不知为什么,张嫣总是时不时地夸赞沐天娇。不过现场的气氛倒是很融洽,有说有笑,岳肃又给皇上讲了两个笑话,更是逗得朱木匠哈哈直笑。

    看到时机成熟,皇上的心情很好,岳肃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有个叫熊廷弼的,不知陛下是否听说。”

    “他呀,朕知道,就是那个和王化贞丢了整个辽东的家伙。现在已经被刑部与大理寺定成死罪,赶上哪天,就给砍了。不知爱卿为何提起这个人来。”朱木匠好奇地问道。

    “回陛下,今天早上,熊廷弼的儿女来我家拜年,求臣代为说话,希望面其父亲一死。臣打听了一下这个熊廷弼,听说名声不错,初任辽东经略之时,确实有些本事,令鞑虏难越雷池半步。后来二次任辽东经略,因为经抚不和,王化贞不从其言,才致使辽东全线丧事,虽说有罪,但也是因遭架空,无力回天。臣以为,这种将才,死了实在可惜。”

    熊廷弼有没有本事,朱木匠是不知道的,但他相信岳肃,岳肃既然这么说,那这个人就肯定是有本事的。“按爱卿的意思,还是苟全他的性命,对国有利了。”

    “臣是这样认为的。”岳肃点头说道。

    “大过年的,爱卿难得开口求朕一件事,而且还是为国家社稷。好吧,就赦免于他。爱卿你说,让他出来做点什么呢?”朱由校笑呵呵地说道。

    “现在辽东有孙大人坐镇,当无顾虑,然河南一带,斩龙帮猖獗,且敢行刺微臣,甚是可恶。臣以为,不如暂调熊大人到河南协助臣剿匪。”岳肃如是说道。

    “就依卿家所言。既然要放,大过年的,也就别让他在牢里蹲着了。”朱由校随即喊道:“刘名果!传朕旨意,将熊廷弼从刑部大牢提出,交岳爱卿处听用。”

    皇上一句话,熊廷弼的脑袋也就保住,岳肃本想接着将今天刑部大牢内所见,再奏于皇上,可这时,张嫣却笑呵呵地说道:“岳爱卿,家兄之事,总叫卿家为难,哀家甚是过意不去,今日趁此机会,敬卿家一杯,过往之事,希望卿家莫要介怀。”

    说着,张嫣冲着岳肃举起酒杯。

    皇后的面子,岳肃怎能不买,连忙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卿家为国操劳,为皇上分忧,实乃我大明之中流砥柱,哀家再敬卿家一杯,希望卿家不负君恩,再立勋功。”

    说话间,已有太监将酒斟满,二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连续两杯下肚,岳肃到了嘴边的话,无奈收了回去。自己毕竟是做臣子的,皇后向他道歉,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个时候再不识抬举,今天的宴会,难保会不欢而散。

    于是,岳肃转移话题,大家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七十五章 仕女图

    午宴结束,岳肃回到府上,唤来杨奕山,将准备好的奏折取了出来,说道:“重岳,你再给我拟一封信,将今天天牢的事写上,投到刑部尚书王之寀那里。他自己下面的事,让他自己处置吧。”

    岳肃不比海瑞,既有刚直的地方,也有圆滑之处,在对于皇家之事上,还是要知道变通的,不然怎会陪皇上做木匠。天牢之内的事情,牵连到国舅,自己都已经放了国舅一马,何必再在小的细节和人家过不去,大事不能含糊,小的事情,就算了吧。皇后的那两杯酒,总不能白敬不是。

    下午时分,熊廷弼带着子女亲自到府叩谢,岳肃告诉他,不日便要前往河南,让他一道前往,府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熊大人的位置,不如暂且充作幕僚,等到时机成熟,再行保举。

    熊廷弼早就感激不尽,怎么在乎职位,既然是府上的幕僚,岳肃让人给熊家三口收拾房间,就在府上住下。毕竟熊大人现在是破落的很,原先北京的宅子已经被查抄,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大过年的,总不能一家人住客栈吧。

    晚上是家宴,岳肃内外摆了几大桌,女眷在内,男士在外。岳肃则是在前院陪手下人饮酒,熊廷弼父子也在其内。喝到浓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岳肃等人一瞧,竟是金蝉。

    一看到金蝉回来,岳肃心中暗惊,料想定是有事,忙起身说道:“金蝉,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铁虬也急忙站了起来,朝金蝉看去。

    “回大人,确实有事。”只见金蝉来到岳肃面前,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将包袱打开,露出一轴画来。金蝉将画呈上,说道:“大人您瞧。”

    岳肃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幅仕女图。这幅画左上角题着一首词,是《念奴娇赤壁怀古》,上面画着的那个侍女,也正和司马晨临死前画的那个侍女一模一样。只是这幅画是整画,画纸也有些年头。

    “这是从哪里来的?”岳肃纳闷地问道。

    金蝉看桌上人不少,而且熊廷弼等人,他又不认识,便道:“大人,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借一步说话。”

    岳肃点点头,二人直接去了书房。进了书房,金蝉将门掩好,这才将此画的来处同岳肃原原本本讲了一边。

    原来,在岳肃回京之后,金蝉等人仍一如既往地盯着张家。金蝉在偃师县租的两套宅院,一套是在张府的斜对门,另一套是在张家祠堂那边,也是方便盯梢。留在这边的人,包括金蝉在内,都是绿林道上出来的汉子,大家伙情投意合,天天喝酒是少不了的事。不过金蝉倒也没忘了正事,每日都叫人轮班盯着张家的门口。

    因为住的近,为了便于监视,金蝉干脆让人将院墙的转头拆下一块,顺着窟窿,就能看到张家的门禁。

    前几天,张国柱只带了一个管家,前往祠堂,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隔三差五,金蝉就会发现张国柱去祠堂。

    去祠堂拜祭祖先是正常事,而且张国柱的儿子才死不久,灵位也放入祠堂,没事去看看,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这也有点越发频了,金蝉抱着好奇之心,与李忠潜入祠堂大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破窗棂纸,朝内观察。发现张国柱一个人坐在灵台之前,手里拿着一幅画,目不转睛的观瞧。

    看了许久,张国柱对着面前的石壁按了几下,随后无奈地摇头,站起身来,将画放入灵案上的一个暗格内,锁起来,转身离去。金蝉和李忠等到张国柱走出院门,这才准备进祠堂瞧瞧,谁曾想,就在此时,有个黑衣人先他们一步进到祠堂。

    黑衣人的身上竟然有钥匙,将暗格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又放了一幅画进去,再将暗格锁好,离开祠堂。金蝉和李忠也不进祠堂了,直接跟踪黑衣人离去,跟出两条街,见街上无人,二人便露出行藏,动手抢劫。,

    瞧黑衣人的身段,应该是个女子,身手相当不错,若是单打独斗,也就能打个平平手,可以二敌一,对方哪是对手,人被金蝉打伤,画也抢了过来。黑衣人趁机负伤而逃,她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是熟悉,当追到伯爵府后巷时,便寻不到踪影。

    金蝉和李忠回到租住的宅子,将画打开,金蝉马上认出这幅画,是司马晨临死前临摹那幅画的原画。意识到事关重大,金蝉大清早就离开偃师,快马赶回京城。

    听完金蝉的讲述,岳肃又对着画看了一会,说道:“将重岳喊来,让对书画有些研究,让他鉴赏一下,看能不能看出这画有什么来头。”

    金蝉出门喊来杨奕山,让他帮忙赏画,杨奕山看了半天,只看出这纸张应该是明初的,可画的笔力很一般,甚至都赶不上临摹此画的司马晨。实在是看不出,这话有什么价值,出自何人的手笔,而且这话连一个落款也没有,天知道是谁画的。

    岳肃的性子比较急,当下把手下的人马撒出去,将北京城的内古玩店老板全部请来。大年初一晚上,顺天府的人上门,搞的那些古玩店老板是心惊胆颤,谁不知道‘岳阎王’的名号呀。

    差役不一会功夫,就“请”了七八位古玩老板登门,岳肃让他们一一帮忙验画,这帮人见是如此差事,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小心翼翼地开始鉴定。

    如是平时,这些大行家们看到这种画,早就扔到一边,还要骂让他们鉴画之人一顿,可在顺天府里,谁敢呀。反反复复瞧了十几遍,才敢给出结论,“大人,您怕是被骗了吧,这幅画用的纸确实是元末明初的,但绝不是出自名家之笔,根本不值钱。”

    所有人都这么说,看来确实不是什么真迹,可张国柱为什么要一直对着看,还要把它当成宝锁在暗格里呢?而且司马晨还因此送掉性命。

    这事越来越古怪,岳肃决定,再去一趟伯爵府,将事情搞清楚。

    几天之后,岳肃向皇上辞行,再次前往河南。皇上依依不舍,但还是准了。

    出京之后,岳肃一路南下,先到黄河岸边,慰问了两岸灾民。百姓们的家园已经重建完毕,黄河大堤也修的差不多,只等开春,播种耕种,便可自顾生计。

    看到如此情景,岳肃的心也就放下,安心前往偃师县。现在的县令是华腾卓,这厮经过岳肃的保举,轻松转正,见到岳肃到来,是热情迎接,并将县衙充作岳肃的临时行辕。

    岳肃也就在县衙喝了杯茶,便带人前往张府。谁料一到张府,却看到门前高挂白灯,府门两侧扎着白带,显然是在办丧事。岳肃狐疑起来,让人送上名帖,略一打听,竟听说是张国柱死了。

    闻听张国柱死讯,岳肃心中更惊,按金蝉所言,张国柱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死就死。

    不一刻功夫,从院内走出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披麻戴孝,一见岳肃,躬身施礼,“小人镇北伯堂弟张国邦参见岳少保。”

    岳肃点点头,说道:“不知镇北伯亡故,登门打扰,深感歉意。请问镇北伯是因何故去的呀?”

    “堂兄是暴病身亡,身染何疾,小人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因为丧子之痛吧。”张国邦如实说道。

    “哦。那府上现在是何人做主?”岳肃再次问道。

    “堂兄次子年幼,家中事务,现有嫂子主持。堂兄亡故之时,嫂子一见兄长尸体,便晕倒过去,现卧床不起,府上事务,暂且委托与我。”张国邦说道。

    “但不知镇北伯亡故几日?”

    “已有六日,明日便要发丧。”

    六天!岳肃点头道:“即知镇北伯亡故,没有不吊唁的道理,还请前边引路,本部院打算到灵堂给镇北伯敬炷香。”

    “多谢大人。”

    张国邦前边引路,将岳肃带到灵堂。岳肃进门之后,就听到和尚、道士在做法事超度,家中上下痛声哭泣。岳肃到前上了柱香,又道:“张爵爷生前与本部院有数面之缘,爵爷还曾帮本部院出谋划策,围剿叛匪,不想这才几日,便驾鹤西去,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本部院打算瞻仰爵爷遗容,不知可否。”

    他说也想看尸体,谁又能不让,张国邦吩咐人将棺盖打开,岳肃近前观瞧。只见张国柱身上穿着寿衣,尸体已经冰凉,脸上有些许痛苦的表情,若说暴病而死,倒是不像,可若说是中毒身亡,也不太可能,因为中毒死去的人,这么多天过去,尸体多少会发生变化。岳肃心中疑虑,却没有说想要验尸之类的话,只是冲尸体鞠了一躬。

    今天状态很差,第三章怕是要迟一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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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介绍:
臣本山野木工,专椎凿髹漆之事,聊以度日。蒙先帝器重,不嫌臣班门弄斧之才,赐进士及第,僭越中枢,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老父病丧,丁忧还乡,陛下夺情起复,以臣巡按江南。臣行事鲁莽,有负圣眷,陛下不加追究,仍委以重任,着臣予兵部,付军国之事,实令臣感激不尽。
现国家动荡,外虏当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不思忠君大义,反起兵谋逆,骚扰地方,妄图窥测神器。所谓攘外先要安内,微臣不才,愿提兵南下,与闯逆会兵于洛阳,以报先帝知遇之恩,陛下重用之德。今自造棺匣一口,随军而侍,若不灭寇,誓不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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