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擒王道婆
“呵呵……”阮傲月一听说岳肃有时需要帮忙,马上笑了起来,说道:“夫君不会是想让我去使用美人计吧。”
“当然不是。”岳肃解释道:“我虽然奉旨造访潭拓寺,却也没有擅自搜查的权利,最多进入大殿,想去那密室所在,恐他起疑,百般阻拦。如夫人与我同往,可借口观赏寺庙,如他不依,便用话语激将,料想会多几分把握……”
不待岳肃把话说完,阮傲月马上说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想拿我当幌子,借机进入后厅。到时见机行事,揭开他的机关。”
“夫人果然天资聪慧,一点就通。我确是这般想法,而且进入暗室之后,很可能会与贼僧交手,夫人本领不弱,想必不会发生危险。”
“不但不会有危险,搞不好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阮傲月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又说道:“夫君只想着拿人,不知可曾想过到时如何收场?奉圣夫人是皇上的乳母,一旦恼羞成怒,反来个恶人先告状,怕夫君的前程就此不保。”
阮傲月怕岳肃不知其中关键,也提点起来。客氏是谁,她是听说过的,天启年间,敢和客印月斗,无疑是找死。
“岳某既然为顺天府尹,那就要承担起这个顺天府尹的责任,执法如山,伸张正义,哪怕因为丢掉官位,我也决不后悔。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求的就是无愧于心。”岳肃慷慨言道。
“好一个无愧于心。就冲你这一句话,哪怕你真的被削职为民,我阮傲月也心甘情愿跟你到乡下做木匠去。”说到这里,阮傲月情不自禁地抓住岳肃的手。当握住这只手时,她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似乎许久以前,自己经常牵着这只手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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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和铁虬吃了口饭,便赶往潭拓寺,快马赶路,中午时分便已到达。在进出寺庙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个隐秘之处,小心盯着。直到晚上,也不见那道姑路过,金蝉忽然想起,昨夜王道姑好像说过,怕是要留在寺里不出来。但既然领了大人的差事,只能摸黑守着。
约到二更时分,也不见道婆的影踪,金蝉说道:“铁虬,你在这里看着马,我进庙找看门老僧问一问,那虔婆离没离寺,若是未曾出门,咱们今夜也可轻松一些,睡上一觉。”
说完,独个跑到山门之处。到了门首,仔细一瞧,却见庙门半掩,并没有插上。金蝉心底纳闷,轻轻将门一推,钻了进去。
庙内四下五人,门房的门是半敞着的,金蝉用黑巾把脸一遮,几步进去。两个僧人仍在房内,见他进来,先是一惊,随即认出。老僧说道:“今日怎么只有英雄一位,昨晚二位英雄是几时走的,可曾访问明白?”
“全晓得了。”金蝉问道:“昨晚你庙门不关是等那道婆,昨日听得她说今晚不回去,为何此时仍将山门开着?”
老僧答道:“英雄不知,她每日皆如此说法,到了天明,便自回去。因她那个观中,是个龌蹉世界,所有的道姑把持京中少年公子,不知坑害了多少。她每日回去,还要办那牵马打龙的事情。今日巳时之后,就已离去,约定今夜三更复来。英雄今夜又来何干?”
金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她今夜确实来吗?”
“僧人岂敢打诳。”老僧连忙说道。
“多谢,在下这就告辞了。”金蝉说着一抱拳,转身离开门房,出了庙门,一路寻到铁虬,将老僧的话一说,铁虬也是高兴。二人哪有心情睡觉,继续隐在暗中,小心盯着。
约至二更时分,月色已是当头,心下正是盼望,远远的见松林外面有团灯光,一闪一闪的。见有光亮,二人打起精神,仔细观瞧,却见一个青年道姑提着个灯笼,照了王道姑前来。金蝉一瞧,岂不就是昨夜见过的那两个道姑么。当下低声说道:“就是她俩,等到靠近,咱们再动手。”
铁虬点点头,表示答应。
这时,只听前面走着的年轻道姑说道:“王真人,你何时认识的法觉呀?听说他与别人不同,那东西又粗又长,与铁棍子相似,两下一来,就让人筋骨酥麻,可是真的么?你天天如此受用,可惜我未尝过这滋味,你哪一天也松松手,给点好处与我。每日送你来,却不许我进去,岂不叫人难熬?不听这妙事,也就罢了,既然晓得,不能身入其境,那得多难受呀?”
王道婆听了这话,笑道:“你这**,每日两三个男人上下,还要得陇望蜀,想这神仙肉吃。可知他虽然如此,也要迎逢的人有那种本领,软在一处,瘫在一堆,方有滋味。不然独角戏唱起来,也没意味。”
两个人一边走着,嘴里只顾说这邪话,不防着已经来到金蝉、铁虬藏身之处。金蝉、铁虬将腰刀一抽,直接窜了出去,说道:“老虔婆,你做的好事,今天还望哪里走!”
说着,二人分别揪住两个道姑的头发,随手一拖,将人拽倒在地。那个年轻道姑刚要喊叫,铁虬一脚将灯笼踹飞,钢刀架到她的脖子上。说道:“你们如敢喊叫,顷刻要了尔等狗命。”
王道婆一瞧二人的装束,还带着黑色面巾,以为是拦路的强盗,吓得是魂不附体。当时说道:“大王饶命,我身边没有银子,且放我进寺,定送钱财与你。”
“哼!”金蝉冷哼一声,说道:“谁稀罕你的臭钱,瞧你的淫荡模样,老子就想剥了你的皮,挖了你的心,再将脑袋割下,给那些烈妇报仇。”
一边的铁虬忙故意阻止道:“大哥,这也不是怪她一人,都是法觉这死贼秃造的淫孽,若是这虔婆将那地窖所在说出,何处是关键,何处有埋伏,何处是法觉淫秽的地方,何处是关押烈妇的所在,咱们也可饶她一命。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仍寻法觉算账,与她二人无涉。”
金蝉微微点头,说道:“你这虔婆可听见了么?爷爷本欲结果你们的性命,但我兄弟替你们讨情,饶你狗命,要是识相,就赶紧如实说出来!”
王道婆岂能轻易就说,只道:“大王所问的地窖,此乃是他自己的机关,外人焉能知道。我不过是偶然到此烧香,哪里知道他的暗室?”
金蝉冷笑道:“你这刁钻的贱货,死到临头,还敢哄骗老子,你当爷爷不知道么?昨日夜里叫打洗脸水的是谁?东西夫人是谁要做的?我不说明,你当爷爷是好糊弄的吧!你既然袒护着他,那我就让你先他一步到到阴曹地府等着他吧。”说完,举起刀来,作势欲砍。
一看金蝉要玩真的,王婆子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嚷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说、我说……”
“它妈的,爷爷刚刚让你说,你偏要诳我,现在不要你说,你又求饶。要说快说,不说就下手了!”金蝉将眼睛一瞪,用刀身在王道婆的脸上拍了两拍。
只吓得王道婆又打了个哆嗦,现在身不由己,欲待不说,眼见得性命不保,只得说道:“他那个厅口的门槛,两面皆有机关,在外面一磕,便陷入地窖,下面满是梅花桩、鱼鳞网等物,陷了下去,纵不送命,也是半死。里面那门槛,一脚碰上,会露出一条暗道,由此下去,底下有十几间房屋,各有各的用处。头五间是抢来的妇女,再往后三间是娈童所在。将这房间走尽,另有五间极精美的所在,那是奉圣夫人到此居住的房间。这全是真实的言语,绝无半句虚言,求大王饶命吧。”
金蝉点点头,说道:“算你老实!对了,爷爷听说你那净慧观是个神仙的所在,不知里面都做些什么勾当呀?”
一听金蝉问这个,王道姑的脸上立时露出媚笑,说道:“大王您这话可说着了,我那里确实是个神仙乐土,道观里的姑娘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别看是出家人打扮,却比之京城的烟花柳巷别有一番滋味。要是大王喜欢,我现在就带大王回去,观里的姑娘任大王挑选。如果大王觉得她们手段不行,我可以亲自陪大王。”说着,将胸脯挺了一挺,她只当世上的男人皆是一班德行,各个都好那口。
金蝉不动声色,说道:“那不知到你观里的都是些何样人物,去一次需要多少银两?”
“知道我这所在的人不多,不过凡是上门的,那都是非富即贵。至于说一次多少银两么?这些公子哥,少了三十两银子,也不好意思进门呀。”说起这个来,王道婆显得是得意洋洋。
“没想到这清静之地,竟然是个妓院!既然你如此老实,那爷爷就饶你一命,跟我们走吧。”
将两个道姑拖起,到林子里解下马匹,在怀里掏出破布,将道姑的嘴一堵,横在马前打马便行。
第十七章 礼佛上山
从潭拓山麓到北京城不过二十里,骑马一会就到,这个时辰,北京城城门已关,金蝉亮出顺天府的腰牌,言明办案回来,守城的士兵验看之后,便放二人进城。虽见马上还押着两个道姑,却也只是嬉笑一句。
两个道姑听的清楚,这两个家伙怎么不是山贼,反成了顺天府的捕头,实在令她们费解。难道说顺天府的人,还敢去动潭拓寺不成。怀着纳闷的心情,两人被押入顺天府。
金蝉在出门之前,岳肃有嘱咐,只要把人拿住,不管是何时,都要立即复命。所有金蝉不敢耽搁,进门后,让铁虬将两个道姑押到后衙看着,自己亲自跑到后宅禀告。
岳肃一听是金蝉回来了,连忙起身出门相见,得了禀报,命金蝉马上招呼童胄并值班差役,连夜升堂。
快速穿好官服,赶到后堂,差役随后到来,左右“威武”一声,将两个道姑押上堂来。
道姑一上大堂,立时被踹跪在地,王道姑倒是个机灵的人,见岳肃头戴乌纱,身穿官服,知是顺天府尹,连忙叩头,“贫道王玄茹参见大老爷。”
年轻道姑也跟着磕头,“小道李贞秀参见大老爷。”
岳肃一脸肃容,说道:“你二人深更半夜,跑到佛门净地所为何事?”
“这……”岳肃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两个道姑大半夜的去和尚庙干什么,要说是拜佛,也不合情理,这年头还没听说有道士去拜佛主的。如果这样,还当什么道姑,干脆去当尼姑好了。
“你二人答不上来,就让本府代你们答了吧……”说着,伸手一指王道姑,接着道:“李贞秀是送你去潭拓寺私会法觉的吧。”
“不、不是……”王道姑急忙抵赖。
“不是?”岳肃冷笑一声,喝道:“你昨夜在法觉房中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需不需要本府当堂上代你讲述一遍!”
“大、大人……您……这是何意…….贫道实在不明白您说的什么……”听到岳肃说出这话,王道姑是心惊胆寒,嘴里说出的话,一点底气也没有。
“你昨夜私会法觉,做那苟且之事,还帮他劝说拐来的良家妇女,这都是本府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公堂之上,你还敢矢口抵赖,欺瞒本府,可知这是什么罪名?来人啊,给我掌嘴三十!”
岳肃一声令下,立时有差役上前,抄起木板,也不容王道婆解释,“劈哩啪啦”就抽了三十下,只打的那嘴巴是鲜血淋漓。
行刑完毕,岳肃再次说道:“王玄茹,本府再次问你,昨夜到潭拓寺去做什么了?”
“回……回大人……小道昨夜去幽会法觉……”到了此时,王道婆也知道,要是不招,等待她的还有大刑。既然人家已经知道,何苦自讨苦吃,就不信岳肃还敢去抓法觉。
“还有呢?”岳肃厉声质问。
“还有……还有……就是帮着法觉劝说拐来的妇女,令其就范……”王道婆咬牙说道。
“啪!”岳肃一敲惊堂木,骂道:“堂堂敕封禅院,竟成了尔等苟且之地,藏污纳垢,逼良通奸,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大人,小道只是和法觉通奸,偶尔帮他做个说客,实在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还望大人明鉴。一切种种,都是法觉为所,与小道无干。”王道婆这话很是明显,坏事都是法觉干的,有本事你去抓他。
“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岳肃冷笑一声,说道:“单就一条在敕封禅院做苟且之事,便是欺君之罪,已够你死上百次,你还想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本府在问你,你那净慧观中,是个什么场所?”
“这……”刚刚已经跟金蝉、铁虬说过,现在想要改口,王道婆也没那个胆量,只能如实回答:“那里虽是道家门面,实和青楼无异……”
“哈哈哈哈……”岳肃的笑声之中满是怒意,说道:“堂堂道门修行之地,又被你搞的污秽不堪,妄你还是出家之人。本府再问你,你那道观之内,可做过逼良为娼之事?”
“这个……这个没有……”王道婆犹豫一下,连忙答道。
“你现在不认,倒也无妨,待明日查抄了你的道观,一切自然水落石出。来人啊,让她签字画押!”
顺天府里的行文书办共有四个,毕竟是大衙门,差事也多,不一定都是写供词的。大家轮流值班,今晚正好是一个赵姓书办,住在衙内值房,也把他叫了过来,帮忙书写供状。
让王道姑签字画押,然后将两个道姑一起押入女监,严加看管。岳肃放话,一旦有失,定然不饶。
休息一夜,次日岳肃升堂,令童胄带一百衙役前往净慧观,将道观查封,观内的一干人等,不管是谁,全部带回府衙。随后,又点了二百差役,带上阮傲月、金蝉、殷柱、铁虬、厉浩然、厉浩荃,大张旗鼓地奉旨前往潭拓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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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府尹仪仗来到潭拓寺外,有差役递上名帖,讲明府尹大人奉旨前来,守门僧人忙入内通传,不一会功夫,法觉亲自带着数十僧众出门迎接。
岳肃与阮傲月下轿,走上前去,法觉下来相迎,两下一见面,岳肃心中暗叹一声,这和尚好一副仪表,没想到却干出无数龌蹉之事,真是可惜。
“不知大人奉旨前来,贫僧迎接来迟,还望大人莫怪。”法觉在岳肃面前站定,双掌合十,身子略躬,恭敬说道。说完,目光瞟向岳肃身边的阮傲月。阮傲月貌美如花,眉宇间英气逼人,法觉一见,不禁心头一颤,暗道:“好一个绝色佳人,只可惜是跟顺天府来的,今日姑且作罢,等到来日,一定要想办法一亲相泽。”
按照常理,法觉是皇封的普圣禅师,除非见到皇亲贵胄,一般不用欠身行礼。只是岳肃是奉旨而来,法觉当然要给皇帝点面子,才对岳肃微微躬身。
岳肃一拱手,说道:“普圣禅师客气了,本府虽是奉旨而来,但也是一心向佛。听陛下言讲,禅师佛法高深,今日一见,果是三生有幸。禅师得蒙圣眷,尚如此平易近人,实在令人佩服。今日陛下令我前来,乃是为御赐佛礼一事。”
“难为陛下挂心,小僧愧不敢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法觉冲北躬身一礼,这次的腰弯的能有九十度。然后起身说道:“大人里面请,咱们坐下叙谈。”
“那就有劳禅师带路了。”岳肃客气一番,带着傲月同法觉进入寺庙。后面的金蝉、铁虬等人当然也领着差役紧随而入。
进门之后,一眼看到正中的神龛,前夜和金蝉便躲在这里。继续向前,乃是大殿,不过在即将走到大殿之时,法觉突然往左一转,说道:“大人这边请。”
岳肃岂能让他改变路线,乃道:“本府一向信奉佛祖,今日既来宝刹,哪有路过大雄宝殿而不入的道理,禅师不如带我先到大殿上柱香。”
他这话倒是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无法拒绝,法觉一想,反正机关又不在此处,陪你走一遭又何妨。当下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僧一听陛下旨意,有些唐突。大人,这边请。”
说着,带领众人朝大殿走去。
进入大雄宝殿,岳肃假模假样地给佛祖上了三支香,做出虔诚的样子,阮傲月也不信佛,不过表现的更是虔诚,跪在佛像下面,半天都不起来。看来天生就是演戏的料。
岳肃先行起来,说道:“内子一心向佛,逢庙必烧香,见佛必磕头,我俗务繁忙,实在不如她虔诚呀。”
“拜的佛多,自有佛保佑。大人一心为国,只要胸怀敬佛之心,即便不拘于形式,佛祖也不会怪罪。啊弥陀佛……”法觉倒是能言善道。只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和佛理背道而驰。
岳肃心中暗骂,嘴上却道:“都说潭拓寺是千年名刹,今日到此,果然不虚此行,怪不得内子自进京之后,一直想让我陪她来礼佛,可惜实在俗务繁多,没有空闲。日后内子想必会常来,到时希望大师多多照顾。”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一听岳肃这么说,法觉是心花怒放,满口子答应。心想,等小娘子单独前来,一定要将她弄到手。
“内子礼佛时间一向较长,不过正事也不能耽误。大师您看,要不然就在佛祖面前,议定一下,陛下御赐什么法器为好。”岳肃微笑地道。
“夫人敬佛这是善举,大人既然想在佛祖面前议定,那就在此,想必佛祖听到也会高兴。啊弥陀佛……”
当下,岳肃就在大殿之上,商谈起制作什么木器适合供奉,也附和皇上的身份。其实这东西,不过是一个形式,法觉想要皇上赏赐,其实就是想要一个护身符,顺便让别人瞧瞧,我法觉是什么身份,连皇帝老子都御赐给我东西。
商谈许久,终于议定完妥,由皇帝打造一根九环禅杖供于佛前,由信徒参拜。等到他俩商量好,阮傲月也礼佛完毕,岳肃一脸微笑,表示要告辞离去。
可这时,阮傲月突然说道:“夫君,你我难得来这千年名刹一回,怎能不四处游览一番。否则,岂不是白来一遭。”
第十八章 巧破机关
阮傲月如此说,这是两个人在家提前商定好的,只要岳肃和法觉一说完正事,提到要走的时候,阮傲月便这般说话,令人不会起疑。
岳肃看向法觉,客气地说道:“内子除了礼佛之外,还喜欢欣赏名山大川,宝刹名声在外,难得来一次,不知大师可否让我们参观一番。”
这种要求还是合乎常理,潭拓寺在西山之中,风光秀丽,往来朝拜之人,多喜欢参观一番。法觉也不以为然,说道:“尊夫人能在敝寺一游,实令敝寺生辉,请随我来。”说着,就要从大门出去。
谁想,阮傲月的腿脚到快,不等法觉引路,径自朝后边的便门走去,她是府尹夫人,跟在法觉身边的和尚也不便阻拦。阮傲月将门推开,只见后园亭台楼阁,美丽非凡,乃道:“这后园的景致好漂亮呀,夫君,咱们从这边欣赏如何?”
“你怎么跑那边去了……”岳肃连忙对法觉拱手说道:“内子一向随意惯了,在家的时候……”说着,摇摇手,摆出一副妻管严的样子,无奈地道:“大师,你看咱们从这边欣赏如何?”
府尹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法觉也不便回绝,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只好说道:“无妨,尊夫人既然喜欢,咱们就从后边开始游览。”
当下岳肃与法觉联袂朝便门走去,殷柱、铁虬、厉浩然、厉浩荃连忙跟上,金蝉出门招呼了二十名身手好的差役随行,自己则留在大殿这边没走。毕竟府尹游园,身后总不能时刻跟着二百人吧,有二十名差役护卫,还能说的过去。金蝉留在这,也是估算这时间,等到那边动手,再带人过去。这里除了岳肃之外,就只有他知道路径。
岳肃在法觉的陪同下,从便门出去,挨着一座座偏殿开始欣赏,时而再寻问一些关于潭拓寺的传说。阮傲月倒是随意,在厉浩然、厉浩荃的护卫下四处在前边乱转,凡遇到佛像,便要装作虔诚地拜上一拜,所以,也未引人怀疑。
走着走着,阮傲月终于看到岳肃所说的月亮门,于是跨步走到门前,说道:“大师,这园子里是什么所在呀?”
“啊……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乃是贫僧每日静思参禅的地方。”这园子,当然不能让外人进去。法觉反应也快,马上编出说辞。
“原来是大师参禅的地方。”阮傲月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说道:“传闻得道高僧的参禅之所都是不世的福地,不知大师可否让我夫妻瞻赏一番,沾沾福缘。”
“这个……小僧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那里面清静的很,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寺后有一宝塔,乃是云泽福地,我带二位到那里参详如何?”法觉连忙转移话题。
阮傲月哪能让他这样逃了,说道:“大师是陛下钦封的普圣禅师,当世有名的高僧,如果大师都不敢称得道高僧,放眼天下还有谁敢称。还请大师莫要妄自菲薄。”说着,信步朝门前走去,伸手便要去推门。
门上设有机关,一旦碰上,两旁自有暗箭射出,门前之人必死无疑。法觉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阻止,“夫人住手。”
阮傲月停下手下,不解地看向法觉,法觉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为好。正这时,傲月身后的厉浩荃说道:“咦?哥,你看这块石头像什么?”说着,他的手指向月亮门左边的假山石。
厉浩然仔细瞧了两眼,说道:“有点像猴子。”
“什么猴子呀,这分明像一尊盘坐弥勒佛么?”厉浩荃辩解道。
“你家弥勒佛长这么瘦呀,你看它手里,拿的分明是一个桃子吗?”厉浩然说到这,突然跨过一步,一抬手,按在“桃子”上。
这里正是机关所在,岳肃那晚看的清楚,说整块石头像猴子,突出的那块像桃子,实在有些牵强,但假山这东西,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一种姿态。大家欣赏的眼光不同,看出来精髓也就各异,倒也无碍。
厉浩然的手刚一碰到石头,阮傲月面前的月亮门立即洞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花的海洋。梅、兰、竹、菊、杨柳、梧桐争奇斗艳,美不胜数。
“好美呀。”阮傲月不禁赞叹一声,似是被里面的景象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岳肃这时故意说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清修之地好比世外桃源,实在太美了。若不是这门突然打开,我们哪能如此诗画般的景色。”
法觉被说的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一脸的尴尬之色,只能干笑两声,“大人,请……请……”
岳肃昂然而入,一进门,就听阮傲月说道:“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呀,气味清幽,置身于此,仿佛脱离尘世。”跟着,她瞧向法觉,说道:“大师,您适才不让我们进来,是不是怕我们这些俗人,玷污了这里的圣洁。”
圣洁!这个词语或许用在岳肃的顺天府大牢,都要比这里恰当,法觉的脸皮即便再厚,也不禁一红,尴尬地道:“贫僧本该清修守禅,实不该弄出如此风月,这倒让二位见笑了。”
“大师说哪里话,如此神仙所在,也只配得上大师这样的有道之人。”阮傲月这话看似恭维,其实是无尽的嘲讽。随后,她又道:“对了大师,这门怎么会突然无故开启。”
还不是被那小子无意间触碰了机关!法觉心里来气,脸上却是一脸笑容,说道:“这门闩从来不插,也未自动开过,所谓佛渡有缘人,应是夫人与佛有缘,其情感动佛祖,所以自行将福泽之门敞开。”
“原来是这样!阿弥陀佛……”阮傲月煞有其事地双掌合什,冲着行礼。嘴里也不知她嘟囔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直起身来,说道:“看来我一心向佛,今日终得佛祖眷顾,机缘所至,令我来此佛教圣堂。大师,如果我以后单独来此参拜,不知您可否允我进此福地?”
“当然可以,阿弥陀佛……”法觉是求之不得呀,要是岳肃不在身边,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娘子留在这里,共度良宵。
“如此多谢大师。”阮傲月向法觉行了个佛礼,然后径自朝前走去。
岳肃、法觉等人在后跟随,岳肃还时不时地称赞几声,不一会功夫,来到竹林之前。阮傲月深吸一口气,像是意犹未尽,顺着竹林小道,向前缓缓而行。法觉想要阻拦,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很快,就见阮傲月走出竹林,正对着前面的三间方厅。
“大师,这里想必就是您的参禅之地了吧?”阮傲月恭敬地道。
“啊……正是……”法觉一脸堆笑。
“不知可否让我进去一观呢?”阮傲月微笑地道。
“这个……”法觉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拒绝。若说男女有妨,这旁边还有人家的老公,实在是不成立。若说修行禁地,不便外人出入,那你刚才不是还说,夫人与佛有缘么。既然都跟佛祖有缘了,大家拜的是一个佛,进去瞧瞧,佛祖也不会见怪。踌躇半天,他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
阮傲月见没了下文,独个说道:“大师不会嫌弃我等俗人不配进着清幽圣地吧?”
“夫人这是哪里话……”法觉的脸上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进去瞻仰一番,大师的修行之所了。”阮傲月说着,悠然地朝厅内走去。
岳肃等人当然要跟上,而法觉无奈之下,只好紧步走到厅门之前,说道:“请、请……小心门槛……千万别绊到……”
到了这步田地,也能硬着头皮让人进了,只要不触碰到机关,倒没有什么。他一个劲地提醒,岳肃等人先后进来,倒也没碰那外面的门槛。
普通的差役,当然没资格进法觉的“修行之所”,同岳肃一起进去的,只有厉浩然、厉浩荃、殷柱,以及法觉手下的几名有职司的僧人。殷柱走在最后,当他抬腿跨入大厅之时,突然同脚后跟狠狠地磕向内侧的门槛。
“叮铃……”
只听一声银铃的清脆之声,霎时间地面的隔板开启,露出一条暗道来。
“什么声音!”“有刺客!”……
岳肃手下的人像是早有默契,铃声一响,大家便大喊起来。外面的铁虬马上带着差役冲进厅来,腰刀全部出鞘,皆架上那些僧人的脖子上。法觉也不例外,厉浩然早已做好准备,一嗓子喊完,就用刀逼住法觉。
“误会、误会……”法觉乍被钢刀架住,吓得连忙大声呼喊。
“误会!”岳肃大喝一声,用手指向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下面是贫僧修行的场所……”说到此,法觉挺了挺腰杆,瞧了眼厉浩然,怒道:“我乃皇上敕封圣僧,你竟然持刀犯上,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厉浩然连理都没理他,刀仍然架在法觉勃颈上,只是用轻蔑的眼神瞧了他一眼。
“岳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法觉也不是傻子,马上发现其中有异,对方此举,显然是冲着自己么。
岳肃笑道:“真的是大师修行的场所吗?那好,咱们就下去看看,瞧这里到底是修行之地,还是藏污纳垢之所!”
第十九章 捣破暗室
“大人,您莫要说笑,潭拓寺乃千年古刹,戒规森严,又是皇封的清静道场,怎么可能藏污纳垢?大人如此说,岂不是亵渎皇上?”法觉见机关败露,岳肃又如此说话,连忙抬出皇帝来。
“好一个戒律森严!不过本府实在想不明白,大师为何放着这青山绿水、世外桃源,不在外间修行,偏要跑到地底下呢?咱们一同下去瞧瞧,看到底有何玄机!”
岳肃的话刚说到此,竹林之外突然传来叫喊之声,“方丈、方丈,那些差役竟然硬闯过来了,我们拦不住,您快出来瞧瞧呀……”
法觉听闻这话,更是心头一颤,似乎有些明白岳肃此来的意图,忙大声说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想必你已猜到了!”岳肃怒喝一声,冲外大声喊道:“金蝉何在?”
金蝉此刻正率领差役冲到竹林,一群恶僧虽然持强抵抗,但金蝉哪管的其他,抽出刀来,只叫差役尽管上前,如遇顽抗,可动刀砍杀。有金蝉带头砍倒两个,恶僧们看到对方来真的,谁还敢阻拦,不是跑进去报信,就是四散奔逃。要知道那些秃驴,平时欺负百姓,倒是如狼似虎,但要看到官府来真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听到岳肃的喊声,金蝉马上应道:“大人!属下来了!”
说着,指挥差役直冲进去。来到方厅之外,岳肃告诫众人,进来时切不可触碰外面的门槛,然后令殷柱、铁虬带人先行下去,自己押着法觉随后跟进。
殷柱和铁虬刚一顺着台阶下去,突然赶到旁边寒风袭来,知道有人偷袭,横刀招架,只见四周围着十几个面相狰狞的汉子,各个拿着兵器。殷柱、铁虬也不畏惧,舞刀上前,后面的差役蜂拥而下,对方虽然彪悍,无奈岳肃这边人多,不一会功夫,便传出一声声惨叫。
守在下面的恶徒,皆是心狠手辣,身背命案之徒,知道横竖一死,所以死命相搏,直到全被杀净。
岳肃在上听着下面的激斗之声,看向法觉,冷道:“这就是大师的修行之所,没想到还训养死士,不知意欲何为呀?”
“这……”法觉一头冷汗,哪里还答得上来。
等到杀声停止,铁虬在下面喊道:“恶贼已经肃清!”
“很好!”岳肃一把将法觉揪住,硬是推了下去,然后带人走下台阶,来到暗室。
四下一瞧,这里如房屋一般,也是一间一间的排列在四面,所有的陈设物件无不精美。台阶口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尸体,有恶汉的尸体,也有差役的。岳肃狠狠地道:“清静道场原来是个污浊世界,阴养死士,残杀朝廷官差,法觉啊法觉,你可知身犯何罪?”
法觉将头一仰,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打定主意,有奉圣夫人为我撑腰,即便被你拿了,又能将我怎样?
岳肃明白他的心思,也没理会,只命道:“来人啊,给我搜!”
“是!”一众差役答应一声,立即开始搜查。一间间密室先后被打开,前面的几间,先后走出许多妇女,一个个衣衫不整,有的干脆没有衣服。这些女子都是四五人一个房间,见到官差之后,无不痛哭流涕。唯有把头的一个房间,走出的只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相貌极美,年纪二十以上,真乃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岳肃看了妇人一眼,问道:“你可是王毓书的妻子?”
妇人看向岳肃,见岳肃身穿官服,便盈盈走了过来。妇人并未如一般女子那样哭泣,而是从容自若,到了岳肃面前,俯身跪倒,说道:“民女王李氏参见大人。我家官人正是王毓书,不知大人为何知晓?”
“本府顺天府尹岳肃,你丈夫府衙告状,本府悉知原委,到此擒拿淫僧,搭救尔等。”岳肃和颜说道。
“大人真乃青天也。”王李氏说着,给岳肃磕了个响头,然后又道:“小妇人同丈夫全家到此烧香,谁料被法觉骗至此处,强行苦逼,虽然抗拒,未得成奸,但小妇人遭此羞辱,实在无颜回去见父母、丈夫。今日大人前来,正是奴家清白之日,一死无憾,还望大人替这些被法觉逼害之人,讨个公道。”
说着,又连给岳肃磕了三个响头,跟着说了句,“奴家在九泉之下,也念着大人的恩德。”言到此处,她猛地转过身子,朝一边的铜柱撞去。
“砰”地一声,只撞的是万多桃花开。
岳肃大吃一惊,忙叫人救护,可哪里来得及,王李氏已然一命呼呜。
看到此情此景,岳肃是怒不可亵,一把扯住法觉的衣领,怒声说道:“枉你一个出家之人,竟造出如此孽障,本府若不将你绳之以法,怎对得起那些被你残害之人。”
法觉面露冷笑,别说没有悔改之意,连一丝畏惧都没有。这一来,更是让岳肃气恼,他可不是迂腐之人,虽说依法办事,但见到这中人,也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
他抬头一脚,立时将法觉踹翻在地,喝道:“给我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人都是有正义感的,别看那些差役平日里也小来小去的欺负百姓,当见到王李氏大义自尽,身边兄弟又被法觉的死士所杀,各个义愤填膺,抬起脚来,是往死里踹。只踹的法觉是抱头翻滚,不住地吆喝,“我是皇封的普圣禅师,你们没有资格打我!你们这是欺君,是要掉脑袋的!”
如果岳肃没动手,这话或许好使,那些差役怕是不敢打他。可现在,大人都打了,我们还怕什么。他不喊还好,一喊起来,差役们踹的更狠。也不知哪个缺德的,一脚踹在法觉的两腿间,命根子处,疼得法觉蜷缩身子,死命嚎叫。
就这样,以金蝉为首的差役们还不算完,继续狠狠的踹。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妇女,看到这一幕,别提有多解气,一个个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多谢大人为我等伸冤做主!”……
负责搜查的差役继续前进,在后面的房舍内,又领出许多孩童,这些小孩乍见到这么多人,无不惊惶失措。岳肃打量起这些孩子来,有的竟然也光着身子。法觉对他们做过什么,怕是不说,也有不少人能够猜到。
“它妈的,你还是人么?出家人!奶奶的比禽兽都不如!”金蝉都快要被气死了,见过坏人,但第一次见到禽兽不如的坏人,最可气的是,他还是个和尚。
这一来,众人下的脚更重了,片刻功夫,法觉已经不再呻吟,怕是晕死过去。岳肃也不想就这么将他打死,必须要让他受到国法制裁,当即喝令住手。
暗室搜出的金银珠宝也不在少数,差役们将妇女孩童以金银全部带上去,又找来衣服给他们穿上。再见天日,这些妇女无不感恩戴德,不住的叩谢。
岳肃下令暂时奉了潭拓寺,将被擒的僧人,与守门的老僧、中年僧人全部带走,一众妇女、孩童也没落下,一同返回顺天府。
王毓书一直派人在潭拓寺这里盯着,一听说拿了法觉,把人救出,还查封了寺庙,是兴奋异常,马上将寻来的苦主全部齐集,并带着全庄上下,赶往顺天府。
岳肃那边,妇女、孩童太多,行路不便,以至于王毓书先到一步,来到府衙之外,略一打听,知岳肃还没回来,大家便聚众等候。没过多久,岳肃终于回府,看到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妇女、小孩,苦主们皆放声痛苦,前来相认。
岳肃令他们进衙再说,可王毓书为了给岳肃壮声势,弄了上千人到场,再加上城里看热闹、围观的百姓,已然将顺天府挤得满满当当,从二门到衙门口的大街,是人头攒动。
大堂之上,两旁“威武”一声,岳肃升堂高坐,新解救出来的妇女、孩童跪在堂口,王毓书与几名苦主代表,并昏厥的法觉都在阶下。让差役将法觉泼醒,法觉一睁眼,便呲牙咧嘴,浑身疼痛不堪。
“啪!”岳肃一敲惊堂木,大声喊道:“尔等姓甚名谁,因何状告法觉,且给本府一一道来。”
“小民李家村村民李泽喜,大上月与妻子上潭拓寺烧香,不料参拜之时,有僧人前来叫我,说我与佛有缘,请我到偏殿吃斋。我本不打算前去,不料僧人强行扯拽,硬是把我拉走。等我回来之后,便不见妻子的踪影。同村的李大齐,遭遇也和小民一样,他现在正在外面,等待大人传见。”
“小民五坨镇刘顺利,先父经商,蒙承祖荫,略有薄产。前日小儿同邻家孩子在门外嬉戏,突然不见,后来收到潭拓寺书信,令我送五百两银子作为佛敬,儿子方能回家。”
“小民贾一横,也是五坨镇人士,上月初弟弟贾一竖带着弟媳到潭拓寺敬香,谁料一去不归,后经打听,才知道潭拓寺已变的乌烟瘴气。我前去寻找,在丛林里发现弟弟尸首,却不知弟媳何在,想必是被淫僧抢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弟媳现正在堂外,我那弟弟,定是被淫僧害死。还望大人做主,给我那苦命的弟弟申冤。”
……
一件件、一桩桩,告法觉的案子简直是罄竹难书,行文书办光写口供,就写了三十多页。
等到苦主全都叙说完毕,岳肃这才看向法觉,厉声喝道:“法觉,听了他们的供述,你有何话说!”
第二十章 圣僧算老几
法觉被胖揍一顿后,现在是浑身疼痛,有气无力。他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大人乃朝廷重臣,何故如此刻薄,苛责僧人?大人欲要我招供不难,先将我这敕封潭拓寺住持,普圣禅师的头衔奏销,然后再来问我。你无法无天,目无君上,皇上御封的住持,还敢擅动私刑,今日受辱与你,他日金殿之上,定与你辩个黑白!”
“辩个黑白!我看你现在已经黑了心肠!”岳肃将惊堂木一敲,愤然而道:“一个普圣禅师的头衔,难道就想吓倒本府么?可知本府执法无私,谁敢坏那朝廷法纪,定然不饶。你既是敕封的住持,知法犯法,理应加等问罪。本府今日宁愿背上那擅专的罪名,倘若你仍不招认,定叫你尝尝那三木之刑!来人啊,夹棍伺候!”
反正在潭拓寺的时候,已经把法觉胖揍一顿,左右差役谁还在意他什么敕封禅师,马上将腿夹、指夹先后摔了过来。
“你们敢!这里是京师大堂,我是皇封僧人,你们没有权利对我动刑!”法觉呲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听了这话,金蝉甚是火大,领着差役便走了过来,朝着法觉的肩头狠狠一脚,骂道:“皇封僧人就能**妇女,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了!奶奶的,你也不看这是谁的公堂,弟兄们,给他夹起来!”
差役们也不怠慢,先是拿起指夹,套上法觉的手指,抓住绳子,向两边一扯。只听法觉“嘎”地一声,人已疼得背过气去。差役端过凉水,往他头上一泼。
法觉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十指痛入骨髓,不停地呻吟起来。自从当了潭拓寺的住持,每日住的是高房大厦,吃的是珍馐百味,与王公大臣也不逊色。居移气养移体,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处?现在十指皮肉绽开,鲜血直流,疼痛入心。
岳肃在上再次大声喝道:“这刑具看来你还能接受,不过无妨,你若仍熬刑不招,本府这里还有其他酷刑,一并让你尝尝滋味!”
这一个指夹,已经快要了法觉半条命,他哪里还敢顽抗。现在也看出来了,堂上这个大人简直是六亲不认,自己那皇封僧人能震慑住别人,却震不住这位。思量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招了,等到来日,奉圣夫人再在面前为己求情,到时再找岳肃算账。当下哭道:“求大人莫要再用刑,小僧情愿招认。刚刚他们所讲,全部属实。”
人证物证俱全,被拐的妇女、儿童全在暗室搜出,敲诈、勒索的银两,俱都翻了出来,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让他签字画押!”
行文书办将录好的口供给法觉签字画押。之后,收入大牢。其他僧人也都一概收监,等待明日面君之后,再行定罪。一众原告、证人皆记好笔录,分别将自家的女人、孩子领走,被敲诈的金银也悉数归还。众人感恩戴德,唯有王毓书守在妻子尸体旁,闷闷不乐,泪水不住涌出。
他妻子自杀的原委,金蝉也都如实相告,王毓书更是顿足痛哭,说妻子不该如此。但人已死了,他只好含泪拜别岳肃,带着妻子的尸体返回家中。
处理完法觉的案子,童胄上前禀报,净慧观已经查封,共抓获道姑三十二名,在那淫乐的男子六名,及打手护院二十。
童胄已经初步问了口供,其中有八名道姑原先只是打算入观出家,结果误入魔窟,被逼良为娼。更是招出有两个前来出家的女子,因拼死抵抗,最后被活活打死。
岳肃叫上王道婆对质,王道婆也无从抵赖,只好如实招认。岳肃先行赏了她四十板子,然后收入监牢,等明日面君之后,一并判处。所有道姑暂且收监,毕竟那个年头**是合法的,顶多算是无照经营,外加有辱道家清静之地,有伤风化。除王道婆外,都判不了什么重罪,也就是发到教坊司。打手、护院,若没沾有人命,充其量是知情不举,助纣为虐,最多判个充军。被逼的女子,待处置王道婆后,自然就放了。
至于在道观宿娼的六位,在明朝也不算犯法,实在没有什么处置的刑法。果然,这六个小子上了大堂之后,气焰确实嚣张,一个个摇头晃脑,甚至立而不跪。
岳肃打量一下,六人不是富家公子服饰,便是书生穿戴。当下笑道:“几位公子,来到本府大堂,为何不跪呀?”
“不好意思,在下的父亲乃是刑部右侍郎潘松。”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公子哥第一个说道。
“家父是礼部左侍郎王传孝。”“府台大人,学生是举人功名,家父是吏科给事中房博恩。”……
这六个倒好,一个个先自报家门,不是身有功名,就是家人是当朝权贵。在他们眼里,自己犯得这点事,根本不叫事,而且一个区区的顺天府又能把自己如何?
“原来诸位都是书香世家,同僚之后,真是失敬失敬……”岳肃笑呵呵地说道。
“府尹大人客气了,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彼此照应一下,也就是了。如没别的事情,在下就告辞了。”绿袍公子大咧咧地说道。
“几位莫急,虽说到道观宿娼并不触犯律法,却也有碍观瞻,有违风化,既然被本府拿到,也不是轻易就能放过的。”岳肃淡笑地道。
“那大人想让我等如何,是要处罚些银两么,说出个数字便是。”绿袍公子轻蔑地道。
“那倒不必。来人啊,把六位公子领到街上转一圈,顺便帮着他们把光辉事迹宣扬一番。退堂!”说完,将手一摆。
童胄走了过来,笑道:“几位公子,走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六个人登时就火了,岳肃的意思他们哪里听不明白,这是要让他们游街示众。
“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知道。对了,将那些道姑,也都拉到街上,跟六位公子一起转转。不过王道婆和那八个被逼的就不用了。”岳肃说完,起身转入后堂。
“大人、大人……”六人还在叫嚷,但岳肃哪里会理会他们。
殷柱,喊过差役,把六人打入站立囚车,又提出一众道姑,纷纷打入站囚,囚车上写上原委,以及六位公子的姓名、背景,一并拉到街上示众。
街上的百姓看到之后,难免是指指点点,嘲讽之声不绝于口。道姑中有脸皮厚的,倒还自然,有那脸皮薄的,简直无地自容。而那六位公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的名声,从今天开始,是一扫而尽,心里一个劲地咒骂岳肃。随着日落西山,几乎转了大半个九城,人也丢的差不多了,童胄又把他们拉回顺天府。所有道姑,暂入大牢,六位公子,一概释放。
“几位公子,想必也站累了,回家好好休息去吧。”童胄呵呵一笑,领着差役进入府衙。
六位公子各自回家,一路上少不得又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一番,无奈之下,干脆用手挡住脸面,匆匆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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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奉圣夫人府邸来了一个和尚敲门,很快和尚被请了进去。
“什么?法觉被顺天府抓了?”花厅内的客印月听完僧人的讲述,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可不是么,那个府尹大人说是奉旨而来,谁曾想却是捉拿方丈。他捣破了暗道机关,把里面的……都搜了出来。寺里的僧人被他抓了不少,我仗着路熟,从后山逃走,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跑到您这报信。还望您一定要救救方丈。”这和尚是法觉的心腹,名叫法空,白日里领着恶僧抵挡过金蝉,后来见大势已去,连忙逃遁。仗着路熟,而且金蝉着急去接应岳肃,便没追他。
“顺天府的胆子现在也太大了,上次羞辱了冯铨,这次又打到法觉的门上,分明是和我作对么!难道是看老娘好欺负不曾?”客印月心中咒骂,嘴上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事我会处置的。”
“谢夫人,那小僧告退。”法空退下之后,有仆人将他领去厢房休息。厅内的客印月,却有些坐不住了。
“也不知这个岳肃会不会把我和法觉的事捅出来,万一说出去,我哪还有什么脸面做人,皇上那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我,日后还会不会像往常那样?”她在厅内翻来覆去地走了几趟,最后喊道:“备轿,我要进宫!”
别看已是半夜,客奶妈进出紫禁城就像是走自家大门一样。进去之后,问明皇帝现正在皇后寝宫,立马赶了过去。在皇宫内乘轿,这是客印月的特权,到了坤宁宫,太监马上进去通报,说奉圣夫人有急事求见。
朱由校此刻正与皇后张嫣在闲谈,一听客奶来了,皇上马上传见。张嫣本打算回避,朱由校笑道:“皇后不必回避,客奶不是外人。”
后妃之中,朱由校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张嫣。张嫣不仅相貌出众,而且个性严正,大有皇后的母仪之风。她对魏忠贤与客氏很是不满,客氏和魏忠贤也恨他入骨,只是朱木匠既宠皇后,又宠客氏,所以两方谁也整不倒谁。
不一会功夫,客氏匆匆跑了进来,一进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陛下……”
她的模样,倒是把朱由校和张嫣造了一愣,实在搞不懂,谁还敢把客印月惹哭了。朱由校连忙安慰,“客奶为何如此伤心,莫要哭坏身子,有什么事同朕讲,朕一定为你做主。”
第二十一章 求情
“皇上……”一听说朱由校表示要为自己做主,客印月哭的更厉害了。她本就妖娆,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人心怜。
朱由校看着难过,忙道:“客奶,不要再哭了,朕看的心痛。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天下的事,还能难得过朕吗?”
客印月抽抽啼啼,也没去擦眼泪,哽咽地道:“皇上,今日臣妾本打算去潭拓寺进香,谁想到去了方知,顺天府的岳肃竟然假传圣旨,捉了法觉圣僧,封了寺庙。法觉乃有道高僧,时常点化臣妾,不知哪里触犯了岳肃,竟遭到小人责难。而且,他还是皇封的僧人,即便真的有过,也不是他顺天府说抓就能抓的呀,简直是目无君上,视朝廷法纪于不顾呀……”
朱由校听了这话,心中无比纳闷,喃喃地道:“我是让岳肃去趟潭拓寺,不过是让他为朕考量御赐的法器,怎么改成抓人了呀?”
这话一出口,客印月的精神头更足了,哭道:“陛下,这岳肃仗着皇上恩宠,肆无忌惮,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要是再让他当几天顺天府,岂不是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还请皇上一定要从重处置,还法觉一个公道呀。”
“这事朕知道了,明日早朝一定会问个清楚,如果他说不出一个原委,定当重责。客奶,你也不要哭了,身体为重,朕包管给你一个说法就是。”朱由校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傻子,不是谁随便说两句,就会信以为真的。尤其现在,他甚是宠信岳肃,引为知己,怎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和尚,轻易惩治岳肃。
历史上的朱由校虽说任由魏忠贤残害东林党人,其实也是事出有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究其原因,还是东林党人整日在耳边聒噪,不让他做木匠,这种阻碍皇上事业的人,能不铲除么。至于说岳肃,不仅不反对他做木匠,还能想出许多新鲜的设计,如此人才,只要不造反,什么都好说。
见皇上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表示明日上朝寻问,客印月不禁心下打鼓,自己这点破事,要是在庙堂之上,被岳肃当众说出,哪还有脸面。只好继续哭道:“陛下,岳肃欺人太甚,他今日敢擅自捉拿皇封僧人,保不齐日后就敢擅自抓了臣妾,求您千万不要姑息,现在就下旨查办吧。”
“客奶……”朱由校语重心长地道:“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差再等上一夜,你回去休息,好好保重身子。放心,朕明日定会质问于他,严加申斥,给你一个交代。”
就严加申斥!客印月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我陪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臭木匠。
生气归生气,但客印月也是明白了,对皇上不能逼得太狠,否则犯了忌讳,对自己并没什么好处。就像自己当初极力反对立张嫣为后,可到头来仍没得逞,虽说事后皇帝说了小话,也只是场面上好看。
现在眼瞧着不能把岳肃如何,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审理法觉的权利抢过来。客印月再次哭道:“陛下,臣妾以为,就算法觉有什么错处,也不该由顺天府审理,这样于情于理都是不和。”
“朕知道了,明日问过之后,视情形移交有司便是。”朱木匠明显有些不耐烦,淡淡地说了一句。现在正值张嫣有孕,朱由校好不容易百忙中抽空来叙叙夫妻轻易,你丫的也会找个时间,大晚上的哭没完了,这不是有碍胎儿健康么。
客印月自然看的出来,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又道:“皇上……听说圣僧在顺天府受了大刑,岳肃无端责打敕封僧人,哪里是把皇上放在眼里。圣僧受辱,这事势必惊动佛祖,一旦降下天灾,这可如何是好……”说罢,是接着痛哭。她并不知道法觉被没被打,但要想求皇帝下旨,总得往苦里说。
朱由校实在是被她缠的没有办法,无奈说道:“那你说,现在要朕怎么做?”
客印月眼珠一转,哭道:“依臣妾之见,不如先将法觉移交锦衣卫审理,毕竟是天子亲兵,审理皇封僧人,也不算失了体统。至于岳肃……”
她本想顺便请皇上下旨,让锦衣卫锦衣卫顺便也把岳肃办了,谁料朱木匠直接打断了她。“岳肃的事,朕自有发落。行了,朕现在就传旨,让锦衣卫到顺天府提法觉,你回去休息吧。”
“多谢陛下,那臣妾告退。”好歹也算是没白来一趟,把法觉交给锦衣卫,到时有没有罪,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刚刚换成自家儿子侯国兴,法觉到了那里,就相当于回到自己身边。
客印月高兴地退下,等她一出门,张嫣就小声说道:“陛下,听闻岳肃公正严明,执法如山,想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捉拿普圣禅师吧。”
“岳肃的为人朕信得过。”朱由校只说了一句评价之词,随后话锋一转,又道:“来,爱妃,让朕摸摸咱们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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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顺天府可谓是热闹非常,先后拿了法觉,办了净慧观,又让六个公子哥与道姑上街现了回眼,这事马上轰动北京城。来顺天府打听的人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各大衙门和朝中权贵。
过了酉时,岳肃刚用罢晚饭,有差役进门通传,内阁中书舍人汪文言求见。
汪文言狱吏出身,智巧侠气、饶具谋略,因监守自盗,逃到京师,先投在大太监王安门下。后结交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成为东林党人的智囊型与外交类人物。
岳肃并不认识此人,更没听说过他的名头,但自己初到京师为官,同僚上门拜会,也不便拒绝,只好请到花厅奉茶。
中书舍人是负责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的从七品小官,不过因为归属内阁,结交甚广。不少官员都愿折节下交,以便多打听些朝廷动向。不过岳肃可没有这个兴致,连迎都没迎,只是按照朝廷的体制,在花厅等候。
汪文言入内之后,二人客气一番,唠了点没营养的场面话,随后由先行点入主题。
“听闻岳大人雷厉风行,为官公正,为百姓做主,今日拿了潭拓寺的淫僧法觉,实在令人佩服。不过法觉是敕封圣僧,和奉圣夫人么……这事想来大人也知道。大人拿了他,实是等于握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啊。”汪文言笑呵呵地说道。
岳肃瞧了瞧下首这位外表文质彬彬,内露草莽之气,一脸商人市侩的中书舍人,不禁琢磨起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他是来个法觉求情的?
岳肃不露声色,淡然道:“本府为朝廷执法,素来公办案,无论是谁,一旦犯了王法,别说他是什么敕封圣僧,哪怕是皇亲贵胄,本府也毫不留情。更何况是这种辜负皇恩的奸邪之徒!”
“大人果然刚正不阿,下官没有看错。不过大人可曾想过,奉圣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万一她出面求情,颠倒黑白,恐大人非但不能让淫僧伏法,还会遭来灭顶之灾。”汪文言信誓旦旦地说道。
“汪大人如此说话,莫不是是劝说本府,将小人释放,不顾王法,只求个人平安。”岳肃故意冷道。
“大人误会了。”汪文言微笑道:“大人此举,实乃公义,为国为民。若天下官员皆如大人,大明幸甚、天下幸甚,下官支持还唯恐不及,怎会劝阻。”
“那汪大人刚刚所言,又是何意?”岳肃不解地道。
“所谓蛇打七寸,法觉只是一只小虾米,掀不起什么风浪,大明江山真正的蛀虫,乃客奉圣、魏忠贤一党,此等奸贼误国害民,若不铲除,即便大人今日杀了法觉,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法觉被那些奸贼扶植起来,大人杀的光么?”汪文言说到此处,脸上露出坚韧之色。
他的话,岳肃如何不懂,故意点头说道:“汪大人所言亦是在理,但此案只涉及法觉,与奉圣夫人、魏公公无关,我总不能胡乱株连吧。”
“法觉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全是因为有所依仗,倘不是有客奉圣保荐,得了敕封圣僧的名头,焉敢如此不法。”汪文言的嗓门渐渐提了起来。
这事岳肃当然晓得,只是想看看汪文言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说道:“这话倒是不错,法觉如此横行,完全是仗着普圣禅师的名头。可即便是奉圣夫人保举,也最多落个一时失察,被小人蒙蔽的罪名,算不得什么。总不至于因此治罪吧。”
“大人此言差矣,潭拓寺既是皇封禅院,凡在内苟合之人,皆属欺君之罪,倘大人上达天听,朝中不乏直言之士,定当马首是瞻,助大人一臂之力,将祸国奸佞一网打尽。”汪文言这话再明白不过,其意就是岳大人您直接上本参客印月和法觉在皇封禅院做那些男盗女娼之事,我们东林党一定从旁策应,帮你把奸党一举消灭。
“原来如此,多谢王大人教诲,如何办理,本府已经明白了。”岳肃客气地点点头,又闲话两句,将茶杯举起。
“那下官这就恭候岳大人的正义之言了,时候不早,下官告辞。”见岳肃端茶送客,汪文言主动告辞。岳肃礼节性地送出花厅,然后让金蝉送汪文言出衙门。
回到花厅坐定,岳肃又思量起汪文言刚才的话来,不一会,又有差役进门通传,说太常寺少卿官应震、中宪大夫吴亮嗣求见。
第二十二章 漩涡
官应震、吴亮嗣,楚党领袖,品级虽略逊岳肃,但号召力与实力远胜岳肃。因为品级关系,和同乡情谊,岳肃亲自出门迎接,毕竟人家吴亮嗣在他刚到朝堂时,是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
岳肃将二位请到花厅奉茶,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岳肃心知这两位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有**也和刚才的汪文言是为了同一件事情。所以岳肃也不挑明,不问对方到此有何贵干,转捡些没营养的磕唠。只等对方先行开口。
果然,在寒暄半天之后,吴亮嗣终于忍不住说道:“听闻岳大人今日查封了潭拓寺,并拿了敕封住持普圣禅师,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吴大人消息果然灵通,确有这么一回事。”岳肃淡笑地道。
“但不知是为了何事?大人欲将普圣禅师如何判处?”吴亮嗣再次问道。
“淫僧法觉有负圣恩,将千年古刹变成肮脏之地,淫秽之所。其私建暗室机关,抢男霸女、谋财害命、强行化缘、占人田产等事,件件令人发指。此等恶徒,如不法办,天理何存,国法何彰?”岳肃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人有此心思,真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吴亮嗣赞扬一声,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普圣禅师终究是皇上敕封的圣僧,若大人将他问罪,岂不是打了朝廷的脸面,令陛下圣明扫地。不提这个,单说奉圣夫人和圣僧的关系,如果大人办了法觉,怕是前程堪忧啊。大家都是荆楚之士,所以吴某才来挺醒……”
好呀,看来奉圣夫人和法觉淫僧之间的关系,几乎朝野上下全都知道,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
“是呀……”岳肃故意一愣,好似如梦方醒,说道:“吴大人说的对呀,您若不说,我还真未想起此节。但现在人已抓了,寺也封了,案子都审了,供状皆签了,想要回头,怕是已经不能了。”
“大人此言差矣,朝廷体面,比一人荣辱得失重要许多,倘若大人网开一面,只说误听刁民之言,错抓好人,为禅师分辨几句,驳回诉讼,一切也就完了。朝中有识之士,皆会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为大人歌功颂德。”这一次,是坐在一旁的官应震说话了。
听了这话,岳肃心中暗笑,“这朝中有识之士,不知是哪几位?适才有人想让我将奉圣夫人的丑事一起抖出来,到时自有直言之士帮衬;这一回,两位同乡请我把人放了,到时会有有识之士给我歌功颂德。看来这潭水还是蛮浑的。”
汪文言,官应震、吴亮嗣,一方请岳肃严办,一方请岳肃不办,到底这两方人各怀什么心思,岳肃此时还猜不出来。他的脸上仍是微笑,说道:“二位大人所言皆在理上,朝廷法度与我个人得失相比,孰轻孰重。这事且容我斟酌一下……”说着,将茶杯举了起来。
“如此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了,还望岳大人权衡再三。”见岳肃端茶送客,官应震与吴亮嗣都起身告辞,岳肃亲自将二人送到中门,这才回去。一路上,都在琢磨二人的意图。
刚回到中进,铁虬跑了过来,“大人,有人求见?”
“又是何人?”岳肃纳闷地问道。
“是上次传旨的公公,他是在后宅敲的门,神神秘秘的,我刚一开门,他就往里面钻,像是怕被人瞧见。”铁虬如实说道。
“人在何处?”
“我招呼厉浩然请他到偏厅用茶了,大人您见还是不见。”
“见,我现在就过去。”岳肃径直赶到偏厅,果见上次的传旨太监刘名果坐在里面,他一身便装,好像还特地找了假胡子装扮一下,如不认识,还真没有人会认出。
岳肃拱手说道:“不知刘公公到访,岳肃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名果站了起来,躬身礼貌地道:“岳大人客气了,小人过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对大人讲,不知大人有没有功夫。”
“公公说的哪里话,您是贵人,岳某平时想请还请不到呢,您大驾光临,肃怎会没有时间。快快请坐。”岳肃说完,等刘名果坐下,亲自到主位相陪。
“刚刚听下面说,大人正在会客,想来今日定是贵客盈门吧。”刘名果笑呵呵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贵客,不过以往的朋友而已。”岳肃也是面带笑容。
“大人初到京师,若说和官应震、吴亮嗣是同乡,倒也说的过去。但不知和汪文言又有什么交情。”刘名果望着岳肃,脸上也是微笑。
“怎么?公公连汪文言、吴亮嗣他们登门的事也知道?”岳肃纳闷疑惑地道。
“现在顺天府门庭若市,各衙门口的人都在打听,这三位到访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料想不出一个时辰,全北京城的大小官吏都会知道。”
“既然如此,那公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到此所谓何事?不会也和那三位一样吧。”岳肃笑问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汪文言一定是劝大人小事化大,将客奉圣也牵扯进去。官应震和吴亮嗣嘛,估计是让大人小事化无,把法觉无罪开释,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刘名果的嘴里,潭拓寺的案子,根本就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而且他还一语中的,猜出他们的来意。
岳肃不禁一愣,说道:“公公如何知晓?”
“这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汪文言一向是充作东林党的说客,东林党现在正看不惯魏公公和客奉圣,总想找机会将他们扳倒。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把这事放大,牵扯到客奉圣的头上,或许能借此抹掉客奉圣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举铲除。至于官应震和吴亮嗣,他们的目的更简单了,这二位是楚党的领袖,你是荆楚人士,座师又是齐党的邹佳仁,早被看成楚党中人,你弹劾法觉,也就代表楚党弹劾法觉。现在齐楚浙三党不知受了谁的挑唆,已经变得貌合神离,实力大损,自保尚且不暇,哪有功夫去攻击别人。法觉的背后是客奉圣,也是魏公公,小小楚党哪能得罪的起这么多实权人物,当然要劝你小事化无,不要给整个楚党惹麻烦。”刘名果谈笑风生,仿佛朝中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岳肃更感疑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刘公公提醒。但不知公公为何要跟肃这番话呢?”
“大人执法如山,刚正不阿,令小人十分佩服。且大人圣眷正隆,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所以小人才赶来巴结。只希望大人将来飞黄腾达之时,不要将小人忘掉。”
真小人啊,这番话在刘名果嘴里说出,丝毫不见脸红,仿佛在生意人眼中,这就是一笔纯粹的交易,我现在巴结你,日后你发达了,不要忘记提拔我。
岳肃是不齿这种人的,换做往常,定会逐客。但是今天,他没有,因为有了前面的两拨人到访,他已经意识到,京城的水实在太深,宦海中行舟,绝不是刚正不阿就能保证船不翻的。同时他也听得出,刘名果的话还有下文,不仅仅是只为点出前面两拨客人的来意。当下说道:“既然公公看的透彻,不知肃现在该怎样做才好,请指教。”
“指教不敢当,其实依大人的秉性,既然打定主意如何去做,任何人也是阻拦不了的。小人无非是替大人分析一二,大人或许从中有所借鉴。”刘名果倒不见外,他先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客奉圣和法觉的那些事情,朝野上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汪文言之流当然也是清楚的很。他们为何一直不说,偏偏今日来找大人,请大人出头,很明显是瞧准了大人的秉性,想要来个借刀杀人。如果大人成功,以此抹灭了客奉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们定然借机而上,一起弹劾客奉圣与魏忠贤。可大人一旦没有动摇客奉圣,反而因此惹得陛下发怒,落一个污蔑奉圣夫人的罪名,那时朝野上下肯定会转而攻击大人,汪文言之流也绝不会为您说半句话,甚至还会踩上两脚,谁叫您是楚党呢。”
说到此,刘名果又端起茶杯,品了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倘若大人放手,不去追究法觉,一世清名怕是就此葬送,得到的不外乎是一个畏惧权贵的名头。清流们怕是也有借机弹劾大人的,即便有陛下撑腰,不会处置大人,但在百姓心中,您和那些贪官污吏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哈哈哈哈……”听到这里,岳肃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半晌之后,才止住笑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肃受教了。岳某不才,没想到因这一桩公案,还卷进名利场中的漩涡里。不过公公指出的道路,确正与肃所想不谋而合。”
“既然大人已经明了,那小人就告辞了。”不等岳肃送客,这次是刘名果自己起身告辞。
可就在这个时候,金蝉突然匆忙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大人,有圣旨!”
第二十三章 劫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封潭拓寺住持普圣禅师法觉,交由锦衣卫审理,顺天府接旨之后,即行将人犯移交,不得有误。钦此!”
“臣接旨!”
当将刘名果从后门送走之后,岳肃赶往大堂接旨,实在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一条旨意。前来宣旨的,是宫里的一名太监,太监除带着大汉将军外,还有二十几名锦衣卫,想来是提人的。
接了圣旨,岳肃也是无可奈何,这个时候绝不能意气用事,抗旨不遵。只得让童胄拿着朱批,领锦衣卫到大牢提人。
等到传旨太监和锦衣卫出门之后,金蝉、铁虬几个马上忿忿不平起来,“大人,这肯定是那个什么奉圣夫人搞的鬼!”“可不是,眼瞅着就能将淫僧绳之以法了,现在把人交给锦衣卫,可怎么办?”“锦衣卫和他们蛇鼠一窝,我看大人的辛苦肯定白费了。这帮王八蛋,真是误国害民!”……
众人不停地抱怨,岳肃只捧着圣旨没有开口,等到安静了,才缓缓说道:“你们说,法觉会被押到锦衣卫大牢吗?”
“这……”几个人互相瞧了瞧,不知岳肃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应该会吧。”铁虬嘟囔了一声。
“我看不会。法觉的伤不轻,如果奉圣夫人知道了,定会将他转到别处,好好浆养。这样,你们几个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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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觉先被带回锦衣卫衙门,侯国兴一见到人犯被打成这样,因为得了母亲的嘱咐,赶紧派人去奉圣夫人府通知。客印月一直都在家中坐卧不宁,本想亲自去看望法觉,但恐人多嘴杂,被人说闲话,只等坐在家里等侯国兴那边的消息。
一听说法觉被顺天府打的遍体鳞伤,惨不忍睹,马上是怒火中烧。随后,又担心起法觉的安危来。
“法觉那种雪白如玉的皮肉,如何受得了顺天府那些粗人的折腾,现在就算安然到了锦衣卫衙门,可吃不好、住不好的,身上还有伤,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客印月就打算亲自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可转念一想,实在不成体统,只好吩咐门下小厮,抬着一顶暖轿,到锦衣卫指挥使司将人接回来。
四名轿夫,外加四名扈从,随着前来传信的锦衣卫,匆匆赶往指挥使司。到了之后,将奉圣夫人的意思一说,侯国兴哪有不从命的道理,立即将人带出,扶进轿中。又吩咐两名锦衣卫随行护卫,前往奉圣夫人府。
一路之上,倒也是安安稳稳,过了几条街,眼瞅着穿过眼前的胡同时,突然有八个人打对面过来。两下快碰头之时,已借着月色看出是顺天府的差役,估计是夜间巡街。现在是三更天,差役巡街也属正常,他们并没在意。这时,忽听一名差役喊道:“干什么的?”
一听差役喊叫,随行护卫的锦衣卫走了上去,骂道:“眼瞎了呀,没看出老子身上的飞鱼服么!我们是锦衣卫!”
为首的差役打量了那锦衣卫一眼,喝道:“锦衣卫的怎么了,这年头骗子多,谁知道是真是假。深更半夜出来出来干什么,轿子里抬得什么人?”这差役是捕头服饰,不是旁人,正是金蝉。
“它妈的,什么叫骗子多,有敢在北京城里冒充锦衣卫的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摘过腰牌,在金蝉眼前晃了一下,又道:“赶紧给我滚,少在这找不自在,惹火了爷爷,把你抓进诏狱里面!”
“这是什么牌子,我看怎么像伪造的!轿子里是不是藏有什么通缉要犯,让我们弟兄们瞅一眼!”金蝉大声嚷道。
殷柱和厉浩荃一直奉命跟着提人的锦衣卫到了指挥使司,然后两个人便躲在暗处蹲守,到了深夜,果见一顶轿子进去,于是殷柱马上去通知今夜故意扮作巡街模样的金蝉,让他在半路等着。因为岳肃早已断定,法觉九成会被带走。
“瞅一眼,你它妈的算老几?”这会不是锦衣卫说话,一名客府扈从大咧咧地走了上来。怒道:“这是奉圣夫人府的轿子,你有资格看吗?赶紧给我滚,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还挺横!你们越不让看,轿子里面就越是有鬼!弟兄们,这帮人冒充锦衣卫和奉圣夫人府的家人,八成轿子里面一定藏着什么要犯,大家一起上,掀开轿帘看看!”
随金蝉出来半路拦街的,各个都是好手,铁虬、厉浩然都在其中,还有张威、王顺几个。大家早已做好准备,等的就是金蝉的一声招呼。
说话间,八人一同上前,伸手便打!
锦衣卫的素质和顺天府差役的档次也差不多,平时仗着名头唬人,哪有什么本事。倒是客府的四名扈从,还有点手段。至于四名轿夫,纯是百搭的。
砰砰几拳,金蝉、铁虬便将两名锦衣卫打倒在地,四名扈从奋力上前,也是几个回合被打翻在地。
“反了!反了!”一名锦衣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爬了起来,抽出绣春刀。
见他亮刀,金蝉等人也不含糊,一个个抽出佩刀。尤其是厉浩然,还抢上前去,直接用刀挑开轿帘。轿子里面,当然坐着法觉。
法觉在顺天府见过厉浩然,此刻再次碰到,吓得大叫一声“我的妈呀。”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
一见果是法觉在里面,厉浩然大喜过望,立时喊道:“大哥,里面的家伙还真是要犯,刚刚从咱们府衙带走了。听说是押到锦衣卫衙门,怎么跑到这来了,一定是他们趁夜劫牢,然后冒充锦衣卫准备将人偷偷送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浩然你看着人,其他弟兄跟我上,把劫囚的反贼一网成擒!”既然确定里面的确实是法觉,金蝉等人精神头更足了,举起刀来,是真往身上招呼。
轿夫、扈从和那两名锦衣卫吓得撒腿就跑,可不等跑出巷口,殷柱和厉浩荃又从对面迎了上来,登时放倒两个。有他二人在前面阻拦,金蝉等人从后面赶上,是连砍带踹,又放倒五六个,其中有一个客府扈从身手相当不错,在夹攻之下,还是奋力从殷柱的身边抢了出去。不过其他人可没他那么幸运,连呼投降。
九个人中,有七个被砍伤,两个锦衣卫都没幸免,金蝉吩咐轿夫,继续抬上轿子,赶回顺天府,余下五个也得老实跟着。见识了对方的凶悍,谁敢不从,一行人连跑带颠快速回到顺天府。
岳肃已经得到消息,在后衙升堂等候,将法觉连同其他九人全部押上堂来。“哐哐”几脚,十个人全被踹倒在地,最倒霉的还是法觉,被多踹了四五脚。
“尔等是什么人,胆敢到锦衣卫衙门劫囚,若不是本府的差役精明,还不让你们将囚犯劫走,逃出城去。速速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本府无情!”岳肃将惊堂木一敲,怒声喝问。
“回大人,小的是锦衣卫校尉薛斗,有腰牌为证。他们是奉圣夫人府的下人,我等没有劫囚……”这名锦衣卫的肩膀被砍了一刀,现在还不住的流血,见识了顺天府差役的厉害,而且又被岳肃惯了顶劫囚的帽子,哪里敢嚣张。当下老实地报出身份。
“锦衣卫?”岳肃故意打量了眼薛斗,说道:“服饰倒是锦衣卫的,不过你们既然能够将囚犯从锦衣卫衙门劫出来,保不齐没有杀死锦衣卫亲兵,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以便混出。看你身上的血迹,想来就是杀死原先校尉所致吧。”
听了岳肃这话,薛斗差点没被气昏过去,这血迹明明是刚刚被差役砍的,什么叫杀死原先校尉。薛斗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小的确实是锦衣卫校尉薛斗,大人如果不信,可到指挥使司找人对质。至于身上的血迹,那是因为刚刚和贵府差役械斗时,伤到的。”
“本府自会到指挥使司核对。”岳肃点点头,又道:“你既是锦衣卫校尉,那为何深夜将囚犯带走,难道说你是囚犯同党,从中里应外合行那劫牢勾当!”
“不、不、不…...”薛斗赶紧解释,“小的只是奉命护送。”
“奉命护送!大半夜的,要把犯人送到哪里?你又是奉何人之命行事?快点从实招来!”
“小的是奉我们督指挥使之命,将囚犯送到奉圣夫人府去。那几个都是奉圣夫人府的下人,他们皆可作证。”薛斗小心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本府问你,你们指挥使说把囚犯送到奉圣夫人府做什么呀?”岳肃再次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
“移交囚犯可有皇上圣旨?”岳肃又问。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
岳肃点点头,看向另一名锦衣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的可是事情?”
“小的是锦衣卫校尉郭满,薛斗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郭满的大腿上被砍了一刀,现在兀自流血不止,同样不敢嚣张。
“那你们都是奉圣夫人府的家仆了?”岳肃指向一干从人。
“回大人,是、是……”众人连声回答。
“刚刚薛斗所言可否属实呀?”
“属实、属实……”
“让他们签字画押。”岳肃要的只是口供,这些人的话,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原委。
众人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之后,岳肃看向法觉,笑道:“普圣禅师,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是不是在锦衣卫衙门住的不惯,想再回来呀。没有关系,本府可以成全你,明日面圣,就把你留下来。”
法觉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谁知还没舒服上两个时辰,又被抓回顺天府,心里这个恨呀,他现在已经跟佛祖许了上千了愿望,只希望佛祖能尽快把岳肃打入阿鼻地狱。
听到岳肃问话,他哪里敢回答,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是一声也不吭。就在此时,忽听外面有衙役跑来禀报,“大人,大事不好,锦衣卫指挥使带人打上门来了!”
第二十四章 掌掴侯国兴
“叫岳肃给老子出来!还反了他了,竟敢从老子手里抢人,是不是不想活了!它妈的,是不是当我们锦衣卫是吃素的!”
差役刚禀报完毕,岳肃便听到外面传来叫骂之声,听口气,这人的岁数不大,不过极度嚣张,当初打上门的许显纯跟他相比,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而这人更是粗俗无比,张嘴闭嘴全是老子,似乎根本不将顺天府放在眼里。岳肃心道:“难道这就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侯国兴?”
岳肃撩衣襟站起身来,几步抢出大门,金蝉、铁虬等人快步跟上,纷纷护卫在岳肃身边。刚一出门,便见后衙院内站了能有二百多名锦衣卫番子,为首那人正对着后衙,看架势要是岳肃不出来,他就能冲进去。
这人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和朱木匠倒是差不多。他身穿大红蟒衣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扎鸾带,佩下绣春刀。这身行头若换做别人身上,必定威风凛凛,可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穿在身上,比之小丑也差不了多少。
“这位可是锦衣卫新任都指挥使侯大人?”岳肃一拱手,朗声说道。
“算你还知道本督的大名,识相的,赶紧把法觉他们给我交出来,否则老子就砸了你的衙门!”侯国兴放声叫嚣地道。
“侯大人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好像也没权利砸本府的衙门吧。法觉本府已经遵旨交给大人,大人为何还来讨要?”岳肃轻蔑地道。
“奶奶的,少给我装蒜,还不是你叫人,半路又把法觉给劫走了。你可知道,劫持钦命要犯是什么罪!老子就算砸了你的衙门,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侯国兴的态度依旧无比嚣张。
“哈哈哈哈……”岳肃非但畏惧,反而放声大笑起来,“侯大人,你既然知道法觉是钦命要犯,为何还让他私自离开呢?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府派人劫了他,那本府反问大人一句,我可是在你的锦衣卫衙门把人劫走的?”
侯国兴终究是个粗人,被岳肃这三言两句,就问的无话可说。不过侯国兴却始终发扬着粗人的本性,那就是蛮不讲理。他大声说道:“奶奶的,就算不是在锦衣卫指挥使司劫走的又如何?人在你这里,横竖也是你劫的,赶紧把人交出来,免得爷爷动手!”
“不是在你的指挥使司劫的,那就另有一种说法了。本府想问问大人,您那是想送法觉去哪里呀?不会是监守自盗,擅自纵放钦命要犯吧?”岳肃冷冷地说道。
“老子送法觉去哪里,用得着你来管吗?少在我面前文邹邹的,老子不吃这套,快点把人交出来!”
“大人若不说出送法觉去哪里,那就休怪本府恕难从命了。法觉是钦命要犯,你不严加看管,擅自纵放,本府执法顺天府,既然碰到这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要不然,等到上朝之时,咱们到御前评说。”岳肃仍是一脸轻笑。
“它妈的,还敢拿皇帝来压老子,你知道皇帝和老子是什么关系么?皇上是吃我妈的奶长大的,要是算起来,我和他还算得上是一奶同胞呢!现在我就问你,你到底是交人还是不交人?”侯国兴骂骂咧咧,肆无忌惮,仿佛他和皇帝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不好意思,如果侯大人不能给本府一个交代,想从我这里再把人带走,那是白日做梦!”说到最后,岳肃的声音无比严厉。
“奶奶的,你是真当老子不敢打你呀!”侯国兴与岳肃的距离相差不远,他欺负岳肃是文官,料想没有什么武术,两步抢来前来,伸手就去抓岳肃的衣领。
一旁的金蝉、铁虬刚要上前护卫,却见岳肃已伸出左手来,一把握住侯国兴的手腕,抬起右手,狠狠地扇了侯国兴的一个耳光。
也不知是岳肃的手劲太大,还是侯国兴太不经打,只一个耳光,就将他扇的是眼冒金星,摇摇欲倒。
站在侯国兴身后的锦衣卫一见指挥使被打,连忙抽出绣春刀,就要上前动手。而岳肃好不慌张,使劲一拽侯国兴的胳膊,跟着抬起腿来,狠狠向下一压,直接把侯国兴压到在地,随后抬起腿来,踏在他的背脊之上。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侯国兴擅闯顺天府,意图袭击本府,现已被拿下。尔等难道还敢以下犯上不曾!”
一众锦衣卫全都带住脚步,彼此互相瞧了瞧,谁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现在领头的指挥使大人都被踩在脚下,谁还敢放肆,犹豫一下,皆是慢慢后退。
被岳肃踩在脚下的侯国兴先是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来,大声嚷道:“岳肃,你个王八蛋,你还敢打老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皇上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把你丢进诏狱,活活的折磨死你!”
“还拆了我的骨,你现在在本府脚下,你看看谁先拆了谁的骨!”被人这么骂,即便岳肃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何况他还不是一个好脾气。他抬起腿来,狠狠地朝侯国兴的背脊上一跺,只疼得侯国兴“嗷”地一声惨叫。
“说呀!到底谁拆了谁的骨?”这回轮到岳肃大声的喝骂了。
“算你狠,你等着,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老子,否则老子定和你没完!”能发出如此狠话,倒不是侯国兴够光棍,只是他实在有所依仗。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老妈是奉圣夫人,皇帝的奶妈,怎么算,自己也能说是皇帝的半个兄弟吧。除非不想活了,否则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杀了你,怕脏了本府的手。现在天已不早,快到早朝的时候,本府就与你金殿面君,到时我也要看看陛下,认不认你这个一奶同胞!”
岳肃说着,大喊一声,“白日里的口供,与刚刚薛斗等人的供词全给本府带上,本府这就上朝。传令差役,严加看管法觉等一干人犯,若是闪失,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金蝉等人大声领命,立即分头行事,有的去取口供,有的去召集衙役。
顺天府今夜当值的差役也有百人,只是看到锦衣卫如狼似虎,大家不敢上前。可现在,看到锦衣卫指挥使都被自家大人踩在脚下,一个个全都傻了眼,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童胄的集结下,差役们挺胸昂头,提起兵器,拱卫在后堂门口。金蝉、铁虬捧着口供,站到岳肃身旁。岳肃冷冷地瞧了眼对面的锦衣卫,怒声喝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准备搅闹顺天府吗?马上都给我滚,要是不滚的话,你们也就别走了!”
看到岳肃这等声威,再加上自家老大还在人家脚底下踩的,众锦衣卫都腿肚子转筋,可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乖乖的离开。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走了!锦衣卫擅自扰乱顺天府,来人啊,给我打!如有反抗,格杀勿论!”顺天府可是朝廷衙门,你锦衣卫没有圣旨,私自闯入,顺天府当然有权将人赶出去。
顺天府这边有岳肃撑腰,是个个气势如虹,锦衣卫那边,当头的在人家脚下,大人都成了泄气的皮球,这仗怎么打。一听岳肃下了死命令,锦衣卫马上懵了,岳肃这边,童胄等人领着众衙役是一拥而上,抄起铁尺、水火棍便打。
锦衣卫虽然人数上略占丁点优势,可武艺也平常的很,跟顺天府的衙役一样,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动起手来,一方士气高昂,一方好似憋了的茄子,不一刻功夫,胜负已分,锦衣卫被硬生生地撵出顺天府。
岳肃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道:“这就是锦衣卫!哼,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么!”随后,一把提起侯国兴,那塑料体格,估计岳肃使点劲,一只手都能将他举起来。
让金蝉、铁虬带着十名差役在前开路,岳肃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侯国兴走出府衙。锦衣卫们虽说被打跑,却也不敢远去,除了几个立即去禀报魏忠贤、客印月之外,其他都小心地盯着衙门,见到岳肃如此拖着督堂大人出来,都觉得颜面扫地。暗想,以前骆思恭大人当指挥使的时候,锦衣卫何曾如此丢脸。
侯国兴在岳肃手中,一众锦衣卫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开道路,任由岳肃提起侯国兴朝紫禁城方向走去。不过这些锦衣卫也不能撇下自家大人,顺随在后,慢慢地跟着。
朝阳缓缓升起,早起的人们出来之后,一瞧到这景象,无不大惊。有见识的人,晓得岳肃和侯国兴的官服,怎么从来都是锦衣卫拿人,这次怎么变行情了。锦衣卫指挥使今天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后面跟着的锦衣卫,脸上还都显出很无奈的表情。
越往前走,瞧热闹的人越多,沿途难免看到赶赴早朝的官员,当看到如此一幕,这些官员的轿子、马车全都闪到一边,给岳肃让路。大家都明白,今天的早朝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五章 金殿争辩
“你放开老子!”
到了紫禁城外,看到拱卫皇城的禁军,侯国兴终于壮起胆子喊了一句。一路之上,这小子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心中不住的咒骂,只等着面圣之后,让岳肃好看。
现在终于到了皇城,如果这样被岳肃拎进去,实在也太威风扫地,再者说,这里又有禁军把守,估计岳肃也不敢再打他了。
紫禁城外的禁军,都看的新鲜,岳肃和侯国兴,有认识这两位的,心中都在暗叫,“乖乖,这是什么世道呀,顺天府尹拎着锦衣卫指挥使来上朝。”
就算不认识他俩的,也能从官服上看出身份,岳肃的三品文官服饰倒还不算什么,但侯国兴身上那锦衣卫指挥使的袍服可是独一无二,而且在后面,还尾随着一大堆锦衣卫。“今天这是怎么了,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还被一个文官拎着来上朝?”
岳肃也知道,再这么拎着侯国兴实在不成体统,将他向前一推,然后从金蝉手中接过供词,迈步走进承天门。侯国兴一脱离岳肃的掌控,气焰马上就起来了,大声叫道:“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上去把他给我砍了!”
站在门口的是禁军,怎能听他调动,而刚刚的一幕,更是把这帮人搞懵了,谁会理会侯国兴的喊叫。后面的锦衣卫,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地方撒野啊。再者说,他们已经被岳肃的气势给震慑住。
眼睁睁地看着岳肃进了紫禁城,侯国兴从后面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叫骂,“姓岳的,你给我等着,等一会金殿面君,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岳肃连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到朝房,侯国兴也不过敢吆喝几句,丝毫没有胆量再跟岳肃动手。
在他二位进去之后,紫禁城外可是炸了锅,一众禁军是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呀?”“我刚刚不是做梦吧。”“不是,绝不是做梦,这顺天府的差役和锦衣卫都在门口呢。”“今天早朝,里面可热闹了。”……
随着他们的议论,文武百官陆续到来,这些大臣也是不住的议论,缓缓走向朝房。进来朝房,只见岳肃和侯国兴各自坐在朝房两端,岳肃倒是从容,侯国兴是一脸愤慨。
所有的大臣,没有一个靠近岳肃身边的,都是跑到中间的位置落座。侯国兴那边倒还可以,阉党的党羽纷纷靠了过去,冯铨是第一个。几个人一同寻问发生了什么事,侯国兴现在火大,也没详做解释,只说岳肃找死,等下面君,定然要他的狗命。
不一刻,景阳钟响,一众官员纷纷上朝。木匠皇帝高坐皇极殿龙书案后,今日与众不同,除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外,魏忠贤也亲自到场。
在明朝的太监体制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权势最大,秉笔太监次之,不过魏忠贤这个秉笔太监的权势却要盖过掌印太监。一是因为他提督东厂,二也是最最要的一点,王体乾本身就是魏忠贤扶植的傀儡。魏忠贤高明就高明在此,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是明白的,所以凡事自己不首当其冲,都把王体乾推出去。
平日里都是王体乾随驾上朝,魏忠贤隐于幕后,可今天,他也亲自到场了。岳肃和侯国兴的事,已经传入他的耳中,他亲自过来,主要是想看看皇上如何决断,关键时刻,再帮衬一下。
文武百官刚一站好,还不等太监喊“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就见侯国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跑到中央跪下,大声哭道:“陛下呀,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呀,臣让人给打了?”
皇极殿内,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高高在上的朱木匠。他登时为之一愣,问道:“爱卿,是何人胆敢打你,朕为你做主。”
“是顺天府尹岳肃。”侯国兴哭哭泣泣地说道。
“岳肃?”朱由校更是一愣,瞧了瞧站在下面的岳肃,又看了看跪着的侯国兴,突然将龙书案一拍,怒道:“你堂堂锦衣卫督指挥使,被一个文官打了,还好意思到朕面前哭诉?你不要脸,朕还要体面呢。”
一听这话,侯国兴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是什么逻辑,我被人家打了,反倒还成了我理亏。只是,皇帝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让侯国兴一时无法辩解。是呀,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被一个文官打了,实在太过丢人,可也不能白打呀。
正这功夫,外面皇门监启奏,说奉圣夫人觐见。皇帝上朝,奉圣夫人是没有资格来的,但她也没心情来,今天竟然主动登门。朱由校不糊涂,肯定是为她儿子的事,说道:“传!”
不一刻,客印月走上皇极殿,来到儿子身边跪下,先是山呼万岁。“臣妾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客奶快快平身,有什么事,到后面说就是,今日为何金殿求见呢?”
客印月没有起来,直接放声痛哭,“皇上呀,您可一定要为我儿做主。我儿平白无故被顺天府岳肃打了,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他岳肃打在我儿身上,不就是打在皇上您的脸上么……”
侯国兴有了老妈助阵,也毫不含糊,跟着大哭起来,“皇上,就是这样,岳肃打我,其实就是打皇上您呀……”
朱由校打见到侯国兴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就看着不顺眼,要不是这小子是客印月的儿子,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可现在有客印月在面前哭诉,他实在不能不给面子,只好说道:“岳爱卿何在?”
岳肃跨出朝班,躬身说道:“臣在。”
“朕来问你,你为何殴打侯国兴呀?”
“回万岁,侯国兴夜间率锦衣卫擅闯顺天府,意欲殴打微臣,臣无奈自卫。陛下如不信,可问侯国兴,臣是在哪里打得他。”岳肃心平气和地说道。
朱由校点点头,说道:“侯爱卿,岳爱卿的话可属实,你是不是擅闯顺天府,在他的府衙内被打的呀?”
“回陛下,臣在顺天府被打不假,可不是擅闯。岳肃劫持钦命要犯,臣带锦衣卫前去要人,他非但不给,反而将臣打伤。”侯国兴连忙解释。
“岳爱卿,你怎么说?”朱由校又看向岳肃。
岳肃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昨夜臣奉旨将犯人法觉移交锦衣卫,可当天夜里,顺天府的差役在巡街之时,无意间发现法觉的踪迹,以为钦犯逃脱,才将法觉擒拿,押回顺天府。侯大人说臣劫持钦命要犯,臣想反问他一句,法觉为什么不在锦衣卫大牢,反而会出现在大街之上?”
“对呀,侯爱卿,你倒是说说,法觉为什么不在锦衣卫的牢里,会跑到大街上呢?”朱由校看向侯国兴。
这次,不等侯国兴回答,客印月抢着说道:“回陛下,圣僧在顺天府大牢受尽凌辱,被打的遍体鳞伤,我儿得知之后,怕圣僧熬不过去,屈死在大牢之内,故让人送圣僧前去就医。”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说话,别再说漏了嘴。跟着她又道:“谁知就医途中,被顺天府劫去,我儿闻讯前去要人,顺天府非但不给,还打伤我儿,还望陛下为我儿做主。”
“若说出去就医,为何不将郎中请到大牢,反要将人送去医馆呢?臣为官多年,还从未听说有这个道理,分明是侯国兴监守自盗,意欲私纵钦犯。被微臣发觉,才假意说是求医,请陛下明鉴。”岳肃也不示弱,抢着说道。
朱由校微微额首,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看来就是一场误会。朕看,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算了!朱由校倒是想两不得罪,可客印月哪里会答应,抢道:“陛下,我儿是钦命的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兵,被岳肃无故打了,怎能如此轻易作罢。他岳肃目无君上,还望陛下降旨严惩,倘一味纵容,恐日后他人争相效法,锦衣卫还如何执法?”
“陛下,侯国兴不仅目无君上,还目无大明法纪,顺天府乃是朝廷衙门,他未曾请旨,就擅自率锦衣卫闯入,不但扬言要砸了衙门,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陛下的一奶同胞,即便杀了微臣,也无人敢来问津。像如此嚣张不法之徒,若不惩治,大明的百年基业,岂不断送在这等小人之手!微臣打他,也是无奈自卫,否则定当丧命于他这奸邪之手。”要讲辞令,客印月这种文盲哪里说得过岳肃,岳肃一张嘴就是大道理,而且义正言辞,让人无可辩驳。
一听岳肃说侯国兴自称是自己的一奶同胞,朱由校是勃然大怒,若不是客印月在场,定然狠狠地教训这小子一顿。看在客印月的面子上,他只是说道:“侯国兴,你好大的胆子!今日之事,朕暂不与你计较,若在多言,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朱木匠是客印月一手带大的,他现在怒到极点,客印月如何看不出来,心中埋怨儿子实在太过嚣张,同时也把岳肃咒骂一顿。
此时此刻,她也明白,如在多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话锋一转,说道:“多谢陛下法外开恩,回家之后,臣妾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陛下消气。只是,我儿之所以去顺天府,全是因为顺天府带走了法觉,他奉旨看押审问,理当前去要人,其中有些不当,自是他的过失,可顺天府也不该扣留法觉,执意不交给我儿。若非如此,两边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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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实在太忙,没有多少时间码字,希望大家见谅。尤其是写到进京之后,许多人物都要去翻阅资料,一天实在写不出太多。在此多多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小翼在此保证,本书绝不会tj,一定完本,如果做不到,就保佑小翼这辈子找不到媳妇。呵呵。
在此再吼一嗓子,求推荐、包养。话说,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弟子呀。
第二十六章 名震京师
一句我和皇帝是一奶同胞,正好被岳肃掐中死穴,当着满朝文武一说出来,朱由校如何不怒。客印月见苗头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听了她的这番话,朱由校也觉有理,说道:“都是那法觉生出来的是非,朕看就速审速断吧。”
“可是陛下,法觉现在顺天府掌握,岳肃执意不交,锦衣卫如何审断,还望陛下勒令他将法觉交出,我儿定然尽快查明真相。”客印月连忙说道。
“也好,岳爱卿,散朝之后,你就将法觉交给锦衣卫吧。”这朱木匠眼中,这就是一桩鸡毛蒜皮的事,交给谁审都无所谓,早点了解,也落个清静。
可岳肃如何肯答应,躬身说道:“回万岁,现法觉一案,已审理清楚。敕封潭拓寺住持法觉,不知清净修行,反有负皇恩,借着敕封之名,藏污纳垢,致千年古刹沦为污浊世界。其罪名有四:一、**妇女,臣共从寺内暗室之中搜出被其强行禁锢的妇女二十九名,皆被其奸污,其中一人自尽。二、绑架儿童,敲诈勒索,臣在寺内搜出孩童三十一名,其中十三名,被其凌辱。三、草菅人命,五坨镇村民贾一竖及附近村民八人皆死于其爪牙之下,法觉已供认不讳。四、阴养死士,图谋不轨,臣在发现其庙中暗道之时,遭到死士袭击,十名捕快当场殉职,另有七人受伤,此乃顺天府上下人等亲眼目睹。血泪斑斑,天理不容,今有口供在此,还望陛下御览。”
岳肃说完,将早已准备好的供词举过头顶。
坐在上面的朱由校做了个手势,有小太监过去,将供词接过,呈到龙书案上。朱木匠识字不多,简单的翻阅一下,便道:“既然已经证据确凿,那就依律判了吧。”
“陛下且慢……”见朱由校如此说,客印月忙抢道:“顺天府这口供不尽不实,听我儿讲,圣僧在被提回锦衣卫时,遍体鳞伤,显然受过大刑。严刑之下,难免屈打成招,这口供怎做的准。”
“启禀万岁,微臣在潭拓寺暗室之内,搜出妇女二十九人,儿童三十一名,金银财宝无数。这些人若非被法觉禁锢,如何会在那里。据一众妇女供认,皆是被法觉明抢拐骗至此,受其奸污,凌辱无数。难道她们都是说谎?法觉自持皇封僧人,铁证之下,仍然矢口抵赖,藐视朝廷律法,此等恶贼,如若不动刑,哪里肯签字画押?”岳肃大声激辩说道。
“嗯。”朱由校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听下面有人出班禀道:“启禀万岁,岳肃虽然执法顺天府,但潭拓寺终究是皇封禅院,法觉也是敕封僧人,即便有罪,也该先行禀明万岁,然后领旨擒拿,哪有擅自抓捕的道理?这分明是欺君罔上,还望陛下先治他一个欺君之罪,然后再重审法觉!”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龙阴君”冯铨。刚刚皇帝身边的魏忠贤见岳肃言辞犀利,怕客氏母子辩论不过,连忙给他打了个手势。冯铨当下会意,他已恨透了岳肃,又是客印月一党,早就想挺身而出,见魏忠贤点头,哪有不上去的道理。
他一出生,阉党中人跟着蜂拥而上,第二个是礼部右侍郎顾秉谦。他躬身禀道:“陛下,冯尚书所言不错,岳肃无旨擅自查封皇封禅寺,逮捕敕封僧人,此乃欺君罔上,罪大恶极。还望陛下将其严惩,否则谁还将皇封二字放在眼里。”
“陛下,冯尚书、顾侍郎所言不错,岳肃滥用私刑,不顾朝廷法纪,欺君罔上,罪恶滔天,若陛下再姑息养奸,岂不是奸佞当道,国将不国!”这位是刑部右侍郎潘松,他的儿子被岳肃拉去游街,已是恨透岳肃,哪能不想着找机会报仇雪恨。而且他还是魏忠贤的爪牙,见到冯铨和顾秉谦都上阵,怎能落于人后。
“陛下……”“陛下……”……紧跟着又有六七号人站出来一起指责岳肃,希望皇帝将岳肃严惩。
这些人都是阉党,其余的朝臣如东林党、齐楚浙三党,皆作壁上观,无一人出来说话。
看着阉党数落岳肃,其中一人实在看不过去,这人便是副都御史杨涟。他刚要挺身而出,突觉身边有人扯了自己衣袖一下,扭头一瞧,原来是吏部尚书**星。**星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站出来,看看再说。
大家都是东林党人,而**星又是领导,杨涟无奈,只好忍着性子,静观其变。
这么多人金殿之上弹劾岳肃,朱木匠即便有心想要保全,却也难犯众怒,尤其是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头为岳肃说话。他沉思片刻,说道:“众卿言之有理,不过岳爱卿一心为公,为国执法,虽说一时鲁莽,但也不应深责。这样吧,法觉立即移交锦衣卫审理,顺天府尹岳肃降两级留用,退朝。”说完,人已站起身来。他实在不愿看到朝堂上再继续闹下去了,随便意思一下,打算躲个清静。
这个处罚,基本不叫处罚,众臣看的明白,这简直就是皇上明明白白的偏袒岳肃。然而,岳肃却不理会这恩典,大声说道:“陛下留步!”
言罢,撩衣襟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微臣昨日奉旨前往潭拓寺,本是研究御赐法器,与法觉商量之后,便与拙妻在寺庙游览一番。谁料游览途中,误触机关,打开寺内暗道。内中死士出来袭杀微臣,好在有差役拼死护卫,才革毙死士,进而入内搜查,发现囚禁其中的妇女、儿童。撞上此等不法之事,臣执法顺天府怎能不管不顾,若先行请旨,岂不让法觉趁机逃遁,故先行擒拿。回到府衙,京师周边村镇竟有千人前来状告法觉,斑斑血泪,罄竹难书。而法觉自恃敕封僧人,面对铁证,仍不招认,臣这才一怒之下动刑责打。擅自对皇封僧人动刑,本是不该,臣自知有罪,愿自摘顶上乌纱……”
说到此,岳肃头顶乌纱摘下,工整地放于地上,再次说道:“只求陛下为民做主,为被法觉迫害的上千百姓讨个公道!不是臣不相信天子亲兵锦衣卫,昨日臣领旨将法觉交由锦衣卫,不想左手交出,锦衣卫右手便放人,还口口声声说是出外求医,这种无稽之谈,简直荒谬至极。臣恐今日再将法觉移交,明日锦衣卫便徇私纵放,百姓无处伸冤,日久必怨,实非大明之福。国家以民为本,还请陛下为百姓做主,将法觉千刀万剐,以泄民愤。臣自行请罪,辞官还乡,陛下厚恩,臣来世再报!”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爱卿!你不能走!”听说岳肃要辞官还乡,朱由校这下可急了,几步跑了下来,一把拉起岳肃,大声喊道:“爱卿,你说的有理。好了!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言,法觉留顺天府,千刀万剐,以泄民愤。一概从犯,皆有顺天府按律定罪,不容再议,退朝!”
这一回,天启皇帝可是动了真火,满朝上下就这么一个陪自己玩的,你们还想给逼走,都它妈的不想混了。魏忠贤和客印月看的清楚,现在已然明白,岳肃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谁也不敢多说。这时候,东林党党魁首辅——叶向高和吏部尚书**星才站出来大声喊道:“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有这二位的一嗓子,其他的东林党人纷纷跟着呐喊。连齐楚浙三党官员也都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皇极殿内充斥着“吾皇圣明”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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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顺天府,岳肃当即升堂宣判。淫僧法觉,凌迟处死;潭拓寺从逆恶僧或斩立决,或充军云南。净慧观住持王道婆,判骑木驴示众,斩立决;从逆护院打手或斩立决,或充军、监禁;寺内**道姑,发教坊司。
潭拓寺守门二僧仍回寺院,净慧观被逼道姑全部开释,并从观内抄出的财产中取出银两,每人发纹银百两,当作补偿。
判处完毕,随后执行。法觉等死囚押出监牢,前往菜市口时,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所有百姓无不交口称快。
法觉在听到被判凌迟之后,已然晕死过去,他做梦都想不到,奉圣夫人竟然都保不住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路之上,待死人犯是垂头丧气,唯有骑在木驴上的王道婆开始是叫唤不止,到了后来,才没了动静。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的说道:“世上竟有如此淫恶的道姑,今日受苦,也是恶有恶报。我料她被木驴子一阵乱拖,木杵子一阵乱顶,已经屎尿全撒,不等砍头,就一命呜呼了。”
旁边有人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这可说错了,我想她今日定是极为快活,估计现在想撒屎尿,也撒不出来了。”
在他们后面有个老人,只听他说道:“她已经悔之不及,你们就不要取笑了。古人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这个人也是自找死路,可知人生在世,不论贫贱富贵,皆不可祸及他人。她如做道姑,一心侍奉,怎会遭此一劫。如心向凡尘,找个好男人终此一生,也不会有今日之祸。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你们也要以她为戒,不要再行取笑。”
到了法场,众犯相继斩首示众,昏厥的法觉也被割醒,三千六百刀,只割了大半,人就死去。
经此一案,岳肃名震京师。岳青天之名传遍北京大街小巷、酒肆瓦舍。
周边各县,一些官员战战兢兢,无人再敢苛难百姓,生怕被人告到顺天府去。城内不少有冤的百姓,纷纷登门诉讼,岳肃一一审理平冤,整个北京城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许多。
第二十七章 刘半仙
岳肃来京一晃已有三个月,春节之时,皇帝大加赏赐,不仅把尚膳监的珍馐百味装了两车给岳肃带回家过年,还从大内选了几件上好的珠宝首饰,算是赏给他夫人的。
转过年去,便是天启二年,这一年既是京察年,又是会试大比之年,北京城里简直热闹的不亦乐乎。今年负责京察的当然仍是吏部尚书,只不过吏部尚书不再是三党中人,而是东林党的**星,正所谓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六年前你们是怎么排挤我们的,今年我们就怎么排挤你们。负责会试主考的也是东林党人——礼部尚书孙慎行,大主考这可是一等一的美差,一榜下来,称得上是门生遍天下。
全京城里的人都在忙,什么托关系送礼自不用说,反正不是为了京察的事,就是为了会试的事。唯有两个人最为清闲,这两位便是木匠皇帝与木匠大臣。
顺天府在岳肃的管理下,已经算是井井有条,犯罪率极剧下降,谁都知道,现在的府尹是惹不起的。地痞流氓在京师感觉到举步维艰,见实在难混,无奈跑到外省。没事游手好闲,欺负良善,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们,在家里的严厉敦促下,也不敢轻易生事,谁都知道,一旦被抓去游街,脸还往哪放,犯了大事,岳肃是真不顾情面敢砍你,还是消停点的好。
于是,岳肃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陪皇帝做木匠,各种高档沙发,现代风格的壁柜,弹簧床先后脱颖而出。朱木匠高兴的不像样,要不是时常有岳肃在身边提醒,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一日,皇上要去陪有孕在身的张皇后,岳肃得以提前回府,一到府上,就见阮傲月、杜十娘、梅儿、铁虬四人穿戴的整整齐齐,询问之下,原来是打算去逛街。岳肃心想,自己手头左右也没什么事,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转转,换上便装,又叫上金蝉,大家一同上街。
明代的官员就算俸禄低,可到了三品,也是不少的,买了几匹布料,在熙攘的街上转了几圈,已经是正午,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酒楼用饭。因为是京察、会试年,酒楼的生意相当火爆,他们进去时,只剩下靠门的一个位置。
落座后点了几个菜,就开始用饭。没吃上几口,门外来了两个年轻后生,两个后生都是书生打扮,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说道:“封兄,听说刘半仙在此测题,只剩下这最后两天时间,还好咱们来的早,要不然可是要后悔终生的啊。”
“尉兄,这种江湖术士之言做的准吗?会试考题乃是礼部拟定,皇上亲自裁决、封印,谁人能够知道。他不会是随便批上两句,诓骗我等吧。”姓封的书生似乎有些不信。
“我家书童已经多方打听过了,听说这刘半仙算的极准,上届会试,凡是从他那里买了考题的,全部金榜题名。你我虽是十年苦读,奈何学海无涯,万一所考的题目没有涉猎,岂不是枉来京师一场。有了这考题,定然事半功倍,高中在所难免。即便他是骗子,那又如何,不过略损几两银子,我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姓尉的书生倒是志在必行。
说话间,二人从岳肃他们的桌旁走过,上了二楼。他俩的话,岳肃听的明白,看来这酒楼之上,是有人出售会试考题。三年一度的会试,可是天下大事,不容有失,岳肃现在知道,又怎能坐视不理。虽说他这解元不是凭真本事来的,但遇到这种事,该管还是要管的。
他马上将小二招呼过来,微笑地问道:“小二,在下是到京赶考的举子,适才听人提起刘半仙能掐会算,不知可有这回事吗?”
“这位相公,这事您问我那是找对人了,现在刘半仙正在楼上雅间测算,慕名而来的举子那是不计其数。若说这准不准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确是真的,上届应考的举子,凡是到刘半仙那里买了考题的,到最后都是金榜题名。”小二肯定地说道。
“竟有这么灵验,不知刘半仙在楼上哪个雅间,我也上去瞧瞧。或许也是我机缘所致,才能来你这里用饭,看来是我文曲星动,今科必中了。”岳肃故意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刘半仙就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雅间,相公上去一瞧,就能找到。”小二笑呵呵地说道。
“如此多谢。”等到小二退下,岳肃小声说道:“金蝉、铁虬,你俩跟我上去瞧瞧,如果那个什么刘半仙真敢私卖考题,咱们就将他拿了。”
“是,大人。”金蝉、铁虬小声应道,随后三人起身朝楼上走去。
有这种热闹,阮傲月那是坐不住的,让梅儿在下面陪伴杜十娘,也跟着跑了上去。
四人上去之后,按照小二的指点,一直走到最尽头的包间。到了门口,却不闻包间内有丝毫声音,岳肃心头纳闷,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往内一瞧,里面站了能有三十多人,这些人围成一个圈子,看不到圈内是个什么光景。
正这时,门突然被拉开了,岳肃心中一惊,随后一个十几岁的道童就站到了面前。
“这位公子,您也是来请我家真人测算的吗?”
道童似乎并没对岳肃的举动感到差异,直接出声问道。原来,这小道童一直守在门边,想必是看到门动,便顺手开门。
岳肃含笑点头,说道:“正是,闻刘半仙大名,听说在此,故特地前来拜会。”
“公子来的正巧,我家真人正在扶乩,里面请。”道童让开道路,请岳肃进门。
岳肃道了声谢,带着金蝉、铁虬、阮傲月走了进去。凑到人群中,抬眼往里一瞧,只见圈内一个中年道士,拿着拂尘左摇右晃,口中振振有词,只是声音极小,听不出在念些什么。过了不一会,道士猛地将拂尘甩在桌案上的一叠黄纸上,左掌举到嘴前又是叽里咕噜地念了好一会。最后,将拂尘拿到一边,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毛笔,蘸着朱砂,在黄纸上写了起来。
因为桌子上有香炉等一干做法器具挡着,实在是看不出道人写的是什么。道人每写完一张纸,就将纸整整齐齐地叠好,装入一个黑色的锦囊。估计装了二十个锦囊,道人便将笔放下,手指在锦囊上比划了一阵,这才说道:“今科会试考题已经在这锦囊之内,怎奈我修为有限,适才做法,只能推出这二十张灵符,要修养一个时辰,才能继续做法。现在,哪位想要这锦囊的,请拿五十两银子上前领取,如若晚了,只能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的话刚一说我,马上有人喊道:“我要、我要……”说着,一个身穿红段子长袍的公子第一个上前,取出五十两银子,就要上前抢锦囊。
谁料,道人却用手将锦囊盖住,喊了声“慢!”
“刘半仙,您这是什么意思呀?银子我已经拿来了。”红袍公子直接将银子放到桌上。
道人振振有辞,说道:“这位公子不要急,我还有话要说。这锦囊内的灵符乃是我恳求太上道君,降灵气所画,诸位在取得之后,切不要马上打开,需虔诚斋戒三日,到了第四日正午,沐浴之后,焚三炷香,方可开启。倘若心念不诚,这灵符便会化为一张废纸,绝不会显示今科考题。还有,在知道考题之后,万不可对外泄漏,哪怕是一个字也不能对他人提起,否则便是泄露天机,会遭到报应的。切记、切记……”
岳肃一听这话,不禁心中大骂,“我还当是有什么人敢泄漏考题,原来是遇上了骗子。”
然而,其他人却没这么想,尤其是那红袍公子,大声嚷道:“知道了,我这人最虔诚了,回去之后,一定斋戒沐浴,三日后再开启。”
“既然公子如此虔诚,那锦囊先予公子。”道人说完,拿起一个锦囊,递给红袍公子。
看到有人买了,后面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毕竟一共才二十份,而来的人能有三十多号,错过这次机会,就要再等上一个时辰。所以,大家一拥而上,把银子往桌案上一撂,便动手抢锦囊,转眼间,二十个锦囊全部销售一空,抢到的人是眉飞色舞,没抢到的人,脸上难免有失落之色。好在刘半仙出声解劝,说一个时辰后肯定做法,才让没抢到的人心情为之一振。
岳肃此刻挤到前面,冲着刘半仙冷笑一声,突然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贩卖会试考题,可知该当何罪?”
刘半仙抬头扫了岳肃一眼,随后露出蔑视的目光,“出售考题又如何?我说,你是衙门口的吗?”
与此同时,刚刚第一个买到考题的红袍公子也抢了过来,瞪眼看向岳肃,喝道:“小子,还敢到刘半仙这来找事,是不是活腻歪了,信不信半仙做法让你生不如死?招子放亮点,别找不自在,赶紧滚,爷上面有人!”
岳肃刚刚一直瞧得是红袍公子的背影,现在看到长相,忍不住笑起来,这人一脸横肉,五大三粗,哪里像是读书人。看来,十有**是这刘半仙的托。当下说道:“你问我是不是衙门口的,那我就告诉你,我乃顺天府尹岳肃是也!”
第二十八章 国舅爷
岳肃刚一亮明身份,金蝉、铁虬全都冲了上来,护在岳肃身边,还顺手掏出顺天府的腰牌,大声喝道:“顺天府办案,尔等全部散到一边!”
现在岳肃的大名在北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天府的震慑力,也比往年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刘半仙和红袍书生一听说顺天府岳肃,脸都吓白了,实在是想不到,今天出来骗点小钱,竟会遇到这位爷,真是流年不利啊。
其他的书生多是外地人,虽说不知道岳肃,但顺天府的名头还是知道的。在京师犯事,尤其还是购买考题,一旦被抓,估计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跑呀!”众人一窝蜂的朝门口跑去。
然而,房门处却听一个女子大喊一声,“我乃顺天府尹岳大人的夫人,谁也不许跑,都给我蹲到墙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抓人怎么还带两口子齐上阵的?一众书生心中纳闷,倒也不敢冲撞,倒不是他们在意这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明白一旦冲撞了府尹夫人,这一科就真不用考了,万一被抓,还要倒大霉。
那个年头别看没有监控,但你要是真踏着府尹夫人的身子过去,到会试那天,顺天府也不得在贡院门口挨个过筛子,去了被抓,不去的,也能查到,到时根据户籍,照样找到你的家里。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脑子反应够快,马上有人老老实实的跑到墙角蹲下。只要有一个,其他人紧跟着照做,眨眼间三十多人全都蹲到墙边。
岳肃还真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不仅强悍,还有这份魄力,冲着阮傲月点头一笑。阮傲月也是抬头一笑,似乎是说,别以为就你们男人能抓人,我们女人一样行。
岳肃扭过头,看向刘半仙,说道:“说一说吧,这会试的考题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到了现在,刘半仙可真是傻了眼,他知道岳肃的厉害,哪还敢装什么真人,连忙跪倒在地,先磕了一个头,说道:“大人赎罪,小人哪里知道什么考题,这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锦囊里面是我胡乱写的鬼画符,根本变不出什么考题来。等过了三天,卖的差不多了,我就逃出京城避避风头。”
“哼!”岳肃冷哼一声,指着红袍书生,又道:“糊弄人,我看你是在糊弄本府吧。他刚才明明说你上面有人,难道不是有人将考题泄漏给你?”
“大人,这是误会呀。熊三是我的徒弟,刚刚是我俩演的双簧。他这么说,也只是想唬唬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考题。熊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人跪下。”刘半仙都快哭了,骗人钱财,顶多是吃些板子,最重不过再吃上一年半载的牢饭。泄漏考题,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谁能背得起。
红袍公子熊三闻言立即跪下,“咚咚咚”磕了仨响头,说道:“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考题,刚刚就是骗那帮书生,还望大人明鉴。对了,这个锦囊请大人过目,里面根本没考题。”说着,把那黑色锦囊从怀里取了出来,呈给岳肃。
岳肃接过,打开一瞧,黄纸上果然是鬼画符,画了些谁也看不懂的乱七八糟。岳肃也知道他俩是设局骗人,栽上一定大帽子,只是为了让二人如实招认。他点点头,说道:“铁虬,你们将那些人身上的锦囊都要过来,本府一一验看。”
“是!”铁虬答应一声,朝墙边走去。
蹲在墙边的一众书生都听到刘半仙的话,早将锦囊取了取来,有得干脆打开取出黄纸,一瞧上面,不就是鬼画符么。
“大人,学生是上当受骗,还望大人法外开恩,饶了学生吧。”“大人,学生也是一时迷了心窍,上当受骗,求大人放了我吧。”……
众人看到真的是上当,纷纷痛哭起来。谁也不想因此事丢掉考试资格。十年寒窗,容易么。
“你们都给我闭嘴,本府自有决断,若在哭叫,立即上报,革了你们的功名!”
这话还真好使,闻听此言,众书生没一个再敢吭声的。铁虬把他们手中的锦囊全部取走,点了一下,正好十九个,虽说有人还心存侥幸,有些不舍,但和功名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岳肃让铁虬全部打开,确认了皆是鬼画符,这才说道:“都带上,留作呈堂证供。”
“你们两个等下和本府走一趟顺天府,即便不是泄漏考题,但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也是要处置的。”岳肃瞪了刘半仙一眼。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小民情愿领罪。”只是不判他泄漏考题,刘半仙也认了诈骗的罪名。
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一众书生。自己也是科举出身,虽说有些侥幸,中那解元不太光彩,却也知十年寒窗不易。于是说道:“尔等虽受小人蒙蔽,却也是心存邪念,才走上这左道之路。本府当年也是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深知其中艰辛,若严加惩处,实在不忍。这样吧,今日姑且宽恕尔等,只希望尔等回去之后,能洗净内心杂念,行正坐端,也不负圣人之教。”
“多谢府台大人,学生一定谨记,从此撇清杂念,行正坐端。”众人见岳肃不欲责难,一个个是感激涕零。
“你们都下去吧。”岳肃冲着他们摆摆手。
阮傲月见岳肃如此,也让开道路,一众书生忙连滚带爬地朝门口跑去,出门房门,一窝蜂地跑到楼下。
刚下了楼梯,只见下面是一片狼藉,一个魁梧的大汉,正与六个护院模样的汉子打斗。在靠门口的那张桌子旁,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和一个丫鬟穿戴的少女皆是一脸的紧张与畏惧之色。二女旁边,有个嬉皮笑脸的年轻公子,正对天仙美人拉拉扯扯,嘴上似乎正说着一些轻薄之言。
这天仙美人自然不是旁人,乃是杜十娘,那个丫鬟,就是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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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肃和金蝉等人上楼之后,杜十娘和梅儿留在下面慢慢吃饭。杜十娘貌似天仙,而且恰巧对着店门,凡是路过的男人,一旦瞥眼瞧见,难免要多看上几眼。
在岳肃他们观看刘半仙扶乩的时候,正巧有位年轻公子打此经过,在他身边,有两个小厮,身后还跟着六名扈从。
公子本没打算到这没有气派的酒楼用餐,路过时不过打眼往里一瞅,恰好看到杜十娘夹起一片黄瓜放入口中。这姿态简直美极了,公子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看到十娘桌子旁摆有椅子,就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
梅儿看到公子坐下,马上不悦地道:“这里有人了,请公子到别的位置上坐吧。”
“有人又如何?少爷我想到哪坐就到哪坐,皇帝老子都管不了,何况是你这个小丫头。识相的,赶紧滚到一边去。”说着,朝杜十娘身旁凑了凑。
“这位公子,请自重。我家老爷是顺天府尹岳大人。”杜十娘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要比梅儿冷静的多,马上报出岳肃的字号,量这些纨绔子弟也会懂得分寸,赶紧离去。
谁想,这位公子爷非但没把岳肃放在眼里,还放声大笑起来,说道:“顺天府?顺天府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六部堂官,也要给本公子几分颜面。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到这,不经意间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笑道:“啧啧啧……这神仙般的人怎么能吃如此下贱的东西,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是数不胜数,让你享尽人间富贵。”
说完,又往杜十娘凑了凑,抬手去抓杜十娘的玉腕。
杜十娘忙起身躲开,可这时,公子的扈从全部站了过来,挡住杜十娘的退路。梅儿见公子敢对十娘动手动脚,也急了,大声叫道:“我家老爷就在楼上,你放规矩点,不然等他下来,把你抓到顺天府吃板子去。”
真是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呵呵……”公子露出一丝淫笑,说道:“小丫头还挺辣,爷喜欢,等下把你也带走,本公子晚上挨个梳拢。”
跟着又道:“既然你家老爷也在,那就最好不过,我在这里等他,等他下来,与他说个价钱,把你们买去就是。估计,谅他也不敢要我的银子,就得把你们俩乖乖送给我。”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看公子如此嚣张,杜十娘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何连我家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她知道岳肃的脾气,一旦看到这场面,不打起来才怪,所有先帮着摸摸底。
“张福,告诉她,公子我是什么来头。”公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位美人,你听仔细了,我家公子乃是当今国舅,张皇后的亲哥哥。现在皇后娘娘深得陛下宠爱,放眼天下,我们公子那就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区区一个顺天府,人见人欺的衙门算得了什么,怕是我家公子一张口,你们老爷还不得乖乖把你献出来。”
当今国舅,张皇后的哥哥——张中信。这张中信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老爹张国纪父凭女贵当了太康伯,在老家河南一带,简直是势力滔天。张中信凭着自家的实力,也是无法无天。
过年的时候,张嫣身为皇后,又兼有孕在身,不便出宫探望,母亲太康夫人曾氏十分想念女儿,决定进京一聚,这张中信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张家在北京有御赐的宅子,母亲今天派人递了牌子,打算明天进宫,张中信闲来无事,带着恶奴四处转悠,恰巧看到了十娘。
第二十九章 敢欺负我家的女人
“原来是国舅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理了。梅儿,你还不快上楼禀报老爷,请他快快下来参见。”
杜十娘一听张中信自报家门,知道遇到硬茬,连忙让梅儿上楼通知岳肃,好提前想对策。
然而,不等梅儿起来,张中信就说道:“我看就不必了,让你家老爷先在上面忙着,咱们在下面自行叙谈便是。”张中信笑呵呵地伸出双手,一只去抓杜十娘的手,一只去拉梅儿的手。
二女吓得连忙躲闪,后面的扈从哪容她俩逃走,张开胳膊,围成一个大圈,让二女丝毫倒退不得。想来,在家里时经常使用这一招。
可就在这时,店门口走进一个汉子来,汉子能有三十多岁,十分魁梧,当见到这幅光景时,登时便火了,抢上一步,怒声喝道:“天子脚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赶紧给我滚!”
杜十娘被人调戏,酒楼里的人全都瞧见,可大家都选择漠视,全当没看到。京畿之地,纨绔子弟多的是,出现一两起抢男霸女的事,也不算什么。而大家在碰到这种事时,谁也不愿出面,以免引火烧身。刚进来这汉子,听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大家正好坐等看好戏。
张中信一见出来一个打抱不平的,当即朗声大笑,骂道:“它妈的,你算是哪根葱,还敢管爷的好事。趁爷现在心情好,赶紧给我滚,不然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劲!”
小厮张福也跟着笑道:“奶奶的,把招子放亮点,你也不打听一下我家少爷是谁,就敢出来管闲事,快点滚。”说完,伸手就去推那大汉。
大汉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见张福动手,他不躲也不闪,抬腿一脚,直接踹在张福的小腹之上,立时将张福踹倒在地,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叫唤。
“敢打我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见张福被打,张中信是恼羞成怒,命令扈从动手。
六名扈从一拥而上,大汉却丝毫不惧,迎上前去与六人动起手来。这大汉的身手,绝不在金蝉等人之下,常人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然而,张中信的扈从也皆非庸手,单打独斗自不是大汉的敌手,可六个一起上,大汉哪里吃得消。十几个回合一过,大汉只能辗转腾挪四下游动,一会窜到这张桌子旁,一会窜到那张桌子旁,时而抄把椅子砸过去,时而甩两个盘子,倒也把六人折腾的够呛。
酒楼里看热闹的,见他们打的自己这边,是慌忙闪避,生恐殃及池鱼,有那心思活动的,干脆借此时机,向外面逃跑,连饭钱都剩了。小二可倒了大霉,不停地叫嚷,“饭钱、饭钱,你饭钱还没给呢……”
很快,酒楼里的客人逃之一空,桌椅飞来飞去,变得一片狼藉。终于,六个人将汉子围住,使他不能继续腾挪。
赶巧这时候,楼上那些被岳肃开释的书生们,一拥而下,虽见有人打斗,也实在不愿继续在此停留,一旦岳大人下楼碰上,改了主意怎么办。
众书生一窝蜂的往外跑,六个打手为之一愣,还以为是杜十娘家的人,三十多号人,也令他们心惊胆颤。大汉借此机会,一拳打倒一个扈从,蹿出包围圈。
此刻扈从终于看出,这帮书生只是急着走,并不是杜十娘那伙的,精神头马上恢复,又去追打大汉。也就在书生全部出门之后,楼上再次走下几个人来。
最前面的是金蝉、铁虬押着刘半仙、熊三以及那小道童。不等下楼梯口,下面的情况已然尽收眼底,“杜姑娘,梅儿!”
铁虬一见张中信对杜十娘、梅儿动手动脚,哪能不火,也顾不得刘半仙三个了,大吼一声,从楼梯侧面跳了下去,直奔张中信。
金蝉自然也看到,同时他还注意到那大汉十分眼熟,不正是自己的师兄,外号“赛云长”的李忠么!
“师兄!”金蝉大喊一声,跟着铁虬蹦了下去,冲向扈从,伸手就打。
刘半仙三个见金蝉、铁虬他们跳下去了,心中高兴,快步就想逃跑。后面的岳肃看出他们的心思,追上去直接一脚,把刘半仙踹的滚到楼梯下面。骂道:“混账,想跑吗?用不用本府送你们一程。”
这一来,熊三和小道童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再跑,又听岳肃说道:“给我老实点,回去之后,本府还能从轻发落,要是再耍花样,让你们吃一辈子牢饭。傲月,你看着他们,我去帮忙!”
说完,岳肃一撩衣襟,也跃了下去。
铁虬在直奔张中信冲过去时,另一个小厮忙上前阻拦,但他那点本事,也不够铁虬一拳打的。只一拳下去,人就仰面倒地。铁虬从他肚子上踩了过去,瞪大双眼,像要吃人一样,瞧着张中信。
张中信吓了一跳,哪还敢再去对杜十娘、梅儿动手脚,但仍壮着胆子叫道:“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当今国舅!”
“妈的,国舅怎么了?国舅就能光天化日调戏妇女!”铁虬是什么脾气,看到梅儿被人欺负,吃人的心都有了,抢上一步,一把揪住张中信的衣领,使劲一扯,立马将张中信拽倒在地。随后抬脚就朝他身上踢去。
只踹了一脚,杜十娘就出声阻止道:“铁虬,别打了,他是当今国舅,打伤的话,是要吃官司的。”
“他敢欺负你们,不揍他留着他!就算吃官司,我也得出一口气!”铁虬说着,又狠狠踢了两脚。这家伙身上又把蛮力,他盛怒之下,用力狠踹,一般人哪能抗的了。尤其是像张中信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那更是白费。痛的是“嗷嗷”直叫。
岳肃再铁虬又踹了两脚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脚踏到张中信的身上,喝道:“让你的人停手!”
张中信在这当口,哪敢不从,连忙叫扈从住手。他手下那六个小子,对付李忠一个,倒是绰绰有余,可加上了武功不弱于李忠的金蝉,局势马上逆转,双方这时也就是个旗鼓相当。
听到张中信的喊声,六人赶紧住手,看那主子,正被人踩在脚下。一名扈从紧跟着就火了,大声骂道:“你们反了,连国舅爷都敢打。”说着,直扑岳肃。
铁虬哪容他放肆,抢上一步,将人拦住,伸手便打。这倒好,本来刚刚停手,现在又打了起来。只是这一会,张中信的扈从再也占不到便宜,金蝉、铁虬、李忠都如狼似虎,六名扈从不一会就被揍翻三个。
看到敌强我弱,剩下的三个扈从都有些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说来也巧,门外正好有巡街的差役经过,一名扈从奋力逼退金蝉,拼命朝门口跑去,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有人谋反!正在行刺国舅爷!”
一听这话,巡街的差役哪敢怠慢,当下抽出佩刀。酒楼外面,本来就是熙熙攘攘,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站在对街观瞧。听说有人谋反,都吓了一跳,不过也有知道内幕的,晓得是纨绔公子调戏民女,可能是遇到了硬茬。
且说那十名差役,抽出刀后,跟着进了酒楼,那扈从一到里面,就见另外两个同伴已被打倒。这小子仗着有差役到来,指向岳肃,叫道:“就是他,行刺我们国舅爷,赶紧把他绑了!”
差役顺着手指方向一瞧,这不看还好,当看到是自家衙门的老大,差点没被吓死。回手朝着扈从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喊道:“把他绑了!”
其他差役也都认出岳肃等人,见这扈从胆大包天,竟敢诬陷大人,谁还跟他客气,当时就给按住。这下,扈从可彻底懵了,嚷道:“我是国舅扈从,你们抓我干什么,还不去抓那小子!”
“啪!”扈从的声音刚一落定,那差役又狠狠地赏了他一个耳光,骂道:“吓了你的狗眼,那是我们顺天府尹岳大人。你们这帮宵小之徒,胆子也忒肥了,竟敢行刺我家大人。”
说着,连拖带拽,把人揪到岳肃面前。一众差役跟着躬身见礼,“参见大人。我等护卫来迟,还望大人赎罪。”
“免了吧,你们来的正好,把他们全给我押回府衙。”岳肃大声说道。
“是。”差役们马上动手,有身上带有绳索镣铐的,将人就地一捆,六名扈从,两个小厮,外加刘半仙三个,一个都没放过。当去绑张中信时,只听张中信破口大骂,“老子是当今国舅,你们谁敢捆我?顺天府,你给我等着,老子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刚刚听的清楚,揍他的人还真是顺天府府尹,这下可算放心了。这小子不怕对方是当官的,就怕岳肃这帮人是京城的恶霸、无赖。要知道,当官的不敢杀他,那些地痞无赖知道他的身份后,搞不好真会铤而走险。
两名要动手的差役一听他扔出这个口号,都是一愣,转头看向岳肃。岳肃还管这些,怒道:“真国舅,假国舅还两说着呢,本府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它妈的,敢欺负我的女人,等回顺天府,看老子怎么炮制你!”
岳肃为官多年,还没见过谁敢欺负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冒出一个王八蛋敢调戏杜十娘,怎不叫他火大。激动之下,竟然爆了粗口。
一旁的杜十娘听闻岳肃称她是自家的女人,高兴的是心花怒放,双颊不禁一红,头垂的老底,女儿家的心思,是溢于言表。
有了大人的这句话,差役不得不绑,但见对方衣着鲜艳,还如此放肆,估计是有些来头。担心对方真是国舅,日后寻自己晦气,所以下手时不敢太重,绑上就算了事。顺便还客气了句,“得罪了。”
将人全部绑好,岳肃正好看到墙角的掌柜和伙计,叫道:“你们俩跟着一起来。回府!”
第三十章 皇后贤良淑德
“岳肃,你敢公然谋反?我是当朝国舅,你凭什么抓我?快放开我!”……
将张中信、刘半仙等人押出酒楼之后,张中信不停地叫嚷,惹来无数百姓围观。京城的百姓现在都闻听岳肃大名,知道是一个清正的好官,却也没想到,这位岳大人的胆子竟如此大,连当朝国舅都敢抓。无数百姓自发组织到一起,跟着岳肃等人朝顺天府走去。
张中信的叫声,很快惹出更多的百姓,岳肃听得气恼,喝道:“还敢冒充当朝国舅招摇过市,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大人,我们出门时也没带东西。”一名差役连忙答道。
“废物,你不会把袜子脱了。”岳肃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差役不敢怠慢,连忙当街脱下袜子,然后跑到张中信的身边,叫道:“你不是能喊吗?这是大人赏你的。”
“你敢!我是当今国舅!”张中信见差役真得要往自己嘴里塞袜子,急的大叫起来。
“这位国舅爷,反正小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大人叫塞,上指下派,也别怪小的我。”说着,强行将袜子塞进张中信的嘴里。
“唔……唔……”张中信这会,气的想叫也叫不出来了。眼睛瞪得老大,这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委屈。
终于回到顺天府大堂,岳肃升堂高坐,两旁衙役齐声“威武”。一干人犯全被押到阶下跪着,二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都想瞧瞧,岳大人是怎么处置这位国舅爷。
岳肃让人拿掉张中信嘴里的袜子,还不等开口问话,就听张中信大叫起来,“顺天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皇后,到时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胆刁民!先是在酒楼调戏良家妇女,后又在本府大堂冒充皇亲,来人啊,给我掌嘴二十!”
一声令下,马上有差役上前,抄起木牌,朝着张中信的嘴巴,“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狠抽。只打的满嘴都是鲜血,张中信疼得哇哇直叫,想继续叫骂,可不等张嘴,就被板子堵住。
打完之后,张中信还是不服,又破口大骂,“顺天府,你给我等着,有本事就打死爷爷,否则定让你好看!”
“好一个刁民,掌嘴二十之后,还敢咆哮公堂,给我再打二十!”
岳肃说完,差役再次过去,又是给张中信一顿狠扇。这次打完,张中信再说话时,都是含含糊糊,让人无法听清。
“你!”岳肃没有再问张中信,这回指向小厮张福,问道:“你家少爷到底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我家少爷乃是当今国舅,你个王八蛋,真是瞎了……”
“混账!”一听张福如此说,岳肃也不等他把话说完,登时一声断喝,随后怒道:“好大的胆子,看来你们是早有预谋,冒充当今国舅,出来为非作歹。来人啊,掌嘴二十!”
刚刚那负责掌嘴的差役一连打了张中信四十之后,手臂也有点累了,把木牌交给身边的一个差役,那差役接过之后,走到张福前面,就地便是一顿狠抽。打得他也是满嘴鲜血。
打完之后,差役退到一旁,岳肃再次问道:“说!你家少爷到底姓甚名谁,为何冒充国舅为非作歹?像此等强男霸女之事,还做过几回?”
“我家少爷真是当今国舅……”
张福急的都要哭了,可这回还是一样,不等继续往下讲,岳肃把惊堂木重重一敲,喝道:“好大的胆子,到了现在,还敢继续冒充当今国舅。来人啊,再掌嘴四十!”
四十!刚刚那二十下来,张福都觉得门牙有点松了,这要是再打四十,也不得把牙打掉。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不等差役近前,忙冲上磕头,叫道:“大人莫打,小人情愿说实话!”
“算你老实!说!”岳肃大声喝道。
“我家少爷姓…….姓张名坤,是河南洛阳人氏,此次进京本是想一览帝都风光,今日经过酒楼,在门外看到尊夫人,便意欲霸占。可听尊夫人说是顺天府的人,担心惹火烧身,因听闻国舅大名,故顶名冒充,想让大人投鼠忌器。我家公子再未做过其他恶事,还望大人明鉴。”张福平日里跟着张中信横行惯了,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哪里吃过这苦头。只想着先免了这顿打,等和少爷离开大堂,再报仇也不迟。他明白,现在板子在人家手里,自己嘴硬,人家的板子更硬,还是暂时服软的好。
岳肃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我就说么,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抢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兄长。”
说完,指向另一个小厮,问道:“你家少爷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冒充当今国舅?”
那个小厮名叫张寿,他也不傻,眼看着张中信、张福因自称的国舅被打,现在张福都说自家是假冒的了,自己还充什么好汉。马上说道:“我家少爷姓张名坤,是……”他的说辞,和张福一般无二。
岳肃再次点头,跟着挨个盘问六名扈从。大家谁也不傻,都清楚再敢说自家少爷是国舅,那肯定是要挨揍的,不如暂且忍下,日后再图抱负。于是,一个个也同张福、张寿一个腔调,承认自家公子是山寨货。
对他们的回答,岳肃很是满意,当即令他们签字画押。等画押完毕,才看向张中信,喝道:“张坤,你好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皇亲国戚,强抢良家妇女,可知身犯何罪?”
“什么冒充皇亲国戚,我是当今国舅……”
张中信依旧强硬,可话刚出口,岳肃就将惊堂木重重一摔,骂道:“现在你的恶仆皆以如实招供,签字画押,你还敢嘴硬,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实招的了!来人啊,杖四十!”
岳肃的话刚说完,张福连忙带着哭腔喊道:“少爷,您就先招了吧……”
这意思很是明显,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忍吧,等回头再说。张中信刚刚被掌了嘴,现在说句话,嘴巴都生疼,眼见着又要打板子,更是吓得够呛。他知道轻重,也看出手下人的意思,忙开口道:“大人莫打,小人愿招。”
当下,按照张福他们的说辞说了一遍,承认自己是假冒国舅。嘴里这么说,心里是那个狠呀,现在的他,已经把岳肃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寻思着等出了顺天府,一定要告诉妹妹,请皇上扒了岳肃的皮。
可他哪里知道,岳肃等的就是他这个回答,马上让他签字画押,随后说道:“皇后母仪天下,岂容尔等宵小败坏名声。念尔是初犯,并无其他恶行,今日从轻发落,希望你从今往后洁身自好,洗面革心。来人啊,将张坤杖责六十,监禁半年,罚没白银五十两,充作酒楼损失!其他从犯一律杖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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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岳肃,心里跟明镜似地,那个所谓的“张坤”根本就是国舅张中信,大堂之上,他硬逼对方承认冒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虽说国法无情,但岳肃终究是要顾及皇帝脸面的,擅自责打国舅,就算是对方有罪,也还轮不到你顺天府来打。如果当堂确认了张中信的身份,最后便要逐层上报,现在皇后怀有身孕,加上张中信犯了又不是杀人越货的案子,很容易不了了之。所以岳肃干脆栽他个冒充国舅,小小的教训一番,给他长点记性。有了口供在手,反正是你自己承认的,日后分辨起来也是不怕。还是那句话“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哥哥。”
一顿板子下来,张中信是痛呼不止,对岳肃那恨得是咬牙切齿,好在手下人可以回去报信,自己在牢里蹲两天就蹲两天吧,咱们走着瞧,等将此事禀明皇上,让你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就算你主动把那小美人交出来,也要扒你一层皮。
张中信被差役拖入监牢,张福赔偿了酒楼五十两银子,带着一众扈从,彼此搀扶着离开顺天府。一出衙门,几人是愤恨不已,扬言回去禀明老夫人,定叫岳肃不得好死。
而岳肃也没闲着,按欺诈罪赏了刘半仙三人一顿板子,教训一顿,警告他们日后不得再犯,便让他们离去。随后叫人备轿,带上张中信等人的供词,前往紫禁城。他知道张家人回去之后,定然要通知皇后,与其让别人恶人先告状,不如自己先找皇帝说了。
一路来到紫禁城,递上牌子,皇门监丝毫不敢怠慢,连忙通传。岳肃的大名,在紫禁城也是有一号的,这些太监都知道,岳大人是皇上的宠臣,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尤其是皇门监,自从宋代仁因此被砍,大家都牢牢记住岳肃这个名字,谁来都可以怠慢,唯独岳肃是绝对不可以的。
朱木匠这当口本在坤宁宫和皇后说话,一听岳肃求见,简直是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马上跟皇后辞行,摆驾养心殿,并传岳肃立刻觐见。
岳肃一进养心殿,刚要跪地请安,就被朱由校给拉住,“爱卿,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行此大礼了。今日怎么有空闲主动入宫见朕呀,是不是又设计了什么新的木器?”
“陛下,是这么一回事。今日臣带着拙妻去酒楼吃饭,不意见竟然遇到有人冒充国舅,意欲非礼我家丫鬟……”当下,就将酒楼内的事,像说故事一样,原原本本地述与朱由校听。
等他讲完,朱由校一拍桌案,怒道:“好大的胆子,皇后如此贤惠,家中怎会出那等人,冒充作恶定然不假。爱卿,你不必姑息,一定要严加惩处!”
岳肃心中偷笑,嘴上只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