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司马晨死了
('打发走赌场的人,岳肃开始着手查阅账簿。几个人查一家赌场,第一是要查看有没有人下重注买龙门书院赢,结果一查下来,买龙门书院赢的人,是寥寥无几,即便是下注买的,注码也不大,最多也有三五百两。为这个数字去害死张襄,应该不太可能,可以想像,就拿毒死张襄的那种奇毒来说,估计也是千金难求,谁会如此得不偿失。
而买东明书院赢的,那可真是比比皆是,小到一二两银子,大到五千两银子,似乎所有人能看好东明书院。
账上看的清楚,整个洛阳城里,下注买东明书院赢的银子加在一起,能有五十万两之巨,如此数额,倒真把岳肃吓了一跳。其中最大的两家赌坊,福来赌坊与运生赌坊,每家都收到十万两银子的注码买购买东明书院。要是为了这个数字,用如此剧毒毒死张襄,倒还是有可能。但是以福王和张国丈的身份,会这么做么?这个很难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凭这二位的实力,想弄点奇毒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目标可以暂时锁定为赌场,只是这么多家,到底会是谁,还很难说。要查的话,看来还得从张襄是何时中毒,如何中毒查起。然后两者结合,再断定嫌疑人。
凭借上辈子的经验,岳肃想起电视中的一些按例,这世上有种慢性毒药,就好像霍元甲当初中毒一样,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被日本人打死,后来才知道真相。
张襄的死,可以假设为中了慢性毒药,只是毒药是怎样入口的,就要从他的平常起居饮食查起。
岳肃派人去东明书院了解情况,得知一个现状,东明书院的学生,都是住在书院里,平时吃饭,大伙也是在一起,要说是在饭菜里投毒,显然难度不小。接着又深入调查,终于又得知一个情况,那就是在龙门会的前一天,有人请书院的院士与孙慎行到望月楼饮宴,随同赴宴的人里,有张襄等一班东明书院的顶尖才子。
有了这个发现,岳肃当即将望月楼的掌柜以及伙计传来问话。据掌柜供述,到场的人中,除了东明书院的人,还有八名留香阁的风月女子,同三名本地士绅。
如此一来,张襄中毒的时间,似乎可以假设为是在这一天,毕竟慢性毒药很难把握,不大可能是距离龙门会很久,尤其联系到赌局之上,这天下毒,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伙都吃一盘菜,只有张襄中毒,可见菜里不会有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酒里。这么多人饮酒,桌上只放一两盏酒壶,肯定是不够用的,盘问一番,掌柜如实交待,当天晚上,一共开了四桌酒席,酒壶计十六个,四桌的人也是相互敬酒,场面很热闹,自然也有些混乱。有谁想在酒中做点手脚,也没有人会察觉。
随后,岳肃下火签,将当天晚上赴宴的人,全部请到堂上,不过有一个人,他并没有请,那便是孙慎行。岳肃可以肯定,以孙老头的地位,下毒害人的事,那是根本不会做的。
三名士绅,八名留香阁的妓女,东门书院与会之人,全部提到提到。岳肃逐个审问,问有谁给张襄敬过酒,这些人都知道张襄被毒死,现在巡抚大人问及这事,显然是怀疑有人在敬酒时下毒。所以,在回答问题时,那些给张襄敬过酒的人,在承认自己敬酒之余,都要说上一些理由,以证明自己不会下毒。
比如,东明书院的学生会说,自己与张襄的关系多么好,敬酒只是预祝他明天获胜;三位士绅则是因为下了重注购买东明书院赢,才设宴邀请,怎会下毒自断财路;妓女们的回答更是直接,被花钱请来,就是陪酒的,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敬过张襄,因为陪酒有陪酒的规矩,你坐在谁边上,就负责把谁陪好,所以只有一名妓女,多次敬过张襄。
这名妓女叫作惜月,据说是张襄的相好,惜月倒也承认,还说自己与张襄何等的情投意合,并说张襄还曾经许愿,日后会为她赎身,纳她为妾。有了这个说法,似乎她毒害张襄的可能也不大。
现在岳肃只是推测,万不会严刑审问,只是察言观色,回话之人的表情还算正常,虽然都显出一丝担心,大概也是怕牵连到自己头上。岳肃没有扣押他们,全部释放,不过却安排细心差役,专门盯梢这些给张襄敬过酒的人,看谁会有异常的举动。
这边没有发现任何眉目,然而偃师县那边竟然传来一个噩耗,知县司马晨死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司马晨系被毒蛇咬死。
好端端的县衙,怎会出现毒蛇,偏偏又那么巧,咬死司马晨,岳肃心中疑惑,再次带人赶往偃师县。
地方官死在任上,下面的人要在第一时间上报,因为偃师县距洛阳不远,岳肃去的又急,当他赶到时,司马晨不过死了四天。现在尸体已经入殓,并未下葬,岳肃重新验尸,确定是被毒蛇咬死。
岳肃怎会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偃师县还刚刚出了斩龙帮一案,更是不会掉以轻心,甚至还将此案与已经死了的告状之人联系到一起。
“司马晨在铜仁时,官声还算不错,不知到了这边,是个什么样子?那人拦路喊冤,莫不会是告他的吧?”想到这一节,岳肃当即叫人绘制温亭松的画像,在偃师县周边暗中访问。
当初按照程序,就应该张榜寻找家属认人,不过他担心温亭松的死因此泄漏出去,也没有这么做,现在也是急了,但也没张榜,只是命人拿着图像私访。
另一方面,又命人搜查司马晨的后宅。司马晨的妻子死的早,没有子女,且尚未续弦,所以府上很是清静。经过一番搜查,有差役在司马晨的书房的书案上,发现一幅画了一半的仕女图。想来应该是司马晨死前所绘。
岳肃闻讯,立刻带人赶到书房,在书案上果然有一幅画了一半的仕女图。他拿起一瞧,此画已画了大半,画上的女子惟妙惟肖,在仕女图的左上方,有一首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岳肃将画递给一边的杨奕山,说道:“重岳,你精通此道,代为师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玄机。”
杨奕山接过,打量几眼,说道:“这首词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但配在这幅画上,显然有些不对路。司马晨的笔力不错,画的惟妙惟肖,却看不出是临摹谁的。”
听了这话,岳肃略一琢磨,心中暗想,司马晨的死不知和这幅画有没有关系。
岳肃早就打听过,司马晨不爱真金白银,只好古董字画,自己热衷书画。他下令道:“继续搜一搜,看有没有原画。”
手下的差役答应一声,立刻开始翻找,很快在书房内翻出不少字画,可就没有这幅。“回大人,没有找到。”
岳肃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难道真和这幅画有关?”
他的声音,身边的人都有听到,府上的管家司马贵听罢,似乎若有所思,随即说道:“大人,小人想起一事,不知跟老爷的死有没有关系。”
“哦?说来听听。”岳肃眼睛一亮,马上问道。
“在老爷故去的当天,镇北伯曾经来过,手里还拿着一副字画,不过这幅字画在他走时,并没带走,不知和本案有没有牵连。”司马贵如实说道。
“张国柱来过?”岳肃马上问道:“你可知他和你家老爷谈了些什么?”
“这事小的并不知道,只看到老爷与镇北伯进了书房,好半天之后才出来,出来时,镇北伯两手空空,想来那幅字画应该是留在老爷的书房了。对了,在老爷故去的消息传出之后,镇北伯还过府来讨字画,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当时也看到这幅画,想要取走,却被在场的县丞华大人给拦住,说是老爷老爷的遗物暂时不得轻动,为此事,还闹得很不愉快。”司马贵说道。
“嗯……”岳肃点点头,看向陪同的县丞华腾卓,说道:“华县丞,你做的很对,办事很得体,本部院会保举你为偃师县令。”
“多谢大人提携,那只是下官分内之事。”华腾卓连忙躬身拜谢。没想到,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坚持原则,竟然就被提拔。他知道,岳肃说话极有份量,有其保举,这个县令那是十拿九稳。
岳肃对他摆摆手,说道:“不必言谢,能按本分做事,便是难能可贵。”说完,他思量片刻,又道:“守住书房,不得任何人进出,本部院现在去一趟张府。”
说完,手里拎着字画,走出书房。
在护军的簇拥下,岳肃来到张府,二次前来,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杨奕山送上名帖,很快张国柱亲自出门相迎。
二人在后花厅落座,简单客套几句,岳肃便提及字画之事。他将仕女图取出,说道:“张爵爷,不知你可认识此图?”
张国柱没有隐瞒,他也知道无法隐瞒,如实说道:“这幅画本爵不但认识,而且这画临摹的原画就是本爵家的。”
“那爵爷家的画,为何要拿给司马晨呀?”岳肃再次问道。
“听闻司马大人喜爱字画,故将此画送与司马大人鉴赏。想来是他看后要临摹。”张国柱说道。
“原来如此?但不知原画可否借本官一观呀?”岳肃试探地问道。
“原画留在司马大人府上,并未取走。本爵听闻司马大人的噩耗时,曾前往县衙讨要,结果也没找到原画。”
“这事本官也听司马家的管家提过,说爵爷曾去讨画,并未找到原画,刚刚之言,本官也只是抱着侥幸。只是不知,爵爷在看到临摹的画卷时,为何欲带走呀?”岳肃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张国柱,想要看他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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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线索
('岳肃的问题,令张国柱倒是一时难以作答,他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思索对答之言。
“这……这……啊……是这样的,这幅画是小犬生前所爱,原画丢了,本爵便打算留下临摹之作,聊以籍慰。”
这话简直是破绽百出,亏张国柱能得想出来,武夫就是武夫,水平有限的很。[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岳肃听了这个回答,心中暗自冷笑,这张国柱显然是在说谎,若真是他儿子张襄生前所喜,张国柱怎会轻易拿给他人鉴赏,还不得挂在房中,以慰思念之情。
不过岳肃没有当面戳穿,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伯爵,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是不能逼问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按理说,这幅临摹之画应该留给爵爷,只是司马晨死的离奇,他的遗物需要暂时封存,还望爵爷见谅。”
面对坚持原则的县丞华腾卓,张国柱都没有将画卷夺走,更何况现在说话的是岳少保。
伯爵的头衔是高,但却没有实权,遇到自己占理的地方,他可以直达天庭,请皇上做主,可遇到不占理的地方,就要看地方官的脸色。给他面子,什么都行,要是不给他面子,他也是白扯。尤其是明朝,那些文官最看不得武将因战功封爵,加上你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爵爷,更算不得什么。自己儿子死了,他可以施压,那是因为他是苦主,奏到皇上那里,皇上能够过问。想蛮不讲理,拿到呈堂物证,小小的县丞都可以不给你面子。
“岳少保都这么说了,本爵就算再思念儿子,也不能妨碍公务不是。也罢,画丢了就丢了吧,也免得老夫睹物思人。”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老家伙的表示倒像是煞有其事。
跟着,张国柱话锋一转,说道:“岳少保,本爵听说您去了趟洛阳,竟将毒死小犬的死犯魏翰铭给接走,还说要重新开审,不知这是为何?”
“令郎的死,本官发现其中有些蹊跷,且证据不足,所以押后重审。不过爵爷请放心,本官定会将真凶找出来,绳之以法,还令郎一个公道。”
“人言岳少保是当世青天,既然您这么说了,本爵也不便多言,还请岳少保早日结案,要是无限期押后,本爵可就要上达天听,请皇上为小犬做主了。”张国柱软中带硬地说道。
“爵爷大可放心,本官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无罪之人。令郎的死,本官也深感惋惜,所以定会竭尽所能,尽快查个明白。”说着,岳肃站了起来,又道:“时候不早,本官这就告辞了。爵爷不必远送。”
离开伯爵府,岳肃回到县衙,回想起张国柱在回答讨画的问题时,闪烁其词,料想其中定有别故。他现在手头得力的人不多,只带着金蝉、铁虬。眼下又出了这桩案子,急需人手,于是令金蝉带着几个得力的人,在此盯着,时刻关注伯爵府的举动,另外写了封信,让人带回开封,叫殷柱、李忠、曹瑜带着一部分镖师赶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晚上,县丞华腾卓与本地士绅照例邀请岳肃赴宴,给岳肃洗尘。其实大家都知道,岳肃不能去,连酒席也没准备,只是客气一下,把人情做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岳大人竟然同意了。这一来,搞的本地绅士有些不知所措,除立刻订酒楼准备酒席外,还心下揣揣,猜测岳少保的用意。
晚上的饭局十分隆重,菜肴能有奢侈就有多奢侈,要知道能请岳大人吃顿饭,这多么不容易。士绅们还特意叫了堂子,找了好几名粉头坐陪,席间是频频给岳肃敬酒。
岳肃只是浅酌几杯,余下的都让铁虬代劳,时不时地出言旁敲侧击,打听司马晨的官声以及张国柱的情况。他此来的目的也就是在此,打听司马晨是其次,主要还是打听张国柱的底细。
这些士绅倒是知无不言,说了不少情况,比如张国柱家是何等有钱,他的小老婆长得多么好看,但有用的消息,是一点没有。
不过在席间,岳肃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自己身边的粉头,手里总是把这一个酒壶,专门给自己倒酒,但从来不管其他人。
岳肃是第一次有粉头在旁伺候,不免出言相问,这才知道此行的规矩。这些妓女不管是坐在谁的边上,那就相当于现在是这个人的女人,完全只服务于身边的人,不用理会他人。她的酒壶,专门为这个人倒酒,不管是任何人来敬酒,都不需要别人另拿酒壶,这个粉头就负责倒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壶里的酒,只会倒进两个人的杯子,那便是她和她身边的人。
这一点,岳肃在先前提审留香阁的妓女时,并没有寻问,只当惜月是张襄的相好,所以只给张襄敬酒。别人来敬酒时,会一道拿酒壶过来给张襄倒酒,因为这是当时的礼节,没想到,原来粉头在侧,就不用敬酒人给添酒了,那粉头会保证你的酒杯时刻都是满的。
好呀!了解了此事,岳肃立刻在张襄一案上锁定目标,要是张襄在望月楼中毒,唯一的嫌疑人,只有惜月。
饭也不吃了,岳肃起身离席,言明有事要办,下次再聚。随后带上铁虬,调集护军,立刻赶回洛阳。不过还是让金蝉继续留下,还派了一名把总带百人负责看守县衙,听从金蝉调配。
匆匆返回洛阳巡抚行辕,还不等岳肃下令提审惜月,就有专门盯梢惜月的差役前来禀报,“大人,您让我盯着的那天惜月昨天死了。”
“什么!”岳肃气的差点没把桌子掀了,好在马上冷静下来。因为惜月的死,正好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案子真有转机。“尸体现在何处?”
“留香阁是昨天早上发现惜月身死,然后报到推官衙门,由推官前去勘验,小人知道消息后,立刻通知了厉捕头,厉捕头已经和推官衙门交涉,将案子拿了过来。现在留香阁已被我们的人查封,只等大人回来勘验。派往偃师县的人前脚刚走,没想到大人您就回来了。”
“办得好,现在就去留香阁。”
留香阁是洛阳城内数得上的青楼之一,装修考究,里面粉头多,让多少达官贵人流连忘返。可因为惜月的死,整个青楼都被封了,当时在院子里的人,不管你是来玩的,还是里面的人,都一个别想走,全被集中在两个大厅内看押。
岳肃先到惜月的房间,进门一瞧,就发现房间内有些凌乱,好似被人翻过。惜月的尸体在床上,岳肃带同仵作走到床边,不用验看,打眼一瞅,岳肃也能够看出个**不离十。
尸体全身**,死前应行房事,脸色青紫,四肢有明显的挣扎过的痕迹,显然是窒息而死。
经仵作验看,证实了岳肃的观察,岳肃又让差役四下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箱子和柜子都被翻过,为了确定是凶手翻的,还是推官衙门的人翻的,岳肃还专门将推官传来。一问之下,也就知道,推官衙门的人到来之时,房间内就是这个样子。
差役仔细搜查,什么也没找到,如此情况,倒像是抢劫杀人。毕竟妓女的房间里,还是会存有不少私房钱的,好像杜十娘,攒下的珠宝就价值连城。像惜月这等妓女,即便再不济,多少也得有一些。
窗户是敞开的,可以断定,凶手是洗劫之后,跳窗逃走,唯一需要鉴别的是,凶手是怎么来的,爬窗进来,还是以嫖宿的名义进来。
这一点比较好判定,找来老鸨,一问便知。
留香阁的老鸨被提到房间,她一进门,就给岳肃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民妇叩见大老爷。”
“这里不是公堂,起来回话吧。”岳肃淡淡说道。
“多谢大人。”
等到老鸨站起,岳肃问道:“案发之前,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惜月呀?”
“回大人,倒是有一个人来找过,这人是生面孔,一进门就指名点姓找惜月,还说要留宿。只是惜月这两天心情不好,不想接客,让我婉言回绝。不过那人倒是挺大方,出手便取出一百两银子,我也是要赚钱糊口的,看到这么多银子,哪还能由着惜月的性子,便让她接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人也没出门,我还以为他是累了,起的晚一些也是正常,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到得午时,丫鬟喊惜月吃饭,结果房间里没有动静,丫鬟纳闷,推开房门,这才发现,惜月已经死在床上。我这边连忙派人报案,后来这位大人就来了。”老鸨倒是老实,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完这话,岳肃心中马上有了判断,这哪里是什么劫财,根本就是杀人灭口。要知道,这个年头一百两银子已经是极大的数目,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能掏出这个钱嫖娼的人,又岂会抢劫一个妓女。这个高风险的抢劫,很可能赔本,你怎么知道这个妓女的私房钱能高于一百两。
“都暂且退下,你留下。”岳肃吩咐一声,手指向专门盯梢惜月的那个差役。
“是,大人。”
众人先后退下,房内只剩下岳肃和那差役。这时岳肃才开口说道:“你这些天专门在这边盯着,可发现惜月出门去过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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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国舅登门
('“回大人的话,属下这些天一直在留香阁这边盯着,发现惜月只出了一次们,就是大人离开洛阳的第二天。她去的是运生赌坊,进去之后,就没见她再出来。后来小的才知道,那里原来有后门,可能她是从后门走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去赌场找人,还是发现小人跟踪,借赌场遁逃。”差役将情况如实回禀。
去的运生赌坊!这案子,岳肃早先就怀疑到赌场头上,怎奈赌场太多,无法确定目标,现在一听说惜月去过运生赌坊,那还有说,肯定是和她和运生赌坊勾结,下毒害死张襄,然后又被赌场灭口。
岳肃传令,带上老鸨,返回巡抚行辕。回到行辕,将前厅改为公堂,摆好三口铜铡,让人前往运生赌坊,暂将赌坊查封,上下人等一并提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铁虬带领二百护军直奔运生赌坊,一进赌坊,里面的赌客见有这么多官兵到来,是下来一跳。铁虬立即喊道:“巡抚衙门到此办案!是赌坊的人,谁也不准动,不是赌坊的,都马上给我滚!”
本来这班赌客就吓得够呛,再一听说是巡抚衙门来的,更是胆战心惊,哪个还敢留连,屁滚尿流地逃出赌场。
见官兵来清人,赌坊的伙计可有点懵了,毕竟是张国丈的产业,在洛阳地界上,还没见过有人敢来闹事。可巡抚大人的威名,他们也是知道的,有那机灵的,连忙跑到里面,去找管事。
管事名叫张荣,原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因为张国纪见赌场赚钱,所以在去年才开设赌场,张荣是心腹,故让他到这来主管一切。
这张荣上次被岳肃抢了账册,回到府里,被张国纪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扬言现在女儿不仅贵为皇后,还产下龙子,正是圣眷浓时,何须畏惧区区一个岳肃。让张荣马上去将账册要回来。张荣跑了一趟巡抚行辕,结果差役告诉他,岳大人出门了,想要账册,等大人回来再说。账册没要回来,他心里是一肚子情绪,眼下巡抚衙门竟又敢来清场,登时心头火气,带着赌场里的打手,匆匆跑了出来。
一见到铁虬,张荣是破口大骂,“它妈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买卖,这可是当今国丈张爵爷的。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要是跟别人说,或许还能唬住,但是来的是铁虬,铁虬那是什么脾气,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张荣的衣领,喝道:“奶奶的,你叫谁滚呢?我管你什么张爵爷、李爵爷,老子是奉命来提人的,都给我押走!告诉你,别说什么张国丈,就是那个张国舅,老子在北京城里也揍过!”
说完,拽着张荣就往外走。
张荣的身边,跟着二十几名打手,见铁虬放肆,敢拉着管事走,是立即向前冲去,大声喊道:“小子,放手!”
看到对方有动手的架势,铁虬更火,叫道:“放就放!”说着,将张荣向后一推,跟着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又大喝道:“巡抚衙门提人,那个敢拒捕,就上来试试!”
铁虬带来的护军,在刚刚听闻张国丈的名头后,都有点发怵,北京城里谁不知道张皇后呀。可现在看到铁虬亮刀子了,大家也不敢怠慢,纷纷涌上前去,亮出家伙。
张国丈虽大,但岳大人确是现管,这班人谁不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连去周王府都敢玩硬的,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岳大人怕的人。谁敢畏惧不上,让人伤了铁虬,回去之后,还不得让大人把头全剃了。再者说,就算惹火了国舅,人家国舅有大找大,难为不到自己头上。
见官兵根本不畏惧什么国丈,还都亮出兵器,大有一种谁敢抵抗,便就地正法的架势,这班打手全都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荣刚刚被铁虬一推,就地摔了个腚蹾儿,他听的清楚,面前那个汉子竟口口声声说在北京城里打过张国舅。这等丑事,张家怎会宣扬,也就到过北京城的人知道,还被封了口,坚决不让对外说。张府其他人,那是根本不知道,张荣虽然听到丁点风声,也不敢到处打听。现在一听说是对面的人打了国舅,刚刚的劲头登时就没了,他也怕惹火了对方,对方真的动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刚刚自己已经嘱咐人,从后门溜走,到府上报信。到时还是等国丈出面吧。
张荣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这位差爷,您刚刚说是来提人的,不知您要提谁?”
“封巡抚大人命,将运生赌坊上下人等全部提押大牢,赌场暂时查封。”铁虬说完,一挥手,喊道:“还等什么,把人带走,赌场封了!”
“是!”官兵们也不含糊,大家一起动手,将赌场内的所有人全部按住,押出大门。铁虬留五十人封锁赌坊,自带人返回行辕。
现在的赌场桌上,还放着不少赌资,铁虬也没有清点,负责留守的官兵,哪有不趁机揣一把的。只是也不敢太嚣张,揣的太多,肯定会被看出来,谁知大人等会能不能来,万一被他发现,肯定是要倒霉的。
将人带到巡抚行辕,岳肃没有让铁虬将人一并押到堂上,而是先让铁虬问明这班人在赌场的职司,然后逐个提审。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负责大门口看门的,也叫引客。
这人刚被带到堂上,就听两旁“威武”一声,吓得他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的邱大根叩见大人。”
“你叫邱大根,不知你在赌坊是做何差事?”岳肃心平气和地问道。
“是,大人。小的在赌坊是看门的。”
“十一月十三日,你可曾看到留香阁的惜月进入你家赌坊?”岳肃所说的日期,就是惜月去赌坊那一天。
“回大人的话,小人看到了。”邱大根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她进去做什么?”岳肃再次问道。
“具体小人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进去找管事的。”邱大根说道。
“去找你们管事的,你怎么能够确定?”
“她一个窑姐,怎能来找我们,肯定是来找我们管事的了。”
“她和你们管事有什么交情么?以前也来过吗?”岳肃问道。
“有没有交情,小的并不知道,不敢瞎说。以前并没来过,这是第一次来。”
以前从没到过赌场,这次去,肯定是给赌坊管事报信,说我怀疑上她,结果没出两天,就被灭口。
岳肃很快下了这个判断,让邱大根先行签字画押。然后又传其他人。
岳肃问的都是这个问题,惜月到没到过赌场,去赌场找的谁,赌坊的伙计也不隐瞒,都如实交待。这等事也没什么可瞒的,因为惜月当日进赌场时,赌场都炸开锅了,谁不知道呀。
到赌坊玩的人,其中少不得有去过留香阁的,再一起哄,全赌坊的人,都知道那是留香阁的窑姐了。
至于说赌场找谁,这个问题更是明白的很,一个还算比较红的姑娘,肯定不能主动去找下人,找的也是管事。
让伙计们全部签字画押,岳肃这才让人将张荣带上。
张荣上堂之后,仗着自己是国丈府的二管家,是立而不跪,只是拱手说道:“不知岳大人请张某到此,有何贵干?又为何派人封了赌坊?还请大人给个说法。”
“赌坊被封只是暂时的,本部院将你赌坊上下人等全都传来,怕里面的钱帐有失,故派人看着。至于说为何传你到此,你心里难道就一点数也没有吗……”说到此,岳肃猛地一摔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见了本部院,为何不跪!还不速速跪下,通上姓名!”
“威……武……”两旁差役听到大人如此说话,都喊起堂威。目的很是简单,意思是告诉犯人识相点,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荣倒也识相,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小民名叫张荣,并不知大人传我何事,还请大人明示。”
“好呀,那本部院就提醒提醒你。十一月十三日那天,留香阁的惜月是否到运生赌坊找过你呀?”
“是,大人。”岳肃先后传了那么多人进去,虽然带出来后,全被隔离的一边,不能和这边通气,谁知道里面问了什么。张荣不敢胡说。
“她去找你做什么呀?”岳肃盯着张荣说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本部院说。”
张荣抬起头,说道:“她找我……啊……她是看我好久没上留香阁去,所以过来问问。”
他前面的语速有些迟缓,明显是一边说,一边考虑。要是没有问题,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岳肃瞧在眼里,马上断定张荣是在说谎。
“如此说,张管事倒是常去留香阁了,想来也是惜月的常客吧。那不知张管事一般来说,隔几天去一回留香阁呀?”岳肃淡淡地问道。
“这……小民也不是常去,只是去的时候,打赏比较多,所以那惜月姑娘记得清楚。想来是见我多日不去,才过来问问。”张荣说那个“这”字时,拖了很长时间,看来又是在思考借口。
“你既然不是熟客,人家堂子里的姑娘,为什么会找你呢?张管事,你这个借口,未免有些牵强吧?”岳肃冷冷地说道。
“我……大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惜月为什么回来找我。见面之后,只说想我,让我常去看看她。然后我们就在房内那个了……之后我给了她二十两银子,把她从后门打发走。”张荣见刚刚的借口被戳破,干脆来个自己也不知道。
岳肃继续问道:“那你一共去了留香阁几次呢?”
“这个……小民也记不太清了……”
“一般人很少去的地方,去过几次,大多都能记住。张管事帮国丈打理赌场,想来也是精细之人,怎么连这等事都记不清了呢?”岳肃又问道。
“唉……”张荣故意叹息一声,说道:“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好,唉……老了……老了呀……”
“你不是记不住么,那容易,本部院帮你问问,看你一共去了几次,能让惜月姑娘深念于你,要专程跑去找你。”说完,岳肃大声喊道:“带留香阁的老鸨上堂。”
话音落定,不一刻功夫,老鸨被带上堂来。她见到岳肃,那是马上跪地磕头,见礼之后,只听岳肃说道:“老鸨,传你上堂,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可不要胡言,否则就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
妓院里,那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岳大人的威名,老鸨怎会没听说。急忙说道:“大人有话尽管问,民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你且看看旁边的人,你可认识。”岳肃指着张荣。
老鸨瞧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在洛阳城内响当当的人物,民妇怎能不认识。”
“那就好。本部院问你,张荣今年去过你们留香阁几次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张管事那是满春楼的常客,印象中只来过我们留香阁一次,那次好像找的是惜月,张管事,我说的没错吧。”老鸨满脸堆笑地说道。
张荣确实没怎么去过留香阁,所以没敢说常客,这也是怕岳肃去找人对质。本以为老鸨记性不好,会给一个含糊的数字,哪曾想,干老鸨这行的,都是记性好的很,甚至都能做到过脸不忘。你去过几次,喜欢哪个姑娘,基本都能记住。更何况张荣只是破天荒的去了一次,而且找的还是刚刚死的惜月。
听过这话,岳肃将惊堂木重重一敲,怒声喝道:“张荣!你只去过留香阁一次,即便打赏再多,又岂会有姑娘上门去找你!分明是一派胡言!你且从实招来,惜月找你所为何事,如再敢欺瞒本部院,休怪本部院对你用重刑!”
见岳肃发怒,老鸨是吓的是一哆嗦,头垂的更低,连声都不敢吭。
张荣也是暗叫不好,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她……她是找我借钱。”
“借钱?”岳肃轻笑一声,说道:“她去管你借多少呀?”
“一……三千两……”张荣本想说一千两,可随即认为一千两有点少,所以改为三千两。
“张管事,到底是一还是三呀,不要急,想清楚了说。”岳肃的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久跟岳肃的人都知道,大人审案的时候,要是笑的越厉害,那就是要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张荣并不知道,仍是说道:“三千两,我记得清楚,是三千两。”
“胡说八道!”岳肃听了这个借口,举起惊堂木来,恨得差不点朝张荣脑袋上扔去。“你真是看惜月死了,无人与你对质,公堂之上,什么话都敢胡说!你只去找过惜月一次,她需用钱怎会去跟你去借?如此借口,也敢拿来欺瞒本部院,你当本部院是三岁小孩吗?来人啊,给我掌嘴二十!”
见岳肃下令用刑,张荣连忙喊道:“我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岳大人,你无凭无据,为什么打我。要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敢打我,就不怕国丈爷找你算账吗?”
说来也真巧,就在这当口,外面有护军匆匆忙忙地跑到堂口,躬身禀道:“启禀大人,行辕外有个自称是张国舅的,带了很多人来到门前,而且还押着咱们的人。他口口声声说,叫大人放了他的人,还要赔偿他的损失,否则就让大人好看。”
听说国舅来了,张荣马上来了精神头,不仅大笑起来,还站了起来,说道:“岳大人,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放了我为好。否则的话,我家国舅爷,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今皇后,已经诞下龙子,你要还敢不识好歹,丢官不说,怕是你还要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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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谁给谁磕头认错
('昨天状态不是很好,内容或许不够爽快,今天的三章,绝对精彩!
国舅张中信,自从在北京被岳肃打了一顿,又被赏了廷杖,着实老实了一阵。回家之后,爹妈也不让他出门,只叫他闭门思过,这一憋就憋到张皇后生下龙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张国纪那是无比自大,再加上无数人的吹捧,已然觉得自己是洛阳第一人,甚至在全天下,也能派上头几位。是呀,人家能不嚣张么,自己的女儿是皇后,外孙那就是嫡长子,板上钉钉的太子,将来的皇上。这事搁在谁头上,能不跋扈。
因为这样,皇上下的那道让张中信闭门思过一年的旨意,张家立马抛之脑后,最近这些天,张中信是满城的溜达,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奉承、巴结的那是比比皆是。
今天施桐的儿子施凤和监军太监石温的干儿子吕道吉,前来找张中信去妓院喝花酒。这两位公子平常也巴结张中信,但不像现在这么殷勤,尤其是吕道吉,那可是奉干爹之命来的。
三个人带着一班狗腿子刚从张家出来,正好看到一人匆匆忙忙地朝府上跑来。说也不巧,因为跑的太急,和张中信的一名手下撞了个满怀。
虽说都是给张府干活的,但府上干活的人多,彼此也不认识,那恶怒登时就是一个嘴巴,骂道:“你它妈的瞎了呀,敢撞老子,是不是找死?”
跑来这厮,不认识打手,却见过张中信,连忙说道:“少爷,大事不好了。”
张中信闻言一惊,喝道:“什么事不好了,你是我们府上的吗?”
“小的是运生赌坊的伙计,以前见过少爷。是赌坊那边出事了,刚刚‘岳剃头’的人来到赌坊,将咱们的赌坊给封了,还把里面的人都给抓走了。仗着管事的叫小人从后门回府报信,才没被一起抓走。”
“什么?反了他岳肃了!”张中信至今还未被打之事耿耿于怀,不禁破口骂道:“它妈的,当初在北京城欺负老子,现在老子的地头上了,还敢嚣张。上次我放他一马,现在我妹妹已经给皇上生下龙子,已然今非昔比。我不去找他晦气,他就该偷着笑,竟还敢惹上门。张福,给我进去多喊点人出来,老子今天要好好会一会他岳肃。”
张福对岳肃也是怀恨在心,既然公子有如此吩咐,那还等什么,急忙跑进府去,召集人手。
国丈府现在是更上一层楼,护院、打手又雇了不少,张福进去一招呼,立刻集合了一百人,跟着他冲出府来。
施凤和吕道吉看到这一幕,都是心中暗笑,料想今天是有好戏瞧了。那吕道吉因为石温的原因,对岳肃也是恨之入骨,无风还想起点浪,更别说现在火都起来了,还不趁机扇风等什么。当即说道:“国舅爷,那岳肃也实在是欺人太甚,太不给皇后娘娘面子。这等人要是不狠狠杀一下他的锐气,将来怕是更得蹬鼻子上脸。”
施凤那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马上跟着添油加醋,“国舅爷,听说岳肃自巡抚河南以来,那可是嚣张跋扈的很,任何人见了他都畏之如虎。在龙门会上,我可是亲眼看到他顶撞福王,给千岁气的够呛,却也拿他没辙。今天国舅爷,您要是能杀一杀他的锐气,整个洛阳城,不,整个河南,都得给国舅拍手喝彩。”
听了这二人的话,张中信是气势更盛,大咧咧地说道:“别人怕他‘岳剃头’,本国舅可不怕,他不是能剃头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剃本国舅的。哼!今天他要是不给我跪下认错,我不但让他丢官罢职,还要让他搭上脑袋!跟我走,先去赌坊瞧瞧!”
“是!”那些恶怒都是狗仗人势,大家伙都知道,公子爷的妹妹不但是皇后,将来还会是太后,这是什么人物,不敢说权倾天下,称霸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随着张中信来到运生赌坊,不用到赌坊门口,就能看到赌坊外站着的官兵。张中信早已气急败坏,见到官兵,便大声喊道:“上去给我打,把他们全擒了,老子要把人押到巡抚行辕去!”
得了这话,一众恶奴是蜂拥而上,众人早有准备,出门时带着家伙。冲到赌坊门前,官兵虽然看到,倒也没想到对方还敢动手,等到雨点般落下的棍棒朝他们打来,才知道人家是敢打官兵的。
五十名官兵,并不是全在外面把守,还有在里面的,外面这些也就二三十个,哪架得住上百人,被连打带拽,一股脑地擒了。这也主要是突然袭击,打了大伙一个冷不防。
外面打斗的声音,里面自然听到,其他官兵先后冲去,结果一个下场,全被一顿胖揍,进而擒获。
有的官兵被打倒之后,刚刚偷拿的银子,不小心掉了出来,赌桌上那么多钱,谁不揣个几十两。当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饷银,身上这么银子,那不用说,肯定是偷拿赌场的。
张福马上命人搜身,将五十人的怀里藏的银子全都翻了出来。这一来,张中信更火了,大骂道:“岳肃这是蓄意明抢呀,两位公子,你们都是见证,等下到了岳肃那里,看他如何说话!”
施凤和吕道吉是一个劲地点头,当即表示,肯定会作证,定要让岳肃好看。街上出了这一档子事,消息马上传出老远,不少士绅、官员听说之后,都抱着看热闹的念头,朝巡抚行辕赶去。谁不想看看,国舅爷是怎么收拾‘岳剃头’的。
于是,前往巡抚行辕的人,是越来越多,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张中信带着来到巡抚行辕之外,到得门首,是破口大骂,“老子是当今国舅张中信,叫岳肃给我滚出去。他无端封我赌坊,抓我家下人,我今天要跟他辩一个是非曲直。还有,他纵兵抢我家的银子,耽误我家生意,叫他都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门口的护军,看到对方气势汹汹,连忙进门禀报。
到了大堂门口如实一说,没想到跪在地上的张荣胆还肥了,竟敢站起来恐吓岳肃。
岳肃那是什么脾气,一听此言,是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喝道:“竟敢藐视官府,当堂恐吓本部院,来人啊,给我拉到一边,重大八十大板!”
“是!”边上的差役见大人动了真怒,谁敢怠慢,冲到张荣身边,将他按倒在地,抡起板子就打。
岳肃现在也没心思看打板子,向铁虬一伸手,铁虬立即将尚方宝剑递上,随后就听岳肃说道:“铁虬,立刻给我召集人马!”
岳肃现在手头的人并不多,开封有一部分,厉浩荃又带着一部分过了黄河,在偃师县又留了一百,这边满打满算也就三百来人。不过数量上也是多过张中信那边。
铁虬立即点起人马,步兵分列左右,弓箭手登上房顶,岳肃也走出大堂,喊道:“将大门敞开,就说本部院在此恭候,告诉外面的人,就说想进来的都可以进来,但后果自负!”
刚刚传信那护军,随即跑了出去,按照岳肃的意思,喊了一边,便招呼门口其他的护军,快速退了进去。
那张中信现在是气焰正凶,岂会思考岳肃话里话外的意思,带人直冲进去。不过看热闹的人就不同了,不少都开始窃窃私语,研究是否要进去。
这年头还是有胆大的,好比通判家的公子,福王爷派来打听消息的人,以及那些一心想看岳肃出丑的,最后都纷纷走了进去。
岳肃就站在正堂之外,张中信在爪牙的簇拥下,押着那五十名护军,走在最前面,不过进去之后,才注意到,四周围全是官兵,房顶还有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张中信自持是国舅身份,姐姐都刚生下龙子,怎会把岳肃放在眼里。仍是向岳肃逼去,可不等近身,便被护军挡住。
“岳肃,你凭什么封我家赌坊,抓我家下人,还纵兵抢掠我家赌坊的银子。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定要参到皇上那里,让你丢官罢职,人头落地!”张中信一上来便气焰嚣张地大嚷起来。
旁边的走狗也有跟着起哄的,有的随和地喊道:“对、对……”
岳肃轻蔑笑了一声,说道:“本部院抓运生赌坊的人,是其中有人涉嫌命案,至于说查封赌场,那也是本部院权利所在,以便随时提取证物。”说着,他指向一名护军,又道:“怎么回事?你们偷拿赌场银子了?”
那名护军点点头,没敢吭声,显然也是默认。不过岳肃并没有训斥,再次问道:“你们为何会被打成这样?”
“回大人,弟兄们在门口站岗,他们就突然冲了过来,趁我们不备,将我们打了,并将我们全部擒了,押到行辕。”
“没用的东西!”岳肃骂了一句,看向张中信,说道:“国舅爷,记得皇上的圣旨上说,让你闭门思过一年,现在好像没过日子吧,您怎么就出门了?还有,本部院下令查封的地方,你不但敢擅自启封,还敢攻打朝廷官兵……”
说到此,岳肃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怒声喝道:“抗旨不尊,忤逆当今万岁,阴养死士,对抗官兵,意图冒犯,你可知该当何罪?”
“岳肃,你少拿这些吓我,我姐姐是当今皇后,现诞下龙子,正直皇上宠爱,即便我做了这些事,你又能将我如何?即便你参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但是今天,你要是不给我磕头认错,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张中信指着岳肃鼻子大声吼道。
“还敢让本部院给你磕头认错,我怕你受不起,你看这是什么?”岳肃说着,将尚方宝剑举起,大声说道:“此乃当今陛下御赐尚方宝剑,见此剑如皇上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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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岳剃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一亮出尚方宝剑,他的手下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这一来,可搞的张中信有些无所适从。现在要是给岳肃跪下,那人就丢到家了,可要是不跪,便是大不敬。
他这一左右为难,没有带头跪下,他的那些打手、护院也都没有跟着跪下。这帮人都是跟着主家吃饭,主家如何,他们就如何。倒是被擒拿的那些官兵,都连忙跪倒在地。[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来看热闹的那班人,心里是那个后悔呀,早知有这招,就不进来了。他们还是比较识相,当即跪倒在地,只是有两位仁兄,现在和张中信是一样,有些左右为难,那便是施凤和吕道吉。
岳肃见张中信等人敢不跪,当即大声喊道:“上方宝剑一出,如当今万岁亲临,尔等不行跪拜之礼,岂不是目无皇上。欺君不敬,等同谋反,弓箭手准备!如再有不跪之人,就地射杀!”
“是!”房顶的弓箭手,全部起身摆开架势,张弓搭箭,对准下面张家之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你还敢站着,弓箭手就敢真射,射死也无事,终归都是你不敬皇上。这年头,不敬皇上的人,那就是谋反。
如此一来,施凤和吕道吉两位哪还敢犹豫,“扑通”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中信也看出苗头,喊了一声,“我这是跪当今万岁。”言罢,跟着跪倒在地。他的那班恶奴,其实已经有不少打算跪下的了,可以说,即便张中信不带头,再过片刻,也会有人因为畏惧而跪下。
张家恶奴全部跪下,一个个很不情愿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肃心中冷笑,大声喊道:“张府中人,擅开查封之地,对抗官兵,等同谋反,还不全部拿下!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周围的官兵一听大人吩咐,起身一拥而上,直奔张家众人扑去。
张府的人现在还跪在地上,不等反应过来,岳肃的人已经到得跟前,一顿拳打脚踢,将人按翻在地。张中信、施凤和吕道吉也被官兵擒住,看到这一幕,张中信又叫嚷起来,“岳肃,你凭什么抓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放了我,我否我爹绝不会放过你,我妹妹也不会饶了你!”
像张中信这等人,唯一的杀手锏就是当皇后的妹妹。这一招在别人面前,或许好使,可岳肃那是什么性格,当初没有尚方宝剑、三口铜铡的时候,都敢打他,何况现在那是奉旨的巡抚,掌管生杀大权。
“皇后母仪天下,尔张口、闭口都拿她当作护身之符,今日对抗官军,目无朝廷律法,不管是谁来,也保不得你!”岳肃大声喊道:“给我将他与身边这二人,一并押入大堂!”
施凤和吕道吉二人,光看服饰,就知不是一般的人,而且又站在张中信身边,如何能够放过。护军吆喝一声,将三人硬扯入大堂。
不一刻功夫,院里的张府中人,全被制服。进来看热闹的那帮人,现在仍是跪在地上,因为岳肃刚刚的话说的清楚,敢站起来,弓箭手便会就地射杀。
“将他们全都给我绑了!”岳肃大声命令道。
“是!”官兵取来绳子,将张府恶奴就地捆绑,绑过之后,岳肃扫视一眼,大声说道:“尔等对抗官兵,意图谋反,可知罪否?”
眼下主家都被押入大堂,这帮当下人的,有谁还敢硬气。不少人立刻喊道:“小的知罪。但这都是受主家之命,不得不从啊。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尔等对抗官兵,目无朝廷法纪,岂能轻饶!托言受人之命,不得不从,我看纯属一派胡言。本部院且问尔等,心中可有大明律法?若是你那主家,叫尔等刺杀本部院,扯旗造反,尔等也是受人之命,不得不从吗?”岳肃怒声问道。
这番话,问的一众恶奴是无从作答。有那伶俐的,只是嚷道:“大人,要是让我们刺杀大人,我们是万不敢啊。说是扯旗造反,我等更没有那个胆量。求大人开恩啊……”
“我看不见得吧!你们都敢官兵,实打实的造反,且随同主家,前来巡抚衙门滋事,若不严惩,他人争相效仿,任人都敢对抗官军,失败之后,只托言受他人之命,我大明王法何存?”岳肃说到此,声音变得异常严厉起来,怒声说道:“本部院奉命巡抚河南,持尚方宝剑,可便宜行事。今日擒获对抗官军,形同造反之辈,不杀难以警效尤。左右,将这班造反之徒,就地正法!”
洛阳城里,又是王爷,又是国丈,还有一大帮心怀叵测,要看热闹的人,今天的事,要不严惩,杀一杀对方的气焰,难保以后不会发生类似之事。要知道,王府抢粮之时,也就岳肃不再现场,要是他在,那些王府卫队,他能全都给砍了。可以说,若是那时杀了王府卫队,估计今天,那些国丈府的恶奴,就没有一个敢上的了。
此言一出,一众恶奴是纷纷求饶,那些跪在后面的看热闹之人,皆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这真是‘岳剃头’啊,这么多人的脑袋,是说砍就砍。”
左右的护军,那可不含糊,尤其是那些刚刚被恶奴打的那些,现在也都跟着爬起来,从同伴手里接过兵器,去寻找刚刚打过自己的人。
岳肃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上百名恶奴,现在全被按跪在地,护军也做好架势,就等着岳肃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岳肃岂会含糊,见做好准备,当时喝道:“行刑!”
“是!”……
众军答应一声,随后便听到一连串地“咔嚓”之声,一颗颗脑袋,纷纷滚落到地。
见真的动手,看热闹那些人,那真是后悔跟着进来,一个个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有那胆子小点的,干脆把眼睛紧紧闭上。
恶奴全部被诛,岳肃连眼都没眨,径直向前走去,跨过一具具尸体,走到对面看热闹那班人前面。瞧着这些人,岳肃冷冷问道:“你们是进来做什么的呀?”
岳肃这话,问的众人是直起鸡皮疙瘩,现在已是冬天,可人人头上都在冒汗,没有一个敢出声回答。岳肃见没人答话,便道:“不会是跟着进来,要砸我这巡抚行辕吧。”
“不敢、不敢……”岳肃这话说的实在太重,这回众人可不敢不答,“小的只是进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岳肃冷笑一声,说道:“本部院看,你们看热闹是假,是纯心来看本部院的笑话吧。张中信明摆着是要搅闹巡抚衙门,尔等随同进门,便是附逆,今日念在属于初犯,不予过分追究,每人杖二十,以儆效尤!”
杖二十,还叫不予过分追究。
这些人现在的肠子都悔青了,但摆明着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是自认倒霉,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随后,就见岳肃喊来四十名差役,手持大板,到门口站着,凡是看热闹的,出门前一人赏二十板子再走。
进来这些人,有的是本地士绅,有的是随同的家奴,有的就是王府、官宦的家奴,多少也是有点身份的。可惜现在,看到岳肃你威严,谁敢多说一句,更是连命都不敢报,老老实实地排队领板子。进来的人中,也有一些百姓,这帮人都是胆比较大,进来凑热闹,想看看情况,回家之后,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吹吹牛。结果却是这个结局,不过这些人却也不太后悔,不就二十板子么,挨完之后,可以好好回去吹一下,告诉别人,自己是何等的英勇,冒着挨板子的危险,去看岳大人如何惩治国舅。
在行辕外不敢进去的,此刻看到门口开始排队打板子,心里暗自庆幸,还是自己心眼多,没进去找揍。被打完的人,灰溜溜地一瘸一拐走出来。这些人一出来,马上就有人迎上去,寻问里面的情况如何,那些士绅、家奴哪有脸多言,抱着脑袋,挤出人群,连忙逃命。倒是那些被打的草民百姓,出门后则是生龙活虎,口沫横飞的传讲,说岳大人何等威武,轻而易举地将国舅制服,将全有恶奴的脑袋一并砍了。甚至有的人,在官兵砍人的时候,都是紧紧闭着双眼,可出来演讲时,仿佛杀人之时,他是亲眼盯着,说的那是活灵活现。
这等事,那是一传十、十传百,没出一天,整个洛阳全都知道了。而且还是越传越邪乎,有的说那岳大人大喝一声,就把国舅爷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直哆嗦;还有的说,岳大人只一嗓子,就将国丈府的恶奴吓死一半,余下的人也是瘫软在地,不会动弹。
总而言之,是越传越夸张,待到几日后传出洛阳,更是被夸大的没有边际。小民百姓为岳大人的壮举而欢呼,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更是闻风丧胆,有的甚至一听到岳肃的名字,就开始发抖。
还有那说书的先生,经过加工,将此事编为十回,四处传讲,所讲内容,不仅惊险万分,同样也是精彩异常,深受百姓好评。可以说,只要有讲这段书的,说书人马上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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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二打张国舅
('不提外面继续打板子,岳肃让人清理尸体后,返回大堂。
张中信、施凤、吕道吉三人别看是押入大堂的,但外面的情况怎会不知,现在脸都吓青了,浑身上下直打哆嗦,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三人还是有信心不会被杀头的,张中信仍是自恃自己是国舅,施凤与吕道吉则是认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充其量跟外面看热闹的人一个待遇,挨二十板子罢了。
岳肃坐回公案之后,微笑地看着堂下三人,说道:“国舅爷,你的案子,咱们也得说一说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张中信是被按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岳肃,鼓足勇气说道:“岳肃,你无故杀死我家仆人,还让本国舅跪在你面前,你难道就不怕国法制裁,皇上降罪吗?”
岳肃仍是微笑,说道:“你带同府上恶奴,对抗官军,意图造反,是罪一;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府是罪二;这两项罪名都是掉脑袋的罪过,本部院现在就算是将你的项上人头呈到京师,也是依法办事,令人说不出二话。你现在还敢在本部院面前将国法,你就不怕本部院先以国法办了你!”
说到此,岳肃指向一边的三口铜铡,大声说道:“这御铡三刀乃是皇上钦赐,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张中信,你身为外戚,受皇上隆恩,却不知感恩戴德,以图报效,反目无国法,恃宠而骄。先是抗旨不遵,后又阴养死士,对抗官兵,搅乱巡抚衙门,意图造反。来人啊!龙头铡伺候!”
一听说岳肃要抬龙头铡,铁虬兴奋的差点没叫出声来。虎头铡、狗头铡他是经常使用,而龙头铡却连碰都没碰过,今天大人要用龙头铡,他也想体会一把,铡国舅是什么滋味。
指挥差役,将龙头铡搬到阶下,就放置在张中信的面前。
张中信一见龙头铡搬来,身上汗毛直竖,冷汗瞬间将内衣浸湿。他强打精神,咬牙说道:“岳肃,我可是当今国舅,皇后的亲哥哥,你敢铡我?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那?告诉你,我妹妹正值皇上宠爱,只消他说上两句枕边风,就要你人头不保!”
岳肃这人,那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在这大堂之上,他就是权威,不容任何人违逆。皇上那句“龙头铡不可轻用”这句话,他是时刻牢记于心,原本他将张中信提到堂上,并没想取他性命,只是想好好教训一顿。若是张中信态度老实,磕头求饶,重打一顿,然后上奏给皇上,交由皇上发落,也就是了。
但现在,张中信非但没有认错之意,反而出言恐吓,正好触了岳肃的忌讳。这要不来点真格的,别人还以为自己当真怕了这个国舅。只见岳肃现在是暴然而起,抽出火签,大声喝道:“你真当本部院怕了你这个国舅不曾。开铡!”
龙头铡旁边的铁虬,一把扯掉盖在铡刀上的皇缎子,跟着拉开铡刀。随后,冲着差役叫道:“把人给我拉上来。”
边上的差役,也都知道这是国舅,心中兀自害怕,要是把国舅铡了,那可就要出天大的乱子,大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那不好说,但是动手的人,估计是必死无疑。
可在大堂上,谁又敢不遵命,尤其是看到岳肃刚刚杀了那么多人,一旦抗命,不动手,可能就得被上面的大人先铡了。
几名差役略一犹豫,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抬起张中信,按到刀口之下。张中信万没想到,岳肃敢动真格的,人被按到龙身之上,吓得屁滚尿流,小便直接失禁,尿的满裤裆都是。连忙喊道:“岳大人,岳少保,我知罪、我知罪……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大人饶我一命……我保证以后循规蹈矩……不出家门半步……大人饶命呀……”
一边说,张中信是一边痛哭流涕,这倒还真不是装的,那是真怕死啊。
张皇后的好处,岳肃也有耳闻,当真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现在要是真将他亲哥哥铡了,难免会让自己和皇后结出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但眼下已经被逼到开铡,这火签若是不落,定当被人耻笑。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外面突然有喊道:“大人,圣旨到!”
一听说有圣旨到,岳肃连忙让人将张中信等人押到一边,吩咐在大堂摆置香案,并叫人去请传旨之人。
奉命前来传旨的,仍是刘名果。刘公公带着大汉将军,本欲去开封传旨,在黄河边遇到刚刚发放完寒衣的邹佳仁等人,于是在邹佳仁与罗振强的陪同下,赶到洛阳。
去知府衙门打听到巡抚行辕所在,由施桐陪着,是立刻赶来,没想到刚至街口,就看到那里挤满了人。略一打听,得知里面情况,刘名果是吓了一跳,生怕岳肃一怒之下,杀了张中信,连忙吩咐驱散人群,大喊圣旨到。
士兵清开道路,刘名果快马来到行辕门口,都不等里面说请,直接跨步抢了进去。进门先是看到差役在打板子,跟着又看到护军清理尸体,越看他越是心惊,小跑般来到大堂门口,正好看到岳肃绕出公案,向门口走来。
不等岳肃说话,刘公公先左右瞧了一眼,当看到张中信没死,悬着的心才落下。随后说道:“小的给岳少保请安。”
“刘公公安好。”岳肃一拱手,说道:“听闻公公前来传旨,未曾远迎,还请恕罪。现本部院已将香案摆好,只等宣旨。”
“岳少保客气了。等外面的人都进来,小的这就宣旨。”
说话间,邹佳仁、罗振强、施桐、厉浩荃等人与随行的大汉将军全都来到堂上。别人还好说,只是一进门就看到儿子跪在一边,吓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心中暗骂,“小兔崽子,那岳肃也是你能惹的,我一天是避之惟恐不及,你竟然还给人家送上门了。”
心里骂着,脸上却满是堆笑,先给岳肃行礼,“下官参见岳大人。”
“免了吧。”岳肃一摆手,说道:“圣旨到此,诸位大人都在,那就随同本部院一道接旨吧。”
一众官员,以及岳肃的手下,全都走到岳肃身后,只听刘名果大喊一声。“河南巡抚、少保岳肃接旨……”
“臣岳肃接旨!”岳肃说着,直接跪倒在地,身后众人连忙跟着一起跪下。
随后,刘名果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保岳肃,奉旨巡抚河南,赈灾济民,为国分忧,居功甚伟,朕心甚悦。爱卿已经离京数月,朕甚是挂念,现‘肃德宫’落成,更令朕睹殿思人。经皇后提醒,特旨召爱卿回京过年,赐宴‘肃德宫’,望爱卿领旨后,速回京师,与朕团聚。钦此!”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岳肃听过圣旨,心中是感动不已,没想到皇上如此厚待自己,时刻想念,还邀自己回京过年,赐宴招待。圣旨还提到这是皇后的意思,可现在自己却要铡皇后的哥哥,届时如何面对。心中两难,跟着又纳闷起一件事来,就是旨意中提要的‘肃德宫’。故宫,岳肃是去过的,从没听说有这么一个宫殿,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说明朝的紫禁城和清朝的不太一样。
岳肃身后众人,也跟着山呼万岁,此刻的这些人,对岳肃那是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这是什么样的恩典,快过年了,皇上都惦记,让他回京过年,还要赐宴。单就这份殊荣,怕是普天下的官员,这辈子都享受不到。
刘名果圣旨交到岳肃手中,并将他扶起,笑呵呵地说道:“岳少保,皇上对你实在恩重如山,时刻想念,在宫里,小的就时常听到陛下提起大人,恨不得相见。眼瞅着快过年了,皇后娘娘看皇上闷闷不乐,总是思念大人,所以想出这个法子,为圣上分忧,召大人回京过年。大人可要快点安排行程,不要让皇上久等。”
“陛下对臣的恩情可谓山高水深,肃即便鞠躬尽瘁,也难报万一。现皇上下旨召臣回京,臣怎能不旨到即行。对了,刘公公,刚刚听旨意上说,陛下要赐宴‘肃德宫’,不知这宫殿……”
岳肃说出心中疑惑。
刘名果微微一笑,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在离京之前,您曾给皇上一个宫殿的设计图,后发内帑修建。皇上的工程,小的们自然要尽心,现在已经落成。皇上让大家伙取名字,结果都未能让皇上满意,那天小的斗胆在皇上面前说这宫殿既是岳少保设计,不如就叫‘肃德宫’,以示皇上对大人的恩典。没想到,皇上听了小的的建议,就立马准奏,将此宫取名为‘肃德宫’。”
“原来是这个来头。”岳肃连忙跪下,冲北磕头,“肃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器重,终其一生,必效犬马之劳,定不负皇上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下跪,铁虬、厉浩荃等一众手下,都连忙跟着再次跪下,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倒好,邹佳仁、刘名果等人要是不跪,还显得大不敬了,只得再跟着跪一次,山呼万岁。
大礼之后,岳肃起身,刘名果跟着站起,小声说道:“岳少保可否借一步说话。”
岳肃不明其意,但仍是点头,同刘名果走到一边。随后,就听刘公公小声说道:“大人,听说您拿了国舅爷。”
岳肃点点头,小声道:“没想到公公也知道这事了。”
“我只是刚刚才辕门外听说的,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刘名果小声说道。
“我已经龙头铡提出,公公若是晚到一步,张国舅便人头落地。”
听了这话,刘名果是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来的及时。小声说道:“皇后刚刚诞下龙子,甚得皇上宠爱,不过小的也了解大人的秉性,执法如山,绝不姑息养奸,看人情面。但铡了国舅,事情闹得太大,眼瞅快要过年,陛下又召大人入京,好好的喜事,要是见血,恐不吉利。小的以为,不如回京时,就将国舅押赴进京,交由陛下处置。这一来,大人威名不坠,又全了皇后的脸面,与皇上的君臣情谊,不知您看如何?”
刘名果的话,也算是苦口婆心,他非阉党中人,自然不会幸灾乐祸,坐视不管。而且,他还存了个心思,那就是自己要想飞黄腾达,必须和岳肃搞好关系。当今朝局形势他看的清楚,魏忠贤与客印月甚得皇上宠信,大权在握,东林的覆灭,是早晚的事,也就那些书呆子看不明白。想与阉党抗衡,唯一之人就是另外一个深受皇上宠信的岳大人,抱住这课大树,起码可保证在风雨之下,屹立不倒。
虽说岳肃执法如山,是个直肠子,但也不缺心眼,刘名果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其实,早在当初杀法觉的时候,他就听了刘公公的劝,没有将客氏与法觉的奸情一并上奏,从而没将乱子闹大。现在刘公公再次劝说,岳肃深感有理,说道:“多谢公公提点,既如此,那就按照公公的意思办,暂且不杀张中信,将他押回京师,交皇上发落。”
“大人英明。”刘名果拱手说道。
确定了不杀张中信的方针,把他带回京师,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那就不是岳肃了。
岳肃再次回到公案后落座,吩咐搬过椅子,请诸位大人坐下。然后大喝一声,让人将张中信提押过来。
张中信现在就似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跪到阶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岳肃冷笑一声,喝道:“张中信,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求大人开恩,饶过小的一命……”张中信哭求地说道。甚至都不敢自称本国舅了。
“知罪就好。且将你所犯之罪,一五一十,供将出来。”岳肃厉声说道。
“小的辜负君恩,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此罪一。带人对抗官兵,擅开查封之地,此罪二。恃宠而骄,带人搅闹巡抚行辕,此罪三。”张中信老实地说道。
“算你老实,来人啊,让他签字画押!”
杨奕山拿来供词,让张中信签字画押。画押完了,就听岳肃说道:“张中信身为外戚,罔顾皇恩,知法犯法,罪不可恕。依律当枭首示众,但本部院刚接陛下圣旨,大喜之日,不便轻动刀兵,故网开一面,暂不行刑,随同押入京师,听由皇上发落。然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责八十,押入大牢!”
“是!”两边差役见不杀了,悬着的心也就落定。至于说打板子,那也算是轻车熟路,毕竟上次在顺天府大堂上已经打过,打了也是白打,就不差再打一次了。
将张中信按倒在地,“噼里啪啦”一顿板子,只打的国舅爷哭爹喊娘,却也不敢再辱骂、恐吓。
打完之后,差役将人押下去,关入临时大牢。又听岳肃再次喊道:“把另外两个给我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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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张襄的死因
('大面的岳肃一发话,两边差役吆喝一声,将施凤、吕道吉押到阶下跪着。施桐看到儿子,却也不敢相认,老实地坐在一边,看岳肃是如何发落。
岳肃现在又变得和颜悦色,说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小的施凤。”[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小的吕道吉。”
这二位倒也识相,不敢报出家长的姓名来。可岳肃那是不糊涂地,笑呵呵地道:“你们二人衣着光鲜,且又能和张中信站到一处,想来家中也是有些背景的吧。本部院懒得去问张中信,你们两个自己说了吧。”
话说的很明白,你们要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找张中信核实。被岳大人发现说谎,据说还没人能讨到好果子吃。
见岳肃说了这话,施桐认为还是主动交待的好,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启禀大人,那施凤是下官家的小犬。”
“原来是你儿子。”岳肃冷冷瞥了施桐一眼,又冷道:“真是教子有方呀。”
这年头讲究养不教父之过,儿子犯事,当老子的,或多或少会受到牵连,尤其是当官的,起码要担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这罪名也是可大可小,小的话,斥责两句也就算了,大的话,罢官去职都有可能。
施桐听出岳肃口气不善,哪里还敢怠慢,干脆直接跪了下去,苦着脸说道:“求大人恕罪,下官日后定会严加管教。”施大人还是比较了解岳肃的,知道有错就得承认,还得卑躬屈膝,这样才能保住乌纱。否则的话,以巡抚大人的脾气,直接给按个罪名,罢去官职,都未必可知。
“好了,回一边坐着去吧。”岳肃摆了摆手,施桐这才如释重负,爬起来回到椅子上坐好。这时,又见岳肃指着吕道吉说道:“你呢?”
“小人的义父是监军太监石公公。”吕道吉小心地答道。可以说,要是换做平时,别人问他老子是谁,他肯定会趾高气扬的告诉对方,同时还得恐吓两句。但现在,他可没有以前的派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那义父,在‘岳剃头’面前都跟孙子一样,避之还唯恐不及。自己这个干儿子,就更不用提了。
“原来是石温的干儿子,我说的么……”岳肃淡淡地问道:“你们两个随张中信到此所谓何事呀?不要以为本部院的脾气很好,如敢隐瞒,定严惩不贷。”
在场众人,还没有人认为岳肃的脾气很好,‘岳剃头’的脾气要是好的话,也就不叫‘岳剃头’了。
施凤与吕道吉对视一眼,二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小人……是进来看热闹的……”
先前那些进来看热闹的,每人赏了二十板子,他俩现在已经断定,想全身而退是没有可能了,也想着挨二十板子,就此作罢。
“看热闹,我看是打算看本部院出丑的吧?”岳肃眉毛一掀,把眼一瞪。施凤和吕道吉见岳肃瞪眼,吓得小心肝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连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就是、就是……进来瞧瞧……”
“尔等这派胡言,还想糊弄本部院吗?不要以为你们的心思,本部院不知道。本部院且问你们,张中信带人对抗官兵,擅拆查封之事,你二人为何一不阻止,二不劝说,三不出首举报,反而跟着附逆前来,用心何在?”岳肃厉声说道。
“小的……”岳肃这番话甚是厉害,问的二人是哑口无言。两个小子,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二人回答不上来,那就让本部院来替尔等回答吧。你二人这是抱幸灾乐祸之心,惟恐天下不乱,似这等小人之行,若不严惩,日后定当酿成大祸。倘在圣旨到来之前,本部院定斩尔等首级,以儆效尤,但今日杀伐过重,姑且免尔等一死。来人啊,杖责八十,丢出辕门外示众一天,以警后来!”
一声令下,两旁差役上来,把施凤、吕道吉按爬到地上,扒掉裤子,抡起板子是一顿狠揍。直打的二人是哭爹喊娘,连声求饶。
施桐在一旁看着,是心疼不已,可也没有胆子去跟岳肃求情。只是在心中一个劲地暗骂。
行刑完毕,二人已是奄奄一息,岳肃又说道:“施大人,今日之事,你也转告石温一声,望你二人日后,严加管束,如有下人,连你二人一并治罪。”
“是、是……”施桐急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下官谨记,回去之后,定当严加管教,万不会再出类似之事。”
岳肃点点头,不再理会施桐,将手一挥,说道:“将二人丢出辕门示众,申时不过,不得离去。”
“是!”差役答应一声,将施凤、吕道吉拖出大堂,丢出行辕之外,又着人专门看守。
处置完这二人,岳肃再次说道:“将张荣拉过来!”
张荣刚刚因为顶撞岳肃,出言威胁,已经被打了八十打扮,疼得是死去活来。此刻被拖到阶下,人已无法跪着,只能趴在地上。岳肃瞧了一眼,冷冷说道:“张荣,你先前不是跟本部院说,让本部院识相一点,否则等你家国舅爷到了,我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么。刚刚你家国舅爷也来过了,本部院还是坐在这大堂之上,接着审你。你还打算搬出谁呀?”
适才张中信被打,张荣是看在眼里,现在心中除了畏惧就是畏惧。眼前的大人,明显是横竖不吃的主,若再行顶撞,还不得被活活打死。他哪还敢多说半句,颤颤巍巍地说道:“小民不敢……”
“谅你也不敢!”岳肃大声喝道:“本部院现在问你,十一月十三日,惜月去找你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如再敢托言狡辩,休怪本部院让你将巡抚衙门的刑法,挨样尝上一遍!”
张荣年纪不轻,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刚刚的八十大板,就差点将他打死,一听岳肃说还要动刑,如何敢再行狡辩,只得如实说道:“小的愿招。”
“如此最好,说吧。”岳肃冷冷说道。
“惜月那日来找小人,是要勒索小人白银一万两。”张荣如实说道。
“一万两,她倒是敢开口呀。想来,你也是有很大的把柄落入她的手中了。赶紧全都说了,不要浪费本部院的时间。”
“是,大人。”事到如今,张荣无可隐瞒,如实说道:“事情要从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说起……”
原来,张家是在去年年末新近开的赌坊,对这一行的门道还很不了解,张荣也是半路出家,知之甚浅。龙门会的盘口,他更是第一次接触,貌似胜负是明摆着的,所有人都看好东明书院赢,注码也都押在东明书院身上。张荣本不想开龙门会的盘口,可城里的赌场都开,自己这边要是不开,大好的生意被人抢了不说,估计日后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赌,所以硬着头皮,接下所有买东明书院赢的赌注。到了龙门会开始前的第三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是龙门书院的人,自称名叫梁茂生,说自己有个法子,能让东明书院落败,不过要给他一千两银子,作为酬劳。张荣接了十万两银子,买东明书院赢的注码,生怕给主家赔钱,也是病急乱投医,便一口答应下来。
梁茂生告诉张荣,自己曾在古董店看到一柄八宝鸳鸯壶,壶内有机关,可以装两种酒,是宋朝襄阳王留下的宝物,要价三千两。只要买了此壶,壶中加上少许泻药,给东明书院第一才子张襄喝了,比试前令他拉的脚软无力,到时定然落败,东明书院没了张襄,肯定会输。
张荣觉得少许泻药也不会致人死地,还不会被发觉,便答应下来。打听到龙门会前一天,会有士绅请东明书院的人饮酒,而且还在留香阁堂子,惜月是张襄的相好,必然到场坐陪。于是花两千两买通惜月,风尘女子爱慕金银,也就答应。谁曾想,泻药竟然变成毒药,张襄在龙门会当日中毒身亡。因为岳肃怀疑到那日张襄是饮酒中毒,派人提审,惜月担心被查到,便来勒索张荣白银一万两,准备拿钱跑路,如果张荣不给,她便扬言拿着鸳鸯壶出首告发。张荣逼于无奈,认为还是杀人灭口来的干脆,就派人以嫖宿之名,杀害惜月,将鸳鸯壶偷回。
张荣所说之言全部属实,但有一件事,他却并不知情,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事,定是要后悔死。那就是,即便他不这么说,最后东明书院也会落败。因为另外的十家小赌坊,已在龙门会之前,每家摊派五千两银子,凑成五万两送给福王,由福王出面,令东明书院一定要输。运生赌坊是张国丈的产业,福王也没好意思找他要钱,所以张荣并不知情,一直以为是没有了张襄,东明书院才败给的龙门书院。其实,东明书院才子众多,即使没有张襄,也轮不到魏翰铭独占鳌头。
听完张荣的讲述,岳肃马上问道:“那八宝鸳鸯壶与杀死惜月的凶手现在何处?”
“回大人,八宝鸳鸯壶尚在赌坊,我的房间的柜子里,至于那杀手,已经收钱离开洛阳。这人外号叫白狼,不是本地人氏,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张荣如实说道。
“铁虬,你现在带人去一趟运生赌坊,再次将赌坊查封,搜出鸳鸯壶呈到堂上。”岳肃直接下令。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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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回京
('铁虬带人离去之后,岳肃又让张荣说出白狼的相貌特征,再叫留香阁的对证,两下相吻合,便画影图形,张榜通缉。同时,又问清梁茂生的相貌,这才看向施桐,说道:“施大人,本部院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张荣刚刚所说的龙门书院梁茂生,你可听到。”
施桐起身说道:“下官听到。”
“你现在立刻带人,前去龙门书院锁拿,将其带到巡抚行辕。厉浩荃,你陪着施大人一起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下官遵命。”
施桐不敢怠慢,与厉浩荃立刻离开行辕,召集差役,前往龙门书院拿人。至于说还晾在行辕外示众的儿子,哪还有心思去理会。
过不过久,铁虬先行回来,将搜出的八宝鸳鸯壶上呈岳肃。岳肃问明机关所在,略一试验,果是如此,壶内有夹层,能装两种酒。只是现在酒壶已空,并无原来的毒酒。
岳肃拿着酒壶又研究片刻,说道:“听你刚才所言,下在里面的是泻药,为何会变成毒药呢?而且,龙门会当日,本部院也在现场,并未看到张襄有脚软的迹象,你且说说,这是为何?”
“回大人的话,梁茂生当时见小人答应,就从怀中一包药粉,说这是已经准备好的泻药,让小人投入壶中即可。小人也是糊涂,只当是泻药,买回八宝鸳鸯壶后,便听从其言,将药粉投了进去,然后买通惜月,把壶交给她。至于说,他是怎么将酒壶带到望月楼的,小人实在不知。”张荣如实答道。
八宝鸳鸯壶的外观,和普通的酒壶,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也是此壶的好处,不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使用,不会引人察觉。张荣说的真切,岳肃料想是实言,看来一切的真相,只要等拿获梁茂生归案,即可水落石出。
然而,事情却没有岳肃想的那么顺利,等了许久,施桐与厉浩荃终于回来,跟随他俩同来的,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者,这长者岳肃依稀见过,好像是在龙门会上。
施桐来到阶下,躬身说道:“大人,下官去捉拿梁茂生时,他已然不在,下官只能将龙门书院的院士先行带来,由大人问话。”
跟着,他身边的长者躬身说道:“老朽龙门书院院士沈培祯参见大人。”
“人不在了?”岳肃心头一沉,瞧了三人一眼,说道:“施大人,辛苦了,先到一边坐着吧。厉浩荃,你也退到一边。”
“谢大人。”施桐回位坐好,厉浩荃站到一旁。就听岳肃再次说道:“沈院士,你们龙门书院确有一个名叫梁茂生的吗?”
“确有一个。”沈培祯躬身说道。
“那人年纪多大,相貌如何,有何特征?家住何处,你可知道?”岳肃出言问道。
“回大人,梁茂生二十六岁,身材中等,皮肤略黑,特征就是眼睛比较大。家住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沈培祯如实说道。
他所描述的特征,倒是和张荣说的一样。要知道,张荣也是干练的人,不至于对方随便报上一个姓名,就轻易相信,他是悄悄派人查了梁茂生的底细,确定是龙门书院的人之后,才给的银子。
还有一点要说的,那就是这个郑州府中牟县官渡镇,就是三国时官渡之战时的那个官渡。
既然两下确定,龙门书院的这个梁茂生就是张荣所说的梁茂生,岳肃马上问道:“他现在不在书院,那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是前天告假,说家中来信,老母病重,身边无人照顾,要回家侍奉老母。我当时准了假,让他回家,他是前天申时走的。”沈培祯说道。
岳肃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施桐,说道:“沈院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人便是毒害张襄的主谋,案子发生在你的地面,此事就着落到你的身上,立刻前去缉拿。本部院克日便要返京,在回来之时,要是见不到人,定治你一个懈怠之罪!”
“下官遵命。”施桐又赶紧起身答应。
正这时,门外有护军前来禀报,说国丈太康伯张国纪与太康夫人在门外求见。儿子带领的恶奴进入巡抚行辕后,全被砍了脑袋,这事已传的满城风雨,张国纪怎能没有耳闻,就连他那老婆,也听说这事,甚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吵着嚷着要去巡抚行辕看看。
夫妻二人带着扈从来到行辕,指名点姓要见岳肃,说是求见,那是护军客气。岳肃知道对方的来意,来人毕竟是国丈,出门迎接,也是必然的,传令大开中门,带着堂内官员,出辕门迎接。
来到行辕门首,只见一身穿伯爵袍服之人在扈从的簇拥下,站于门前,在他的身边,还有老熟人太康夫人。岳肃一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国丈与太康夫人,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一旁的邹佳仁、罗振强等人,显得要比岳肃谦卑地多,一个个都是躬身行大礼。这也是官职原因。
张国纪冷哼一声,说道:“岳少保,免礼吧。”说完,抬腿别往里走。
岳肃也是客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陪同张国纪与太康夫人来到大堂。让人搬过椅子,请二位在上手落座,自己则在主位相陪。等到其他人也坐定之后,便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听闻小儿来到府上,怎么不见踪影,不知现在何处呀?”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国丈,国舅爷犯了点案子,现已被关入大牢。本部院克日回京,欲将他交于皇上发落。”
“什么?被你关入大牢?”一听岳肃之言,不等张国纪开口,太康夫人登时就火了,指着岳肃,大声骂道:“岳肃,反了你了,凭什么将我儿关入大牢,你有这个权利吗?赶紧将人给我放了,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岳肃一拱手,客气地道:“本部院持尚方宝剑巡抚河南,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自然有这权利。”
“你……”被岳肃这一句话顶的,太康夫人马上便无言以对,但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蛮不讲理。眼看着她就要发飙,却被张国纪拽住,跟着就听张国纪说道:“岳少保说小儿犯了点案子,不知是什么案子,惹得少保打发雷霆之怒,要将他绑缚京城,听皇上发落呢?”
岳肃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杨奕山,说道:“重岳,将国舅爷的口供,念给国丈与太康夫人听一听。”
“是,恩师。”杨奕山站起身来,拿起供词,念道:“国舅张中信自陈,辜负君恩,抗旨不遵,在闭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此罪一。带人对抗官兵,擅开查封之地,此罪二。恃宠而骄,带人搅闹巡抚行辕,此罪三。此三项罪名,皆是杀头之罪,上有国舅爷亲手画押,铁案如山。”
念完,杨奕山从容地坐回椅子上。
听完这番话,张国纪没再出声,思量半晌,竟站起身来,说道:“本爵告辞了。”
见老头子要走,老太太可不干了,连忙说道:“走什么走,儿子还没要出来呢?”
“没听岳少保说,要绑咱们儿子进京请皇上发落么。咱们也进京过年去,你也有日子没见过皇后了,进宫叙叙旧。”张国纪多少还是知道点岳肃的秉性的,眼下的局面,绝对要不出儿子,为今之计,只能要女儿帮忙。他的这句话,看似说给妻子听的,其实也是说给岳肃听的。意思是告诉岳肃,咱们走着瞧,进京之后,我们就去找皇后,到时看皇上向着谁。
岳肃站起身来,说道:“那下官恭送国丈。对了爵爷,贵府家奴因为对抗官军,已全被枭首,尸体尚在本部院这,不知爵爷是否要领回。”
“哼!不必了!”张国纪冷哼一声,带着妻子,拂袖而去。
送走张国丈,岳肃又和堂上官员交待一番,言明自己要奉旨回京,尔等做事不得怠慢,尤其是黄河岸边百姓们过冬问题,全部交托给邹佳仁,这才散会,让众人离去。并上奏朝廷,将张中信一事,如实汇报。
接下来的日子,岳肃开始安排回京日程,并派人去偃师县,寻问金蝉,伯爵府现在可有什么异动,暗访温亭松的情况有何进展。金蝉的回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岳肃心中暗想,或许这是因为自己的兵马还驻扎在偃师城内,张家忌惮,所以不敢乱动。于是,他假意召回金蝉及一百护军,暗地里又让金蝉在偃师县内租了两所宅子,继续盯着张府,并在周边接着查找有谁认识温亭松。殷柱、李忠现已带着一班镖客赶来,全被安置到偃师县,与金蝉汇合。
因为这些人不能回去过年,岳肃赏了三百两银子,让他们好好留在偃师。童胄那边,也是如此,暂时仍旧驻扎开封,也赏了银子。
一切安排妥当,岳肃带着铁虬、厉浩荃返回京城。女眷们自然是跟着的,连沐天娇也表示,要进京城瞧一瞧。国舅爷与张荣当然也要一并带着,张荣的案子也没了解,人不能留下,押着上路,反正顺天府也有大牢。
离开洛阳,先后慰问了黄河两岸的百姓,百姓们见到岳大人是热烈欢呼,甚至有的人家,竟给岳肃建了生祠。不过岳肃告诉他们,不必如此,自己还承受不起。
腊月中旬,岳肃终于回到北京。他的仪仗,走的速度自然比较忙,张国纪夫妇,则早在三天之前,赶到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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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熊廷弼
('岳肃的奏折,比岳肃与张国纪进入京城的日子都要早。奏折先行到了内阁手中,若是往常,内阁定是要写上处理意见,不过这一次,是一个字也没写,直接送到司礼监。事关国舅,一半是国事,一半是家事,岳肃自己找麻烦,叶向高何必跟着参合。
魏忠贤接到奏折,则是沉思良久,借助这件事,用来打击皇后倒是不错,但是前几日魏广微入阁,掀起不小的波折,惹得东林党甚是不满,也就仗着皇上坚持,才让魏公公得逞。眼瞅着快过年了,皇上的心情,尚算不错,自己要是胡言乱语,给皇上填堵,可不是一件好事。再怎么说,魏公公眼下还没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最后,他还是决定,学习叶向高,把球踢给皇上,皇上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是好是坏,都是你岳肃担着。奏折呈给皇上,朱木匠并没有马上表态,暂且告诉留中。
这等事传的最快,没出半天,就传进了坤宁宫,在天下人都以为张皇后会凤颜大怒的时候,她却心平气和,没表示任何态度。就连皇上晚上去坤宁宫过夜,张嫣也是只字没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她没有提,但是就寝的时候,朱木匠却开口了。
“爱妃,今天收到岳爱卿的奏折,弹劾国舅三大罪状,一是抗旨不遵,二是带同恶奴对抗官军,三是恃宠而骄,搅闹巡抚行辕。这三项罪名都是死罪,朕曾赐给他龙头铡,即便遇上不法的皇亲国戚,也可先斩后奏,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请朕定夺。国舅是你的亲哥哥,好生令朕为难呀。”朱木匠拉着张嫣的手,语气柔和地说道。
“陛下,兄长持宠而娇,犯下不赦之罪,有负君恩,臣妾实在无地自容。岳少保执法如山,没有先斩后奏,已甚是顾全臣妾颜面,臣妾哪敢再行向陛下讨恩典、求皇上宽恕。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圣裁,臣妾断无半句怨言。”张嫣虽说贤良淑德,可也没有到大义灭亲的地步,这么说,只是她的精明之处。如果讨恩典,定然落人口实,魏忠贤和客印月都在那里盯着呢,稍有差池,牵连更大。如此说话,反而会博取皇上同情。
她的想法一点也不错,果然,朱木匠的语气更加温柔,“爱妃,你处处为朕着想,反而令朕惭愧。原本朕以为,你听了这话,一定会哭求于朕,宽恕国舅,可你却大义凛然,不愧母仪天下,朕不如你呀。国舅终归是你的亲哥哥,杀了他,卿定是痛心难过,想卿刚刚诞下龙子,身体违和,怎能再受此打击。要不这样吧,免他死罪,严惩一番,也就是了。爱妃意下如何?”
“臣妾多谢陛下怜爱。只是如此,妾恐落人口实,会有人说后宫干政,混淆君听。”张嫣说道。
“管他呢,朕是皇上,生杀之权还在朕的手里。就这样定了,廷杖二十,发刑部大牢蹲上两个月,然后再令他闭门思过。”朱木匠这个人,很少拍板拿主意,但是他坚持的事,很少有人能够改变。
圣意并没有立刻明诏颁发,因为朱木匠想等岳肃回来,跟他再合计一下,看岳肃的意思。
张国纪和太康夫人早岳肃三天进京,进京之后,太康夫人便请旨觐见皇后,旨意马上批下,进宫之后,少不得跟女儿哭诉,请女儿找皇上做主,严惩岳肃。
张嫣只是虚以委蛇,表面上答应,等将母亲打发走,跟皇上连提都没提。
岳肃终于进京,进城之后,先回顺天府落脚,张中信与张荣暂押大牢,然后入宫面圣。
还是在养心殿,君臣二人再度见面,先是一叙阔别之情,朱由校又让岳肃将巡抚河南的经历讲给他听。岳肃像讲故事一样,把自己进入河南所办的事,一五一十讲给皇上听,什么强征粮食,城外济民,巧破斩龙帮,大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抄家以资赈灾,偃师县遇刺,洛阳城断案,皆说的是绘声绘色,精彩之处,令朱木匠是连声叫好。
等到岳肃讲完,朱由校再次问道:“爱卿,国舅现已提押回京,你打算如何处置?”
“陛下,国舅终究是皇后的哥哥,臣不敢妄加处置,一切还请陛下裁决。”这是一路之上,岳肃合计好的说辞。既然都把人押回京师了,自己在如何处置的问题上,还是一言不发的好。
对于岳肃没有说要杀、要砍,朱由校很是满意,微笑地道:“爱卿说的不错,让终究的皇后的哥哥,皇后诞下龙子之后,身体不是很好,若因这是,再影响了身子,朕觉得不太妥当。要不然这样,廷杖二十,发刑部大牢,关上一段日子,让他多吃些苦头,长点记性,然后再令他闭门思过。爱卿以为如何?”
岳肃明白,这是皇上事先准备好的处置意见,何必去与皇上争,当即表示同意。
就这样,刘名果再次大人去顺天府,狠狠地赏了张中信二十廷杖,后移交刑部大牢关押。
接下来的日子,皇上赐了许多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留岳肃在宫中陪伴。
正月初一,是皇上赐宴‘肃德宫’的日子,旨意上的时间是在晌午,抵达用餐,皇后也会出席。不过说来也怪,皇上竟还下旨,请郡主沐天娇一同前往。沐天娇虽说在进京后,给皇上呈了请安、拜年的折子,可按理说,最多是皇后接见一次也就足够,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召她去。
这事沐天娇也不太理解,但原因很简单,就是黔国公沐启元也给皇上上了份折子,内容很隐晦,表面上是拜年,稍微提了一句,“小女与岳肃同来京城,给陛下请安,还望陛下担待一二。”
这份折子呈给皇上之后,沐天娇的请安、拜年折子也到了,朱木匠干脆将两份折子,一起交给张嫣,令张嫣接见沐郡主。二人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转过天来,皇上就传旨,让沐天娇同岳肃一道前往,甚至连岳肃的妻子,提都没提。
岳肃一清早就收拾准备,刚到巳时的时候,门外通传,有人前来给岳肃拜年。岳大人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别的高官,在这几天都是宾客盈门,就他这顺天府,那是冷清的很,也就是自家人在家中自娱自乐,不过却也安逸、祥和。
听说有人上门拜年,岳肃反倒纳闷起来,问道:“来人可自报家门?”
差役答道:“来人自称姓熊,男的叫熊兆圭,女的叫熊瑚,只说给大人拜年。”
姓熊?岳肃还真不认识什么姓熊的人物,但大家大早上来拜年,总不能闭门不纳,当下吩咐,花厅奉茶。
岳肃自到花厅等候,不一刻功夫,只见一对青年男女走进花厅。男的能有二十四五的样子,身材挺拔,英姿不凡。女的能有二十上下,长得俊美俏丽。
二人来到花厅中央,不等岳肃开口,直接跪倒在地,“小侄熊兆圭,侄女熊瑚,给岳叔父拜年。”跟着,二人便说了一大堆拜年的话。
说完,又将拜年贴与礼物呈上。他俩送的,只是普通的四色礼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名贵,想来也是知道岳肃的秉性。
岳肃心中再次疑惑起来,这两个人的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怎么竟称呼自己为叔父。连忙说道:“二位快快请起,本部院与二位素未平生,何来叔侄之宜,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熊兆圭与熊瑚站起身来,随后就听熊兆圭说道:“家父与大人同殿为臣,故称大人为叔父。”
“哦?”岳肃再次一愣,在京任顺天府,也不是一两天了,满朝上下,大多都认识,还没听说有哪个姓熊,怎么今天冒出一个,和自己同殿为臣的呢?岳肃不解地道:“不知尊父大名?”
“家父姓熊,名讳上廷下弼,曾任副都御史,辽东经略,只是现在,已为刑部阶下之囚。”熊兆圭悲伤地说道。
熊廷弼!
听到这个名字,岳肃心头一震,似乎上辈子,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好像还是一个很能打的将领。不过熊廷弼都当过什么官,后来是怎么死的,岳肃却不清楚。他好奇地说道:“原来是熊大人的子女,不知二位到此找本部院所谓何事?尊父又是因为下狱的呢?”
这话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也是有原因的,人家都抬出父亲的名字了,自己总不能说不认识吧。于是,前边的那句话,就和久仰大名的客气话,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连他二人的老子都不认识,人家却来拜年,想必是有事相求。岳肃心里跟明镜一样,即说父亲在刑部蹲大牢,那肯定是求自己帮忙翻案之类的。
“回叔父的话,家父之所以入狱,全因前年经略辽东之时,与巡抚王化贞意见不合,才遭此祸。当时王巡抚主战,家父主守,家父认为鞑子骑兵彪悍,若主动出击,必然惨败,当年的萨尔浒之战,便是前车之鉴。而王巡抚不听家父之言,拥兵自重,将家父架空,妄图主动出击,建功立业,谁想去年正月,敌酋亲率五万人马,分三路向辽西进攻。渡过辽河,攻占西平堡。王巡抚调出广宁、闾阳的守兵去攻打后金军队,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同时后金方面派入广宁的间谍孙得功挑起了兵变,打开城门迎接后金军队。王巡抚狼狈逃出广宁,在右屯见到家父,请家父设法抵御鞑子。而家父因当初王巡抚不从其言、擅作主张之事,耿耿于怀,便幸灾乐祸,轻言嘲笑,随后也未殊死报国,尽守土之责,消极退入山海关。接着王化贞也退入关内,山海关以外的整个辽东完全被鞑子占领,消息传至北京,皇上震怒,将家父与王巡抚逮捕听候审理,后经刑部和大理寺的审判,处以斩刑,只是暂行并未行刑。家父虽然有罪,但当时情况,确实是无力回天,大人可以详查。家父入狱之后,唯有都察院副都御史杨大大代为说情,可皇上并未准允。小侄此次前来,是希望叔父,替家父说请,免其一死,侄儿感激不尽。”
说到此,熊兆圭与熊瑚再次跪下,重重地给岳肃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熊瑚说道:“家父一心忠于朝廷,其心可昭日月,现辽东局势仍然不稳,朝廷还属用人之际,家父在万历四十七年初任辽东经略时,曾令鞑子难越雷池半步,敌酋闻家父之名,心惊胆寒。如家父一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所以侄女斗胆,请叔父代为说请,饶家父一命,家父定当马革裹尸,以报皇上活命之恩。望眼天下,能说动皇上,全家父性命者,唯有叔父。只要家父能留得性命,侄女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说完,兄妹二人,再次给岳肃叩头。熊瑚这番话,说的不假,但那句“全家父性命者,唯有叔父”有点夸张,朝野上下,起码还有两个人能救熊廷弼的性命。一个自然是魏公公,另一个自然是内阁首辅叶向高。只是那熊廷弼,说是东林党,那是胡扯,人家压根跟东林党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王化贞却的的确确是东林党保举的,不过后来跳槽投了魏公公。要知道,熊廷弼当辽东经略的时候,魏公公的权利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权利大都在东林党的掌握之中,如果熊大人有东林党撑腰,又岂会被王化贞排挤。
熊兆圭和熊瑚曾经托人求过魏忠贤,无奈魏公公开价开高,二人付不起这笔银子。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多了一个岳肃,而岳大人又是闻名的青天,于是兄妹二人才抱着尝试的态度,前来拜年,希望岳肃能够求父亲一命。
岳肃听罢他俩的讲述,心中暗自琢磨起来,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还是前世的记忆帮他做了决定,人才难得,国家是用人之际,留下熊廷弼一命,或许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岳肃对历史的走向还是清楚的,明朝在未来的些许年后,就会被清朝取代,保全有用之人,在日后的战争中,为国效力。
当下,岳肃说道:“二位快快请起,国家确属用人之际,熊大人人才难得,本部院岂能坐视。如此,等一下本部院亲自走一趟刑部大牢,看看尊父近况如何,然后再行面圣。”
他这也是想瞧一瞧,熊廷弼是不是真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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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刑部大牢
('熊廷弼是不是人才,单从他的二女身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虎父无犬子么。熊兆圭与熊瑚来见岳肃,没有一味的哀求、哭诉,而是晓以大义,动之以情。于是岳肃决定,先去刑部大牢见见这位熊经略。
当下,岳肃点上护军、差役,带着杨奕山、铁虬、厉浩然、厉浩荃熊家兄妹前往刑部大牢。以岳肃现在的身份,到哪去,要是不带上几十号人,都不好意思出门。
在扈从的簇拥下,岳肃来到刑部大牢,今天是大年初一,大牢门前并没有站岗的狱卒,岳肃让人敲门,不一刻功夫,就听里面有人态度很差地说道:“别敲了,听到了!它妈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来看谁呀?”[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话是这么说,其实狱卒心中是笑开了花,不提别的,这日子来探监,勒索的常例就要比往常多出一两倍。狱卒怀着这个心思,把门打开,可一看到外面站着的差役和士兵,登时就懵了。再看当中最前面之人,身穿仙鹤补子的官服,显然是一品大员,更是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小的参见大人。”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嘀咕,这大过年的,哪个大官没事往这儿跑呀。
“免了吧。”岳肃淡淡地说道:“本部院要进去探望个人,前边带路。”
虽说看到对方官大,但刑部大牢也不是随便进的地方,狱卒小心地问道:“不知大人尊姓大名,任何职司,预探何人,今日是大年初一,司狱大人不在,怕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铁虬听了这话,马上叫道:“我家大人是领刑部尚书衔的河南巡抚岳少保,也是你们刑部的主官,少在这废话,赶紧前边带路!”说着,将顺天府的腰牌亮出。
顺天府就代表着岳少保。现在岳肃的名气,那可不是一般的响亮,狱卒一看到腰牌,立刻想起是谁,当时就吓了一跳,心中暗道:“怎么岳阎王大过年的跑来了。”
在河南,别人给岳肃起的外号是‘岳剃头’,可在京师,暗地里也有人给岳肃起了个外号,就是‘岳阎王’。这要换做别人,基本上也就让进了,不过闻听岳肃的名字,狱卒的脸上不禁露出为难之色。“这……”
看到对方为难,岳肃纳闷起来,说道:“本部院领刑部尚书衔,虽不是在刑部坐堂,但对刑部也有监督、过问之权。怎么?想要进你这大牢,还不可以了吗?”
“这……这倒不是……只是……司狱大人今天不在……”狱卒吞吞吐吐地说道。
“本部院是来探监,又不是来提人,他在不在又有何妨?你前边带路就是。”说完,岳肃直接跨步,径直朝里走去。
小小狱卒怎敢阻拦,只能乖乖地带路。进门之后,迎面碰到几名狱卒,引路的狱卒连忙嚷道:“岳大人来探监,还不赶紧去通知咱们牢头,让他出来迎接。”
说着,又满脸堆笑地看向岳肃,“岳大人,你先稍等片刻?”
这要换做平常,也就等了,可说来也巧,大牢里突然传出琴瑟之音,还有婉转的歌声。而且听声音,显然是个女的,好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岳肃诧异地问道:“你们这刑部大牢,怎么还有弹琴唱曲的呢?”
大牢里面都是通长的走廊,只要声音一大,就会有回响传出,外面也依稀能够听到。狱卒见岳肃问这话,吱吱唔唔地道:“这……这……没有呀……该不是大人听错了吧……”
岳肃转头问道:“你们可否听到?”
铁虬躬身说道:“大人,属下也听到了,里面确实传出弹琴、唱曲的声音。”
岳肃把手向前一指,说道:“带几个人进去看看,瞧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刑部大牢如此?”
“是!”铁虬马上一招手,带着几名护军朝里冲去。
岳肃也不停留,顺着声音,就往里走。
有那狱卒想要阻拦,却被铁虬一把推到一边,只是向内飞跑。岳肃走的也快,他这边,是根本没人敢拦,谁都知道,如果冲撞了他,不死也得扒层皮。只有狱卒赔笑地说,“大人……您……这……”
“这什么这?拉着他往里走,本部院今天倒是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厉浩荃一把扯住狱卒,大家伙加快脚步,直往里闯,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也是过百,怎奈今天过年,不是在值房赌钱,就是喝酒,外面的实在太少。可就算多了,又敢如何?厉浩然已经大声喊道:“领刑部尚书,河南巡抚、顺天府尹岳少保到此查监,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就这一嗓子,谁敢不老实。
岳肃又向内走了不全,便听里面传来铁虬的喊声,“大人!有粉头在里面给犯人弹琴、唱曲,还有犯人喝酒、赌钱!”
听到这喊声,不少狱卒都傻了眼,岳肃的脚步更快,不一刻就拐过走廊,看到铁虬站在一间牢房之前。在铁虬身边,除了护军这外,还有数名狱卒。
那里面的狱卒,似乎并不知道来人是谁,正冲着铁虬大骂,“奶奶的,你是哪个衙门口的,敢跑到刑部大牢来撒野,赶紧给我滚!”
铁虬那是暴脾气,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反骂道:“它妈的,你骂谁呢?老子是顺天府的,我家大人现在是领刑部尚书,到此查监,你们刑部大牢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狱卒被铁虬一巴掌扇到一边,摔了个趔趄,其他的狱卒连忙抄出家伙,便要动手。岳肃已然瞧见,怒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说话间,几步跑了过来。
狱卒们一见岳肃的官服,随即就愣住了,哪个还敢动手。岳肃朝一边的牢房瞧了一眼,一见之下,更是一愣。这间牢房,里面布置的相当豪华,好似富家翁的卧房。里面坐着两女一男,两个女的,一个坐在桌子旁,桌子上还摆着一张琴,另一个女的,坐在一旁,似乎是唱曲的。这两个女子都穿的花枝招展,一看就知是风尘女子。
那个男的,现正趴在床上。
岳肃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刑部大牢?我看和烟花之地,没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向前一步,看了眼前面的牢房,这间牢房,里面的桌上旁,围坐着七八个人,这些人似乎并没有畏惧之意,竟仍在赌钱。估计是在里面蹲久了,没听说过岳少保的名头。
岳肃回头看向厉浩荃拉着的那名狱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狱卒“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这里谁管事,叫他过来见我。”岳肃淡淡地说道。
“是、是……”厉浩荃松开狱卒,这小子急忙往回跑。
过了一会,有个捞头穿戴的家伙跑了过来,一到岳肃面前,立马跪倒在地,“小的叩见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免了吧,你且起来,本部院有话问你。”岳肃淡淡地说道。等到牢头起来,岳肃又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刑部大牢里,难道还成了享福之所,又让赌钱,又让叫堂子?”
“这……这……这都是上面交待的,小的也拦不住呀……”牢头为难地说道。
“上面交待的?是哪个上面呀,你说给本部院听听。”岳肃冷淡地道。
“是司狱大人,小的根本不敢管啊。而且,里面这些人都是……都是有来头的……小的一个也得罪不起……”这牢头没有隐瞒,他也知道,事情都明摆着,想瞒也瞒不住。一旦惹火了‘岳阎王’,自己的小命都得不保。
“本部院现在是领刑部尚书衔,即便不是直管刑部,但监督、问责之权还是有的。把这些人的名姓都给我报上来。”
“是、是……”牢头苦着脸说道:“这里面的是国舅爷……”
他指向奢华的牢房,话刚说完,岳肃的眼睛登时就瞪起来了,“谁?”
“是张国舅……”牢头小心地说道。
“原来是张国舅。”岳肃看向床上之人,笑道:“国舅爷,不要再藏头露尾了,大家是老相识,为何避而不见呀。”
张中信本是趴着,现在身份揭破,硬着头皮从床上起来,一脸苦相地冲着岳肃笑了笑,说道:“岳大人,久违了。”
他现在对岳肃是又恨又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上岳肃,没想到在牢里也没消停几天,又撞上了。
“国舅爷好兴致,在大牢里还有这般心思,不过也是,这刑部大牢装饰的比我家还要体面,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般待遇。”说着,岳肃又指向下一间牢房,说道:“那里面关的都是谁呀?”
牢头一一如实点出姓名,里面的都是一些犯官,不过来头都不小,起码也是五品官。要知道,这刑部大牢可不是任谁都能进来的,多少要有一定的身份。
岳肃让杨奕山记录下来,继续向前走,凡是碰上在牢房内吃喝嫖赌的,必然要寻问一番,记下姓名。
有此待遇的,也就这前后五间牢房,后面的,都和普通的监狱差不多。看到没有了,岳肃这才问道:“熊廷弼关在那间牢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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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皇上一句话
('熊廷弼被投入的是死牢,是在牢房的最里面,牢头前边引路,将岳肃带到一间牢外。
岳肃向内一瞧,里面的草堆上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长者。原本岳肃以为,这个熊廷弼既然是武将,肯定长得是五大三粗,可见到其人,才知道,竟是一位文士。
熊廷弼那是正了八经的科举出身,湖广武昌人,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靠着刻苦用功,考上湖广乡试解元,次年中进士。人家这个解元,可是实打实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父亲……”
“父亲……”
一见的里面的熊廷弼,熊兆圭与熊瑚大声喊了起来。
熊廷弼本已听到脚步之声,但没有睁眼,一听儿子与女儿的喊声,双眸立时睁开。他那一双眸子,散发的精光,饱含兴奋之情,“兆圭、瑚儿……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我们求岳大人来救您的,只要岳大人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赦免您的。”兄妹二人激动地说道。
“岳大人?哪个岳大人?”熊廷弼并未听说过岳肃,不过扫了一眼,已看到岳肃身上的仙鹤补子。
一品大员,在朝中有数的,熊廷弼基本上都认识,可眼前之人,却真的不认识。如此年纪,就能升到这般高位,是什么人物?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岳肃,岳肃也盯着他,二人对视良久,岳肃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熊大人。”
熊廷弼这时也反应过来,起身见礼道:“代斩之人,如何敢称为大人,熊廷弼参见岳大人。”
“熊大人不必客气。”岳肃说着,转头看向老头,一摆手,说道:“把牢门打开。”
“是,大人。”牢头连忙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牢门一开,熊兆圭与熊瑚第一个冲了进去,抱住父亲大哭起来。岳肃跟着进门,却只是站在一边,等他们父子三人松开,才说道:“熊大人,您的事令公子与令嗳已经对我说过,您是当今将才,国家又是用人之际,若就此处斩,实在是朝廷的损失。本部院打算上呈天听,尽量说情,望皇上能够赦免大人。”
熊廷弼连忙躬身说道:“大人大恩,廷弼没齿难忘。”
“大人客气了,听令嗳说,大人驻守辽东之时,曾令鞑虏难越雷池半步,让敌酋闻风丧胆,本部院甚是佩服。鞑子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强,平原交锋甚是犀利,大人主张防守,现在辽东的孙大人,也是布置关锦防线,旨在固守。但本部院一直认为,一味防御,并非长久之计,大人可有良策,将鞑子一举歼灭。”岳肃直言不讳地问道。这就是一个测验,看你熊廷弼如何回答。
熊廷弼一向主守的,但岳肃现在问他如何进攻,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成,以明军现在的战斗力,主动出击,根本无法和鞑子抗衡。可此一时彼一时,岳肃是唯一能救他性命的人,人家这是在考验自己,要是拿不出点办法,怎配得上“让敌酋闻风丧胆”几个字。
熊廷弼思虑良久,终于说道:“若想主动出击,也非不可,却只能待时而动,稳守后攻。我大明不与鞑虏通商互市,鞑虏物产贫乏,一切唯有靠抢,我军扼守宁远、锦州,不让鞑虏越过一步,长此以往,鞑虏无计可施,必然绕路进中原抢掠,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鞑虏兵少,出入不过几万众,每次出兵抢掠,必悉数带上,只要趁鞑虏进中原抢掠之际,以为叶赫部报仇为名,集关锦之兵直取盛京,毛文龙部挥师攻打赫图阿拉,敌城空虚,得手不难,一旦攻破,便尽诛建州女真全族。鞑虏失去根基,便同丧家之犬,万不敢觊觎中原,定急师返回。我军据城而守,朝廷再发兵出关,加以合围,即便不能将鞑虏全歼,也可令其沦为流寇,难成大气。”
这一想法,熊廷弼也只是估测,不敢肯定是否成功,但生死关头,只能说的斩钉截铁。
历史上,皇太极曾绕道山西,沿北京抢掠,袁崇焕退兵防守,却未与敌交锋,因此被杀。倘若围魏救赵,直取盛京,不知历史将会如何?要知道,北京城是不可能被攻陷的,努尔哈赤都倒在小小的宁远城下,更何况偌大个北京。而盛京兵少,一旦攻下,此消彼长,历史将重新书写。
岳肃曾在贵州平叛,也知军事,可以说,要正面与八旗骑兵抗衡,明军必败,但真如熊廷弼所说,等待机会,避实就虚,夺取鞑虏老巢,再慢慢消耗,明军最后必胜。
岳肃没有再多言,拱手说道:“熊大人,等下岳肃便去面圣,保全大人性命,或许可能,但大人若想官复原职,本部院怕一时难以做到。”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能苟全性命,已是最大的幸运,和生命相比,官职已经不重要。只要不死,难保有一天,不被再次起用。而且看岳肃的意思,似乎也是如此,等到哪天再动兵戈,就会复起自己。
这一次,熊廷弼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大人。倘廷弼能侥幸不死,定不负大人之恩。”
“熊大人不必如此,本部院这也是为国保贤。”
岳肃离开刑部大牢,出门的路上,他发现原先聚众赌博和聚众喝酒的那班人,已经各回各的牢房,张中信房间的两个妓女,也都不见,就连房间里的摆设,也开始往外折腾。
谁不知岳大人的厉害,还敢继续的话,估计就要倒更大的霉。就算现在“知过能改”,也不知岳大人会不会轻饶。
回到顺天府,岳肃先让杨奕山就今天大牢中所见,拟了份折子,揣到身上,再喊上沐天娇,一道前往‘肃德宫’。
‘肃德宫’是岳肃设计的,厉浩然监工修建,所在何处,已经去看过,只是没有进去。完全是中西结合的风格,在整个北京城内,都叫人嗟叹不已。
来到门前,叫人通报,不一会功夫,里面传旨,请岳肃与沐天娇入内。
太监引领二人来到最中间的一座城堡,一楼大厅之内,早已摆好酒宴。朱木匠和张嫣在此等候,先行见过君臣之礼,四人落座,由皇上先行动筷,以示宴会开始。
席间四人边吃边聊,也不知为什么,张嫣总是时不时地夸赞沐天娇。不过现场的气氛倒是很融洽,有说有笑,岳肃又给皇上讲了两个笑话,更是逗得朱木匠哈哈直笑。
看到时机成熟,皇上的心情很好,岳肃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有个叫熊廷弼的,不知陛下是否听说。”
“他呀,朕知道,就是那个和王化贞丢了整个辽东的家伙。现在已经被刑部与大理寺定成死罪,赶上哪天,就给砍了。不知爱卿为何提起这个人来。”朱木匠好奇地问道。
“回陛下,今天早上,熊廷弼的儿女来我家拜年,求臣代为说话,希望面其父亲一死。臣打听了一下这个熊廷弼,听说名声不错,初任辽东经略之时,确实有些本事,令鞑虏难越雷池半步。后来二次任辽东经略,因为经抚不和,王化贞不从其言,才致使辽东全线丧事,虽说有罪,但也是因遭架空,无力回天。臣以为,这种将才,死了实在可惜。”
熊廷弼有没有本事,朱木匠是不知道的,但他相信岳肃,岳肃既然这么说,那这个人就肯定是有本事的。“按爱卿的意思,还是苟全他的性命,对国有利了。”
“臣是这样认为的。”岳肃点头说道。
“大过年的,爱卿难得开口求朕一件事,而且还是为国家社稷。好吧,就赦免于他。爱卿你说,让他出来做点什么呢?”朱由校笑呵呵地说道。
“现在辽东有孙大人坐镇,当无顾虑,然河南一带,斩龙帮猖獗,且敢行刺微臣,甚是可恶。臣以为,不如暂调熊大人到河南协助臣剿匪。”岳肃如是说道。
“就依卿家所言。既然要放,大过年的,也就别让他在牢里蹲着了。”朱由校随即喊道:“刘名果!传朕旨意,将熊廷弼从刑部大牢提出,交岳爱卿处听用。”
皇上一句话,熊廷弼的脑袋也就保住,岳肃本想接着将今天刑部大牢内所见,再奏于皇上,可这时,张嫣却笑呵呵地说道:“岳爱卿,家兄之事,总叫卿家为难,哀家甚是过意不去,今日趁此机会,敬卿家一杯,过往之事,希望卿家莫要介怀。”
说着,张嫣冲着岳肃举起酒杯。
皇后的面子,岳肃怎能不买,连忙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卿家为国操劳,为皇上分忧,实乃我大明之中流砥柱,哀家再敬卿家一杯,希望卿家不负君恩,再立勋功。”
说话间,已有太监将酒斟满,二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连续两杯下肚,岳肃到了嘴边的话,无奈收了回去。自己毕竟是做臣子的,皇后向他道歉,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个时候再不识抬举,今天的宴会,难保会不欢而散。
于是,岳肃转移话题,大家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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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仕女图
('午宴结束,岳肃回到府上,唤来杨奕山,将准备好的奏折取了出来,说道:“重岳,你再给我拟一封信,将今天天牢的事写上,投到刑部尚书王之寀那里。他自己下面的事,让他自己处置吧。”
岳肃不比海瑞,既有刚直的地方,也有圆滑之处,在对于皇家之事上,还是要知道变通的,不然怎会陪皇上做木匠。天牢之内的事情,牵连到国舅,自己都已经放了国舅一马,何必再在小的细节和人家过不去,大事不能含糊,小的事情,就算了吧。皇后的那两杯酒,总不能白敬不是。
下午时分,熊廷弼带着子女亲自到府叩谢,岳肃告诉他,不日便要前往河南,让他一道前往,府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熊大人的位置,不如暂且充作幕僚,等到时机成熟,再行保举。[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熊廷弼早就感激不尽,怎么在乎职位,既然是府上的幕僚,岳肃让人给熊家三口收拾房间,就在府上住下。毕竟熊大人现在是破落的很,原先北京的宅子已经被查抄,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大过年的,总不能一家人住客栈吧。
晚上是家宴,岳肃内外摆了几大桌,女眷在内,男士在外。岳肃则是在前院陪手下人饮酒,熊廷弼父子也在其内。喝到浓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岳肃等人一瞧,竟是金蝉。
一看到金蝉回来,岳肃心中暗惊,料想定是有事,忙起身说道:“金蝉,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铁虬也急忙站了起来,朝金蝉看去。
“回大人,确实有事。”只见金蝉来到岳肃面前,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将包袱打开,露出一轴画来。金蝉将画呈上,说道:“大人您瞧。”
岳肃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幅仕女图。这幅画左上角题着一首词,是《念奴娇赤壁怀古》,上面画着的那个侍女,也正和司马晨临死前画的那个侍女一模一样。只是这幅画是整画,画纸也有些年头。
“这是从哪里来的?”岳肃纳闷地问道。
金蝉看桌上人不少,而且熊廷弼等人,他又不认识,便道:“大人,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借一步说话。”
岳肃点点头,二人直接去了书房。进了书房,金蝉将门掩好,这才将此画的来处同岳肃原原本本讲了一边。
原来,在岳肃回京之后,金蝉等人仍一如既往地盯着张家。金蝉在偃师县租的两套宅院,一套是在张府的斜对门,另一套是在张家祠堂那边,也是方便盯梢。留在这边的人,包括金蝉在内,都是绿林道上出来的汉子,大家伙情投意合,天天喝酒是少不了的事。不过金蝉倒也没忘了正事,每日都叫人轮班盯着张家的门口。
因为住的近,为了便于监视,金蝉干脆让人将院墙的转头拆下一块,顺着窟窿,就能看到张家的门禁。
前几天,张国柱只带了一个管家,前往祠堂,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隔三差五,金蝉就会发现张国柱去祠堂。
去祠堂拜祭祖先是正常事,而且张国柱的儿子才死不久,灵位也放入祠堂,没事去看看,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这也有点越发频了,金蝉抱着好奇之心,与李忠潜入祠堂大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破窗棂纸,朝内观察。发现张国柱一个人坐在灵台之前,手里拿着一幅画,目不转睛的观瞧。
看了许久,张国柱对着面前的石壁按了几下,随后无奈地摇头,站起身来,将画放入灵案上的一个暗格内,锁起来,转身离去。金蝉和李忠等到张国柱走出院门,这才准备进祠堂瞧瞧,谁曾想,就在此时,有个黑衣人先他们一步进到祠堂。
黑衣人的身上竟然有钥匙,将暗格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又放了一幅画进去,再将暗格锁好,离开祠堂。金蝉和李忠也不进祠堂了,直接跟踪黑衣人离去,跟出两条街,见街上无人,二人便露出行藏,动手抢劫。
瞧黑衣人的身段,应该是个女子,身手相当不错,若是单打独斗,也就能打个平平手,可以二敌一,对方哪是对手,人被金蝉打伤,画也抢了过来。黑衣人趁机负伤而逃,她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是熟悉,当追到伯爵府后巷时,便寻不到踪影。
金蝉和李忠回到租住的宅子,将画打开,金蝉马上认出这幅画,是司马晨临死前临摹那幅画的原画。意识到事关重大,金蝉大清早就离开偃师,快马赶回京城。
听完金蝉的讲述,岳肃又对着画看了一会,说道:“将重岳喊来,让对书画有些研究,让他鉴赏一下,看能不能看出这画有什么来头。”
金蝉出门喊来杨奕山,让他帮忙赏画,杨奕山看了半天,只看出这纸张应该是明初的,可画的笔力很一般,甚至都赶不上临摹此画的司马晨。实在是看不出,这话有什么价值,出自何人的手笔,而且这话连一个落款也没有,天知道是谁画的。
岳肃的性子比较急,当下把手下的人马撒出去,将北京城的内古玩店老板全部请来。大年初一晚上,顺天府的人上门,搞的那些古玩店老板是心惊胆颤,谁不知道‘岳阎王’的名号呀。
差役不一会功夫,就“请”了七八位古玩老板登门,岳肃让他们一一帮忙验画,这帮人见是如此差事,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小心翼翼地开始鉴定。
如是平时,这些大行家们看到这种画,早就扔到一边,还要骂让他们鉴画之人一顿,可在顺天府里,谁敢呀。反反复复瞧了十几遍,才敢给出结论,“大人,您怕是被骗了吧,这幅画用的纸确实是元末明初的,但绝不是出自名家之笔,根本不值钱。”
所有人都这么说,看来确实不是什么真迹,可张国柱为什么要一直对着看,还要把它当成宝锁在暗格里呢?而且司马晨还因此送掉性命。
这事越来越古怪,岳肃决定,再去一趟伯爵府,将事情搞清楚。
几天之后,岳肃向皇上辞行,再次前往河南。皇上依依不舍,但还是准了。
出京之后,岳肃一路南下,先到黄河岸边,慰问了两岸灾民。百姓们的家园已经重建完毕,黄河大堤也修的差不多,只等开春,播种耕种,便可自顾生计。
看到如此情景,岳肃的心也就放下,安心前往偃师县。现在的县令是华腾卓,这厮经过岳肃的保举,轻松转正,见到岳肃到来,是热情迎接,并将县衙充作岳肃的临时行辕。
岳肃也就在县衙喝了杯茶,便带人前往张府。谁料一到张府,却看到门前高挂白灯,府门两侧扎着白带,显然是在办丧事。岳肃狐疑起来,让人送上名帖,略一打听,竟听说是张国柱死了。
闻听张国柱死讯,岳肃心中更惊,按金蝉所言,张国柱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死就死。
不一刻功夫,从院内走出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披麻戴孝,一见岳肃,躬身施礼,“小人镇北伯堂弟张国邦参见岳少保。”
岳肃点点头,说道:“不知镇北伯亡故,登门打扰,深感歉意。请问镇北伯是因何故去的呀?”
“堂兄是暴病身亡,身染何疾,小人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因为丧子之痛吧。”张国邦如实说道。
“哦。那府上现在是何人做主?”岳肃再次问道。
“堂兄次子年幼,家中事务,现有嫂子主持。堂兄亡故之时,嫂子一见兄长尸体,便晕倒过去,现卧床不起,府上事务,暂且委托与我。”张国邦说道。
“但不知镇北伯亡故几日?”
“已有六日,明日便要发丧。”
六天!岳肃点头道:“即知镇北伯亡故,没有不吊唁的道理,还请前边引路,本部院打算到灵堂给镇北伯敬炷香。”
“多谢大人。”
张国邦前边引路,将岳肃带到灵堂。岳肃进门之后,就听到和尚、道士在做法事超度,家中上下痛声哭泣。岳肃到前上了柱香,又道:“张爵爷生前与本部院有数面之缘,爵爷还曾帮本部院出谋划策,围剿叛匪,不想这才几日,便驾鹤西去,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本部院打算瞻仰爵爷遗容,不知可否。”
他说也想看尸体,谁又能不让,张国邦吩咐人将棺盖打开,岳肃近前观瞧。只见张国柱身上穿着寿衣,尸体已经冰凉,脸上有些许痛苦的表情,若说暴病而死,倒是不像,可若说是中毒身亡,也不太可能,因为中毒死去的人,这么多天过去,尸体多少会发生变化。岳肃心中疑虑,却没有说想要验尸之类的话,只是冲尸体鞠了一躬。
今天状态很差,第三章怕是要迟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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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机关
('岳肃断案多年,两辈子见过尸体无数,即便没有仵作,也能判断个大概。从张国柱的尸体上看,既不是中毒,也不是暴病,若说是被刺杀,应该也没有什么可能。张国柱是行伍出身,功夫肯定不错,家中护院众多,想要刺杀谈何容易。而且,刺杀之后必然留下血迹,张家的人岂会看不到。
岳肃退后几步,看向张国邦,说道:“爵爷临死前,不知有谁在他身边,可有郎中来诊过病?”
“回大人,小人是爵爷的堂弟,住在外房,并不在府上居住,这事的详细,只有嫂子与府上的管家知道。”张国邦说道。[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那请将管家叫来。”
管家张聚就在灵堂之内,闻声走了过来,岳肃将刚刚问张国邦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张聚如实回答。“大人,老爷是死在书房,病故的时候,并无人在场,夫人是给老爷送参汤时发现老爷故去的。当时夫人一见到老爷的尸体,就晕倒在此,至今病在床上,还不能下地。老爷故去前,身体显得很硬朗,没请过郎中,死后请郎中来看过,说是暴病而亡,具体病症,倒看不出来。”
单从面上,岳肃也看不出张国柱的具体死因,但岳肃明白,不论是张国柱的死,还是司马晨的死,应该都和那幅仕女图有关系。张国柱生前既然总去祠堂,还对着灵位观看仕女图,想来其中定有玄虚,不如先去祠堂看看,或许一切的答案就能解开。
岳肃当即说道:“听闻张家有个祠堂,张爵爷下葬之后,灵位就会进入祠堂吧。”
“是的,大人。”张国邦点头说道。
“那就带本部院去瞧瞧。”岳肃一转身,直接朝外面走去。
张国柱已经不在,以岳肃的官职,还不是说去就去,谁敢阻拦。张国邦与张聚只能陪着,一起前往祠堂。
祠堂与张府不远,很快便到,进了庭院,来到祠堂大厅之内。这里面供着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牌位下是大理石的底座,底座中央镶嵌着一块玉璧,玉璧上好像可有一些字。
岳肃走到近前,俯身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他心头登时一颤,因为这玉璧之上,正好刻着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端端正正,正好一百个字,以横十竖十排列。一幅仕女图上有这么一首词就显得很不搭调,祠堂之内刻这么一首词,不更显得不伦不类,要是你的祖先是苏东坡倒还好说,可你家姓张,和苏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呀。
岳肃听金蝉说过,张国柱曾在这里坐着,一边看仕女图,一边用手去按玉璧,于是他也好奇地按了一下玉璧,略一用力,手指触碰的那个“三”字,竟然凹了进去。
“嗯?”看到如此情景,岳肃马上反应过来,这玉璧应该是一个机关。他又接着按,很快将一百个字全部按了进去。结果玉璧上的“字”又重新弹了出来,显然是错了。
仕女图上有这首词,玉璧上的这首词又是个机关,岳肃岂能联想不到,要想打开这机关,必须要着落在这幅仕女图上。可仕女图和机关有什么联系,打开机关,里面又会出现什么,岳肃却不清楚。
当下岳肃问道:“张国邦,你可知道这玉璧是做什么的?”岳肃说完,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张国邦。
张国邦犹豫一下,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从他的神情内,岳肃怎会看不出他在撒谎,但岳肃并没有揭穿,而是转头喊道:“金蝉,将画拿来。”
金蝉从包袱里取出仕女图,呈给岳肃,岳肃将画展开,说道:“张国邦,你可认识这幅画。”
张国邦一见的这幅仕女图,眼睛登时一亮,随后小心地说道:“见过,这应该是我兄长的珍藏。此画为何会到大人手里,这是我堂兄的遗物,不知大人可否归还。”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这玉璧上的一首词,和这幅是仕女图上的词一模一样,也不知这二者是否有联系,还请赐教。”
“这个……”张国邦犹豫一下,说道:“我不知道呀。”
“哦……”岳肃点点头,又道:“那这幅仕女图不知对府上可有什么用处?”
“这是大哥的珍藏,全做缅怀之用。”张国邦小心地说道。
“张爵爷留下的遗物众多,也不差这一幅画来缅怀。这幅仕女图与偃师县原任县令司马晨的死,有一定联系,既然对府上没有他用,就留在本部院这里,充作呈堂证物吧,等案件告破,一并上交刑部。”岳肃说完,将画卷了起来。
张国邦一看岳肃不给,脸上马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说道:“大人……这……这……这是我张家祖上传下的画,即便堂兄亡故,也不能流落在外。还请大人赐还。”
“刚刚你不是说,这幅画对你张家没有什么用么,可这幅画对朝廷却很有用,要靠此画追出害死司马晨的凶手。要不这样,等到此案一破,本部院再将画归还就是。”岳肃淡淡地说道。
“可是……大人……这案子要是永远不破……那画难道就永远不还了……总得有个期限吧……”张国邦着急地说道。
“本部院为官以来,破案无数,区区一桩命案而已,怎会永远不破。不过话说回来,这桩案子涉及到朝廷命官,要是一时间真的破不了,这证物还就真不能归还,什么时候案件大白,什么时候就还。不过你也放心,如果这桩案子到本部院死的那一天还无法查出的话,定会立下遗嘱,让人送还张家。”岳肃平淡地说道。
张国邦听了岳肃这话,肺差点没气炸了,暗道:“要是破不了,就等你死那一天还,你比我年轻将近二十岁,等你死了,我还不早入土了。”
心里着急,可有没有办法,官字两个口,岳肃是河南巡抚,这里最大的官,他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大人……您这……您这不是……蛮不讲理么……”
“张国邦,你说话可要注意点,我念你刚刚丧兄,适才之言,不与你计较。但是这幅画,本部院在凶案未破之前,是绝不会归还的,你还是祈祷,本部院能够早一天破案吧。”说完,岳肃拿着画,回身就走。
“大人……大人……”
不管张国邦怎么喊,岳肃也不回头,直接离去。回到县衙,岳肃一个人在后堂思量起来,推理线索。
司马晨和张国柱的死,已经明朗,全是因为这幅仕女图,仕女图和张家祠堂内的机关有关,想来肯定是机关之内藏有什么宝物,要不然张国邦也不会如此着急。
能是什么宝物呢?
看张国邦的表情,多少应该能知道一些,动刑逼供也不是不可,但现在还没到这一步。因为一旦这样做,很可能会被外人认为,自己是觊觎张家的财物。
因为这张图,司马晨死了,张国邦也死了,现在这张图在自己手中,有心人难保不会来找自己下手,干脆,来一个引蛇出洞不是更好。
第二天,岳肃下令启程,前往洛阳。照旧让金蝉、李忠带人,在城内继续盯着。不过却将殷柱留在身边。
岳肃这一走人,张国邦又急了,现巴巴赶来,问岳肃为什么不留下破案,岳肃一句就给他顶了回去,“本部院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功夫在偃师县逗留,案子容后再说。”
“大人……这案子您要是暂时不过问的话,您不能将图先行归还,等到哪天用上,再来讨要便是。”张国邦小心地说道。
“你不是说了么,这幅画除了缅怀之外,也没其他用处,着什么急呀。本部院这边代为保管,先琢磨琢磨,你放心,本部院既答应归还,早晚就一定会还的。好了,你别耽误本部院的时间了,赶紧走吧。”
“这……”
岳肃直接逐客,然后提兵赶往洛阳,一进洛阳,仍是住在原先的巡抚行辕。知府施桐少不得亲自迎接,在行辕大厅落座之后,岳肃直接询问起梁茂生是否落网。
施桐最怕岳肃问起这事,结果还是上来就问,吱吱唔唔地说道:“大、大人……下官已经派兵去过官渡镇了,到那一打听,梁茂生早就搬家了,现在谁也不知他的去处。下官发下海捕文书,张榜通缉,只是现在还没个消息。”
这一边人也没抓到,案子越来越令人犯愁,不过岳肃也知道施桐是不敢懈怠的,没有责备,让他自行离去。施桐本以为至少会被狠骂一顿,实在是没想到,今天岳大人心情这么好,连狠话都没说一句。
在偃师县南门四十里外,有一处山坳,河南全境都是一马平川,能有这么个地方,实属不易。这山坳连绵数里,成弧形,口子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当地人称这座山为玉龙山,因为在冬天下雪的时候,这座山的形状像是一条蜿蜒地白龙。
玉龙山坳这个地方,平常很少有人来,传闻林子深处有一座白娘娘庙,白娘娘时常显灵,凡进去的男子都是有进无出,这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没有有再敢进去了。
这天晚上说来也怪,竟然有数百男子进入山坳,这帮人都带着兵器,看来并不害怕白娘娘。
口子处的树林很深,这些人走到四更,才算到了尽头,放眼是一座破败的庙宇,不过这座庙倒是很大,想必定是那座白娘娘庙。
这帮人中,为首之人,要是金蝉和李忠见到,一定会认识,这是不是别人,正是王启龙。在王启龙身边,还跟着张天师和曹格。众人走到娘娘庙前,曹格上前敲门,只瞧了几下,就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龙门飞甲!”
“斩龙夺天!”王启龙随即大声说道。
“斩龙台上几炷香?”里面再次有人说道。
“玄武堂下四炷香!”王启龙说道。
“原来是王舵主。”话音一落,庙门打开,一名汉子站于门首。
王启龙看了汉子一眼,说道:“叶先生已经到了。”
汉子答道:“已经到了许久,一直等候王舵主。王舵主,里面请,我这就叫人招呼叶先生起来。”
王启龙点点头,说道:“这个时辰,叶先生即已睡下,就不要再做打扰,等到天亮,我再拜会叶先生就是。”
“叶先生曾有吩咐,不论什么时辰,只要王舵主一到,必须通传。”汉子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王舵主,请厅内用茶。”
王启龙跟着汉子,来到娘娘庙大殿,大殿之内,供奉白娘娘,不过这里再无香火之气,周围摆着椅子,倒像是一个会客厅。王启龙带来的人,全被招呼到客房休息,只有他和张半仙、曹格进了大殿。
不一会功夫,先后有七个人进到殿中,这七个人就是一个追随叶先生的那七个,什么鼠须长者、虎眸汉子……
这些人进门之后,跟王启龙客气一番,等到他们全部坐下,叶先生才出场。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站起来躬身施礼,“叶先生。”
“都坐下吧。”叶先生微微点头,看向王启龙,声音冷淡地说道:“王舵主,今日得见尊颜,真是不容易啊。”
任谁都能听出,叶先生语气中的不满。不过也是,叶先生让王启龙去年十一月份到此汇合,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今年正月,如何令人不来气。
王启龙颇为尴尬,说道:“叶先生,实在抱歉,在下原本打算是年前到的,谁曾想下面一个叫梁茂生的惹了点麻烦,引出官府张榜通缉,到处都是差役、兵丁,我这一大家子人,行动实在不便,让他们分散前来吧,又怕半路上出些岔子,影响全局,这才来的晚了,还望叶先生恕罪。”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因为岳肃在进京之前,对施桐放了狠话,拿不到梁茂生,就等着挨收拾。施桐派人去官渡镇没有找到梁茂生,这下可急了,不但张榜通缉,连手下的人也全放了出去,是明察暗访,到底还是干了点实事。王启龙的手下,不少都是亡命之徒,长得就不像好人,这到处是官兵,如何不担心。
这才一拖再拖,到了年后,风声小了,才赶过来。
叶先生走到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原来如此,这事我也听说,没想到那个梁茂生是你的人。来了就好,我现在正有事要安排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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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尔虞我诈
('“叶先生有事尽管吩咐,启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大家都是为主公效力,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偃师县张家有一份宝藏,据说是价值连城,主公有意将这份宝藏弄到手,然后招兵买马以便起事。现在万事俱备,只是出了个岔口,本已到手的机关图,被岳肃得了去。”
“又是他!”一听到岳肃的名字,王启龙立马就火了,说道:“上次我奉命趁黄河闹灾起事,结果就被这家伙给搅了,还得我差点丢掉性命。没想到,这家伙又冒出来了,不是存心跟咱们对着干么!叶先生,您吩咐吧,是不是要取岳肃的项上人头。”[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倒也差不多,岳肃的人头能取来最好,最不济也要将那机关图弄到手。原本我打算在偃师县下手,这里地头熟,动起手来也方便,不料这家伙跑得也快,也不等我布置,就去了洛阳。你在洛阳那边应该有暗哨,地理比我们熟,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什么活岳肃还是死岳肃,图一定要搞到手。”叶先生说道。
“行!叶先生您放心,不就是偷一幅图么,我这边立刻派人着手去办。只是,不知道这幅图是什么样子?”王启龙问道。
“我这里有一副赝品,是当初张国柱给司马晨观赏,希望他能从中解开迷局,这事被我的人知道,就将图抢了过来。可惜的很,在图上一点端倪也没发现,我料想,真正的机关应该藏在原图之内。”说着,叶先生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来。
岳肃手中的那幅是真品,上面有画轴,叶先生从司马晨那里抢来的赝品,本来也有画轴,可他觉得存放不便,就给拆了下来。
叶先生将画展开,给王启龙观看,图上画着一个侍女,题着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倒是和岳肃的一模一样。
王启龙看过之后,说道:“这图我记住了,明天我就打发人去洛阳,一边抢图,一边顺手将岳肃给做掉。”
“王舵主,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岳肃是河南巡抚,手里的护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要弄图,最好是偷。”叶先生嘱咐道。
“好说、好说,朝廷那些官兵,也就仗着倚多为胜,没有什么本事。我这边派几个精细人,轻易就能潜进去,只要找到他的房间,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于王启龙的大话,叶先生不再表态,只是点头,“如此最好。各位远道而来,现在天色已晚,正事就留到明天做,都去休息吧。”
“多谢叶先生。”
王启龙和张天师、曹格离开大殿,有人指引下榻之所。
三人出去,大殿之门再次关上,就听鼠须长者说道:“叶先生,王启龙这班人多是亡命之徒,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倒还可以,真让他办这种精细事,他能行吗?”
“自然不行,他的人不过是苦肉计而已,真正动手的是咱们。我只是怕交待了实底,王启龙的人不用心办事,到时演的不像,令岳肃起疑。”叶先生淡淡地说道。
“那叶先生,您的意思是……”
“今天晚上咱们就动身去洛阳,老虎留下,告诉王启龙,我去偃师县了,让他照计划行事,即便失手,也不能给岳肃留下活口。老羊,你立功的机会来了,路上我会交待怎么做的。”
两天之后,巡抚行辕的这趟街上,来了一个卖身葬父的。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看这架势,应该是刚死一两天,在尸体旁,跪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长得清秀可人,尤其是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这要换做往常,来往的行人中,少不得有那市井无赖、富家子弟上前调戏。可现在,‘岳剃头’的衙门就在这边上,方圆四里之内,就连游手好闲的都不敢上街走。
少女面前的牌子上写的是“卖身葬父”,有那好心人上前寻问,可少女除了哭泣,是一句话也不说。搞的围观这些人,还以为这丫头是哑巴。
铁虬和厉浩荃两人,每天都会带人上街巡视两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有时单独带人,有时是一起。今天二人都没有什么事,就一同领着十几个差役,沿街巡视,走到街口时,看到有人围观,心中好奇,就走了过去。
百姓一看是巡抚衙门的,赶紧闪到一边,让铁虬能瞧清楚。铁虬虽然鲁莽,倒是个热心肠,一看有人卖身葬父,同情心马上就来了,他也不问什么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到女少面前。说道:“拿着银子,买副棺材,将你父亲葬了吧。”
说完,是转身就走。
少女见铁虬给钱便走,一把捡过银子,身子又向前一扑,抓住铁虬的大腿,“呃呃……”地叫了起来。
原来还真是个哑巴。
铁虬心中纳闷,低头问道:“银子都已经给你了,你不赶紧去将父亲葬了,抓我作甚?”
少女松开手,拾起面前的牌子,使劲指了指,“呃”了几声,似乎是告诉铁虬,“我是卖身的,不能白要你的银子。”
铁虬说道:“我一个大老粗,不需要人来伺候,你也不必卖身作践,赶紧去葬了父亲,好好过活吧。”
“呃呃……”少女一个劲地摇头,动手比划起来。她的动作倒是很简单,一会是炒菜的动作,一会打水的动作,一会是铺床叠被的动作。像是在告诉铁虬,这些活她都会干。
铁虬也看了出来,刚要再行婉言拒绝,却听身边的厉浩荃说道:“铁虬,咱家老爷身边就梅儿一个丫鬟,还是夫人娘家陪嫁的,平时后面的活就忙活不过来,还得找你帮忙。这丫头是个哑子,父亲又死了,无依无靠,就算你给她钱葬了父亲,她以后又要怎样过活。我看她虽然哑,但也算机灵,不如就带到府上,帮着收拾家务,做些饭菜。说实话,梅儿那手艺,我也尝过,这些年都没有什么长进,都不如你的,亏得大人不挑食。”
“这……”铁虬犹豫一下。帮助梅儿干活,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要是一天不找他,他还觉得不踏实。要是后面多一个人,梅儿能忙活开了,不再找他,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那点小心思,似乎一下子就被厉浩荃给看出来,故意笑道:“铁虬,不会是你担心,后面多了一个丫鬟,梅儿能忙的过来,就不找你了吧。我敢保证,不会的,梅儿那丫头,一天不见你,估计心里都不落实。”
“少在那胡说八道,告诉你,我和梅儿什么也没有。”铁虬的脸登时憋得老红,随后说道:“我是……我是怕带一个人回府,大人不高兴。”
“你也没问过大人,你怎么知道。那些别人送来的丫头,咱家大人是一个不收,一是咱家大人清廉,二是大人怕有人出去瞎嚼舌头。这丫头是个哑子,怎么会出去乱说话,要不然这样,你在这等着,我回去问问大人。”厉浩荃说道。
“那好吧,我在这等你,你进去问问吧。”
厉浩荃转身跑回行辕,岳肃正在后花厅研究仕女图。他将图挂在墙上,反复的端量。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想找出一些玄机,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这功夫,厉浩荃跑了进来,将事情跟岳肃一说,岳肃思量片刻,说道:“既是可怜之人,那就收到府上吧。我看梅儿一个人收拾家务也挺辛苦的,总想再找一个,也没腾出时间。你去告诉铁虬,把人带回来。对了,再去买点木板回来。”
“大人,买木板做什么?”厉浩荃纳闷地道。
“反正手头也没什么事,全当活动筋骨,给他父亲钉副棺材,好收敛、下葬。”岳肃说道。
“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这老头能睡进当朝少保打的棺材,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的这就去办。”厉浩荃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等到街口见了铁虬,将大人的意思一转告,既然大人都同意了,铁虬还能说什么,叫人帮忙抬尸首,带着少女返回行辕。厉浩荃还不忘了亲自去买木料。
少女跟着铁虬回府,满是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尸体被暂时放到前院,少女被领到后花厅,刚一进门,就看到岳肃对着墙上的仕女图发愣。
“原图竟然在这。”少女心中暗喜。但仍是低头,显示出一副既悲伤,又胆怯地模样。
“大人,人带来了。”
听到铁虬的声音,岳肃回过头来,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少女的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呃……”少女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大人,她是给哑子。”铁虬说道。
“知道了。”岳肃点点头,又道:“那以后就叫你菊儿。铁虬,你带她去认识一下夫人她们,以后跟着十娘好了。”
“是,大人。”铁虬给‘菊儿’做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走。
不提铁虬带菊儿离去,单说岳肃这边。他在人走之后,吩咐道:“将重岳喊来。”
不一刻,杨奕山赶了过来,进门就道:“不知恩师唤我何事?”
“找你来有一件要事吩咐,看到这幅画了么,你现在就临摹一幅,做的旧一些,要和这幅差不多。速度快点,最好一两日内完工。”
“恩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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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约到了中午,厉浩荃将做棺材的木料买好,搬了回来。岳肃立即开工,亲手打造起棺材来。别看以前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以他的手艺,按照棺材的模样,也就一天的功夫,就制作完毕。刷上涂料,风上一夜,便干的差不多。
他打的这个棺材,那是密不透风,比寿材店里的薄皮棺材可要好上数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岳肃满意地点点头,叫人去将长者的尸体取来,又叫铁虬去喊菊儿。
菊儿因为身世可怜,阮傲月和杜十娘都没吩咐她干活,只是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安心住下。毕竟现在沐天娇也在,郡主的仪仗里,什么丫鬟、婆子、厨娘是全都齐备,熊瑚还时不时地过来帮忙。
铁虬领着菊儿来到中进院里,岳肃看着她,说道:“棺材已经齐备,今天就给你父亲入殓,这边人多,到时一起动手,很快就能挖出阴宅,给你父亲下葬。再看父亲一眼吧。”
“呃呃……”菊儿连续点头,跑到长者的尸体前,扑在上面,痛声哭泣,哭了良久,才直起身子,脸上全是泪花,看那样子,一点也非做作。
岳肃让人将羊胡子老头抬入棺材,将棺盖钉死,跟着就听一边的厉浩然顺嘴说道:“丫头,你这老爹真是老福气,啧啧,这个棺材可是我家大人亲手钉的,比从棺材店里买的,要好上千倍万倍。不说这收工,就说我家大人这身份、地位,能躺进这个棺材,下辈子投胎,也能去个好人家,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什么!听了这话,菊儿差点没晕过去。不过她的反应倒是相当的快,几步来到岳肃身前,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起来吧,地上太凉。”岳肃柔声说道:“本部院年少之时,长随父亲做木工,这还是第一次做棺椁。其实本部院也想给令尊买一个寿材,怎奈本部院清贫惯了,闲来无事,就打了一口,也不知合不合适。”
“呃呃……”菊儿站起身来,像是在说谢谢。
岳肃为官清廉,是有名的,只是不知这菊儿知不知道,更不知她心中会怎么猜测。会想岳肃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铁虬、厉浩荃,你们两个多带些人,陪着菊儿去将她父亲葬了吧。多买些纸钱,风光一些。”岳肃说完,就返回花厅。
离巡抚衙门不远,有一家寿材铺,这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寿材铺。寿材铺对面的街上,有一间酒楼,在二层靠窗的包间里,坐着四个人。这是两男两女,两个男的,一个是牛眼大汉,一个是鼠须长者。有他两个在,两个女的就不用说了,一个自然是白衣道姑,另一个便是绿衫妩媚女子。
“鼠老大,我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心绪不宁,一个劲地心跳。您说吧,叶先生和羊胡子都进行辕快两天了,按理说,也该买棺材了,这周边就这么一家寿材店,龙老五一直在下面等着,怎么还不见人来。”白衣道姑有些紧张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岳肃既然让他们进府,就该给买棺材下葬,咱们都在棺材上做了手脚,人怎么就是不来呢?”鼠老大也是一脸忧虑。
“这叶先生也是的,说羊胡子有闭气功,非让他装死,就算棺材做了手脚,在里面憋不死,等埋进土里,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照我的意思,随便勒死个老头,拿去顶替一下,也就是了,干什么这么麻烦。”牛眼汉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老牛,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岳肃是干什么的,他手底下的那班人是干什么的,你把人治死,到了巡抚衙门还不得一眼被瞧出来,到时候再来个为民伸冤,到处查访凶手,查访那老头的来历,乱子马上就得出来。估计叶先生也要搭进去。羊胡子的闭气功,我是知道的,相当厉害,就算在水里一个时辰不露头,也憋不死,绝不会有事的。不就下葬那一会功夫么,有半个时辰撑死了,等他们一走,咱们快点动手,把人挖出来,也就是了。”这次话说的是绿衫女子。
她的话倒是得到另外三个的赞同,大伙一起点头,又朝楼下看去,只是纳闷,不明白巡抚衙门为什么此刻还不买棺材。
正瞧着,突然有一大群官兵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过来,棺材旁边,还有一个少女在扶柩哭泣。
四人一眼就认出少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叶先生。”
“不对呀。”白衣道姑马上说道:“咱们从昨天就在这盯着,也没见有人来买过棺材,下面的棺材是从哪来的。羊胡子在不在里面?”
“叶先生能在边上哭,里面的人,肯定是羊胡子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棺材……也不知做没做手脚。”牛眼大汉着急的说道:“万一……万一没做手脚,这么长功夫,也不知羊胡子能不能顶住。鼠老大,您看怎么办,要不然……”
“不行!”鼠老大一把按住大汉,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叶先生也搭进去了。再者说,咱们也不知道这个棺材有没有缝隙,如果有的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瞧瞧,下面多少官兵,足有六七十人,单凭咱们几个,哪能对付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咱们现在跟出去,看看要葬在哪里,等他们一走,咱们就马上动手挖。”
“好吧……”就目下来看,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另外三人只等点头。
四人算账下楼,在对面的寿材铺汇合了龙老五,再次确定这两天没有人来买棺材,才焦急的拿着铁锹、镐头,跟着官兵出城。
到得城外的乱葬岗,官兵抡起家伙开始挖坑。别看已经过了春节,地还是很硬,仗着官兵人多,大家轮流动手,用了半个时辰,才挖出一个大坑来。躲在暗处的鼠老大几个人,那是急的焦头烂额,眼看着官兵将棺材放了下去,竟然不着急埋了,大家伙一起坐在边上休息。而菊儿,只能是似模似样地一边哭泣、一边烧纸钱。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官兵才开始掩土,埋个严实,这才收兵回城。官兵一走,鼠老大五人急忙冲出来,举起家伙,开始往外刨。可以看得出,他们这是急眼了,只一会功夫,就刨出棺材来,撬开棺盖,往里一瞧,羊胡子老头瞪着双眼躺在里面,脸色变得青紫,显然已经被憋死。
“羊胡子……”
“羊胡子……”
五人不停地招呼,哪里有回应,将羊胡子从棺材里扶出,身子已经瘫软,不过尸体还是热的,应该是刚死不一会。大家伙是辈辈相传的弟兄,比亲兄弟还亲,看到羊胡子就这么死了,五个人一起落下眼泪。
“羊胡子,你放心,大哥一定为你报仇,亲手宰了岳肃那个王八蛋。”鼠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他四人和他一样,也是满脸的愤慨。“不光是为羊胡子报仇,神马他们的仇,也要算到岳肃头上,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泄我心头之愤!”
他们共兄妹十二人,现在死了一半,虽说只是间接和岳肃有关系,但是仇一定要算到岳肃头上。
羊胡子的尸体再次被掩埋,在他们走后,却没有想到,有一个人来到这里。这个人在坟上看了几眼,便离去。
巡抚行辕,杜十娘的房间。
每天杜十娘都和阮傲月她们在一起弹琴、聊天,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有时总觉得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说话,时不时的感到空虚寂寞。这种感觉很奇怪,说是人在矮檐下,不管是谁也没有将她当下人看,可能是妇人心思,认为自己无名无份。
这种心事,她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因为自己出身不好,而岳肃又是有名的青天。白璧蒙尘,怎配得上人家。如此念头,一直缠绕着杜十娘,总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但却不敢对人说。
现在自己有了丫鬟菊儿,而菊儿又是个哑子,即便听到,也不会四处嚼舌头,或许这样,正好成为杜十娘的倾述对象。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忽听窗外,有人叫十娘,手扶着窗栏四处望,怎不见我的郎。啊……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
这首歌是岳肃当年在铜仁保卫战中唱歌杜十娘的,杜十娘一直记忆犹新,几乎每夜都会吟唱,但却从未在外人面前唱起。在她的心中,这是岳肃送给她的歌,这首歌,除了唱歌岳肃听,再不会唱给任何人听。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菊儿是哑子。
菊儿似乎很用心在听这首歌,唱到后面的凄凉之处,菊儿竟为之动容。她的神色,无意中被杜十娘看到,杜十娘幽幽地道:“菊儿,你能听懂这曲歌的意思吗?”
“呃呃……”菊儿不住地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然后又是一阵比划,似乎是告诉十娘,她能感受到这首歌的凄凉。
“这曲歌描写是我……”杜十娘昂起头来,显得有些黯然神伤,她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现在一样,都是一个孤儿,不过你的运气要比我好的很,你能自卖到老爷府上,而我却只能被卖进青楼。在那里,我十四岁破瓜,尝尽人间百态,领会世态炎凉,不论在任何人面前,我都要露出一副笑颜。那一天,我遇到了李甲,本以为有了归宿,谁曾想……”
杜十娘娓娓道来,将自己的一声坎坷说与菊儿听,其中当然要不了怒沉百宝箱,岳肃横江救十娘的故事。她讲的伤心,菊儿听的动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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