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滴血玛瑙(因为两章不好分开,所以并作一章发。
因为两章不好分开,所以并作一章发。
“岳剃头终于走了,少爷我这些天都快憋死了。”
在一个宽敞的花园内,一个二十五六岁,衣着华丽的青年公子,正手舞足蹈转来转去,像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喜事。
在公子身后,跟着四个仆人,不管公子往哪走,都在他身后是不离不弃。
公子似乎有些恼了,极不耐烦地嚷道:“你们几个烦不烦,这是我自己家,用得着我在院子里走两步,你们还像勾死鬼一样地跟着么!”
“少爷,大管家有吩咐,让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千万不能让你跑出门,否则就杀了我们。所以……请少爷见谅……”一个仆人十分委屈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岳剃头都已经走了,还怕个什么。你们一边凉快去,别扫了爷的性。这些天憋死我了,今天非得出去好好转转,也为我的小宝贝找些口粮。”青年公子极是高兴地说道。
“公子,大管家还没发话,说让您出府,您还是……”
仆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它妈的!这个府里谁说的算,他说到天也就是一个管家,我可是府上的公子,我爹不在,就我说的算。少找不自在,你们以为就他杀得了你们,我就杀不得你们了么!”公子恼怒地说道。
“公子……小的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少爷我现在就要出去转转,你们要跟着就跟着,不愿跟着就离我远点。”公子说着,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进入房间,公子走到床边,拉开幔帐,从被子下翻出一块玛瑙来,这块玛瑙石能有婴儿大小,但长得十分怪异,很似庙里供的罗刹。玛瑙的颜色也怪异的很,下半截是红色,血红色,这颜色和鲜血是一般无二。上半截是透明色,晶莹剔透,透过去都能看到下面的被带。
公子又从床下取出一个盒子,像是专门为这玛瑙订做的,装在里面,大小正好。公子将玛瑙放到里面,把锁扣上,外面裹了层布,用左臂夹着便走了出来。
仆人没敢跟他进房间,但似乎明白公子的意思,连忙哭求道:“公子爷,您可别出门呀,老爷不是也发话了么,不经他的允许,您要是敢擅自出门,就打断……”
“放屁!我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舍得,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们赶紧滚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公子……”仆人紧张地喊道,看那架势,就差给公子跪地磕头了,只是却丝毫不退让。
公子见他们不退,突然将右手放入怀中,取出一个木管放在嘴上,轻轻一吹。“呜……”
听到公子吹哨子,四个仆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就在这当口,不远的枯井里,鱼贯钻出五六个人来,而且看架势,还有人继续往外钻。这帮人清一色的劲装,背上都背着家伙。出来之后,一个个是躬身拱手,“不知公子何事召唤。”
“随我出门,谁敢拦着,就打断他的腿!”
公子的声音甚是响亮,声音一落,四个仆人是吓得连连倒退。这时候,从井里终于无人继续钻出,一点人数,共有十三个。
公子见仆人一脸的惧色,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说道:“走!”
完,就朝左边的月亮门走去,十三名汉子,护卫左右。可就在这时,猛然后面响起一个声音,“要是我拦着,公子也要打断我的腿么!”
一听这声音,不等公子回头,那十三名汉子,都已回过头去。只见一中年文士,缓缓朝他们走来,汉子们虽是人多,可见到这中年文士,脸上皆露出惧意。
此刻公子也回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地说道:“天叔,您这说的什么话,小侄哪敢对您有半分不敬呀。”
那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问天。问天面沉似水,说道:“公子,现在岳肃虽然走了,但不过是暂时的,过些天龙门会一结束,他自会回来。你今天出门,一旦招惹什么是非,回来被人告上一桩,怕是老爷也保不住你。要知道这岳肃可是有名六亲不认!”
“天叔,我知道。没看他在的这些天,我不都是乖乖的留在家里,连大门都不敢出,您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公子对问天的语气,似乎都带有哀求的成份-=会员手打=*
“要是就为了出去透透气,你带着滴血玛瑙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是猜到你一听说岳肃和老爷离开开封,就会想出去惹祸,我才特意赶来的。为了这块滴血玛瑙已经死了多少人,难道你不清楚么,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只是一个传说,当不得真的,你又何苦那么执着?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不可改变。而且这东西是个不祥之物,凡得到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奉劝你不要步他们的后尘。”问天的语气平淡,但却带有一股威严之气。
公子仍是赔笑,说道:“天叔,那我不带它出门,不出去惹事,您就让我出去透透气还不行么?”
“你哪次出门,不给家中惹出是非,以前有宫乃森在前边顶着,一切还好说,他现在已经给你当了替死鬼,如果再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还有,知道这事的七个人中,还剩下两个,他们不死,始终是个祸患,你最好还是留在家里吧。”
问天虽然这么说,语气明显软了一些,公子抓住机会,央求道:“天叔,要不然这样,我不带滴血玛瑙出门,也保证不生事,就到城外跑跑马,在周边县镇转一转,要是让我遇到剩下的那两个人,直接将他们灭口,也省的您心里挂念。”
听到公子这般说,问天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你想出门也可以,但是我要派几个人跟着你,时刻提点你,不要惹事。还有,你的这班人,一定要约束好了,哪怕生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贻害全家。好了,把东西留下,出去透透气吧。”
“多谢天叔。”公子微笑点头,将匣子交给身边的汉子,汉子结过,几步走到枯井边,跳了下去,不一会,又空手上来。
这功夫,问天拍了拍手,很快从另一侧的月亮门中,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皆是妙龄少女,仔细一瞧,竟是紫梅与寒莲。
二女走到问天身边,躬身说道:“师父。”
问天点点头,说道:“你二人跟着公子出去透透气吧。”说完,负过手去,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是,师父。”二女答应一声,径自朝公子走去。
公子冲着问天的背影一拱手,说道:“我就知道天叔向着我。不但答应让我出去,还派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服侍,多谢、多谢。”
问天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顺着紫梅和寒莲走来的月亮门,走了出去。
公子也转过身,一招手,说道:“咱们走!”
这位公子,和平常的纨绔子弟一样,也都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过这位邹公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跑马。公子相马也是出名的,不过这好像也是他唯一的长处。
往常跑马,都是有对手的,没事赌点彩头,今天也不例外。公子有一位好对手,这个对手不仅家中好马多,还财雄势大,堪称开封城内的翘楚。能有如此地位的人,开封城内自然当属周王。
不错,公子的这位损友便是周王世子——朱恭枔。对于明朝皇室的名字,朱元璋曾定下严格规定,那就是他的子孙的名字里,必须要有五行偏旁,也就是金木水火土。而且中间范的那个字,也做了规定。如明成祖朱棣的第一支,范“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然后再加上一个以五行为部首的字。周王这一支,范的则是“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肃恭,绍伦敷惠润,昭格广登庸”。
朱恭枔也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当然明朝这样的藩王和王子都是这样,你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但无过,还会被称为贤王。原因很简单,你只要不学着燕王他老人家搞什么靖难造反,怎么玩都行。但是,这只限于在城内,明朝对藩王的管理很严格,想要出城扫墓,都要请旨,更别说出去游玩了。一旦发现,有藩王或宗室擅自出城,地方官又没上奏的,宗室藩王很有可能被削藩,或打入宗人府,地方官也得跟着倒大霉。
不过理论上是这样,但有藩王乔装出城游玩,也是家常便饭,地方官早被喂饱,加上天高皇帝远,谁去管着闲事。
朱恭枔以前经常同公子出门跑马,最早是在王府的跑马,后来为求刺激,干脆就在开封的大街上,交通事故发生不少,可人家是小王爷,谁敢去管,反正是没出开封城么。今天公子来到王府,想约朱恭枔去跑马,普通人怕岳肃,王爷世子还是不怕的,当下表示同意。问公子是在王府跑马场,还是上街?
公子寻思一下,在王府里跑,实在没有什么乐趣,在城里的街上跑,又怕惹出什么麻烦。毕竟岳肃还是要回来的,万一撞死个人,小王爷没什么事,自己可是要倒霉的。城里认识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于是,公子提出一个建议,“小王爷,咱们总在府内和城里的街上跑,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已经乏味了,不如去城外跑上几圈。好马的脚力,只有在野外才能显示出来。”
朱恭枔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宗室藩王不得出城,这事要被发现,可就糟了。我在城里,不怕什么‘岳剃头’,一旦出城,被他知道,如何是好。”
“小王爷,您以往也没少出城游玩,能有什么事呀。‘岳剃头’已经去了洛阳,咱们乔装出门,神不知、鬼不觉的,他怎会知道。”公子笑呵呵地说道。
朱恭枔琢磨一下,也是这个道理,最后点点头,说道:“好。去就去,前段时间,我刚购入一匹大宛好马,咱们就较量一下。不过这彩头,可是要提一提的。”
“小王爷打算赌多大?”公子笑问道。
“以往都是一千两,前前后后输给你二十几次,这一次怎么不得让我捞回来点不是。我看今天赌一万两怎么样?”朱恭枔说道。
“没问题,就随小王爷的意。”
二人都带了不少护卫,不过乔装出城,也没人发现。到得城外,二人选定了距离,谁先到万岁山下,便算获胜。万岁山在开封城北门偏西的位置,大约有六里多地,可二人是从南门出城,这一来,路途可就远了。
大宛马短途冲刺极快,要是路程太近,公子认为万难取胜,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朱恭枔倒没有在意,只是抱怨公子,既然选在那里,为何不走北门。公子只回了一句,朱恭枔便不再多说。“小王爷不会是怕输吧。”
约定好地方,催马开始比赛,双方的扈从,也都骑着马,在后紧追。这也是规矩,如果谁家扈从取胜,一样算赢。
众人打马急行,不大会功夫,已然看到万岁山的影子。大宛马果是名不虚传,朱恭枔排在第一,公子的马也不差,是上等的蒙古马,紧随其后,二人也就是马头贴马尾的距离。其他的人,因为马的缘故,就要差上一些,都在一箭之地以外。
道路两边都是草丛,不是很宽,二人正你追我赶,就看到前边不远有一个汉子正推车赶路。汉子跟他们是一个方向,也朝万岁山走,所以是背朝他俩。
朱恭枔在前,清楚地看到的推车汉子,想要调转马头,怎奈大宛马实在太快,而自己的骑术也太稀松,眨眼的功夫,已冲到汉子身后。朱恭枔仓促间想拽丝缰,已来不及,就听“砰”地一声,前边的汉子连人带车被撞出老远。
这时的大宛马,前踢向上一抬,身子竖了起来,嘶鸣一声。紧跟着,又是“砰”地一声,原来是朱恭枔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王爷!”公子的马术还是不错的,见朱恭枔落马,连忙拉住丝缰,大喊一声,翻身下马,几步来到朱恭枔身边,紧张地问道:“您没事吧。”
“还、还好……”朱恭枔的骨头差点没摔散,嘴上这么说,人却爬不起来。
两家的扈从,此刻也都跟了上来,王府的家将连忙下马,将小王爷抱起。公子也站了起来,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个手势。
有两名劲装汉子立刻跑到前面,查看被撞的汉子,那汉子被马撞飞落地时,是大头朝下,现在头破血流,已然毙命。不远处,地上趴着一个**岁大的小孩,想来是刚刚坐在车上。
那孩子似乎没有太大的事,可能是受惊过度。他正拼命地朝汉子爬去,口中不停喊着,“爹、爹……”
劲装汉子,走到男人身边,蹲下一探鼻息,确定已经死了。随后,瞧了眼那个小孩,又看了眼身边的汉子,两个汉子彼此交换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爹、爹……”小孩终于爬到父亲的身边,不停地摇晃父亲的胳膊,不过父亲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
“你不是想见你的爹么,我做做好事,成全你……”劲装汉子说着,从怀中一柄匕首,狠狠地朝小孩刺去,同时还说道:“下去和你爹团聚吧。”
“扑!”鲜血溅了汉子一手,他将匕首一抽,小孩顺势跌倒父亲身上。
两个劲装汉子也不必公子吩咐,直接将车和人全部丢入一旁的草丛之中,然后走回公子身边。
公子只是微笑点了点头,冲着朱恭枔说道:“小王爷,这次算您赢了,我送您回去修养,等您康复,咱们再行比过。到时,我可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的。”
朱恭枔疼得是直咬牙,勉强地说道:“真……真扫兴……等我好了……咱们再比……”
众人护着朱恭枔,打马返回开封。大约过了能有半个时辰,一列车队从万岁山方向缓缓驶来,车队最前面是一辆豪华的马车,周边跟着大量扈从,少说能有两三百人。除了士兵,还有丫鬟、婆子、家丁穿戴的人。
因为是秋天,河南的天气还不冷,所以车厢用的是珠帘,外边看不请里面,里面却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车厢内坐着两个女子,一个雍容华贵,身边锦绣罗裙,应是哪家贵妇人。一旁的矮凳上,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清秀可爱,机灵活泼。
“郡主,听说岳大人现在奉旨巡抚河南,年纪轻轻,就如此位高权重,真是令人敬佩。不过我早就看出来,岳大人将来一定会位极人臣的,像他这种有本事的才俊,想不当大官都难。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丫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开口闭口都是岳大人,一边说,一边还时不时偷眼去瞧年轻少妇的脸色。
“对,什么你都能看的出来。”少妇啐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只是微笑地道:“那你看没看出来,什么时候,你自己才能嫁出去呀。”
能被称为郡主,且认识岳肃,这人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黔国公之女沐天娇。她身旁丫鬟,自非别人,肯定是竹儿了。
“我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当然是郡主您说的算,不过我很是纳闷,为什么咱们要不远千里,跑到河南来呢。郡主是不是打算去开封小住几日呢?”竹儿说完,痴痴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去开封?”沐天娇故意不屑地道:“我只是在云贵住的久了,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想出来游览一下名山大川。刚刚咱们不是刚游览过万岁山么。我听说在这个时节,洛阳有个龙门会,热闹的很,等下咱们直接去那儿瞧瞧。”
竹儿是一个劲地把话题往岳肃身上领,沐天娇却是绝口不提岳肃。
“郡主原来是要去洛阳呀,龙门会是个什么名目,我还没听说过,想来一定很是有趣。也不知道场面大不大,不过连郡主都能屈驾前往地方,想来场面应该不能小了。也不知道,岳大人会不会去。”竹儿故意说道。
“她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沐天娇故作嗔怒地道:“竹儿,你别张口闭口就是岳大人,我已为人妇,如何还能心存他念。你如再提,我这就打道回云南,叫父亲在当地找个土司,把你嫁了。”
竹儿吐了吐舌头,连忙说道:“郡主,我以后不提就是,您千万别生气,我可不要嫁给什么土司。”
“那你便老老实实地坐着,别再多言。”
“是……”竹儿撅着小嘴,一副委屈的样子,转过身,看向外面。
就在这里,草丛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跟着又慢慢伸出一个小脑袋来。
“啊……”竹儿吓了一跳,忙指着那小脑袋叫道:“郡主……您瞧那是什么……”
沐天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慢慢又半个身子从草丛里爬出。“是个人,好像还是个孩子。”
随即,沐天娇大声喊道:“停车!”
车夫急忙带住马匹,跟在马车旁边的护卫头领急忙催马上来,拱手说道:“郡主,有什么事?”
沐天娇说道:“你看前边是不是有个孩子?”
这护卫头领虎背熊腰,若是岳肃看能,一定能够认识,这人当年举报有功,被降等判刑,发配到云南充军的关羽。这个与关王爷同名的人,凭着岳肃的那封举荐信,黔国公沐启元亲自召见了他,见他是条汉子,又是因为他举报有功,间接救得女儿,便收入府内,做了侍卫。这两年在国公府混的不错,当上了小头目,心中对岳肃那是感激不尽。沐天娇自从岳肃入京之后,便回到云南居住,此番来云南,沐启元就派了关羽前来护卫,也算是抬举。
关羽定睛一瞧,马上说道:“回郡主,确是个孩子。”
“这孩子怎么了,快将他带过来看看。”沐天娇说道。
羽答应一声,策马向前,几名士兵跟着他一起过去,把孩子扶起一看,小孩的衣服上,已浸红了一大片。
“救命……”孩子看到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便昏了过去。
“郡主,这孩子受了重伤,怕不马上救治,随时都会死去!”关羽在马上大声喊道。
“那还不叫随行的郎中快快救治!”沐天娇听罢,也喊了一声。
第四十七章 龙门会(没办法又得二合一)
洛阳郊外。
岳肃的仪仗缓速前行着。他骑马走在最前面,身边分别是杨奕山、金蝉、铁虬等人。至于说邹佳仁与王林鹤这两位大人,那是要坐轿子的。尤其是王大人,在岳肃身边都觉得渗得慌,哪里肯其他并辔而行。
望着道旁边一望无际的田野,不少百姓,正忙于收割,金黄色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岳肃手指麦田,说道:“若不是黄河决堤,沿岸受灾,今年倒是个不错的年景,百姓可以丰衣足食,朝廷也不会太过艰难。”
一旁的杨奕山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恩师只带五万两白银出京赈灾,安抚两岸灾民数十万,已为朝廷分担甚巨,如此功绩,足青史留名。学生以为,恩师回京之后,皇上定有封赏,这刑部尚书,估计恩师是坐定了。”
“圣上对我知遇之恩,山高海深,我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至于是否升迁,并不重要。只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年年都是好年景,我就心满意足。到时我再替陛下多杀一些贪官污吏,肃清吏治,我大明或许就会中兴起来。”岳肃后面说的这句话,虽然中肯,却有些幼稚,国家中兴,绝不是多杀贪官污吏就可以的。但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倘吏治清明,何愁天下不安宁。
岳肃上辈子只是个警察,并没有接触过政治,而且年纪轻轻就挂掉了。重生到明朝,虽然青云直上,但凭的只有两点,一是刚正无私,办实事;二是运气。要是没有朱木匠给他撑着,以他脾气,估计早被那些老狐狸给赶回家了,搞不好都身首异处也未可知。
他不是很懂政治,也就是知道要抓住皇上的心思,跟皇上搞好关系,可要说玩一些政治游戏,搞一些政治斗争,那还差得远。历史上不懂政治的猛人有很多,好似二战名将,号称沙漠之狐隆美尔克星的那位巴顿将军。
术业有专攻,你让一个小警察,重生之后,就变成一位成功政治家,似乎不太可能。
“恩师忠君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学生甚是拜服。但若想国泰民安,并不全如恩师所言,一味诛杀贪官污吏,祈求风调雨顺。现今天下,土地兼并严重,大批土地不是在士绅手中就是在那家宗室贵族手里,百姓只能给他们充当佃户。赶上好年景,有饱饭吃,一旦赶上灾年,怕就家无余粮,难以过活了。就好比这次黄河决堤,所淹土地尽皆绝收,对大户人家还不算什么,而那些小民百姓便无法度日。而咱们现在看到的农田,应该都是福王的,听说神宗皇帝赐给福王土地数万顷,皆是肥沃之地,不仅洛阳周边的土地都是他的,在山东、湖广也都有他的田庄。长此以往,小民百姓怕是再无土地,我大明……”
到此,杨奕山叹息一声。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岳肃也能听出什么意思。
“重岳,这话你在为师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对外可不要提起。”说着,岳肃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半晌才说道:“土地即便再兼并,也都是皇上的,也都有人来种,只要种了,就会产粮,百姓就会有饭吃。但我大明之所以年年国库空虚,以为师看,应该是税制问题。就像福王,有这么多土地,一年收这么多粮食,却不向皇上交税,这等王爷如此之多,朝廷才会到连赈灾都没有银子。”
岳肃终究是重生的,看问题的角度和杨奕山有所不同。土地虽然兼并严重,但如岳肃所说,还是产粮食的,有粮食就不会让人饿死,至于在谁的手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收了粮食,你就要纳税。
放眼上辈子,有土地的人很少,就连农民都进城打工,把自己的地卖给房地产商盖楼,大家伙不照样丰衣足食,顶多房奴多了些么,那也是你情我愿,房地产商也没逼你贷款买房。
只是目前的大明,还没能做到进口粮食,可单就目前的土地,自给自足是足够的。民间多钟经营,搞活经济,改革税收,让国库充裕起来,就足矣。他根本不了解土地对这个时代农民的重要性。
杨奕山的思想倒是进步,可能也和他的怀才不遇有关,变得有些愤世嫉俗。但他哪里明白,均田免粮永远是一句不现实的空话。
“恩师教训的是,可宗室、士绅不纳粮,那是祖制,怕是无人能够改变。”杨奕山无奈地说道。
“是呀。他们现在不纳粮,或许不久之后,就会纳粮。”想起朝廷无钱赈灾,都要靠自己杀官抄家来济民,岳肃心中冒出一个主意,准备想办法劝说木匠皇帝,改革税制。但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终于来到洛阳,他是河南巡抚,身边又跟着地方上的两位权重长官,洛阳官绅百姓当然要在知府大人的率领下出城迎接。岳青天来洛阳,百姓们少不得大声欢呼,一派热闹景象。
入城之后,到驿馆住下,当地官员自是要设宴给巡抚大人接风,结果岳肃照旧推辞,害的邹佳仁和王鹤林也不好意思前去。
岳肃这边冷清,也就自家人在一起用饭,而福王府内,却是热闹非常。
王府的宴会大厅上,摆着十多桌上等酒席,珍馐百味是数不胜数。最上手的桌子旁,只坐了四个人,一个是东道主福王,一个是洛阳监军石温,一个是洛阳知府施桐,另一个却是孙慎行。老家伙别看是下台的礼部尚书,但不论到哪里,当地官员、士绅也要礼敬有加。
余下的桌子旁,围坐的是洛阳城内大小官员,以及士绅商贾,不过这些人,不是在洛阳城内有一号,就是在河南境内有些名气,皆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尚未动筷,大家伙就先对福王逢迎拍马,福王被哄的是哈哈直笑。笑过之后,同桌的石温说道:“施大人,听说各位今日是打算给岳肃接风的,结果吃了闭门羹,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呀?”
施桐只是付之一笑,说道:“石公公,事情倒是有的,不过我们大家伙也就是去这么一说,其实连酒席都没订,就等着晚上来叨扰王爷呢。他岳肃虽说是河南巡抚,下官的顶头上司,但和王爷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咱们王爷是什么人物,是当今皇叔,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呀。”
“这话说的没错,放眼洛阳城内,咱们王爷就是天。也就他岳肃,不识好歹,自不量力,整个尚方宝剑出来招摇,自以为真的就是代天子巡狩。这等奸佞之辈,邀宠媚上,和钱宁之流有什么区别。有朝一日,皇上识穿这小人的把戏,定叫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说着,石温朝福王一拱手,又道:“像岳肃这等擅专的酷吏,所到之处,都搅得地方鸡犬不宁,民怨鼎沸,而皇上又被他蒙蔽,今日他来到洛阳,怕是洛阳这边父老又要有苦头吃了。王爷,您坐镇洛阳,可不能视而不管呀。”
石温的家,被岳肃抄了,数万家产一朝丧失,如何不对岳肃恨之入骨。只是他自知没有本事斗得过岳肃,唯一的办法只能挑拨王爷出面。岳肃不到洛阳,福王也见不到他,现在来到洛阳,明日龙门会定然见面,即便福王惩治不了岳肃,但奚落一番,让岳肃出出丑还是可以的。要知道,王爷终究是王爷,不管说什么,官员们只有听着的份,万不能顶撞。
施桐看出石温的意思,跟着说道:“王爷,石公公说的没错,那岳肃一到洛阳,势必将此地搞的鸡飞狗跳,王爷您千万不能坐视呀。”
“哈哈哈哈……”福王大笑起来,说道:“尔等畏惧岳肃,孤王却是不怕的。你们放心,明日龙门会上,本王定要质问他一番,问问为何一进河南,就把这里搞的乌烟瘴气,辜负皇上对他的信赖。他要是痛改前非,还则罢了,要是执迷不悟,孤王不仅要当面教训他,还要狠狠的参他一本。哼!在我洛阳城里,他翻不了天,你们不必紧张。”
今天来的这帮人,外地的是来巴结福王,套交情的,本地的,则是和施桐彼此通气,想要请福王张开保护伞,给大家遮遮风雨。被这些人的一顿糖衣炮弹,福王也是飘飘然起来,都忘了前些日子,钱公公跟他说的话。
相比之下,孙慎行对岳肃的恨意不亚于石温,但他终究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像他一般,出声挑唆。不过也乐意看到岳肃明日出丑,所以坐在桌旁是一言不发。
大家伙又是一阵歌功颂德,所说之言,自是贬低岳肃,抬高福王。不过大家都做好一个准备,那就是明天的龙门会上,看岳肃出丑。
待到明日,便是龙门会的日子。
所谓龙门会,自然要在龙门山举行,龙门山在洛阳城东南二十六里的郊外,一大清早,大家伙便启程前往。一路之上,百姓士子,官宦商贾是络绎不绝。
在护军的簇拥下,岳肃等人过了伊河桥来到龙门山脚,举头上望,真是令人心旷神怡。龙门山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温泉增辉。自古以来,龙门山色被称为洛阳八景之冠。龙门石窟早已名闻天下,古阳洞、宾阳洞、莲花洞、万佛洞,皆是其中代表。前世当警察,岳肃也曾听闻龙门石窟的名字,只是没有来过。今日是龙门会,首要的不是欣赏景色,而是观看两大书院俊才们的对垒,不过岳肃已经决定,等到龙门会结束,就逗留两日,好好欣赏一番。
他这个念头,要是被洛阳的官员、士绅知道,小心肝一定会颤上一颤。
山脚早已设好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擂台,想来是书院学子比试的地方。周边搭建好看台,那是给有头有脸的人物准备的,而且看台的布局还分三六九等,龙门山下正中的位置,搭有两座看台,这两座看台都要比一般看台大上不少,不过却不是一般大小。最外面,用绳子拉成一圈,来看热闹的百姓,只能在绳子外面。
阮傲月、杜十娘、李琼盈三女今天皆是女装打扮,穿着秀美的衣裙,别看身上没有什么珠光宝气,却吸引了无数男子的目光。可当大家看到站在她们身前的岳肃时,都赶紧将头扭过去,只敢小声议论,羡慕、嫉妒的,大有人在。
岳肃所过之处,大小官员纷纷上前招呼,但只限于招呼,打完招呼,就连忙微笑告退。那些士绅商贾更是如此,有的甚至干脆不敢近前。知府施桐要不是此间主人,需要陪同,怕是也早躲到一边去了。现在他是巴不得请岳肃早点上看台,落个轻松。
岳肃来到广场中央,指着正对面的两座大看台说道:“这两座看台都是给谁准备的呀?”
“回大人,这两座看台一座是给您准备的,一座是给福王千岁准备的。”施桐笑呵呵地说道。
肃微微点头,说道:“福王也来呀,怎么现在还不见他到场?对了,千岁到此可奏请过皇上?”
“每年龙门会,福王都会亲临,皆按例奏请。千岁等会估计就能到了。”施桐赔笑说道。
“既已请旨,本部院就不过问了。如此大的看台,只坐本部院这几个人,实在有些浪费。这样吧,你问他们,有谁愿意与本部院同台,就一起上去。本部院也想和洛阳的官绅说说话,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岳肃平淡地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问。”施桐立即让人让手下传讲,有谁愿和巡抚大人同台,尽管过去。
洛阳的官绅听了这话,都是一个劲地摇头,避之惟恐不及,谁还敢同台凑热闹。岳肃见没人愿意,也不再多说,自行朝那座略微小一点的看台走去。
这时,突然听到入口处有人大声喊道:“福王千岁驾到!”
这一嗓子可不要紧,那些官绅纷纷赶去相迎,和岳肃到场时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岳肃转身看去,就见那帮人好似蝗虫一样,朝对面涌去。就连身边的施桐也说道:“人来,福王千岁来了,下官要去恭迎,您这边……”
岳肃冲他摆摆手,说道:“我这边不需伺候,你过去吧。”
“是,大人。”施桐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至于说王林鹤和邹佳仁二位,早在随岳肃入场后,便借和一些官员打招呼之机,不再跟随。
很快便听对面想起欢呼之声。“下官恭迎福王千岁!”“福王千岁千千岁!”“小的给福王千岁请安!”……
金蝉等人都跟岳肃前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气恼。尤其是铁虬,很是不满地道:“刚刚大人到的时候,没见他们这么热情,现在来个什么王爷,看他们这个来劲。咱家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呀!”
岳肃摇头一笑,没有多言,倒是杨奕山开口道:“铁虬,这你就不懂了,恩师跟他们不是一丘之貉,所以他们才敬而远之,若是大人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早就像苍蝇一样,冲过来了。”
金蝉点头说道:“就是这样。不过咱们大人有百姓爱戴,每次进城时,我听那些百姓称呼大人为青天时,都是发自内心。不想他们,一个个虚情假意。”
这边谈论着,对面的人群也慢慢朝这边走来。当这一大群人来到中间时,有人大声喊道:“岳大人,福王千岁请你过来叙话。”
岳肃现在已经到自己的看台下,距离中间位置,有不短的距离,那福王本身也要过来去看台,就算自重身边,找岳肃说话,请他上看台就是,如此做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岳肃明白这个道理,但福王终究是亲王,爵位在那摆着,岳肃不过去,礼数上实在说不过去。总不能叫王爷过来主动和你说话吧。岳肃转头说道:“你们在这等着,就不必过去了,我去去就回。”
完,岳肃向前走去。金蝉、铁虬怕岳肃吃亏,连忙说道:“大人,我跟你去。”随即,也抬腿跟上。
殷柱和童胄也不怠慢,跨步跟上。这一来,岳肃的扈从以及阮傲月、李琼盈、杜十娘等人也是纷纷跟上。最多再走一趟,能算得了什么。
岳肃来到中间,一近人群之前,那些簇拥福王的官绅匆匆让开去路。岳肃昂然向前,所过之处,好似分水峨眉刺。
很快,岳肃见到了福王。一个暖踏之上,坐着一位头戴冕冠,身穿赭黄色三爪龙袍的大肉球。亲王的冕服上也有龙,但不敢像皇上那样绣在胸前,而是绣在肩上。
岳肃一拱手,躬身说道:“河南巡抚岳肃参见福王千岁。”
福王朱常洵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免了吧。你就是那个奉旨赈灾,新任的河南巡抚岳肃?孤王最近时常听人讲起你,管你叫什么岳……岳剃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绰号呢?”
他这话一说完,边上的人,有不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听不出,这是福王有意羞辱岳肃。
岳肃也心中有数,不过却不以为然,平淡地道:“下官姓岳,奉皇命掌尚方宝剑,蒙陛下信赖,又赐御铡三口,有先斩后奏之权。圣旨有言,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斩贪官污吏、祸国奸佞;狗头铡可斩土豪劣绅、市井刁民。下官此来河南,为国除奸,先后斩杀无数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岳剃头’这名字起的好,转剃那班目无国法之徒的狗头!要是在场诸位,有谁干过泯灭天良之事,被本部院查明,定斩他的狗头!”
这话一说完,现场立马安静,刚刚发笑的那帮人,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还后悔,刚刚为什么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要笑出来。
福王是气的够呛,但别人怕岳肃,他可不惧,他就不信,即便你有什么龙头铡,还真敢铡王爷。借你两个胆子。
当下,福王又说道:“岳大人有先斩后奏之权,那是皇上对你的宠信,可也不能持宠而娇吧。要是一个、两个,你先斩后奏倒也好说,可怀庆府那么多官员,大人说杀就杀,连旨意也不请,就不怕说你擅杀官员,落下一个擅专、酷吏的名声。”
“王爷,下官一心为国,上不负皇上重用之恩,下对得起河南百姓。所谓酷吏,那些死在铡刀的之下的贪官污吏,才是真正的酷吏。”岳肃笑盈盈地说道。
“你……孤王好心提点于你,你竟然这么跟本王说话!”见岳肃跟着不买自己的帐,福王这下可有些恼了,说道:“岳肃,你还欠本王的粮食呢?”
“王爷,您这话就不对了,粮食是朝廷征用的,我岳肃可一粒也没取,要欠也是朝廷欠王爷的。王爷要是着急,大可以找户部要银子。至于说您来找我,那皇上有旨意,怎么也得等湖广的税赋到了再还。王爷您先等着吧。”岳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一下,福王更加恼了。湖广上交的赋税,已经送到北京,这事湖广、河南的官员都知道,别说他一个王爷了。还想再拨回来,那不是休想。灾情都已平息,灾民也都安顿,有那银子还不得送到九边。“岳肃,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湖广送缴的赋税,早就进京了……”
不等福王把话说完,岳肃便直接说道:“那王爷大可拿着下官的收据向户部要银子,还跟我说干什么?”
“你……你……好你个岳肃……本王一定要参你……参你擅专……参你贪墨赈灾银子…….”福王本来就胖,气急的时候,少不得要喘。这被岳肃气的,说起话来,那是上气不接下气。
站在福王身边的侍女,连忙给他顺气,过了半天,福王这才好了点。可这时,又听岳肃说道:“王爷请便,说下官擅专,下官那是奉旨办差,旨意上说下官有便宜行事之权,如何叫擅专。至于贪墨赈灾银子,朝廷一共就拨给下官五万两,还欠着下官二十五万两呢,而且那五万两银子,至今府库存着,有账目在册,又何来贪墨一说。”
“你……你查抄河南官员、士绅家产上百万两,自然是用不着动用皇上给的赈灾银子。这上百万两银子,你可曾上交户部?”福王一说起岳肃抄了上百万两银子,心里就更来气。***,你现在手头有这么多钱,至于赖我这点粮食不还么
岳肃还是微笑,说道:“王爷,适才下官已经说过,皇上予下官便宜行事之权,户部欠下官的银子,下官又要主持赈灾,动用这些抄来的银子,又有何不可?若说是否上交户部,这似乎不用王爷千岁您来操心,如有剩余,下官自会据账造册,上陈皇上,由陛下来定夺。”
“你……你……你等着……本王一定要参你…….”福王从小到大被人奉承惯了,何曾遇到岳肃这样不识抬举的,一时被呛得语无伦次,除了会说“一定要参你”外,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在这个当口,突然外面有人说道:“大人,有传旨太监前来,请您接旨。”。
第四十八章 郡主来了
一听说有圣旨到来,岳肃连忙问道:“在何处?”
旁边的众人听闻有圣旨到,都转头看去,只见人群外有一士兵正躬身说道:“回大人,正在外面等候。”
“前边带路!”岳肃现在也没工夫去理会福王,一侧步,从福王身边走过。福王的侍从谁敢挡道,纷纷让开。
对于在场众人来说,虽然圣旨不是给他们的,但只要听到,都必须前去磕头。而且大家伙也打算听听,这旨意是什么内容。有那幸灾乐祸的,还在心中祈祷,是给岳肃罢官降罪的旨意。想到这一节,更是心智盎然。
福王听到了,也不能不去,因为他们这等藩王最怕的就是,让人参上一本,说他大不敬。所以让扈从抬着,匆匆赶了过去。
来到入口处,这里的百姓早被清到一边,留出一块空场,岳肃一眼就看到,一名身穿太监服饰之人站在当中,在他身边,还跟着大汉将军。最为紧要的是,这名传旨太监,岳肃认识,不正是刘名果么。
在刘名果的后面,有一列仪仗,不过看气派,好像与刘公公的身份不相符。岳肃正在疑惑,这仪仗是谁的,却在车驾中走下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在丫鬟、护卫的簇拥下,缓缓朝这边走来,未到近前,岳肃已认出来人,却是郡主沐天娇。
刘名果并没急着宣读圣旨,似乎有意在等人聚起,当邹佳仁、王林鹤、施桐、石温等级别较高的官员先后举于岳肃身后,就连福王也到了岳肃身边,沐天娇走到一旁时,刘公公才取出圣旨,大声喊道:“河南巡抚岳肃接旨!”
“臣岳肃接旨!”岳肃说着,当先跪下,其他官员、士绅也连忙跟着一同跪下,周边的百姓更是如此。福王千岁因为实在太胖,行动有些不便,不过也得意思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顺天府尹岳肃,奉旨巡抚河南,在国库空虚之际,以白银五万两,赈灾济民,重修河工,上分天子之忧,下解黎民于倒悬,居功至伟,实乃百官之楷模。今特旨加封岳肃为太子少保,钦此。”
“臣岳肃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到刘名果将旨意宣读完毕,岳肃举起双手,大声谢恩。
其他众人也都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名果合上圣旨,走到岳肃身前,将旨意交到岳肃手中,笑呵呵伸手搀扶,说道:“恭喜岳大人荣升太子少保,大人快起来吧,皇上这些日子,一直挂念着大人,临行前吩咐小的,问问大人何时能够赈灾完毕,赶回京师。”跟着又从大汉将军手中接过从一品太子少保的袍服、冠带,呈给岳肃。
岳肃接过之后,交给铁虬捧着,说道:“多谢皇上挂念,臣在开春之前,基本上就能完成赈灾,返回京师。”
“那小的就原话回给皇上了。多日不见,岳少保有些清瘦了,想来定是为赈灾劳心劳力,累着了。要是让皇上看到,一定会心疼的。”刘名果堆笑地说道。
“鞠躬尽瘁、为国效力,是做臣子的本份。”岳肃谦逊地说道。
刘名果又和岳肃客气两句,这才走到福王身前,躬身说道:“给王爷请安,愿福王千岁多福多寿。适才忙着传旨,没来得及给王爷请安,还望王爷不要降罪。”
福王现在已经坐会踏上,说道:“你有皇命在身,先忙正事也是对的,何罪之有,公公客气了。”说着,摆了下手。
站在他身边的钱公公马上上前两步,来到刘名果的身前,从怀中取出两锭金子,塞进刘名果的手里,微笑地说道:“你一路上舟车劳顿,这是王爷赏你的。”
刘名果是给岳肃传旨,受益的岳肃还一文钱没赏,福王倒是先赏上了。人家福王不差钱,有那从京里来的太监,基本上都会打赏,不为你回京去说什么好话,只求你不说坏话。而且今天看刘名果的袍服,品级不低,所以更不会怠慢。
刘公公笑呵呵地将金子揣进袖子里,说道:“谢王爷赏。”
他这边和福王说话,另一边,邹佳仁、王林鹤等人是立即给岳肃贺喜。“恭喜岳大人荣升少保。”“恭喜岳少保。”……
见到岳肃如此得皇上宠信,就在河南打杀一气,还能博个少保的头衔,哪个不来奉承。可别看这帮人脸上堆笑,心中都在暗骂,不是骂他小人得志,就是说皇上和那些内阁大佬们瞎了眼,竟然能让这么一个不懂为官之道的家伙,当上这么大的官。
要知道‘三公’‘三少’这等殊荣,有些官员是干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岳肃这还不到三十,便已然加封为太子少保,从一品的官位,怎不叫人羡慕嫉妒恨。
再妒忌再恨也没有用,谁都清楚的看到,那传旨太监见了岳肃,都是客客气气,甚是恭敬,甚至都不敢自称咱家。
有那大家闺秀,也都跟着家人前来赴会。开始这些人还以为‘岳剃头’会是个老家伙,毕竟干到布政使这个职务,都要熬到将近五十岁,何况是巡抚。结果现实令她们大吃一惊,堂堂巡抚大人连三十都不到,甚至还刚刚荣升为太子少保。
原本这些小女子多是爱慕虚荣,开始的时候,还和闺友们嘲笑‘岳剃头’这个名字,说些岳肃不懂做官的话。可此刻的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恨不得嫁给岳肃。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又不爱慕英雄,‘岳剃头’这个外号,在她们心中,已经转变为英雄的代名词。甚至有的还在畅想,要是能嫁给岳肃,将是何等风光,现在人家都是从一品的太子少保,看着势头,还能高升,成为他的夫人,将来岂不是能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想归想,但这些大家闺秀们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招呼的,毕竟当时的礼教,就是这班。充其量也就是在远处偷眼瞧一瞧岳肃。
这些官员道贺之后,又是纷纷缩了回去,这回沐天娇走了过来,微笑地道:“恭喜岳大人荣升少保。短短一年多不见,大人已位极人臣,实在是可喜可贺,令人敬佩。”
“多谢郡主。肃蒙皇上错爱,不胜感激,据此高位,实在心中有愧。”现在的岳肃已经是太子少保,以现在的级别,在郡主面前,已经不能再称下官,自称本部院,也有些不妥,于是只能自称名字。
“大人过谦了,在贵州时,大人屡破奇案,且平叛有功,眼下又奉旨赈灾,替陛下分忧,正如圣旨上所言,乃百官楷模,受此殊荣,实至名归。”沐天娇又夸赞起来。
二人谈的火热,一旁的官员,也都眼热起来。沐天娇风华绝代不说,而且她的仪仗,也象征着身份,谁都纳闷,岳肃这等不懂做官的人,还能和郡主搭上关系。
原本今天是龙门会,主角是比斗的两家书院,以及打算奚落岳肃的福王千岁。结果因为一道圣旨,岳肃的地位再提一步,而且还是再众目睽睽之下荣升少保,一下子抢尽所有风头。
眼看着开场时间已经过了,知府施桐屁颠屁颠地走到岳肃身边,谄笑道:“大人,龙门会开幕的时间,已经有点过了,您看现在可以开始么?”
“啊……你这不提,本部院还忘了,通知大伙,都回去落座,开始吧。”说着,岳肃又对沐天娇说道:“不知郡主为何到此,想来一定慕龙门会之名而来吧。”
“正如大人所说,本郡闲来无事,四下巡游,到了河南境内,听说今天洛阳有个龙门会,所以特来看看,不想却在此得遇大人荣升,实在幸运。”沐天娇微笑说道。
施桐则是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人,那下官就去通知其他人就坐了。”说完,他冲着沐天娇一拱手,笑呵呵地道:“下官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没有给郡主专门准备看台,要不然,下官将自己的看台让给郡主……”
“不必了。”沐天娇淡淡地道:“我也就是来看个热闹,想来岳少保的看台上应该有空余的位置,我到他那里就坐就是。”
“是、是……”施桐连忙点头退下,又跑到福王那里。
福王眼下正跟刘名果打听京中境况,问些类似于皇上身体的事,以表示做皇叔的对皇上的关心之情。
施桐到了边上,小心地说道:“王爷,龙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王爷是否现在进去落座。”
“好吧。”福王点点头,说道:“刘公公,你大老远的来洛阳一趟,不容易。不如在此陪本王一起看看这龙门会,等到结束,本王在王府设宴,为公公接风。”
“岂敢有劳王爷,小的传旨之后,急于回京复命,实在不敢久留。小的这就告辞,过去和岳少保打个招呼,便要回京了。”刘名果满脸堆笑地说道。
“公事为重,既然公公这么说,孤王就不久留了。对了,钱伴伴,刘公公走的时候,要经过洛阳,你代我送他一程,顺便到府上取点土特产,给公公稍些回去。”福王说道。
“是,王爷。”
福王这次出门观看龙门会,也不知有传旨太监要来,所以没带太多钱出门。光给刘名果两锭金子做为打赏,对他这个王爷来说,实在有些寒碜。所以,让钱公公回府给刘名果备份礼物。
太监都是贪财的,刘名果也不例外,躬身笑道:“王爷已经赏了,若是再赏,小的实在是愧不敢当。”
“小小意思,算不得什么。回京之后,记得替本王给皇上问安就是。”福王大咧咧地说道。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刘名果说完,先行辞了福王,去岳肃那里辞行,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跟着钱公公前往洛阳。
岳肃、福王等人先后进了广场,按理说,往年的开幕词都是由福王来说上两句,这一次虽然岳肃来了,可也没想让他上台。不过岳肃刚刚被加封为太子少保,恩宠更胜,施桐又现巴巴地跑来,希望岳肃登台,并充当评判。
岳肃对这种场面上的事,并不是很喜欢,婉言谢绝,让施桐自行主持。至于当评判,岳肃更是没有那个心情,自己的平水本就有些,哪好意思呀。
接下来,众人纷纷登上看台。岳肃带着自己的手下与沐天娇、竹儿登上自己看台。一路之上,金蝉这帮人也少不得给自家大人道喜,现在这班人,更是觉得追随岳肃很有前途。王林鹤本来是不打算与岳肃同台的,想去王爷那边落座,可见邹佳仁去了岳肃的看台,联想岳肃刚刚当了太子少保,还是少得罪为妙,也就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等到所有来宾全部登上看台,福王千岁先行上台讲了两句没营养的鼓励之言,然后才是施桐上去,宣布龙门会开始。
开始之后,是由两家书院的院士出来讲话,不过东明书院来了孙慎行,那院士哪能去抢孙大人的风头,自然是把讲话的机会让了出来。刚刚孙慎行并没有露面,只是坐在东明书院这边的看台上,圣旨到来,他也假装没有听到。
现在登台讲话,马上引起在场士子们的热烈响应,岳肃在看台上看到孙慎行露面,倒是没有在意。孙慎行与龙门书院的院士讲话完毕,比试正是开始。
两家学院各自派出学生上台较量,比的自然是诗词对赋。
在场的评判共七人,除知府施桐外,都是洛阳城内有名的士林泰斗。
他们这边比斗的是如火如荼,岳肃的看台上,沐天娇正和岳肃闲聊。因为身份关系,二人在看台第一排就坐,岳肃的右手边,坐的则是邹佳仁和王林鹤。后一排,是岳肃的家人,金蝉等人皆站在一边护卫。
二人开头聊得是阔别之后都忙些什么,过了一会,沐天娇便说到另外一个话题。“岳大人,我来洛阳之前,先到万岁山游玩一趟,离开的路上,碰到一起命案。”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警察当得久了,一听说命案,岳肃的眼睛一亮,问道:“不知是何样的命案,死者是何人,凶手可有着落。”
“死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孩子,这孩子胸上挨了一刀,好在不是要害,因为发现的及时,才保住一命。今天早上醒来的,我问他是谁行凶,他开始只知道哭,要找父亲,后来才冷静下来。据他说,他父子二人本来是要去祖母家的,半路上有匹马从后面撞过来,将他父子俩连人带车给撞飞了。他父亲再没有醒来,当他爬到父亲的尸体前,有两个坏人走了过来,其中坏人捅了他一刀。据我分析,应该是查看他父亲有没有死,顺便杀人灭口。”沐天娇如实说道。
最近码字码的有些糊涂,昨天凌晨都忘了预祝大家小年快乐。结果,果然没有人给小翼打赏。
嘿嘿嘿嘿,现在给大家补上,祝大家小年快乐,希望这个迟来的祝福,能给大家带来好的心情,让大家工作顺利,和和美美,多发大财。
翼相信,三十晚上,小翼一定会成为第一个给大家拜年的人。
第四十九章 再起命案
“杀人灭口?”
听完沐天娇的讲述,岳肃心中诧异起来,命案应该是一起交通事故引起的,但撞死人之后,害怕担责任,一走了之也就是了,何必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这个年头,民心还是淳朴的,街上有老太太摔倒,大家伙都是赶上前搀扶的;街上发生什么交通意外,除了一些恶霸之外,肇事者都是会上前搀扶,主动救治。怎么还会有人在撞死人后,还要杀一个孩子灭口?
略一思索,岳肃便心中大概有数。马匹相当昂贵,能骑得起马的人,必然是有钱人,这些普通百姓,对有钱有势之人,避之惟恐不及,又怎敢得罪,所以蓄意谋杀的嫌疑很低。不用说,肇事者肯定是为富不仁之辈了。可一想也有点不对,要是普通的恶霸,仗势欺人是不假,但也不至于因为撞死人就杀孩子灭口,那个时代也没有监控什么的,一个孩子能懂什么,除非是这个孩子知道肇事者的身份,肇事者担心孩子告发。抱着这个态度,岳肃问道:“那孩子可否知道对方的来历?”
沐天娇微微摇头,说道:“我问过那孩子,他说他也不认识对方的来了。对了,只是孩子说,在摔到在地上时,他依稀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王爷。”
王爷
一听到这句话,岳肃心头一震。可别说是他,就连一边坐着的邹佳仁也是心头“咯噔”一下。他坐在的身边,眼睛虽然直勾勾地瞅着下面的擂台,耳朵却一直在听二人的讲话。开封周边,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周王。这一点,邹佳仁知道,岳肃当然也知道。
“小王爷……小王爷……”岳肃心中喃喃自语,但很快便明白过来,肇事者之所以要杀人灭口,肯定是露了身份。一个宗室贵族,在城里杀个把人,算不得什么,也不会有人去管。可要是在城外,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说别的,你出城请没请旨,要是没请旨,且不说杀没杀人,单就一个外藩无旨擅离封地,就够你受的。
沐天娇见岳肃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对方是王爷,心有顾及,或是自知不能将对方如何,才不再去提。
岳肃不说话,她也不好继续说。改口说道:“岳大人,听说龙门石窟是天下一绝,等明日有空,咱们上去看看。”
然后岳肃并没有接她的茬,半晌之后,猛然说道:“王爷又如何,纵马撞死人,已有错在先,然则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意图杀人灭口。所杀之人,竟还是一个孩子,如此禽兽不如,本部院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又岂能不管。”
完,他站起身来,又道:“那孩子现在何处?”
“孩子正在车上睡觉。”沐天娇见岳肃发火,她的语气,却变得温柔起来。
“这就带我前去看看。”岳肃说完,转身便走。
沐天娇连忙站起,随后跟上。金蝉等人连忙跟上,阮傲月等女眷也不坐着了,见岳肃发火,也都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边的王林鹤不知该如何,转头看向邹佳仁,想看看他的意思。不料邹大人也随之站起,向下走去。这一来,王鹤林只能跟上。
岳肃走下看台,可没等走出两步,却听到周边看台之上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好对、好对!”“真是绝对呀!”……
见喝彩声热烈,岳肃忍不住朝擂台上看去。只见一白衣公子,风度翩翩地站于擂台之上,在他对面,是一个青袍书生。青袍书生这时拱起手来,说道:“张兄才思敏捷,小弟佩服。”
“魏兄之才,小弟也甚是佩服,能对出魏兄的绝对,实属侥幸。”白衣公子谦逊地说道。
文人就是这样,总酸驺驺的。青袍书生不再多言,转身走下擂台。可就在这一刻,却听擂台上“啊”地一声痛呼,白衣公子竟仰天摔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不少都惊呼一声,岳肃也是为之一愣,随后直接朝擂台冲去。金蝉、铁虬毫不怠慢,急忙跟上,守卫的兵丁、差役,也纷纷向擂台跑去。
知府施桐因为离得近,在衙役的护卫下,第一个登上擂台,让差役探试鼻息,差役蹲下一探,随即说道:“大人,人死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施桐吓了一跳。这当口,岳肃冲上擂台,问道:“人怎么样?”
“回大人,人……人死了。”施桐连忙答道。
“死了?”岳肃疑惑地道:“好端端地,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下官也不知道。”施桐说着,转身喊道:“传仵作,快传仵作。”
今天是龙门会,谁也没想到会出事,所以府衙的仵作,也没跟来。见大人传唤,差役们都傻了眼,有一个差役弱弱地说道:“大人,仵作没有来,已派人寻去了。”
得了这回答,施桐的脸色难看起来,毕竟岳大人就在他的面前,没有人验尸,实在有些失职。当下喊道:“还不骑马回去催!”
“是!”差役领命,刚要转身离去,就听岳肃说道:“不必了,本部院这边带仵作来了。金蝉,将咱们的仵作喊来。”
岳肃的仪仗队,自然是什么都要配备,有随军的医官,也要有仵作。
金蝉叫来一名护卫,让他速去喊仵作。等那仵作到来之时,擂台周边早已聚慢了人。仵作上得擂台,验看尸首,过了一会,才起身说道:“启禀大人,这人身上没有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应是心疾猝死。”
“怎么会这么巧?”岳肃有些不信,但也不由得他不信。因为自己亲眼目睹,白衣公子刚刚在擂台上还好端端,突然就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什么心脏疾病,万不会如此。
对于岳肃的问话,仵作只是垂头。岳肃亲自走到尸体旁,仔细审视一边,倒还真没发现一点端倪。拿过仵作的银针,亲自刺入小腹,取出后,仍无半点异常。既是如此,岳肃也无话可说,再怎么说,从公子先前的表现看,毫无受外伤的可能。让书院的人自行收尸,他带着人赶往沐天娇的仪仗。
在一辆马车上,岳肃见到了那个孩子,孩子显得很是畏惧,见到生人,立刻卷缩到车角。还是竹儿上前进行开导,说岳肃不是坏人,他才平定下来。
岳肃寻问一番,孩子的回答和适才沐天娇所言,基本相符,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句“小王爷”。
生了这等案子,岳肃无心再在此地停留,立刻下令,返回开封。让护卫同开封知府打了个招呼,礼节性地和福王辞个行,也就动身。他这一走,邹佳仁和王林鹤也不好再停留,和福王辞行后,一同离去。
在岳肃离开龙门山大约能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龙门山下的广场躁动起来。因为,那白衣公子的尸体发生异变,脸色由白转黑,呈现出明显的中毒痕迹。
岳大人仓促离去,以施桐为首的洛阳大小官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去将他请回来。不就是一起命案么,算得了什么,本知府照样能审。天下间,又不是只有你‘岳剃头’一个人会断案。
在一间明亮的小厅内,问天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寒莲、紫梅则是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问天是在想写什么,坐在那里默默不语,右手握着一柄折扇,反复朝自己的左掌敲打。
过不一会,那位公子走了进来,脸上满是不情愿之色,进来之后,很随意地向问天一拱手,说了声道:“天叔。”就径自走到上手的位置坐下。
坐下之后,公子又说道:“我正有事呢,天叔,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呀?”
问天淡然地道:“公子上次出门是不是又闯祸了?”
公子随意一笑,说道:“她俩应该都跟您说了吧,就是小王爷纵马撞死个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公子确定人都死了?”问天看向公子。
“这还用我说么?她俩看的清清楚楚,那个汉子被当场撞死,他那儿子,也让我的人杀了。”公子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吗?”问天轻笑一声,说道:“那老爷刚刚派人传来急信,说那个小孩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被黔国公府上的郡主救了,现在已经落入岳肃的手里。”
“什么!”公子一听这话,吓得差点没蹦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再无先前那无所谓的神情。
问天现在只是注视着公子,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半晌,倒是那公子,自己捋了捋胸口,说道:“就算没死又能怎样,半大个孩子,懂得什么,我们又是便服出门,他哪能知道我们的身份。岳肃也不是神仙,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查到我们头上。”
“按理说应是这样,那孩子也不知道公子的身份,只是无意中听到一句‘小王爷’,咱们开封城里,能称为王爷的,只有周王一家。顺着这个线索,又岂能找不到人。”问天淡淡地说道。
“这又能怎样,即便他知道是‘小王爷’做的,他岳肃还有胆子去王府抓人不曾?”公子笑呵呵地道:“天叔,我看您和父亲是紧张过头,让岳肃吓破胆了。”
“老爷和我确实是让岳肃吓破胆了,这岳肃巡抚河南才多久,就已得了‘岳剃头’这个称号。他杀了这么多人,朝廷非但没责备一句,反而还刚刚加封他为太子少保,这是何等的荣耀。多少臣子一辈子怕都无此殊荣。王府又能怎样,你当他岳肃不敢去抓人么?这事要在城内,倒还好办,可惜是在城外,不说别的,单就一条外藩私离封地,图谋不轨,就够周王喝一壶的。到时岳肃拿了人,还不得把你供出来,他岳肃或许不敢直接杀王爷世子,但杀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第五十章 周王府
“这……这……”
听完问天的话,公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公子定了定神,说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那孩子不可能看清我们的长相,到时小王子只要来个抵死不认,那岳肃又能如何?这等擅离封地的事,小王爷是打死不会承认的,谅岳肃在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也不敢对小王爷用刑。”
“你这话说的不错,小王爷是肯定不会招的,可听我这两个徒弟说,小王子那天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不正是出城跑马铁证吗?”问天就笑呵呵地说道。
“王府也有跑马场,只要咬死是在王府的跑马场摔的,再找些王府的护卫作证,不就行了。”公子急切地说道。
“你说的这些倒也不错,但岳肃这人,审案很有一套,他不敢打小王爷,难道就不敢打小王爷的护卫么?连哄带吓,凭岳肃的手段,应该还是很有可能问出来的。”问天说道。
“那就把那些护卫全都灭口!”一说到这,公子的眼睛又是一亮,说道:“我有办法了,让小王爷把那天跟随的护卫全都杀了,然后就说,是在马场摔的,因为这些人护卫不利,所以一概处死。”
到最后,公子的声音都跟着发狠。要是自己有能力的话,估计他都能将朱恭枔杀了灭口。只可惜,杀小王爷,他还没那个能耐。
“你的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只是一旦被岳肃查出来,便是万劫不复。且不说别的,就单通知王府灭口这事,万一走漏一点风声,让岳肃知道,你父亲的一世英名便就此毁了。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不要事事都将老爷牵扯其中。”问天冷淡地说道。显然,他还是不满意小王爷处理意见。
“可……可……可要是不通知小王爷提前准备,这事岳肃一去追问,那边还不得立刻漏了马脚。”公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你现在就和小王爷到通判衙门投案,通判跟老爷有交情,完全可以说是案发当天来的,到时周王给皇上上一道请罪折子,不就撞死一个小老百姓么,我想最多也就是申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公子,毕竟不是你动手杀那孩子灭口,岳肃看在老爷的情面上,也不会多加责难。”问天笑呵呵地说道。
“对、对……”一听这话,公子是连连点头,高兴地说道:“天叔,这主意您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半天。杀人的也不是我,小王爷那边也不过是纵马误伤,只要主动投案,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呵……”问天一声冷笑,说道:“事情是如此,可毕竟是死了人,以岳肃的脾气,就算不杀公子和小王爷,总得砍下两个脑袋来。既然是投案,杀那孩子灭口的人,总是要交给岳肃的。”
“啊……”听了这话,公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慌忙说道:“不行,这不行。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而且各个忠心,明知是死,怎么能交给岳肃。再者说,若是我将他们出卖,他们不得反将我出卖。不行、绝对不行……”
公子说到这,眼珠一转,说道:“天叔,我看不如就说他们跑了。他们藏在密室,就算岳肃过府搜查,估计也找不到。”
“跑了,公子你说的轻巧,这鬼话连我都不会信,更何况是岳肃。”问天轻蔑地说道:“你说他们跑了,如果我是岳肃,我肯定问你,他们为什么要跑,你倒是给出一个解释来。”
“畏罪潜逃啊。”公子抢着说道。
“畏罪潜逃?撞死人的是小王爷,你的扈从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杀人灭口,然后再畏罪潜逃,你倒是说出一个道理来?”问天不屑地笑问道。
“这……”这话问的,让公子无话可说,根本就没有理由么,无论怎么解释,也是解释不通的。但是,公子的反应还算快,随即说道:“那我要是和小王爷去投案,即便把他俩带去,岳肃这么问,我如何回答?”
“你可推说,是他二人有意邀功请赏,所以擅自杀人灭口。你看到之后,已然完了,所以下令将二人绑来投案。因二人反抗,混战中格杀,交给岳肃两具尸首就是。其他人再一口咬定如此,岳肃就算心中有疑……”说到这,问天抬头叹道:“或许会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就此罢休。反正人不是你杀的,给死者一个交待,也就是了。”
“这……他们十三个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我若杀了其中两个,其他的人,岂会再为我卖命。要不这样,就说……就说我下令擒拿二人自首时,他二人闻此言,立时逃遁,我的人没有追上。天叔,您看这么说怎么样?”公子自以为是地说道。
“那就一起杀了,反正他们知道你那么多事,都杀了灭口也就是了。”问天冷淡地道:“岳肃可以给你父亲一点面子,但是绝不会容忍别人将他当小孩子耍。你的扈从,加上王府护卫,连区区两个人都擒拿不住,这话谁会相信。说死了,还有情可原,要说他们逃走,简直是荒谬。”
“天叔,这十三个人,都是我的心腹,办起事来很是得力,不能杀的。”公子为难地道:“要不然就这样,我去跟小王爷说,让他把他的护卫都杀了灭口,然后岳肃到时,他就推说是从跑马场摔的,然后我再嘱咐他,即便事情泄漏,也万不可将我通知他的事,泄漏出来。只说是自己回府后,就杀掉扈从灭口。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岳肃只能审他一个,只要他不说,我还就不信,岳肃能用刑逼供。”
完,他也不再等问天的说话,直接站起起来,朝外面走去。问天看了眼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你太小看岳肃了,刚愎自用,不知取舍,难成大器。”
几日后,岳肃返回开封。进城之后,邹佳仁与王林鹤先行告辞,岳肃又让阮傲月带着郡主来回巡抚衙门休息,自行带着护军,前往周王府。
到得王府门前,马上有王府护卫上前问道:“这里是周王府,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到王府有何贵干,小的好进府通传。”
这护卫还是有眼力价的,知道看对方官服的款式和补子,辨认品级。岳肃现在身穿绛红色官袍,腰系玉带,仙鹤补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品大员。整个河南,还没一个这么大的官,听说河南新来了一位巡抚‘岳剃头’,不过领的是二品刑部尚书衔,看服饰,这人的官职应在那位‘岳剃头’之上,不知哪位贵人。这种大人驾临,王爷都不会怠慢,他一个小小看门护卫,怎敢不敬。
岳肃没有开口,倒是杨奕山走了过去,掏出岳肃的名帖递上,说道:“我家大人乃是皇上新近加封的少保,当今河南巡抚岳大人。这是名帖,请转交周王千岁。”
护卫接过帖子,听说是‘岳剃头’登门,心里先是打了个突,然后点头应道:“是、是……”
着,连忙连忙跑进王府通禀。
不一会功夫,王府中门打开,有那王府主簿出门相迎,“恭贺岳大人荣升少保,我家王爷听闻大人登门,是欣喜万分,已在银安殿等候,大人里面请。”
岳肃跳下马来,一拱手,说道:“多谢,前边引路。”说完,迈步直入王府。
他去洛阳之时,尚方宝剑、三口铜铡自是要带去,现在回到开封,也没回巡抚衙门,直接就到了王府。现在岳肃进门,金蝉怀抱尚方宝剑紧随其后,铁虬指挥兵丁,抬着铡刀朝王府内走去。
王府和皇宫的规矩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准携兵器入内,守门的护卫连忙拦住,说道:“诸位,不好意思。王府有规定,往来人等禁止携寸铁进去。”
金蝉和铁虬一看不让进,立马大声喊道:“大人,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岳肃转过头来,说道:“为何不让?”
主簿连忙说道:“大人,王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但也有明文制度,往来人等禁止携寸铁进入。”
肃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说着,岳肃指向金蝉,又道:“我那侍从所捧之剑,乃是当今皇上御赐尚方宝剑,你看……”
“这……”主簿反应的也快,忙说道:“这个自然另当别论,快快放行。”
金蝉捧着尚方宝剑走到岳肃身边,不过铁虬等人又被拦住。只见那主簿客气地说道:“大人,那个……尚方宝剑自然可以入内……其他的兵器……就……”
岳肃呵呵一笑,说道:“这三口铜铡亦是皇上御赐。”
“啊……”见岳肃如此说,主簿只好说道:“既是皇上御赐……那自然可以入内,只是这些人身上的刀剑……”
岳肃似乎也懒得跟他废话,朝金蝉一伸手,金蝉立刻将尚方宝剑呈上,跟着就听岳肃大声说道:“尚方宝剑在此,如当今万岁亲临!”
岳肃的手下早已习惯,只要岳肃一亮出剑来,把这口号一亮,大家伙是立马跪下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来,搞得王府的主簿和那些护卫也不得不跪下山呼万岁。
岳肃轻笑一声,说道:“本部院持尚方宝剑至此,如陛下亲临,随同护卫之人,王府也要拦么?”
“这……”
皇上到哪,随同护卫的人,谁敢去拦,岳肃一把皇上的招牌亮出来,主簿自然无法再托词阻拦,只好嚷道:“快请、快请……”
岳肃见威风已经摆足,当然不会再多加为难,将剑交给金蝉,转身朝内便走。他的护军,其实早有吩咐,不用进来太多,来个百来人也就足矣。主簿爬起来,随后跟着,引领岳肃前往银安殿。
到得殿外,岳肃只带金蝉入内,按照规制,金蝉是不准进的,怎奈他现在怀抱尚方宝剑,主簿也不敢再触这个眉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来到银安殿上,岳肃冲上拱手,“下官河南巡抚岳肃参见周王千岁。”
岳肃进门时的情景,早有人禀明周王,周王虽然恼怒岳肃的狂妄,却也是无奈。一摆手,说道:“岳大人免礼,听闻大人巡抚河南,公务缠身,不知今日为何有空来到孤王府上啦?对了,快快看座。”
有太监搬来椅子,请岳肃一旁就坐,金蝉则是自觉地站到岳肃身后。
岳肃再次向上拱手,说道:“下官奉旨巡抚河南,赈济灾民,早就打算拜望王爷,怎奈公务缠身,一直没有余暇。前日受邀,前往洛阳赴那龙门会,今日刚刚归来,正好顺路来到王府请安。”
“原来如此。”周王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岳肃也是随意畅谈,聊了一会,却听岳肃说道:“不知王爷膝下有几位王子呀。”
“孤王共有四个儿子,大人问这话是何意思?”一听说岳肃提及他的儿子,周王的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他难道真的是为这事来的?”
原来在前天,世子朱恭枔突然带伤求见,言明自己偷偷出城,撞死了人。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朱恭枔却说岳肃很可能已经知晓,撞死人是小,就怕他弹劾自己无旨出城,意图不轨。这等事可大可小,皇上要是心情好,顶多是申斥两句,要是心情不好,下旨削藩也是有可能的。
王爷也分三六九等,朱棣的子孙被封王的,只要你不谋反,像这等事,一般都是申斥。可若是朱元璋的子孙封王的,世袭到现在,待遇就不同了,有一点不遵祖制之举,重责削藩,轻则也有可能被关入宗人府。谁让正德时期出了宁王那档子事,继任的皇帝对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藩王管制更加厉害。早期王府的卫队还有三千,现在的规定也就一千。只要超编,必然定你一个意图不轨。
果然,这时就听岳肃淡淡地说道:“下官到此,倒是也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公务,就是听人举报,说府上有位王子在十月初一那天出城去了,也不知请没请旨,故来寻问一声。”
“出城?”周王装作一脸的迷茫,摇手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孤王那几个儿子,皆是循规蹈矩,怎会无旨擅自出城。”
“王爷既然这么说,那小官就放心了。王爷您也知道,朝廷有规制,若是藩王不经请旨,擅自出城,作为地方官的,都要削职充军,下官实在不敢怠慢。对了王子,不知可否请几位小王子出来相见,下官想确认一下。”。
第五十一章 虚实
岳肃的要求,有些颇为无理,你就算官大,但这终究是王府,也没有你说见谁就让你见谁的道理。周王的脸上闪出一丝怒气,有些不悦地道:“岳大人,这未免不成体统吧。”
岳肃面带微笑,说道:“王爷,下官也知如此要求,的确不成体统。可下官这也是无奈之举,万一王爷所言不实,有王子此刻不在府上,擅自出城,在外生了是非,下官可担待不起呀。”
“这……”岳肃这句话,直接将周王给噎住了。现在他以大帽子压人,你若是不把儿子带出来给他看都不行。如再推搪,他肯定会说会你存心隐瞒,儿子保准不在家,都出城去了。
周王气的是牙根直痒痒,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道:“来人啊,将几位王子都叫来。”
太监答应一声,立刻跑下殿去,传召几位王子。
不一会功夫,有三位王子走上大殿,这三位王子,大的能有三十出头,小的能有十二三岁,岳肃瞧了一眼,说道:“王爷,您不是说共有四位王子么,怎么只来了三位,不知另一位现在何处?难道说……”
周王连忙抢着说道:“孤王那世子前些天在跑马场骑马,不慎失足落马,现在有伤在身,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大人如果想见,等下孤王命人领大人前去就是。”
“哎呀……”岳肃故意惊叹一声,说道:“不知世子伤情可否严重,是哪天摔伤的呀?”
“只是伤了筋骨,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年轻人么,摔打一下也好。具体日子,孤王也记不太清,应该是十月初一吧。”周王说道。
好呀,十月初一,城外发生的案子,偏偏这么巧,你的这位世子也是十月初一受的伤。而且还是落马摔伤。你说是在王府的跑马场,我看不见得吧。
岳肃心里这么想,嘴上说道:“这也太不小心了,那些护卫都是做什么吃的呀,王爷一定要严加惩罚。”
“当然要惩罚,孤王一怒之下,将他们全给杀了。”周王怒冲冲地说道。
你可真绝呀。听了这话,岳肃心中恼怒,可也没有办法。
王爷自己有家法,处死一些府上的护卫,那是没人管得了的。这一下,想找人证,也困难了。
岳肃思量片刻,说道:“王爷,既然府上没有王子擅自出城,下官也就放心了。不过即已闻知世子坠马受伤的消息,总没有过门不去探望的道理,还请王爷着人指路,下官亲去探望。”
周王见岳肃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心中更是恼怒,但岳肃话说的的客气,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点头说道:“赵文,由你给岳大人带路,去世子寝宫探望吧。”
“是,王爷。”赵文是周王的心腹太监,领命之后,来到岳肃身前,客气地道:“岳大人,请。”
岳肃起身颔首微笑,说道:“那就有劳了。”说完,又冲上拱手,说道:“王爷,那下官先行告退。”
周王摆了摆手,“岳大人请便。”
等到岳肃与赵文下殿,周王气的重重地一拍扶手,咬牙说道:“好你个岳肃,真是恃宠而骄,欺人太甚,我儿不就在郊外撞死个人么,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哼!”
此时殿上还站着三个小王子,三人见父王发火,都吓得打了个哆嗦。还是年龄最长的那个二王子弱弱地问道:“不知父王召我等前来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都下去吧。”周王不耐烦地一挥手,将三个儿子打发下去。
殿外站有值日太监,三个王子下去之后,二王子对那名值日太监招了招手,把他招呼过来,问道:“你知不知道父王将我等传来有什么事?”
太监急忙摇头,说道:“不清楚。”
二王子见他神色恐慌,料想应该知情,只是现在身边还有两个弟弟,不便追问,便带着弟弟离去。三人各有寝宫,走到一半,自分道扬镳。看着两个弟弟离去,二王子停下脚步,对身边随侍的老太监说道:“陈伴伴,我觉得今天父王叫我们过来,肯定是出了不寻常之事,你看呢?”
“回小王爷的话,老奴也是这么认为。只是咱们身处后面,不知道前边都出了什么事。”陈公公说道。
“我看刚刚那值日太监,似乎知道一些,府上的公公,你都熟悉,你代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着,二王子在怀里摸了摸,取出几片金叶塞进陈公公的手里。
陈公公微微点头,说道:“老奴明白。”
完,陈公公转身又朝银安殿的方向走去。来到台阶之下,他伸手招呼刚刚的那名值日太监,小太监连忙跑了过来,堆笑地道:“陈公公,您招呼小的有什么事?”
王府里的太监也有等级之分,最大的自然是伺候王爷的,也是府上的总管太监。其次是一些有职司的太监,再往下便是伺候几位王子的,其中伺候世子的太监,地位最高,隐然是未来的总管太监,仅次于现在伺候王爷那位。
陈公公的地位不是很高,但也是高过值日太监的,他先没说话,只是将人领到一边,然后将金叶子掏出来,塞进对方的手中,小声说道:“这是二王子赏你的。”
太监哪见过金子,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这……这……这怎么使得……”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陈公公淡淡地说道。
“那我……就谢过二王子,谢过陈公公了……”太监都是贪财的,明知这里面恐怕有什么名堂,却也禁不住诱惑,仍是揣进怀里。
陈公公见他收了,脸上露出笑容,低声问道:“刚刚那个一品大员是谁呀,不知过府所为何事,王爷为何要几位王子都招来,可人来了,又没有什么话说。”
“这……”小太监犹豫一下,想想怀里的金子,最后还是压低声音说道:“那位一品大员就是新来的巡抚‘岳剃头’,他到府上,是来查有没有哪位王子擅自出城的。”
“哦……”陈公公点点头,又道:“那是哪位王子擅自出城了呀?”
“这个……”小太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用回答的很确定,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陈公公淡淡地说道。
“很有可能是世子。世子不是落马受伤了么,开始倒没有什么动静,可就在前天,王爷突然下令,将世子的扈从全部处死,理由是什么护卫不力,致使世子落马受伤。”小太监如实说道。说这番话时,他的声音更低。
“原来是这样。”陈公公再次点头,又问道:“陪世子出城的人,全都死了么?”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
“好了,你回去站班吧。咱家问你的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么。”陈公公嘱咐道。
“公公放心,小的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讲。”为了怀里的金叶子,小太监也不可能去跟他人说。
陈公公转身离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朱恭枔喜欢跑马不假,但都会找个对手,以前经常和那个人在跑马场玩,后来就经常上街,这等事已有几年,府上人等,大多知道,更别说是陈公公了。
想到这个人,陈公公带住脚步,朝东月门走去。王府世子和皇宫里的太子差不多,要住在东宫,东宫距离东月门较近,即便世子的扈从都被杀了,守门的护卫可都还活着。
到了门前,招呼了一个护卫过来。王府的护卫自然认识府内有职司的太监,这陈公公常陪二王子出入,又怎能不识。护卫到了近前,连忙躬身施礼,“陈公公,不知您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陈公公压低声音,说道:“咱家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打听。”说着,从怀里取出三片金叶子,塞进护卫的手里。
二王子一共给了陈公公七片金叶子,刚刚给了小太监三片,他本想自己留四片,结果又要打听,所以只能再割爱。护卫一看到金叶子,那是满脸堆笑,“公公……这……小人怎敢收呀……”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别拖拖拉拉,让人看到不好。”陈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谁也不是傻子,一次赏这么多钱,肯定是有事。护卫把金叶子攥在手里,没敢往怀里揣,小声道:“公公,不知您想向小的打听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十月初一那天,可有人上门找过世子?”陈公公低声问道。
“这……王爷嘱咐过……不能再对外提及……”护卫小声说道。
“咱家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提的。”陈公公笑盈盈地说道。
“公公说的也是,您又不是外人。但是公公听了之后,可不能再对别人讲呀……”护卫故作神秘地说道。
“行行行……你不说,难道就以为咱家不知道么?”说着,陈公公向前一步,在护卫耳边小声嘀咕道:“是不是……”
“这可是公公您自己说的,小的可没说。”护卫笑呵呵地说道。跟着,将金叶子揣入怀里。很明显,已然是承认,陈公公所说出的这个人名。
“那世子可曾跟他一起出门?”陈公公又低声问道。
护卫点点头,“嗯”了一声。
“出门时,世子带走的那些护卫,是不是已经被王爷给……”陈公公说着,抬手空劈一下。
护卫仍是点头,接着又小声说道:“公公,这事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对外说呀。王爷现在对这事很是关注,要是有人瞎嚼舌头,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陈公公点点头,然后声音这才提起了点,又道:“好了,咱家走了。你记住了,有空上街的时候,可别忘了把东西买回来,捎给杂家。”
“公公放心,小人保准不会忘记。”。
第五十二章 世子
“岳大人,这里便是世子的寝宫。”
在一所大院子前,赵文停住脚步。院门口,有当值的太监,一见赵文到来,还带着一位高官,连忙上前堆笑见礼,“给赵公公请安,不知公公到此有何贵干?”
“这位就是陛下新封少保,河南巡抚岳大人,还不见礼。”赵文先介绍道。
“小的给岳少保见礼。”太监急忙说道。
“免了吧。”岳肃摆摆手。随后,就听赵文说道:“陆岩呀,你赶紧进去通传,就说岳大人听闻世子抱恙,特别探视。”
“是、是……”太监答应一声,连忙转身跑进院子。不大功夫,跑出一个级别较高的太监,一到门前,躬身说道:“参见岳大人、赵公公,世子因抱恙在身,不能亲自出门恭迎,特打发小的前来伺候。二位里面请。”
来人是专门伺候朱恭枔的太监何璐,在王府里,地位甚高,仅次于赵文。
赵文给岳肃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岳大人,里面请。”
岳肃点点头,跨入院门,金蝉仍是捧着尚方宝剑跟了进去。何璐前边带路,走到一间大殿门前,大声喊道:“岳大人到……”
声音一落,殿门推开,两名侍女在门旁施礼道:“给岳大人、赵公公请安。小王爷正在里面等候二位呢。”
岳肃微微点头,随着何璐进了寝宫,来到床榻之前,只见一个青年躺在床上。青年见岳肃到来,挣扎地想要坐起身子,岳肃连忙说道:“世子身体抱恙,就不要起身了。”
朱恭枔料到岳肃会这么说,刚刚不过做个样子。躺在床上,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说道:“适才听闻岳大人荣升少保,真是可喜可贺。本爵若非抱恙在身,定要好好设宴为岳少保庆祝。”
“世子客气了。下官在此谢过,愿世子早日康复。”岳肃客气地说道。
“多谢、多谢……”朱恭枔随即说道:“来人啊,还不快给岳少保看座。”
“是、是……”有侍女连忙端来椅子,请岳肃在床尾坐下。
岳肃打量了几眼朱恭枔,笑呵说道:“听王爷说,世子是骑马时,不慎落马,不知可是这样。”
“唉……”朱恭枔叹息一声,说道:“本爵骑术不精,实在汗颜。因此事来连累那些扈从被父王处死,真是令人于心不忍。”
岳肃听了这话,心中暗道:“若非你有意杀人灭口,又怎会将那些扈从处死。”一想到这,岳肃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即已将那孩子杀死灭口,何必再将扈从杀死灭口?难道说,知道孩子没死,已经落到我的手里,今天要来追查?”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金蝉等人,都是自己的心腹,肯定不会将消息泄漏,阮傲月、杜十娘、李琼盈这些女眷,更是不可能。沐天娇将事情告诉自己,万不会再行泄漏。思前想后,也就是看台之上,坐在自己身边的邹佳仁与王林鹤嫌疑最大。
若说这两个人中,岳肃会相信谁,那还用说,自然是自己的座师邹佳仁。
眼下人证是没有人,若强行搜查,把王府的人员全部带到巡抚衙门盘问,又不太现实,毕竟是王府,单凭那一句“小王爷”,就如此做,他还没有那个权利。当下只好说道:“世子落马受伤,王爷爱子心切,迁怒别人,也在所难免。只不过……”…,
说到此,岳肃紧紧盯住朱恭枔的眼睛,阴冷的口气说道:“世子您相信报应吗?听说那些无辜冤死的人,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冤魂不会散去,会时常出来找害死他们的人算账。”
听了这话,朱恭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故作镇定地道:“有的人也是命该如此,父王虽然一怒之下将他们处死,事后怕是也有些后悔。等下本爵会对父王说,给他们的家属多加抚恤,也命人多给他们烧一些纸钱。”
“世子果然仁厚,对了世子,下官听说,前几日世子曾擅自出城,前往万岁山,不知去做些什么呀?”岳肃突然问道。
“啊……”朱恭枔心头又是一颤,暗道:“幸亏消息来的及时,让我早做准备,要不然可真是凶多吉少。”
随即说道:“岳少保,不知您这是听谁说的,外藩擅自出城,那可是重罪,本爵如何吃罪的起。这等造谣、诽谤之人,实在可恶,也不知此人现在何处,本爵一定要与他当面对质,辩个明白。”
看朱恭枔如此激动,岳肃心中更是有数,再加上刚刚朱恭枔打的那个寒颤,业已说明他的心虚,看来纵马撞死人的那件事,十有**是与他有关。
不过证据终究不足,岳肃打定主意,回去另想对策。他也不去接朱恭枔的话茬,一拱手,说道:“如此最好,下官就不打扰世子休息了。先行告辞。”说完,站起身来。
“岳少保慢走。何伴伴,你代本爵送一下岳少保。”见岳肃要走,朱恭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岳肃离开世子寝宫,又去一趟银安殿,与周王辞行,这才打道回府。
周王府的一座寝殿里,二王子朱恭栩将自己的侍女、太监全部打发下去,只留下陈公公一个人在内。
等到殿门关上,朱恭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陈伴伴,事情查的怎么样?”
别看他问得急,声音倒还是压得很低。
陈公公来到朱恭栩身边,小声地说道:“小王爷,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当下,他就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朱恭栩听罢,沉默了一会,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大哥确实出城了,怪不得那些跟随我大哥的护卫,前日突然全被处决,还说是因为他们护卫不周,致使大哥落马,原来是灭口。大哥也不是第一次出城玩,以往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有什么事,难道这次是惹了祸,才被岳肃找上门来。”
“世子和那个人经常一起跑马,在城里也没少撞死、撞伤人,这次估计是到城外跑马,又撞死了人,结果被苦主告到了岳少保那里。”陈公公分析道。
“你就确定是在城外,不是在城里吗?”。朱恭栩问道。
“若在城内,世子爷应该不会这么紧张,宗室贵胄,撞死个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无旨擅自出城,这条罪名比较大。”陈公公如是说道。
“看来是这样了。伴伴,你说要是我大哥的罪名坐实了,皇上会怎么处置我们家,会削藩吗?”。朱恭栩问道。
陈公公琢磨一下,说道:“是世子无旨出城,又不是王爷擅自出城,而且也能确定不是什么图谋不轨,只是纵马游玩,不慎撞死了人。罪名坐实,送到皇上那里,我估摸着,王爷多少会被申斥一番,说他教子无方。至于说世子,杀头应该不至于,但夺去世子之位在所难免,搞不好还会被关进宗人府。”…,
“真的不会削藩?”听了这话,朱恭栩的眼睛一亮,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陈公公从小看着他长大,如何看不出二王子的心思,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他的心,也激动起来。是呀,如果大王子被扳倒,夺去世子之位,那继任世子的人,当然就是二王子。二王子当了世子,就是将来的周王,自己也会水涨船高,成为王府里最有权势的太监。谁不想往上爬,谁喜欢看别人的脸色,可以说,陈公公在面对何璐的时候,都觉得矮一头。同样的一件事情出去求人,何璐出面,别人半点不敢犹豫,他出面,有的时候还要说些小话。这就是地位。
机会!终于来了。
不仅是对于陈公公,对于朱恭枔来说,也是这样。世子和王子完全是两个概念,将来降一等封爵,权势、地位也差得远。以往没有机会,只能认命,谁叫自己出生的晚,不是长子。现在机会就放在眼前,只要将哥哥出卖,自己就是将来的周王。
“伴伴,我想……”朱恭栩小心地说道。但他并没有将话说全,只是意思,谁都明白。
“既然小王爷有这个打算,老奴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陈公公郑重地说道。
朱恭栩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咱们不能明着做,否则被父王知道,咱们必死无疑。我看不如这样,暗地里写一封信,投入巡抚衙门。如何措辞,你先掂量,等写完给我看。”
“老奴明白。”
陈公公想了想,说道:“小王爷,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也不清楚,如果贸然乱写,怕是会令岳肃起疑。我看不如这样,直接就写,同世子一起出城的还有那个人。他岳肃虽然不敢对世子用刑,但对其他人,还是不会手软的。你看他都敢到王府追查,可见已经下定决心,要查明此案。让他从那个人身上打开缺口,追问出世子来,岂不是更妙。没有人会怀疑的我们头上。”
“妙、妙……”朱恭栩连赞两声,点头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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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邹枫
“大人,不知道是谁投了封信进来,被巡逻的护军捡到,上面写的是给大人您的。”
岳肃回府之后,当天晚上,设宴招待郡主。金蝉等人自然不便上桌,都在前院用饭,岳肃这边,则是在中进的花厅。到场人员不能少了夫人阮傲月,不过也叫了杜十娘和李琼盈坐陪。
四人闲话家常,有说有笑,这功夫,金蝉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岳肃让金蝉将信呈上,没有马上拆开,而是问道:“投信之人,是否发现。”
“已有护军出门搜查,尚未回来禀报,我接信之后,立刻便过来了。”金蝉如是说道。
“哦……”岳肃将信封拆开,展开信纸一瞧,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看了这句话,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阮傲月、沐天娇都是精细之人,一眼便发现岳肃的神情不对。
“岳大人,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沐天娇柔声问道。
“是一封举报信。”岳肃没有隐瞒。然后说道:“金蝉,你现在出去问问,看可否发现投信之人。”
“是,大人。”
等到金蝉退下,岳肃将信递给沐天娇,信上只有一句话,一眼也就看的明白,沐天娇看罢,也有些发愣。阮傲月、李琼盈、杜十娘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很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沐天娇发现大家都注视着自己,连忙将信交给阮傲月,阮傲月看过之后,又转交给李琼盈。随后说道:“夫君,你觉得可靠么?”
“我也不敢肯定。但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这人既然能投信举报,显然是知道内情的。等下看看,投信之人是否能够找到,然后再做决断。”岳肃现在的心头,着实有些委决不下。因为信上所写那个人,跟自己实在有些瓜葛。
李琼盈自然知道这人和岳肃的关系,看过之后,没有表态。杜十娘虽说好奇,不过她这人,深知妇道人家的本份,并没有去接信。黔国公早已将岳肃的底细查清,沐天娇自然也知道,岳肃同那人的瓜葛,同样是心知肚明。
眼下这案子,既有小王爷,又牵连到这个人,岳肃会一查到底吗?沐天娇实在不敢肯定。她知道岳肃的为难,所以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金蝉再次跑来,抱拳说道:“大人,护军追出两条街,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岳肃点点头,找不到人,其实已在预料之内,对方要有心露面,大可登门造访,不必鬼鬼祟祟。既然匿名投书,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怎么轻易被追上。之所以要等找到投信之人,实在是岳肃抱有私心,不想轻易和那个人产生隔阂。
现在,花厅里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岳肃,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岳肃沉思良久,终于说道:“金蝉,取我的火签,去一趟布政使府,将邹大人的公子邹枫请来。”
“是,大人!”金蝉领命退下。
这一来,花厅上的人,看岳肃的眼神都产生了变化。沐天娇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李琼盈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阮傲月的目光中充满坚信,唯有杜十娘,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因为杜十娘压根就没看这封信,对她来说,不管岳肃做什么决定,她都会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啪”“啪”“啪”……
布政使府门之外,响起了敲门之声,不一会,就听里面有人说道:“谁呀,大晚上的来敲门,有事不能白天来呀!”…,
“巡抚衙门的!”门外有人大声回道。
这敲门声,不是特别的响亮,答话的声音,也没有向往常一样气势汹汹,这都是因为邹佳仁和岳肃的师生关系。要知道,平时巡抚衙门的差役奉命出来提人,那都是横到家了。
一听说巡抚衙门来人,门内之人吃了一惊,连忙将门打开。“不知各位差爷到此有何贵干?”
金蝉亮出火签,说道:“这是巡抚衙门的火签,封大人命,前来请贵府公子邹枫!”
催命火签!
这火签的名堂,那家人当然听说过,现在亲眼看到,不禁心头一颤,连忙说道:“差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说完,一溜烟地朝里面跑去。
门房直接跑到邹佳仁的书房,邹大人此刻正在看书,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紧张地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邹佳仁心头一凛,大声喝道:“出什么事,如此惊慌,快进来说话!”
门房将门推开,迈步进房,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老爷……真的出大事了……巡抚……巡抚衙门的火签来了……说是……说是要请公子走一趟……”
“嗯!”一听这话,邹佳仁猛地一阵,心中暗道:“白日里不是传来消息,说岳肃在王府一无所获,悻悻而回,怎么突然找到我的门上了。”
他略一犹豫,又道:“把公子和大管家都喊来。”
“是。”门房赶紧出门传信,邹佳仁则是换上出门的衣服。既然找到门上,万没有不去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看岳肃手中都有什么证据。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有自己在场,岳肃总不至于动刑逼供。
很快,大管家问天和那公子邹枫匆忙赶来。问天倒还算冷静,邹枫则是一脸的恐慌,刚进书房,便急切地说道:“爹,您一定要救我。”
邹佳仁瞪了儿子一眼,怒道:“孽畜,早就告诉过你,岳肃不走,你就不要出门。现在倒好,那件事没被查出来,你又自惹祸端。是不是嫌命长了!”
“父亲,我也不是想出外惹祸,实在是在府内憋得慌,这才忍不住出门。我为了不生事,还特地到城外跑马,谁曾想小王爷撞死了人。这等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呀。”邹枫急忙解释道。
“废话!”邹佳仁怒道:“你说的轻巧,若是你老实在家,怎会发生这等意外。还有,撞死人也就算了,为何还杀人灭口,最为令人可恼的是,连灭口都灭不干净!”
“父亲……谁知道那个小子如此命大……又那么巧会有人经过……”邹枫现在都要急哭了。巡抚衙门的追魂火签,名气实在太大,凡是被请去的人,只要有事,就没有一个落好下场的。
“好了、好了……惹祸的时候,胆子不小,现在一出了事,看你这个熊样,真令为父气恼,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可气归气,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邹佳仁略一沉吟,说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底牌,足以保住你这条命,不过这张底牌,我轻易不想去用。等下我陪你去,看那岳肃手里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你抵死不认就是。不过我现在很是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这里面会有你呢,难道是有什么人走漏了消息。”
“多谢父亲。”邹枫终于吁了一口气,又道:“应该不至于呀,王府那边,已经把知道这事的人都杀了,而且事关重大,他们是万不敢泄漏的。何况,如果当时真被岳肃查出什么的话,他还不得立马将小王爷带走。可消息从咱们府上泄漏,也不太可能,我手下那些人,是万不会说的,现在还隐藏在密室,自从回来,便没有再出国门。另外的两个,就是天叔的徒弟了,想来也不会泄密。真是见鬼了。”…,
“好了,别再想那些多余的了。走一步,看一步。你先把口供想好,就说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一直在家看书。问天,你把知道公子那天出门的人,都‘嘱咐’一下,一旦岳肃提人盘问,不要露了马脚。”邹佳仁气定神闲地说道。
“是,老爷。”
“枫儿,咱们走吧。”邹佳仁迈步朝外走去,邹枫连忙跟上,父子俩来到大门外。
金蝉一见的邹佳仁出来,连忙躬身施礼,“参见邹大人。”
“原来是金捕头,不知秉严请小犬过府,所为何事?还要麻烦金捕头持火签走一趟。”邹佳仁淡定地说道。
“所为何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奉命行事。”金蝉的嘴那是相当的紧,怎会透露一点风声。别看他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但之所以大人会突然下令传邹府公子,那肯定是和这封信有关。
“那好,咱们赶紧出发吧,别让秉严久等。”邹佳仁微笑地说道。
邹佳仁的轿子已然抬出,他自行上轿而行,邹枫跟在轿边,金蝉等人只是小心戒备,大家一起前往巡抚衙门。
到了巡抚衙门,通传之后,并没见岳肃亲自出门迎接,只是童胄走了出来,说岳大人正在后堂等候,请邹大人与公子进去。
通常邹佳仁到访,岳肃都是亲自出门迎接,今晚没出来,着实令人纳闷,邹佳仁的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儿子随童胄走了进去。
后堂的大门是关着的,几人刚到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就没有了声息。很快,大门被敞开,先是有四名差役,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背朝上,浑身是血,看不出是谁。紧跟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门外几人的鼻子里,别人倒好,邹枫闻到这个味道,心头再次乱跳,就好像等下自己也会受到如此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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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虚张声势
“启禀大人,邹大人与邹公子到。”童胄在外大声禀道。
“快快请进。”岳肃说着,从椅子上站起,绕过公案,向外走来。
外面的邹佳仁当然将谱摆的那么大,等岳肃出来,带同儿子跨步入堂。一进二堂,就看到地上满是鲜血,地上还铺着火链,散发出阵阵焦糊的血腥味。
邹佳仁当年也是从知县一步步爬上来的,自然能看出,这是刚刚审完案子,而且还动了大刑。邹枫要紧张的多,尤其是在这种关头,常言“巡抚阎王签,不死掉层皮”,难不曾今天自己也要受这一番刑法。
岳肃与邹佳仁在堂中央聚首,岳肃拱手说道:“适才因审理一桩公案,恩师到访,未能亲自出迎,还望恩师见谅。”
邹佳仁也拱手说道:“秉严公务为重,那些俗礼,为师自然不会介意。只是不知,刚刚抬下之人,犯了何事?”
“这个……”岳肃欲言又止,转过头喊道:“快快收拾、打扫,没看到有贵客到来么。”
差役们本就在打扫,听了岳肃的话,只能加快速度。
邹佳仁见岳肃言辞闪烁、不肯实言,也就没有追问,再次说道:“秉严,不知你今天用火签传小犬过府,是为了何事?”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嘀咕,难不曾被拷问之人,同这桩案子有牵连。
跟着,邹佳仁又拉了儿子一把,说道:“枫儿,还不见过岳少保。”
邹枫连忙上前,躬身说道:“小可邹枫,给岳少保请安。常听家父提起岳少保,说大人年轻有为,乃当世俊杰,今日得见尊颜,实属三生有幸。”
“邹公子免礼,恩师所言有些夸大,肃深感汗颜。”随后,岳肃又道:“恩师,咱们别都站着,来人啊,快快看座。”
岳肃自回公案后坐下,有人搬过椅子,请邹佳仁与邹枫在下手坐下。坐定之后,才听岳肃说道:“恩师,今日请令公子过府,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一桩案子,公子牵连其中,学生例行寻问罢了。”岳肃客气地说道。但是也没有将书信的事透露。
当初在王府,他就已经认为有人走漏消息,令王府早做准备。那时他的怀疑对象是王林鹤,可当收到这封举报信后,他的目标转移了。很简单的道理,最可能泄漏消息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嫌疑犯的老爹,这样一来,什么都顺理成章。
只是唯一一个令岳肃有些疑惑的是,当日邹佳仁是跟着自己一起前往洛阳,即便儿子在外撞死了人,但对一些纨绔子弟来说,也不算什么,何况已经杀人灭口,按理说,应该不会立即通知邹佳仁。可邹佳仁为什么一听说这事关于小王爷,就会联想到自己儿子出了事,马上派人通风报信呢?
这个道理,岳肃想不明白,但邹佳仁当时却是有算计的。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熊样,他是一清二楚,可以说,出门这些天,他是天天担心儿子跑出门去惹事。所以,一听事关周王世子,再加上自己的儿子和周王世子的关系相当不错,便担心起来,此事会有儿子一份。这才第一时间派人送信给问天,意思也很明白,牵连到咱们家,你就快点想办法,要是没咱家的事,你就全当不知道。
邹佳仁早就料到岳肃会这么说,也就是自己跟来了,如果单就儿子一个人来,怕是现在已经被按在阶下了。可以说,刚刚进门的那一幕,十有**是吓唬儿子用的。…,
他淡淡一笑,说道:“小犬虽然不才,却也一向循规蹈矩,应该不至于犯下什么过错,惹出什么是非。”说着,扭头看向儿子,怒声喝道:“说!为父不在的这些天,你都干过些什么,有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有的话,赶紧如实说来,不要等岳大人盘问!”
邹枫倒也乖觉,连忙跪到父亲脚下,说道:“父亲,您不在家的这几天,孩儿都在府上温书,准备参加明年的院试,别说作奸犯科,就是连房门也没出得半步。这事府上的人都可作证,还望父亲与岳大人明鉴。”
邹佳仁故作嗔怒,说道:“起来吧。”说完,看向岳肃,又道:“秉严,你有什么话,尽管发问,不用姑息为师的脸面。”
岳肃心中有谱,微笑地道:“恩师,郡主所说的那桩案子,您也听说过,是王府世子擅自出城,纵马伤人,还试图杀人灭口。这桩案子有了新的进展,那就是陪小王爷出城的之人,听闻其中有令公子一个。所以学生这才请公子过府,调查取证。”
说完,岳肃看向邹枫,和颜悦色地问道:“邹公子,不知有没有这档子事啊?”
邹枫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小可这些天,一直都在家中温书,并没有出过门,更别说是陪什么小王爷出城了。”
“哦。”岳肃点点头,又问道:“那不知公子与周王世子的交情如何?”
“小可倒是认识小王爷,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无交情。”邹枫说道。
“如此最好。”岳肃盯着邹枫,良久之后才说道:“此案有个证人,就是被其灭口,但命大未死的孩子。这孩子曾亲耳听到,在小王爷落马之时,有人关切地喊了一声‘小王爷’。这人是谁,孩子虽然没有见到,但这人的声音,孩子记得是清清楚楚。本部院有这样一个打算,等下让孩子过来,公子当面喊上一声,要是那孩子说两个声音不相符,那便是与公子无干,若是相符,那……”
岳肃没有接着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谁都明白,紧跟着,就听岳肃大声喊道:“来人啊,将竹儿与那孩子传上堂来!”
邹枫听了这话,心头一颤,马上回忆起来,在朱恭枔落马之后,自己曾焦急地大喊一声“小王爷”,没想到今日将会成为自己的罪证。他心中暗自后悔,可后悔业已无用。
邹佳仁则是瞥了儿子一眼,儿子的紧张,他看的清楚,心中暗道:“看来这事真是有的,那一嗓子,还真是还真是这个孽障喊的。”他心下跟着着急,转头看向岳肃,说道:“秉严,单凭一个声音,怎能作为呈堂证供,还有那孩子,当时肯定惊吓过度,而且时隔日久,一旦记错了,可如何是好。”
岳肃微笑地道:“恩师,学生审案自有一套计较,不用您来多虑,想学生判案多年,定过无数人生死,皆是心服口服。那孩子虽然年幼,当时又惊吓过度,但通常这个时候,人的记性是最好的,这件事给他造成的阴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磨灭,那一声‘小王爷’,想来今生今世也难以忘怀。善恶到头终有报,公子,你说是么?”
邹枫此刻正心神不宁,生怕自己的声音,等下被孩子听出来,一个劲地思索对策。乍听到岳肃问他,他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应道:“是、是……大人说的是……”…,
岳肃看在眼里,心中断定,看来这案子肯定邹枫有关,要不然人不能这么紧张。宗室擅自出城,邹枫是陪同,且不说别的罪名,单单一个知情不举,也够他充军的。所以岳肃没往别的地方深想,只当邹枫是畏惧这个罪名,至于说杀人灭口,岳肃的心中已经主观认为,会是王府的人。
岳肃没再多言,不一会功夫,竹儿与孩童传到。一到堂上,竹儿先行施礼,“竹儿给大人请安。”说完,又让孩子给岳肃磕头。竹儿已经教过那孩子礼节,孩子跪地之后,叩头说道:“小民狄二宝给大人磕头。”
“起来吧。竹儿,你先带他站到一边。”
岳肃一摆手,竹儿说道:“是,大人。”说着,将狄二宝领到一边站着。
岳肃看向邹枫,说道:“这孩子名叫狄二宝,他父亲名叫狄大山,十月初一那天,狄大山带着狄二宝前往母亲家,在路径万岁山的途中,被人纵马撞死。纵马之人在此之后,非但不知悔过,反而变本加厉,杀人灭口,并将父子二人的尸体丢入杂草从中。幸得苍天怜见,使郡主路径此地,救下狄二宝,令其沉冤得雪。狄二宝虽然不知行凶之人姓甚名谁,却清楚的记得有人曾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小王爷。邹公子,你即说此事与你无关,当时并不在场,可敢高叫一声‘小王爷’,以示清白。”
“小可自然敢。”邹枫硬着头皮走到阶下。
岳肃点点头,说道:“你面向那孩子,然后出声叫吧。”
“是,大人。”邹枫转过身去,面向狄二宝。终究是做贼心虚,当正视狄二宝时,小心肝那是“扑通通”直跳。
狄二宝是乡间幼童,父亲死后,难免胆小,紧紧贴着竹儿,用水汪汪的小眼睛,偷偷望着邹枫。
邹枫定定心神,半晌之后,才终于出声喊道:“小王爷……”
他这三个字,虽然叫的清楚,但岳肃听得出,是有意压住嗓子。
狄二宝怯怯地贴在竹儿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岳肃只是微笑,说道:“竹儿,你问问二宝,这声音可与他那日听到的一样。”
竹儿小声的寻问狄二宝,二宝只是摇头,于是竹儿禀道:“大人,不是。”
岳肃点点头,说道:“苦主已然确定,不是公子。”说完,站起身来,冲邹佳仁一拱手,说道:“恩师,现在已经确定,此案与公子无关,学生深夜打扰,还望恩师不要见怪。”
邹佳仁连忙站了起来,说道:“秉严,你也是一心为公,何来打扰,若是没有别事,为师就带同小犬先行回去了。”
“恩师请便。学生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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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在天有灵
送走邹佳仁父子,岳肃回到二堂,此刻堂上,竹儿带着狄二宝已经离开,不过金蝉、童胄、殷柱、铁虬、厉浩荃、李忠、杨奕山却都站在里面等候。
岳肃坐到公案之后,瞧了一眼厉浩荃,说道:“浩荃,刚刚辛苦你了。”
“大人,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不就是装犯人么,又不是真打。”厉浩荃憨厚地说道。
原来,刚刚被差役抬出的那个满身是血的犯人,竟是厉浩荃。岳肃如此做,不过是先震慑一下邹枫,至于说堂内地上的鲜血,那都是鸡血,全是骗人的。
岳肃哈一笑,说道:“重岳,你刚刚看出什么了?”
杨奕山负责刀笔,刚刚也在堂上,他躬身说道:“恩师,适才邹公子从一进门来,就露出惶恐之色,大人让他喊‘小王爷’时,从声音中也可听出他是有意压着嗓子,明显是无私有弊,心中发虚。由此可见,或许那一声小王爷,是他喊的。”
岳肃微微点头,没有回答。今晚请邹枫到堂,其实就是试探,他总不能凭着一封举报信就抓人、上刑。让邹枫去喊“小王爷”,更是试探,如果邹枫真的是和朱恭枔出城,在小王爷落马之时,他少不得要关切寻问,称呼一声小王爷,是在所难免。刚刚看的,就是他是否心虚。可以说,即便当时狄二宝真的确定那一嗓子是邹枫喊的,岳肃也不会因此动手,因为这个证据实在不足,人的声音有相似,凭此定罪,难以服人。而且,岳肃也早已让竹儿叮嘱过狄二宝,不过这一嗓子是不是,都要摇头。
有一点要说明,在对王爷世子的称呼上,也是要分人的。像岳肃这种有身份的人,是称呼对方为世子,可地位低下的,只能尊称小王爷。
见岳肃不再言语,手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岳肃和邹佳仁的关系,让学生去拿老师的儿子,实在令人为难。即便如此作罢,这些汉子们也不会挑剔岳肃不公,因为这是礼数问题,江湖中人还讲究尊师重道呢,更别说是士林中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岳肃和邹佳仁还有这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岳肃的把柄掌握在邹佳仁的手里。
岳肃为官以来,问心无愧,只在一件事上有愧,那就是自己的功名来的不正,是抄来的。而且那个县令官位,也是人家邹佳仁给保的,对岳肃来说,那可是真正的恩师。现在让他回过头来,对自己恩师的儿子动手,实在有些难以抉择。
不但如此,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该怎么做呢?
岳肃思虑良久,终于说道:“殷柱、李忠,你二人去联系孔刃、曹瑜他们,分头带人在布政使和王府盯着,看看两家会有什么举动。现在李家购置的寒衣,已经到来一批,按照时间,不日还能送来一批,本部院打算等到那批寒衣送到,就和邹大人去一趟黄河沿岸,发给百姓,这段时间,你们要盯紧了。我有预感,在本部院不在开封的时候,城里肯定会发生有动静。”
“属下遵命。”
“童胄,本部院去黄河的时候,巡抚衙门就交给你,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岳肃再次嘱咐道。
“是,大人。”
第二天一早,李家公子李元琛前来道喜。李元琛自然不会空手来,带了不少鸡鸭鱼肉,美酒佳酿,同时还有一箱黄金。…,
这些黄金,李元琛没有打开,上面挂着锁,只是将钥匙交给姐姐,说这是父亲给她的零花钱。
李家购置的寒衣,李元琛也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送到。因为岳肃新近加封了太子少保,李文彰对这个未来女婿更是高看一眼,这些寒衣,按李文彰的原计划,起码要到十一月中旬才能齐备,可现在整整提前了半个多月。
数日之后,寒衣齐备,岳肃知会布政使邹佳仁,总兵罗振强随同前往。除了要监督发放寒衣,顺便还视察一番河工进度,以及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刻薄灾民。
与此同时,朝廷内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张皇后诞下龙子。朱木匠龙颜大悦,下旨大赦天下,并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名字——朱慈焴。
皇上大赦天下,对朱恭枔来说,是一个好机会,赶紧上本自首,把所有罪行都揽上,趁皇上高兴,或许申斥两句也就这么算了。毕竟就是出门转转,不慎撞死了人,有卫士擅自做主,杀人灭口,现在已经被王爷执行家法。对皇室来说,不算什么。
但人总是抱着侥幸之心,朱恭枔见岳肃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现在又去了黄河沿岸,估计这事要不了了之,哪还会去自找麻烦。
因为皇后生了龙子,张国丈家那是异常高兴,在洛阳城内的势头隐然已经超过福王。毕竟皇后的儿子是嫡长子,等长大成人,那就是未来的皇上。
有人欢喜有人愁,紫禁城内的一间宫殿内,现在是鸡飞狗跳。
“啪!”
奉圣宫内,客印月将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怒声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我要你这个废物还有什么用!来人啊!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殿内跪着一个宫女,这宫女便是洛儿,客印月曾传给她一个打胎手法,在给孕妇按摩腰部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胎儿剁掉。而客印月传给这套手法的目的,就是剁掉张嫣腹中的胎儿。
“夫人饶命啊……不是奴婢不想动手……实在是没有机会呀……皇上准皇后娘娘从娘家召两名丫鬟进来后……那两个丫头跟皇后是形影不离……就算是给皇后按腰……也是她们俩的事……奴婢根本插不上手呀……”洛儿放声大哭,不住地求饶、解释。
可客印月的怒火早冲到顶门,岂会听她的解释,只是不停地下令,“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奉圣宫的太监们拿起棒子,狠狠地往洛儿身上招呼,他们也不管哪里是要害,只是将手中的棒子结结实实地落在洛儿的身上。
洛儿哀求着,痛呼着,可都没有用处。终于,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洛儿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有太监一探鼻息,紧张地说道:“夫人,人死了。”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丢进园里的池塘。”说完,客印月一摆手,又道:“把尸体拖下去,你们暂时都下去吧。”
“是。”
众人将洛儿抬走,关上殿门,此刻宫殿之内,只剩下客印月与魏忠贤。
“现在皇后已经有了孩子,咱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呀?你倒是拿个主意,别总跟没事人儿似的。”客印月看向坐在一边的魏忠贤,十分不悦地说道。
“夫人,有什么可慌的,就算皇后有了儿子,也不是明天就登基当皇帝,还不得慢慢的长。眼下,小皇子得留在坤宁宫,实在是不便下手,不过来日方长,等过两年离开皇后,咱们下手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现在咱们的首要目标不是他,应该趁皇上看不惯东林党做派时,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魏忠贤颇为从容不迫地道。…,
“皇上以前都是陪我吃饭的,后来冒出个岳肃,就变成和他一起吃饭,就这段时日,才天天陪我。可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个小杂种来,皇上不得天天往坤宁宫跑。到时张嫣那小婊子再趁得势的时候,告上咱们一状,可怎么办?”客印月可没魏忠贤那份从容、淡定,一脸焦急地说道。
“夫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绝不亚于皇后,就算皇后诞下龙子,一时得势,皇上也不会为了她而得罪你。夫人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要不然这样,我这边盯着叶向高他们,一抓到机会,就将他们一网打尽。夫人那边,就让人盯着皇后,一有机会,就把小皇子扼杀在摇篮里。如果需要人手,尽管吩咐,我这边一定马上到。”魏忠贤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他的眼中,其实胜券早已在握。先灭东林,再杀岳肃,后宫的这个娃娃,想要除掉,随时都有机会。
昨天,他已经趁皇上高兴,保举魏广微入阁,这事皇上已经准了,只等会推。
客印月见魏忠贤这么说了,也只能点点头,说道:“好吧。就听你的,现在洛儿死了,你再想办法,在坤宁宫里安插两个自己人,随时打探消息。”
“这事好办。”魏公公微微一笑。
通许县县衙之内,县丞赵谡暂代理知县之职,童胄在的时候,他是一天提心吊胆,作为县令的副手,本身没有多大捞头,但或多或少也是有点猫腻的。
等到童胄带着抄来的家产走了,这家伙才算安心,不过倒也不敢张狂,只是老老实实地在衙门里当他的地方父母。
今天中午正在后衙喝茶,捕头吕高突然跑了进来,向他禀告了一件事。
“大人,今天早上,有人在通水河边捡到两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然是两具尸体,现在人已报到县衙,请大人定夺。”
出了这等事,自然要去看看,赵谡吩咐备轿,带着差役随同报案之人,来到通水河畔。现在麻袋已经打开,露出两具尸体,尸体早已泡烂,分不清面目,还发出阵阵恶臭。
如此无头公案,连死者的身份都无法辨认,上哪缉凶去。但程序还是要走的,先是仵作验尸,确定死者是死后被装入麻袋,丢入水中。死亡原因,是喉管被人捏断,身上再无其他致命伤痕。只是在一名死者身上,发现一点特征,那就是尸体的左手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既然有特征,那就继续按照程序办事,将尸体存入义庄,写明尸体特征,粗略估算年纪,张贴榜文至各地方,招人认领尸体。
榜文贴的到处都是,平安集的菜市口也贴了这么一章告示,路过的百姓到此,都会瞧上几眼。这一天,有一个带斗笠的青年背了二升米路径这里,打眼瞧了一眼,登时被榜文的内容吸引,尤其是看到尸体特征时,心头不由得一颤。半晌才反应过来,加快脚步,离开集市。
他的举动,被一名汉子瞧在眼里,汉子连忙跟上,直追了四条街,七八个胡同,才眼睁睁地看着青年进了一户人家。汉子走到门首,想要推门,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温兄,出事了!”
“出什么事?”里面又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好像是张兄和刘兄被杀了。”青年说道。
“什么!”男子听了这话,似乎十分震惊,跟着又道:“外面门插上了么?咱们到里面说话。”
“插上了。”
话音一落,门口的汉子只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不一刻,就再也听不到声息。
汉子有心破门而入,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没带家伙,而且里面最少有两个人,一旦还有其他人,那可如何是好?所以,在门口做了个小小的记号,快步离去。
待到晚上,汉子再次寻到此处,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还跟着十几号人。汉子抬手敲门,谁料刚敲到门上,门竟应手而开。这还等什么,十几个汉子一拥而入,可翻了一圈,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跑了!”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呗!三炮,你现在速回开封,通知大管家,就说在这里发现了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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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沿途追杀
布政使府邸,邹枫邹公子摇头晃脑地走到前院,他的目标是大总管问天的房间。
岳肃已经离开开封,前往黄河沿岸有一段时间,这人经常是记吃不记打的,在家中憋得无聊,邹公子又打算出去转转。当日接到“阎王火签”,吓得险些尿裤子的情景,早已忘于脑后,不过擅自出门,终究有些不敢,老爹在临走前,可是下过死令,所以只能去找天叔商量。
快到问天房间的时候,有一个汉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这汉子满头是汗,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的在穿过邹枫身边时,甚至连请安都忘了。
“喂……报丧呢,跑那么快,没看到本少爷呀……”邹枫见这人太没礼数,十分不满地喊了一嗓子。
汉子听到这话,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大少爷,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小的……小的给公子请安……”
邹枫点点头,面带不悦地问道:“死人了呀,跑得这么急?”
“回少爷……是、是急事……天大的急事……”汉子越急,吐字越不清楚,断断续续地把话出完。
“哦?”邹枫一愣,问道:“是什么大事,说来给本少爷听听。”
“是……是名单上剩下的那两个人出现了……可是……可是又让他们给跑了……”
“什么?”一听这话,邹枫的眼睛瞪得老圆,怒道:“废物,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们那么多人,怎么还能让人跑了!”
“是马大哈在平安集发现的,当时跟到点子家中,本想就地解决,却发现里面还有人,为防有失,就在门口留下暗记,赶回报信,谁想等我们晚上再去的时候,人却不见了。头儿让我快点回来报信,请大管家定夺。”汉子终于缓过气来,说话连贯许多。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见天叔。”邹枫说完,快步朝问天的房间走去。汉子连忙跟上,一起进到问天房里。
进门之后,邹枫就让汉子让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问天听罢,是面沉如水,好半晌才说道:“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打算去黄河沿岸寻找岳肃,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三炮,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邹富,把能召集的人手都召集起来,沿路快追。”
“是。”
三炮领命之后,便要退下,却被邹枫拦住,“等一下。”跟着就听邹枫说道:“天叔,此事太过重要,邹富这班人,全是粗人,搞不好会误了大事。我看这次不如由我亲自出马,带齐人手,一举将这两个人全都除了,永绝后患。”
“公子,你忘了老爷临走前对你的吩咐了么,决不允许你再出去闯祸。上次的事,还不知道岳肃是否罢休,一旦这次再惹出什么是非,那可就糟了。”问天淡淡地说道。说完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邹枫。
“天叔,我这次不是出去玩,而是要办正事。您放心,我绝不会去招惹是非,只求将那二人杀了灭口。事情办完,立刻回来,不在外面多做停留。以前父亲总是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回我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做成一回,自己拉的屎,自己给擦干净。”邹枫咬着牙,坚定地说道。瞧他的眼神,还真有股大义凛然的派头。
看到邹枫如此表现,问天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公子有此决心,老爷看到定会高兴万分。雄鹰总是要自己学会飞翔的,不能老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我可以准许你亲自出马,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莫说三件,只要天叔允许我去,十件我也答应。”邹枫见问天吐了口,意气风发地说道。
“第一件事,那件东西决不可带出门。”问天说道。
“可以。”
“第二件事,不可随意杀人,更不可近女色。”
“行。”
“第三件事,解决那两个人后,要立刻回来,不可在外逗留。”
“没问题。”
“如此,你便去准备吧,出门之前,再到我这一趟,我让紫梅和寒莲随你一起去。还有,等下我会让人准备马车,不要再纵马出门了,以防上次那档子事。”
“好、好、好……”既然问天答应让自己出门,邹枫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他也想证明一下自己,绝不是那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四辆马车从邹府鱼贯出来,守在门口盯着的殷柱等人,连忙记录下人,并派人沿途跟着。马车毕竟比人走得快,当出城之后,已将跟踪的镖客甩出老远。
适才有人匆匆忙忙跑进府门,现在又有四辆车出来,显然是府上有事,殷柱将事情报给童胄,童胄这边记录在案,着人送呈岳肃知道。
马车驶出城外,朝平安集方向奔去,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寒莲吩咐车夫,一路上要注意安全,速度不能慢,但一定要看清行人。
不一日来到平安集,顺着邹富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去,终于在后天清晨,与之汇合。寻问之下,知道人并没有找到,邹枫便下令,继续追击,不过却被寒莲拦住。
“公子,那两个人或许是发现被我们的人盯上,所以连夜潜逃。他们的目标,要是去找岳肃,那是最好,他们走路慢,咱们沿途追杀,定能遇到。咱们要不是找岳肃,那咱们更不用担心,这一路上,只当散心了。不过我们的目标,肯定是黄河沿岸。现在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逃命的人是我,我会怎么做。大白天赶路,无疑是寻死,在官道上走,也是危险,所以最安全的选择,无疑是昼伏夜出,沿着偏僻的路径走。”
“嗯……”邹枫点点头,说道:“不愧是天叔的弟子,就是深谋远虑。那你看,咱们要怎么追?”
“依我之见,咱们人多,不如分兵四路,两路顺着大路追,一拨白天走,一拨晚上走;另外两路顺着小路追,同样是一拨白天,一拨晚上。”
“有道理。”邹枫马上吩咐道:“邹富,你们这三十多人,按照寒莲的意思,分为三路,两路走官道,一路白天、一路晚上;另一路走小路,白日追踪,晚上休息。我自领一路,晚上顺着小路追。”
于是,队伍立刻分散开来,不提另外三路,单讲邹枫这一路。白日里,打尖休息,晚上沿小路赶车急追。
不得不说,寒莲的主意确实是高,不出两日,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于路上碰到一个戴斗笠的人。
那人听到马车之声,转头瞧了一眼,显得比较紧张,赶紧向一旁躲去。马车的车帘是挑开的,因为太黑,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可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当那人慌张的躲避时,车内之人已经将他锁定。
要知道,这个年头夜晚没事从偏僻小路走的人,实在不多。马车在距离斗笠人最近的位置停下,紧跟着,从车内呼啸下来七八个汉子,一起朝斗笠人扑去。
那人见马车停下,就知不好,是撒腿就跑。可惜,追他的人身手更好,跑得更快,没跑上一箭地,便被擒住。…,
汉子们将斗笠人押到马车之前,邹枫和寒莲、紫梅已然从车上跳下,当人到近前,邹枫抬走就将那人的斗笠打掉。
随即,邹枫借着月色,看清面前之人的相貌,“哈……”邹枫大声笑了起来,“隋兄久违了。”
为称为“隋兄”的人,能有二十七八岁,他也看清了邹枫的面目。此刻隋姓青年的脸上充满的怒意,一双眸子变得血红,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可以说,如果眼睛能够杀人,邹枫现在已经死了一百次。“姓邹的,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枉我等兄弟跟你结交,你竟能干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今日隋某落入你的手里,但求一死,也好和张兄、刘兄他们以及我的亲人团聚。不过在九泉之下,我也要看着你是怎么个死法!”
“呵……”邹枫听了这话,冷笑起来,说道:“我是怎么个死法,就不用隋兄你来操心了。现在你应该关心一下,你会是个怎么个死法!”
“哼!”隋姓青年把眼一瞪,大声说道:“今日落到你的手里,我也没打算能活着,要杀要刮,尽管来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邹枫伸手在邹姓青年的脸上拍了两下,轻笑道:“温兄无恙否?”
“哈……想从我嘴里问出温兄的所在,休想!”青年怒声喝道。
“是吗?”。邹枫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隋兄到底是不是个铁打的汉子。”说到此,嗓门立刻提了起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好好招呼隋兄!”
他这一声令下,周边的汉子们,答应一声,立刻动起手来,抡开拳脚不停地朝隋姓青年身上招呼。别看这小子长得文质彬彬,可却是个硬骨头,片刻间被打的遍体鳞伤,竟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一个劲地破口大骂。
一旁的寒莲、紫梅看在眼里,不由得轻笑起来,只听寒莲说道:“公子,就你这等手法,只能对付一些市井之徒,像这等心怀仇恨,意志坚定之人,那是没有用的。”
“哦?”邹枫转头朝寒莲瞧去,笑道:“不知道莲姑娘有什么高招呀?”
“招数有的是。”说完,寒莲向前一步,说道:“你们都散开。”
汉子们停下手,抬头看向邹枫,见邹枫点头,便退到一旁。寒莲蹲下身子,看了眼已经被打的连咒骂力气都没有的青年,甜美地笑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何必自讨苦吃,落下一个痛快的,岂不舒服。”
“哼!”青年把眼一闭,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大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
“倒还挺有种!”寒莲说着,一把拉起青年的胳膊,紧跟着,又攥住青年的手,用熟练的手法摊开青年的五指。与此同时,寒莲取下发钗,狠狠地朝青年的指甲缝中刺去。
“啊……”
十指连心,这话一点不假,金钗刺入,痛的青年是惨呼一声。不过这还没完,寒莲又用金钗朝青年其他手指逐个刺入,只疼的青年是惨叫不断,叫声叫僻静的小路上,响彻不断,让人撕心裂肺。
青年晕了过去,但很快又被痛醒。紫梅也不敢寂寞,走过去脱下青年的鞋袜,用发钗去刺青年的脚趾与脚心。
见青年仍然不招,寒莲又开始用小刀去割青年身上肉,一片一片慢慢的割,然后再往伤口上撒盐,只折磨的青年是鬼哭狼嚎。…,
终于,青年再也忍不住了,虚弱地道:“给我一个痛快的吧……我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见青年答应,邹枫阴笑起来,说道:“说吧,说完给你一个痛快的。你和温亭松是不是打算去巡抚衙门告状呀,他现在走到哪里了,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呀?”
“我和温兄……确实是打算去找巡抚岳大人告状……不过温兄担心我们俩在一起赶路……会像刘兄和张兄一样……一起遭遇不测……所以分头赶路……他现在走到哪……我也不清楚……”青年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他走的是哪条路呢?这个你要敢说不知道,我就让你生不如死!”邹枫恶狠狠地说道。
“他……他是沿山路……奔偃师县那边去的……”
残忍的折磨,终于令青年说了实话。事实正如他所说,他回家将看到告示的事告诉温亭松之后,温亭松马上做出判断,张、刘二人是打算去找岳肃的人告状,所以才被杀的。岳肃命童胄在通许县清理冤案的事,温亭松和隋姓青年也有耳闻,但他们二人,担心官官相护,最后搭上性命,所以没有前去。眼下知道张、刘二人在通许被灭口,温亭松意识到,或许对方是怕自己见到岳肃,所以才急于如此。眼看血海深仇,可能只有岳肃一人能够帮忙洗刷,温亭松当时就做了一个决定,去找岳肃。他和隋姓青年当天草草吃了饭,便离家赶路,半路上打听到岳肃去了黄河沿岸,于是转道而行。温亭松是个精细人,担心二人在一起,会重蹈刘、张二人的覆辙,才提议分道扬镳。没想到,一切正如他所料。
偃师县靠近黄河,与孟县隔河相望,都是灾情较重的地区,岳肃前去发放寒衣,必定路过此地。
得知温亭松的去向,邹枫也不耽搁,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后,说道:“马车太慢,找个地方换马,继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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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真假斩龙帮
岳肃沿黄河岸边,一步赈济灾民,派发寒衣,并派人寻问灾民,可有地方官吏或监督马兵故意苛难。不过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这也实在是岳大人的名声太过凶悍,任谁胆大包天,也不敢打灾民的主意,每日都让大伙吃的饱饱的,生怕灾民们生事,传入巡抚大人的耳中,到时惹来杀身之祸。尤其是听闻“岳剃头”来的消息,官员们更是对百姓百般殷勤,伙食都加了料。
先后路过几县,岳肃都是慰问过灾民,然后进县城视察一圈,再继续向前。
这一日,来到偃师县,偃师县属洛阳辖地,属于大县,原本还算富饶,怎奈黄河洗礼之后,一时间贫瘠许多。这里的县令,竟然是岳肃的老熟人,当年铜仁府治下,德江县令司马晨。这司马晨是今年京察后,调来偃师县的,虽然是平调,但小县换大县,边远山区换到中原腹地,也算是提拔。
司马晨同岳肃见面之后,难免叙些别后之情,一道在黄河岸边派发寒衣。随后司马晨又邀请岳肃到城内视察,这也是岳肃原本的行程安排。
每进一城,城内百姓都会出城热情相迎,这一次也不例外。进城之后,岳肃跨马游街,前往县衙。在护军的簇拥下,岳肃慢慢前行,正走着,突然听到路旁的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大人,冤枉啊!”
这一声,可是发自肺腑,不见此人,但闻声音,都能意识到,此人有着无限委屈。
岳肃办案多年,如何听不出来,当即大声喊道:“何人喊冤!”说着,朝声音的发源地望去。
同岳肃一起朝那边的人,不止他的护军,还有夹道的百姓,以及旁边酒楼上的几个人。
酒楼之上瞧得清楚,只见人群中一个头戴斗笠之人,正分开人群,朝夹道中间走来。
“温亭松!是他,就是他!”酒楼上,站在窗边的那位公子,一看到下面之人,是大惊失色。
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邹枫。邹枫带着寒莲、紫梅以及十三名汉子,早在昨日赶进城来。寻找一日,也没发现温亭松的踪影,今天巡抚进城,城内百姓全都涌出,更是难以寻觅。邹枫无可奈何,只好带领手下在当街的酒楼上观望,祈祷苍天保佑,温亭松不会出现。
然而,越不想发生的事,就越容易发生。眼看着温亭松挤出人群,来到岳肃马前,跪倒在地,“学生叩见巡抚大人。”
见下跪之人自称学生,那肯定是有功名之人,然此人却当街跪拜,可见其冤屈绝不能小。岳肃大声问道:“下跪之人,姓甚名谁,你自称学生,有何功名,为何拦街喊冤,还不快快道来。”
“学生……”温亭松跪在地上,朗声而道。可他只说出两个字来,却听一旁的酒楼之上,猛地有人大声喊道:“斩龙帮在此,岳肃小儿纳命来!”
话音一落,两条大汉同时从窗口跳下。
岳肃举头上望,见大汉手提钢刀,凌空而下,钢刀直奔自己顶门。原本周围的护军都在左右观瞧,深恐有此刻出现,结果因为温亭松出来喊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才没有提前发觉。眼看着大汉手中的钢刀就要顺势劈向岳肃的脑袋,要是换做别人,绝对闪躲不开,可岳肃的身手何等矫健,双脚一磕马腹,左手狠狠一拽嘶缰,胯下的马儿是暴然而起,直接竖了起来,一双前踢奔空中踹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砰”地一声,马蹄踢中汉子的胸口,登时将汉子蹬出老远。
一听是斩龙帮,金蝉、铁虬连忙亮出兵刃护在岳肃身边,一众护军更是蜂拥而上。可这时,已有四名汉子,又先后蹿下。
别看岳肃的人马没有全带在身边,有一部分留在开封,但护军连同差役加在一起也有八百多人。六名汉子一被裹住,任你本事再高,也不够一顿乱刀砍的。眨眼功夫,刺客全被肃清,只是此刻,街上彻底乱了,百姓担心殃及池鱼,是四散而逃。
“刺客是从楼上跳下来的,跟我上去搜!”厉浩荃手挥钢刀,带同护军直入酒楼。
当他进去时,酒楼内一个活人也没有,有的只有七八具尸体,凌乱地躺在地上。
“看看有没有后门,其他人给我上楼!”厉浩荃几步跑到楼下,楼上和楼下一样,只有五具尸体倒在地上。
厉浩荃来到窗边,大声喊道:“大人,刺客将酒楼内的人全部灭口,现在已经逃走了!”
岳肃听了这话,是勃然大怒,当即喝道:“传令下去,封锁四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厉浩荃,立刻带人,沿路给我追!”
“是!”岳肃的手下的护军,分头扑向四门。厉浩荃快步跑到楼下,听闻有后门,是带人直追出去。
司马晨现在也慌了,跟着调集捕头、差役,前往四门传令。巡抚大人要是在自己辖内出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别说是他,通行的巡检也是大惊失色,连忙组织人手去追拿刺客。
随同岳肃来的,还有邹佳仁、罗振强。罗振强骑马跟在岳肃边上,刚刚刺客落下,他看的是一清二楚,吓得是面无人色。作为总兵,又护卫在巡抚大人身边,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岳大人被刺身亡,他这个总兵也就不用干了。
邹佳仁匆匆跑到轿前,见岳肃没事,才算松了口气。岳肃不仅是巡抚,还是钦差,这河南出事,作为一省的顶级官员,又陪同在侧,不吃瓜落才出鬼了。
岳肃现在虽然震怒,倒还冷静,下令道:“清查尸体,看看有没有活口。”
说完这话,他朝马前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马上发现告状之人,正倒于血泊之中。
“咦?”看到此,岳肃心中一愣,“这刺客不是斩龙帮来行刺我的么?怎么将告状之人杀了。”
想到此,岳肃怎不狐疑,心中暗道:“不对!这刺客是冲着我,还是冲着他呢?”
他这边狐疑不定,此刻的尸体已经清理完毕,金蝉上前说道:“刺客全被格毙,无一活口。”
岳肃点点头,瞧了眼被抬到马前的尸体,说道:“搜!看有没有斩龙帮的信物。”
“是。”护军一起上前,搜翻刺客的尸体,没有一人身上带有斩龙令,只搜出一些散碎的银子。“启禀大人,没有发现。”
岳肃一指温亭松的尸体,说道:“看看他有没有死。”
护军探过鼻息,说道:“大人,气息尚存,还没有死。”
这话一出口,站在岳肃旁边邹佳仁那是心头一阵,他眼下已经清楚地看到温亭松的尸体。随后他已猜到,刚刚刺客是什么人。“天啊,这次闹得可太大了……”
听说人还没死,岳肃即刻喊道:“快叫随军医官救治。”
说完,转头看向已经凑过来的司马晨,“司马县令,速带本部院前往县衙,并传城内所有甲长、里长。”…,
“是,大人。”
来到县衙,岳肃一方面让医官给温亭松治伤,另一方面,召见城内甲长、里长。在明代,这两个职务既是帮忙地方负责税收,又是协助清查户籍,一般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里。这班人对本地的人头特别熟悉,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也都知道。叫他们来,目的很简单,就是全城搜捕。
一个县城能有多大,真的查起来,有一两天也就足矣。岳肃调集官兵,每个城门命一百人看守,禁止进出,其他的人马分散下去,百人为一队,十人为一组,跟着里长、甲长挨家挨户的搜查。至于说城内的饭馆、客栈,更不用说,第一步查的就是他们,凡是外来人口,不必分说,先直接押入大牢。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城里那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都把紧门户,一旦看到陌生人,就大声叫喊,生怕牵连到自己。
偃师县城内有一家老店,名叫永安老店,这家店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人包了,住在里面的有三十多位客人,听说是从江南大户人家,打算在此做些买卖。
平时这些人住在中进,不声不响,只是今天,进出中进的门户,全有人守着。在一间房内,此刻正坐着八个人。居中一人年纪不大,面白如玉、唇红齿白,手拿一柄白纸扇,好一个俊俏小郎君。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岳肃一直想要找的叶先生。
他的下手,左三有四坐着七人,七个人一起转头看向叶先生。叶先生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扫视屋内七人一圈,冷冷地说道:“是你们谁下的令,让人行刺岳肃?”
“叶先生,我们没有呀。”七个人十分无辜地说道。
“没有?”叶先生诧异地说道:“听外面的人讲,那些人自称斩龙帮,在偃师县里,除了我们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帮众?”
“莫不会是王启龙的人吧?不少字”坐在左手第一位,长着贼目鼠须的长者小心地说道。
“王启龙……我不是让他召集他的部属,到娘娘庙等我么,难道他还敢擅自行动?”说到这,叶先生眉毛一掀,又道:“不对,王启龙不可能这么快到,他的部属现在十分分散,集合起来,需要时日,哪能我前几天刚下的令,他人就到了。再者说,我谅他也没有胆子不尊我令,擅自入城。”
七人听了这话,都点点头,鼠须长者又道:“在河南地界上,除了王启龙的人,再没听说还有咱们的人呀,难道说是主公专程派人来刺杀岳肃?”
“不可能!”叶先生直接说道:“主公不会因小失大,这边的要务不是杀岳肃,而是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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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龙门飞甲
听完叶先生的话,厅内众人全部沉默下来,事实确如叶先生所说,刺杀岳肃的人,不可能是他们斩龙帮的。然而,若说不是,又不太客观,现在大街之上,任谁都知道,是斩龙帮的叛匪刺杀岳大人。倘说冒名行刺,那是谁活的不耐烦了,还敢冒充斩龙帮的名头为非作歹。
现在斩龙帮的名头,因为岳肃刚进河南的一顿大扫荡,已经响亮其他,许多人都听说过。也有那地痞无赖,冒充斩龙帮欺凌百姓,不过若说冒名去行刺巡抚,还没有人有那个胆量,要知道不管行刺是否得手,都是必死无疑。最为可气的是,明明是找死,还要拖上斩龙帮,虽说斩龙帮现在也不差这一条罪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整这么一出,实在令人气恼。
房间内良久无人说话,最后还是叶先生开口说道:“这里不能再住了,等会全城必定要进行大搜捕,咱们是外乡人,人多不说,身上又有兵器,一旦被发现,肯定是要动手的,敌众我寡,怎能是对手。再者说,我也不想给那班……当替罪羊。走吧,换个地方落脚。”
坐在鼠须长者下手的是一个虎眸大汉,大汉一听说要转移,明显有些恼怒,愤慨地说道:“……千万别让我碰上那帮……要是让我再遇到,定然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骨!”
大汉的心情,其实和其他人是一样的,在坐之人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家本身在城内就有要务,谁曾想被人搅了不说,还替人背上黑锅,要是不气,才出鬼了。各个是牙齿咬的“嘎”作响,恨不得替岳肃将刺客翻出来。
倒是鼠须长者比较冷静,说道:“叶先生,城门已经关了,您说还要进行大搜捕,那我们要藏到哪里?”
叶先生略一沉吟,说道:“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躲得久,目下看来,就张家祠堂能暂避一时。咱们动身去那里吧,告诉弟兄们,去的路上要谨慎。”
“是,叶先生。”
一间不大的宅子里,九个人围坐在屋中,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坐在床上的是邹枫,他的脸色煞白,心头“砰”乱跳,此刻屋子里没有话说声,他能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适才行刺的人,是他的手下,就在温亭松跪倒岳肃马前的那一刻,紫梅急中生智,想出让人冒充斩龙帮下去行刺岳肃,伺机结果温亭松。如果能刺死岳肃,那是最好,杀不死,也要做掉温亭松。
这帮汉子,都是武昌府大牢内的死囚,邹枫那时想要养些死士,就以父亲的名义将这班人弄了出来,留在府上,办他做事。一众汉子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倒也是忠心耿耿,这次明知必死,竟还有人愿意下去。
六名汉子下去之后,全部杀掉,但在混乱中,还是给温亭松来了一刀。邹枫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事闹大了,只是也没有办法,大家仓促逃命,不过还是就手将酒楼里见过他们的人全部灭口。
躲过厉浩荃的追踪,闯入一家民房,将这家的主人杀掉,便隐于其中。为了摸清城内情况,由寒莲出门打探消息。
众人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只能等。等寒莲的城内的情况探明,再做布置。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紫梅知道是暗号,连忙跑去开门,回来的果然是寒莲。…,
寒莲进门之后,紫梅把门插上,屋里人的目光已然全对准寒莲,不知她带回的是什么消息。
“少爷,外面现在乱得很,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不是本地人,一概先打入大牢,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这里。城门已经关了,据说是禁止任何人出入,看架势,‘岳剃头’不把我们翻出来,是不会干休的。”寒莲现在的声音,也颇为紧张。外面她最清楚,每隔三五条街就能看到官兵,若非她是女儿身,估计早被叫住盘问。
“那现在怎么办,城也出不去,他们查的又紧,咱们得往哪里走?”邹枫焦急地说道。
“少爷,城是肯定出不去了,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就在城内和岳肃做迷藏,能躲多久是多久,这城虽然不大,但岳肃的人也不是特别多,咱们只要小心点,应该不是问题。要是运气好,杀几个官兵,换上他们的衣服,估计就安全了。第二条路,老爷也在城里,咱们找机会去投奔老爷,冒充他的护卫,应该能够躲过这一劫。”这是寒莲在路上想出的法子,也算是目前最为妥当的主意。
一听寒莲提起父亲,邹枫的眼睛马上亮起来,说道:“对,我们去找我爹,你可知道,我爹现在在哪?”
“应该是随岳肃搬进了县衙。”寒莲说道。
“县衙?不行啊,咱们去了,还不等于自投罗网。”邹枫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少爷,咱们大家伙一起去,肯定嫌疑重大,要是您一个人去,或许就不会那么显眼。等您见到老爷,再请他帮忙想办法,帮我们脱身。”寒莲建议道。
邹枫还是摇头,“不行,岳肃传过我,我这个时候一去,他肯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少爷,您可以用别的身份去,只推说是老爷的什么亲戚,让人进去通禀,以老爷的才智,一见到您,就会明白怎么回事。”寒莲说道。
这一次,邹枫倒是没有马上回绝,他认为这个主意或许可行。结果,却让紫梅给否定了。“寒莲,县衙的护军都是岳肃的人,只要少爷一登门,消息肯定会传进岳肃的耳朵。‘岳剃头’可不是白给的,定会心中起疑,到时搞不好连老爷都要搭进去。”
邹枫本来就不敢自投罗网,一听这话,是马上点头,“对,紫梅说得对,上次那案子,他都能查到我身上,我这一去,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上次是小事,他看在父亲的面上,没有太过为难,可这次是刺杀他,他就算再给父亲面子,也不能容忍这事。”
寒莲听他说完,也不再多言,倒是紫梅说道:“咱们杀了姓温的,老爷肯定能看到,我估计,以老爷的心机,应该能够想到是我们做的。或许他正在想办法出来,接应我们也说不定。”
这话一点不假,邹佳仁已经猜到是他的人假借斩龙帮之名,表面刺杀岳肃,实际杀温亭松灭口。只不过,他万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儿子亲自出马。他有心出门接应,让这些人以护卫的身份混到身边,只可惜,毫无机会。守卫县衙的人,全是岳肃的人,衙门里的捕快,全都上街了,想要出门,就要和岳肃的人打招呼。你一个布政使,出门做什么,总得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吧,总得向岳大人告个假吧,要是一声不响直接往外走,这个节骨眼,当岳少保缺心呀。…,
邹枫这边又合计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走第一条路,先杀掉几个官兵,剥掉他们的衣服换上。
等了一会,外面的声音小了一些,寒莲将门打开,四下一望,有十几名官兵和一个老头朝这边走来。寒莲见官兵不多,当即大声喊道:“军爷,快过来呀,我爹我娘不知道被谁杀了!”
一听这话,官兵便要冲过来,谁想通行那老头大声喊道:“这丫头不是杨四宝家的。”人家可是这一片的甲长,你也不看清楚就乱喊,岂不是找死。
这话一出口,官兵马上带住脚步,大声嚷道:“来人啊,来人啊,这里发现刺客!”
好家伙,寒莲本打算来个瓮中捉鳖,这倒好,反成了投怀送抱。屋里的邹枫等人也听到喊声,哪里还敢再等官兵送上门,一窝蜂地从门里涌出,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来人啊!发现刺客,别让他们跑了!快去通知大人啊!”官兵们一边喊,一边抬腿追去。但是自己人毕竟不多,只敢在后面吊着,实在不敢往死里追。
现在城里每隔一两条街,就有十名士兵,一处有警,那可真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刻功夫,四下里的官兵全都朝这边涌来。
邹枫等人,跑出两条街就迎面遇到官兵,好在官兵人数不多,自己的手下手头也硬,三下五除二就将官兵料理,夺路而逃。现在他们可没有扒人家衣服穿的念头,瞧旁边有条胡同,是一头扎进里面,就往死里跑。别人的速度都很快,就邹枫的速度不行,仗着寒莲和紫梅拽着,也没有掉队。
现在街上有两个总巡,一个是铁虬、一个是厉浩荃,这半边的总巡是铁虬,他一听到示警,带着人马是猛往这冲。
邹枫一行接连穿过几个胡同,又遇到十几名官兵,他们可无心恋战,砍到两个就死命而逃。活着的官兵,也不敢硬追,就是大喊,等待援军。
也是慌不择路,邹枫他们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再想往外跑,可没有那个胆量。眼看院墙不是特别高,众人也顾不得这是谁家的宅院,是翻墙而过。
进院之后,发现院里十分安静,并没有人。这时众人才算松了口气,仔细一瞧,院子里倒是有不少房舍,中间好像是个祠堂,能有如此祠堂的人家,肯定非富则贵。
经过这一番的奔跑,邹枫实在跑不动了,别说是他,他的手下也都累的够呛。
“不跑了……咱们前面也穿了好几个胡同……他们不一定就知道咱们扎进这里……到祠堂里面歇一歇……”邹枫喘着粗气,说着,晃晃朝祠堂走去。
紫梅等人,虽说比他强些,同样也是累的够呛,大家也想歇歇,看少爷如此说,都跟着走进祠堂。谁都是抱有侥幸心理的,尤其是这样身心疲惫的时候。
走进祠堂,只见里面供着不少灵位,灵位前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馒头和各式水果。这种供品,一般是没人吃的,这等于和死人抢饭吃。不过现在,大伙又累又饿,谁还管得了这些,拿起上面的东西,就大嚼起来。
刚吃几口,寒莲心中一凛,感觉到灵位之后,传出一个轻微的声响。“有人!”
说完,寒莲一把抽出短刀。其他的人,一听此言,也都亮出家伙,警惕地私下观瞧。
摆放灵位的墙后之后还真有人,似乎是因为被瞧破,慢慢绕了走了出来。只不过走出的不是一个人,能有三十多个,各个手里都拿着兵器。最前面的,是一个俊俏公子,不必说,大家也能猜到,正是叶先生。
叶先生瞧了邹枫他们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龙门飞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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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鬼打鬼
龙门飞甲!
邹枫等人一听这话,登时猜到,这可能是江湖中人惯用上的“切口”,只是不知道下句是什么。
邹枫身边的一个汉子,说道:“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在此相会也算缘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叶先生见对方不是自己人,冷笑一声,说道:“外面的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吧?不少字”
邹枫等人听了这话,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实在猜不出对方的意思。
不过叶先生何等精明,马上就看了出来,说道:“看来就是你们了。”说着,将手中的白纸扇向前一挥,“杀!”
在他身后那帮人,一得到指示,是一拥而上,尤其是那个虎眸汉子,大声吼道:“……就是你们这般……害的爷爷东躲西藏,今天不宰了你们,怎消我心头之恨!”
见对方说动手就动手,邹枫可有些慌了,好在他的手下,都是亡命之徒,也不畏惧,直接迎了上去。然而,只见一道白影直接从紫梅、寒莲的中间蹿了过去,跟着便听到“呃”地一声,仿佛是谁想要说话,嗓子却被卡住,发出的声音。
不错,事情正是如此,此时此刻,叶先生的右手正好掐住邹枫的脖子。邹枫的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发出“呃、呃”地声音。
“松手!”紫梅等人连忙转过身去,用刀指住叶先生。不过叶先生的手下,也同时用兵器指住他们。
“呵……”叶先生冷笑一声,说道:“我当胆敢刺杀岳肃的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你们这几个阿猫阿狗。去杀他也就算了,竟还敢招摇撞骗,栽赃嫁祸。”
“好……好汉饶命……”邹枫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再杀温亭松的时候,他眼都没眨,但当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时,那时的狠辣,一点也没有了。
“要不是你们,我们至于躲躲藏藏么,想让我饶你们,做梦。”说着,叶先生便要动手。
也就在这时,大门口响起剧烈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一听到这个声响,叶先生的手松了一下,没有立刻动手。这时,但见院门旁的门房里,有一个老头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奔大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不耐烦地说道:“砸什么砸,来了!”
说着,将门打开。
门刚一开,数十名官兵立时涌了进来,老头吓了一跳,但随即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可是张爵爷家的祠堂。”
“……老子管他是张爵爷,还是李爵爷。现在怀疑刺杀巡抚大人的刺客就在里面,给我搜!”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铁虬。
铁虬赶来的时候,官兵已经不知邹枫等人钻到哪里,无奈之下,他只能挨家挨户的搜。好在现在兵多了,能够撒的开。附近几家也都派了人,铁虬亲自跑来这家最大的院子。说来也巧,正好碰上叶先生与邹枫的人。
祠堂里的叶先生一见官兵冲进,哪还顾得上杀人,他放开邹枫,向后退了两步,一摆折扇,说道:“今天算你们几个走运,我且不跟你们计较。咱们撤,从后窗走!”说完,掉头就走。叶先生明白,一旦杀死邹枫,他的手下要是拼命纠缠,马上就会被官兵发现,敌众我寡实在不妙,还是安全第一。
叶先生的部属急忙跟上,打开后面的窗户,是呼啸而出。虎眸汉子临走时还不忘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千万别让老子再遇到。”…,
闯进院子里的官兵已经朝这边冲来,人数明显要比刚刚那帮人多,孰强孰弱,邹枫等人怎会不明白。留在这里和官兵死磕,还不如和那伙人拼了。于是说道:“咱们也跳窗走。”
这个时候,双方都心里有数,不是火拼的时候,还是赶紧逃命吧。跳窗容易,翻墙可就困难,尤其是邹枫这样的,总得帮忙拉拽。当他跳下去的时候,铁虬已经领着官兵,冲进祠堂。饶过灵位一瞧,立马看到窗户敞开,有人在翻墙逃走。
“来人啊!刺客在此,给我杀!”一声招呼,还在外面的官兵跟着冲了进来。
铁虬第一个跳出窗去,抬手一刀,砍倒落后的一名汉子,紧跟着翻上墙头。他上墙一看,墙下能有四十多号人,正分左右两个方向逃窜。一拨能有三十多,一拨能有将近十个。
柿子都捡软的捏,见右边的人少,铁虬跳下墙去,直奔右追。后面的官兵是逐个翻墙,跟随过来。不过大家伙的目标都很一致,跟着铁捕头追。
邹枫这帮人,一路逃命,都累的够呛,铁虬那是骑马追过来的,现在才下马刚热身,以逸待劳,岂能跑不过。还没等追出街口,铁虬已经赶上最后的一名汉子,那汉子听到脚步声靠近,猛地回手便是一刀。
铁虬一刀隔开,跟着猛攻一刀,这一刀甚是凌厉,又是正身杀后背,汉子哪能闪得开。百忙之中,汉子抬刀招架,但已然晚了,只听“锵”地一声,汉子的右手齐腕而断,手掌连着钢刀一起落到地上。
“啊……”汉子痛呼一声,竟然没有倒下,左手突然向后一扬,一把石灰洒了过来。铁虬没有防备到这一手,就觉得眼睛一痛,再也看不清东西。
汉子不敢恋战,急忙逃命,赶上来的士兵见铁虬受伤,只能护卫,不敢再去追赶。
“是石灰,快去找菜油来。不要水!”铁虬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这下三滥的伎俩。
士兵找来菜油,给铁虬擦干眼睛,再去追赶,还哪里寻得着,只能回县衙复命。不过那祠堂中看门的老头,那是坚决不能放过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有心包庇。
铁虬见了岳肃,将遇到刺客的始末一说,岳肃得知铁虬被人扬了石灰,更是怒火中烧。难免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出这事,就应该带着阮傲月和小黑前来。凭着小黑的嗅觉,顺着气味,找那断手之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能马上让人将看门老头带上堂来。
老头的脾气还挺大,被抓到县衙之后,满是不服之色,一口张爵爷,压根没把偃师县放在眼里。可当见到这么多护军,心中才开始惴惴不安,尤其是进了二堂,看到堂上端坐之人是红色官袍,仙鹤补子,更是吓了一跳。上面坐的人明显不是县太爷,是个大官。老家伙看管祠堂,一直在睡觉,也没出门,对街上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清楚。
走到阶下,老头老实的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小老儿张爵爷府上,祠堂看门人张祥,叩见大人。”
“张爵爷?”岳肃心中一愣,问道:“哪个张爵爷呀?本部院怎么没听说。”
“回大人,我家老爷曾做过一任蓟镇总兵,名讳上国下柱,因立下战功,被朝廷封为镇北伯。”张祥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自豪。…,
“没想到偃师县内竟有这么一号人物。”岳肃点点头,说道:“张祥,本部院再来问你,躲在祠堂中的那些刺客,是如何进去的呀?可是你故意隐藏,有心包庇?”
张祥连忙摇头,说道:“小老儿如何敢包庇匪类,白日里,小人都在睡觉,并不知有人进入祠堂,还望大人明察。”
“你可不要有心欺瞒,那些刺客可是朝廷重犯,若是实言供出,本部院不但不会惩罚,还会重重奖赏。倘日后被本部院查出,他们跟你有关联,那是要灭你满门的。”岳肃连哄带吓地说道。
“大人,您看小老儿这把年纪,又是张爵爷府上的人,怎么能和那种人勾结,肯定是他们翻墙而入,而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呀。”张祥说着,都差点哭出来。
岳肃看他说的真切,有一口一个张爵爷,料想打狗还得看主人,况且也没有真凭实据。也罢,不如先去会会那个张国柱,再做计较。于是,岳肃说道:“张爵爷的府邸,距离祠堂能有多远呀?”
“不远,就隔一条街。”张祥如实说道。
“那好,你来领路,带本部院去拜会一下张爵爷。”岳肃淡淡地说道。
“这……”一听岳肃说要去爵爷府上,张祥的脸上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哦?有什么不便之处吗?”。岳肃冷冷地问道。
“回大人,爵爷府上,现在正在办丧事。”张祥说道。
“办丧事?”岳肃心中一凛,暗想,怎么这么巧,这个节骨眼办丧事呀。当下问道:“是何人的丧失?是那日亡故,又是因为而死呀?”
张祥说道:“是我家大公子,我家公子爷单名一个襄字,是一月前龙门会时,死于擂台之上。当时说是心疾猝死,结果半个多时辰后,尸体发生异变,确定为中毒而死。前不久才定案,尸体刚刚运回,家里正忙活丧事,准备下葬。”
死在龙门会擂台之上!听了这话,岳肃马上想起,当日自己也曾在场,还专门派仵作验过,确定为心疾猝死。怎么半个时辰后,就发生尸变,而且还没人通知自己。
想到此处,岳肃好奇心起,问道:“龙门会时,本部院也有参加,当时看到一名白衣公子猝死于擂台之上,也曾验过尸体。那白衣公子莫不曾就是你家少爷吧。但不知,是如何定的案,凶手可曾缉获?”
“大人说的没错,那白衣公子确是我家少爷。现在凶手已经缉获,定了秋决,那人听说是当时擂台上和我家公子对阵之人,叫作魏翰铭。这魏翰铭也是偃师县人,和我家公子一起参加的院试。当时我家公子是头名案首,他是第二名。后来两人一个去了东明书院,一个去了龙门书院,据说此人心中一直不服,耿耿于怀,这才趁机在龙门会下毒害死我家公子。”张祥如是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按理说,你家办事,本部院不便去打扰,可本部院毕竟是亲自给张公子验过尸的,对他所中之毒很是好奇,等他下葬,也不便再行验看,只能赶着当口了。你起来吧,前边引路,本部院随你前去拜会爵爷。”
伯爵府是偃师城内最大的一所宅子,县内捕快自然不敢来此搜查,岳肃的护军看到门上的匾额,同样也是不敢,更何况里面还在办丧事。今天发生的事,伯爵府内不过是略有耳闻,但丧事要紧,加上事不关己,也就没有在意。…,
岳肃让张祥带路,来到张府门口,递上名帖,不一会功夫,一位五旬长者出门迎接。看长者的五官貌相,倒也是威风凛凛,一瞧便知,是武人出身。
双方通过姓名,叙过礼节,老者便请岳肃入府。老者正是镇北伯张国柱,他引着岳肃来到院中,院内吹吹打打,奏着哀乐,和尚道士诵经超度,阖府人等穿白戴孝,不管是真哭假哭,皆是一脸泪痕。
岳肃说明来意,以张国柱这等官高爵显之人,说他结交斩龙帮,实在没有道理,所以岳肃也就一语带过。说起张家公子的死来,张国柱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才六岁大,长子张襄很有出息,张国柱对他期望很高,发生这档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怎不伤心。
带同岳肃来到灵堂,所谓死者为大,岳肃上前进了一炷香,随后便闻到一股隐隐的臭味。灵堂之内,到处点着香,就算是尸臭,也早已掩盖,怎能如此刺鼻。
当下,岳肃好奇问道:“张爵爷,令公子过时之时,本官也在现场,并未发现尸体有中毒的痕迹,适才听府上张祥说,是在公子死后半个时辰,尸体才发生变化,显出中毒之迹。本官从未见过这等毒药,十分好奇,现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张爵爷可否成全。”
张国柱微笑说道:“有什么事,岳大人尽管直言,本爵能力所致,定要义不容辞。”
“那本官就开口了。”岳肃说道:“本官审出无数命案,还从未见过如此毒药,所以想瞻仰一番令公子的尸体,看看此毒是何等模样。”
听完这话,张国柱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略一思量,还是说道:“久闻岳大人青天之名,断案入神,由大人复验一番小犬的尸体,也是他的造化。现在棺木并未封钉,本爵这就让人打开。”
说完,张国柱叫来下人,前去开棺。将棺盖打开,里面登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开棺的下人,急忙捏住鼻子,退到一边。
在场的其他人,似乎也都被熏得够呛,只是因为如此场合,才没有表现的太过狼狈。岳肃皱了皱眉头,就听张国柱说道:“大人请。”
岳肃点点头,与张国柱走到棺木之旁,伸头朝里面一瞧,饶是岳肃,也不禁心头一颤。里面的尸体太骇人了,别看仍是穿着衣服,但露出来的部分,已然全都变为黑色,尤其是那张脸,更是黑的无法形容。而且皮肤都已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种尸臭不同于一般人死之后溃烂的臭味,要比那种臭味腥上十倍不止。的确是中毒而死,而且可以判定,这种毒甚是少见。
要知道人死之时,尚不能验出中毒,要到半个多时辰,尸体才会变异,且溃烂速度之快,腥臭之浓郁,岂是一般毒药能够做到。平常毒杀人命,用的无非是砒霜、耗子药一类的,像孔雀胆、鹤顶红这等高级货,那得大家大户才有,而且还是当场毙命。
看过之后,岳肃摇了摇头,说道:“下毒之人,心肠也太过狠辣。听府上人说,现在已然定案,谋害之人名叫魏翰铭,也是本地人氏,因为嫉妒,才暗中下毒。”说到此,岳肃想起和张襄同台较量的青袍书生,长得也是温文尔雅,断不像歹毒之人。但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因妒生恨,取人性命者大有人在,只是岳肃纳闷的是,这个魏翰铭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如此剧毒。…,
张国柱也是摇头,叹道:“这个魏翰铭,我以前听说过他的名字,在偃师县内,与小犬齐名,称得上一时瑜亮。院试之时,小犬取了第一,魏翰铭则是第二,或是因此心中妒忌,这才下次辣手。唉……老夫知道之后,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怎奈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只叫他国法制裁吧。”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一旁,岳肃本想辞行,却听张国柱又说道:“听闻大人遇刺,正满城擒拿刺客,老夫已卸甲归田,帮不上大人什么忙,深感遗憾。但刚刚大人说四十多名刺客藏匿于我家祠堂,且有未言追究之词,显见对老夫的信赖。老夫也算久经战阵之人,略通一些兵法,偃师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大人手头的兵力,既要负责看守四门,又要分散开来挨家挨户的盘查,怕是力所不及,容易让刺客钻了空子。刺客遇到大队人马,便仓惶逃窜,遇到小股人马,甚至可以将官兵一举奸之,然后换上官兵的衣服,这样一来,再想抓人,就难如登天。所以老夫以为,大人不如行文周边府县,调集人马赶到此地,再步步为营的搜查,不出两日,定能将刺客一网成擒。”
听罢张国柱之言,岳肃豁然起敬,拱手说道:“多谢爵爷赐教,肃获益良多。如此肃就先行告退,等拿到刺客,定再到府上拜谢。”
回到县衙,岳肃是当即传令。
“来人啊,传令下去,这两天不用再继续搜了,官兵、差役化零为整,沿街巡逻便是。持本部院行文,立刻前往郑州、洛阳,以及周边各县调集人马。府城出兵一千五,县城出兵五百,让他们速速赶到偃师县。等到兵马一到,本部院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这些刺客一网打尽!”
正如张国柱所说,偃师县并不大,但岳肃手头的兵马也不多,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得知叛匪有四十多人,就凭手头的兵力,要地毯式,还真有点苦难。小股人马遇到对方,显然不是对手,只能调重兵。
偃师县的巡检衙门,按理说应该有千八百人,结果这一出动,露了实底,总共才不到四百人。岳肃本来就在气头上,发现这事,当即革了巡检的官职,狗头铡一上,砍了脑袋。区区一个九品巡检,哪有资格享受虎头铡。
得知岳肃调兵的消息,邹佳仁更是慌张,冒了一身冷汗。现在这些兵,都有点让刺客疲于奔命,这各路人马齐集,还望哪里跑。
不过邹佳仁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开封那里的书信送来了。信上的内容是有四辆马车从邹府出城,不知去了哪里。岳肃看过之后,再联想到被刺杀的告状之人,转念开始怀疑,是不是邹佳仁府上的人,假冒刺客刺杀自己,实则是杀告状人灭口。
也不由得岳肃不起疑,因为实在太巧。然而,铁虬的遭遇,让岳肃改变了这个想法,四辆马车,上哪里装四十多号人去,就算要杀什么人灭口,也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看来,还真是斩龙帮所为,至于说被刺的告状人,难道说是误伤,亦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关于斩龙帮的秘密,惹得斩龙帮冒死刺杀。
想到从楼上跳下的死士,岳肃渐渐坚定了这个想法。不过一切,都要等那个告状之人被救醒。只要人醒了,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一直等到晚上,告状人都没有醒来,岳肃一个人坐在后堂,静静地等候。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大人。”
这是金蝉的声音,金蝉现在一直负责看护告状人,他这一来,岳肃马上断定有事发生,当下说道:“进来。”
金蝉进门之后,躬身说道:“启禀大人,告状之人不治身亡。”
“什么!”虽然在听到金蝉的声音时,岳肃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但心头仍是“咯噔”一下。线索断了,唯一的路,就是抓到刺客。
岳肃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回大人,只有属下和张威、以及医官三人知道。”金蝉如实答道。
“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让医官和张威继续继续留在房中,外面加上岗哨,还当人没死,接着治。张威是自己人,我放心,至于那医官,告诉他,如敢泄漏,斩!”岳肃森严地说道。
“是,大人。”
“还有,暂时尽量不让他俩与外人见面,你也守在那里吧,你办事,我放心。”岳肃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让金蝉继续留在那里,以防消息泄漏。
“是。”
全城封锁,衙门也封锁,调动周边各地人马的消息,没有丁点泄漏出去。洛阳守备、郑州守备、周边各县的巡检一接到行文,是立刻发兵,直奔偃师县。
而城内这两天,因为岳肃下令暂停搜查,变的静悄悄,静的有些骇人,好似暴风雨到来时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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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报应不爽
在一座荒僻的院子里,有三十多人散座四周,只有八个,围坐成一个小圈子。
不错,叶先生和他的手下。
叶先生只是将这里当成当成的休息之所,只能官兵搜查之时,就赶紧逃走。结果一停留,便是两天,两天里这边没有任何声音,他让人出去打探一番,才知道官兵已经停止搜查,只是五十人或上百人为一队,西下巡街。
得知这个消息,叶先生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方案。虎眸大汉第一个开口说道:“叶先生,是不是岳肃见挨家挨户的盘查,没有什么效果,感觉太过扰民,就不搜了。过几天,风头过了,也就这么算了。”
“你太天真了。”叶先生冷笑说道:“岳肃可不是能够轻易善罢甘休的人,我在翡翠阁见过他,这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下手又快、又准。现在他的人已经发现我们,这事更不会了解。眼下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怕是风起云涌。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顶多还是像刚开始那样,继续盘查,雷声大、雨点小。”虎眸汉子说道:“他手里就那么多人马,还能把偃师县给翻了,顶多顾东顾不了西,咱们继续躲呗。”
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事实,并无关紧要。但叶先生听到耳里,耳旁“嗡”地一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他现在的人马不够。”
见到叶先生眸子发亮,大伙连忙盯住他,猜出叶先生似乎是察觉什么事。果然,叶先生又说道:“人马不够,但调集兵马,对于一个河南巡抚来说,会是问题么。偃师县周边和郑州、洛阳,附近还有不少县城,黄河沿岸现在也有驻兵,他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马兵还不蜂拥而至。有个四五千人,足够将这小小县城翻个底朝天,到时咱们插翅难逃。”
“啊……”听完这话,众人是恍然大悟。是呀,只要岳肃一道行文,兵马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大军云集,翻一个县城,那是不在话下。那个时候,还能往哪里躲,不就是坐以待毙。“叶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叶先生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在各地援兵赶到之前,打出城去,方有一条生路。”
“打出去?”众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门都有官兵把守,就凭自己这三十几号人,还想强行出城,岂不是白日做梦。
“只能打出去!”叶先生的语气十分坚定。他看出手下众人脸上的为难之色,又道:“官兵虽然严守城门,但这是目下唯一的机会,若不趁早,我等必先万劫不复之地。城内的兵马肯定不多,这是事实,岳肃也不可能有重兵把守四门,我们只要孤注一掷,不一定就没有机会。我们的人手是不够,不过城内不是还有那一伙人么,我们联合他们,应该能有胜算。”
“就他们那几好人?”虎眸汉子十分不屑地说道:“咱们就是被他们连累的,现在还跟他们联手,我看算了吧,还是咱们自己突围来得好。”
“你别小瞧他们那几好人,在祠堂的时候我看的清楚,都是硬茬,尤其是那两个女的,很是有些手段。要不然,他们也没胆子行刺岳肃了。我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但大家现在是在一条船上,只有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关。至于说陷害我们这笔帐,以后再说吧,大局为重。”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叶先生说的没错。”在虎眸汉子身边坐着的是一名白袍不染的妙龄道姑,她说道:“虎哥,我看还是大局为重的好,那笔帐,咱们以后再找他们算。现在还是想法子突围比较好。说实话,我和叶先生、蛇妹妹几个,留在城里,就算被抓进大牢,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可凭你和牛哥、鼠老大几人的长相,一旦被抓到,便是被拷问的对象,我们这也是为你们好。我看你就委屈委屈吧。”说着,她又看向叶先生,问道:“叶先生,您说要去找那些人联手,但现在上哪里找去,他们肯定会藏在极为隐秘之所。”
她这话说的不错,这帮人中,她和叶先生、以及另一面绿衫女子,横看竖看也不像歹人,可其他几位的貌相,实在不敢恭维,一看就知道,是江洋大盗、鼠窃狗偷之辈,碰上这等人,又是在严打之际,不审才出来鬼了。
叶先生对于她的问题,只是付之一笑,说道:“经过张家祠堂那一役,这班人已成为惊弓之鸟,肯定是选之处藏着。偃师城里,咱们已经摸熟,适合栖身的地方,不过那么几处。等天黑下来,咱们就去寻找。”
都是做贼的,贼当然了解贼的习性,尤其是叶先生对偃师城已经无比熟悉。一到晚上,他就带人朝离开驻地,从南边赶去。
他去的方向还真是邹枫他们所藏匿的地方。
在一所幽静的小院里,邹枫等人灰头土脸地坐在里面,大家伙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时候,有钱都没地方买,买卖店铺全都关门,尤其是各个米行,官兵巡查的最为频繁。小院的主人已经被杀,家里能吃的,全被吃光,真要出门到别家再抢,还真不敢去冒这个险。
眼瞅着,现在官兵查的不是那么紧,大家伙还暗自庆幸,以为再藏个一段时间,或许就能不了了之。正想要睡觉的时候,突然从墙外翻进一人,这人落地的声音很轻,怎奈院子里太静,还是被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人!”寒莲第一个站了起来。其他人随后而起,一个个亮出兵刃。借着月色,众人已能看清,站在墙下之人,正是那日在祠堂遇到的文生公子。现在邹枫等人,已然隐隐猜出对方的来头。
“诸位莫要心慌,在下来此并没恶意。”叶先生微笑地说道。
“那你到此是什么意思?”寒莲冷冷地问道。
“我是来救你们的。”叶先生继续微笑。
“救我们?”寒莲冷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自己都大难临头,何言来救我们。我看你不会是想将我们做掉,然后扔给岳肃,好叫他不再继续搜查吧。”
“我还不会那么愚蠢,将你们杀掉容易,但让岳肃相信你们就是刺客,可没那么容易。就算岳肃相信你们是刺客,但也会追查杀死你们的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本人是从来不做的。今天前来,确实是来救你们,如果你们不相信,大可在此等死。别看城里安静,其实是山雨欲来,我估计他已经调集周边府县的人马赶来,到时集结重兵,步步为营的搜查,不怕找不出你们来。”叶先生从容说道。
“哼!”这一回是邹枫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会有这么好心,来救我们,我看是不怀好意吧。你说岳肃正调兵前来,那到时咱们都是瓮中之鳖,谁也别想跑了。你凭什么能救得了我们。”…,
“我也不瞒你们,我打算带着我的人,趁岳肃的援兵未到之前,今夜抢关夺门,杀出城去,现在不过是告诉你们一声,要来就跟着走,不跟着的话,我现在就通风报信,将你们卖了,把岳肃的人马吸引来,我再趁机脱困。”叶先生说的直白,不过也是捏住对方要害,逼迫对方跟随。他带着自己的人全力突围,把握要小很多,不管是否成功,都会让邹枫这伙人渔翁得利。要知道,他一突围成功,岳肃就会以为城内的斩龙帮中人全都逃走了,也便不会再对城内大搜查,邹枫等人,浑水摸鱼,或许能够安然无恙。可惜,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叶先生是永远不会干的。
“你……”邹枫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听完这话,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不等他发作,就被紫梅一把拽住,随后就听紫梅说道:“这位公子所言不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但不知公子有何安排,让我们怎么做?”
紫梅也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唯有强行突围这一途。单让对方拼命,自己坐享其成,谁也不是傻子,人家怎会答应。看来,也只能是同舟共济。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见识。出路我已经想好,岳肃兵马不多,分散驻守各门的人也不会太多,我估计也就一百来人,咱们现在出发赶去南门,四更强行突围。岳肃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敢如此做,定不会有什么埋伏。不但他想不到,守城的官兵也想不到有人敢抢门,防守自然松懈,这个时辰,正是睡觉的时候,只要出其不意,一鼓作气冲出城去,绝不是什么难事。大伙齐心协力,速度快一些,在援兵赶到之前逃出城,再想捉拿,便难如登天。”叶先生从容地说道。
“你说的倒是不错,但城外宽阔,咱们徒步岂能跑得过岳肃的骑兵,到头来还不得成为靶子。”寒莲也是细心之人,听完之后,马上想到出城后的退路。
“你这丫头倒也细心,能想到这一层,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出城之后,就化整为零,四散奔逃。如果被抓到,只能自认倒霉,自行服毒了断。你们自己瞧着办,现在时辰已经不早,我可没有闲功夫再等你们。”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这等事,寒莲不敢做主,但也觉得有理。转头看向邹枫,问道:“公子,您看呢?”
这个时候,邹枫也没什么主意了,只得说道:“你们都是什么意思,决定强行出城的,就把手举一下。”
眼下都无路可走,大家伙也都清楚,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纷纷举起手来。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决定,那咱们就拼了。”邹枫咬牙说道。
见邹枫的人已经答应,叶先生笑道:“事不宜迟,跟我走吧。”说着,纵身跳上墙去,落于墙外。邹枫等人先后跟上,等翻过墙头,便看到叶先生和他的手下已然在外等候。
人员齐集,叶先生一挥手,说道:“跟我来。”
众人一路向南,走的都是僻静的胡同,也没遇到巡街的士兵。抵达南门之时,已是将近四更,果如叶先生所说,守城的官兵没有丝毫防备,谁也没有想到,这伙刺客还有胆子正面与官兵对抗。不少官兵,不是依着城墙,就是躺在地上的火堆旁睡觉。只是在城上,有两名站岗放哨的。…,
对于这两个站岗的,叶先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除掉,距离太远,自己这边也没有弓箭,看来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然后抢进城门洞,打开城门。这等小城也没有护城河什么的,开门就能跑。
“上!”叶先生将白纸扇一挥,轻喝一声,手下的人是蜂拥而上。
邹枫的人也不怠慢,并经事关生死,速度越快,追兵越不容易追上来。邹枫跑的最慢,连那个断手的汉子都不如,不过大家现在也不指望他二人杀敌,只叫断手之人拉着邹枫一起跑。
城上的探哨倒还敬业,没有睡着,一看到有人冲过来,连忙大声喊道:“什么人?”
另外一个则是大声招呼道:“弟兄们快点起来,有情况!”说完,拿起一旁的铜锣,拼命地敲击起来。
就算人睡的再死,听到这声音,也会惊醒。有官兵睁开眼睛,见四十多人冲过来,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家伙,怎能不明白对方的意图。连忙抄起家伙,大声吆喝起来,“弟兄们,有人来劫门。杀啊!”
从刚刚叶先生他们冲出来的地方,到城墙下,有这极好的一段距离,这个广场,通常在敌人攻城时,囤积兵马用的。没想到今天也派上用场,影响了叶先生他们靠近的速度。
官兵全被惊醒,提起兵器迎了上去,怎奈刚刚睡觉,是最没有力气的时候,对方又相当彪悍。一动上手,当先的官兵随即被砍翻在地。
好在官兵人数多,而且知道铜锣一响,援军即刻就到,没有避战逃跑,全是勇往直前。因为大家晓得‘岳剃头’大人的脾气,畏战丢失城门,还不得全被杀头。尤其还是我众敌寡的情况下。
不过双方一接上手,官兵才发现对方的本事实在太强,尤其是领头的那几个,根本就敌不过。凡是靠近的,是必死无疑。
官兵在人数上,没有占绝对的优势,城下一共八十人,对方四十多,也就二比一的水准。功夫上的差距着实不小,很快就砍死十多个,眼看便顶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突听城上有人大声喊道:“弟兄们,后撤!”
一听这话,城下的官兵纷纷后退,大家伙明白,这是城上放箭的信号。
城下八十人,城上还有二十来个,这些人里有两个是探哨,其他的全是弓箭手。这是钦差大人的护军,装备上肯定要比普通的部队强上不止一个档次,弓箭手特多。
为首的把总正在城上,看到下面局势不对,立刻让弓箭手准备开弓放箭。
“瞄准那几个领头的,尤其是那个传白衣服的,给我射!”
把总所说的白衣之人,便是叶先生,叶先生冲在最前面,手中的白纸扇竟然是一把短剑,他已然连杀两名官兵。城上看的仔细,瞧穿着就知道这人身份不低,武功还了得,不射他还射谁。
“嗖!”“嗖!”“嗖!”……
二十支羽箭是直射而下,随后便是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其中有一个声音最为凄厉。“啊……”
胡拴柱,本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有把子力气,不过眼神一向不好,有些歪,邻居们都叫他斜眼胡。就这样一名士兵,这辈子也不可能当上弓箭手的,不过他运气不错,有一个好姐姐。他的姐姐嫁给了军营里的把总,于是这位姐夫便利用手中唯一的一点特权,让这个小舅子当上了弓箭兵。…,
军营里面,当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待遇最好的当属骑兵,其次就是弓箭手了。虽然平时射靶练习,胡拴柱就没一次射到自己的靶上,但依然很吃的开。原因有二,第一是有力气,别人射个几箭,膀子就酸了,他连射十几箭都不成问题;第二,上级一向都说,真正的战场上,射箭是不用瞄准的,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只要能把箭射出去,就能射中人。
不过今天,明显是情况紧急,事关重大,万不能让敌人逃出去,就算让人跑了,也得留下几具尸体吧。于是,胡拴住很用心地瞄准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叶先生。叶先生穿白衣服,黑夜里比较明显么。
他将弓拉满,当听到姐夫大喊一声“射”,他便一松右手,只等着弓箭射中白衣人。
但弓箭明显偏了尺度,从白衣人头顶斜上方四十五度,大约能有两尺远的距离飞了过去。不过后面有两个人正朝这边跑,这一箭整整好好射入其中一人的左眼。
“扑!”
“啊……”那人凄厉无比的叫一声,差点疼昏过去。
事实证明,上级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战场上射箭真的不用瞄准。
听到如此惨叫,不少人都回过头来,一见到中箭是他,马上有人失声喊道:“公子!”“少爷!”……
原来中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邹枫。
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一看到邹枫中箭,他的手下慌忙跑过来搀扶,不过叶先生的人可没有功夫去理会他,拼命向前冲去。眼看着第二轮弓箭就要射到,不尽快冲进城门洞内,那就是活靶子。
官兵们也看出对方的意思,一起拥进城门洞内,据守抵抗。叶先生瞧得明白,大声喊道:“老虎,还不跟我冲进去,要是让官兵据此布阵,咱们就冲不出去了。”
士兵训练,平常都练有枪阵,用于防守,十分有效。特别是在城门洞里,两侧不会有人攻击,只管对付前面的人,那还不是稳如泰山。加上有弓箭手在上策应,任你有天大本事,也休想越雷池半步。
叶先生就是知道这一点,加快脚步,在十几名官兵刚刚进入门洞,尚未扎好阵脚之时,抢了进去。手中折扇短剑一舞,好似穿花蝴蝶一般,接连刺死三名士兵。
虎眸汉子和白衣道姑随后而至,迎住赶上来的士兵,一时间官兵与叶先生的人在城门洞处,展开激烈战斗。
城头上的第二波弓箭业已射下,这回的目标就在靠在邹枫身边的那一小堆人。
“嗖!”“嗖!”“嗖!”……
十九支羽箭密密麻麻地射了过去,胡拴柱的那只箭再次偏离轨道。跟着又是几声惨叫,有两名汉子当场被射死,寒莲和一名汉子也都中箭负伤。
这一下,他们可不敢在此逗留了,拉着邹枫,朝前冲去。到了城门洞,加入战团,和官兵一番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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