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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北门(一)

    “鞑子接城了么?”空中飞过的石弹突然变得密集,被打坏的布幔也没办法立刻补充,可奇怪的是,过了护城河的敌军就此停下了,刘禹将雉奴拉下来,想问个详情。

    “没有,他们连外墙都没有翻过来,只是不停地放箭。”雉奴摇摇头,这一切都发生在刘禹不在的当口,虽然压力增大了,但并没有威胁到城墙。

    “城外的火油被他们自己射出的火箭点着了,咱们得想别的办法。”刘禹正想着要纵火,就听雉奴说了一句,城外的敌军迟迟没有上前,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

    刘禹并不担心西门这边,攻城也好,守城也好,都没有多少花样可玩,敌人打不垮城墙,就得用人去堆。看着城下敌军的样子,应该是在准备,该来的迟早会来,等到攻击最猛烈的时候,就该北门发动了吧。

    姜才的望远镜中出现了那标传说中的黄金大斾,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兴奋,虽然为了支援北门而减少了一千人,可他并不在乎,敌军的主帅出现在城门,是不是就是说鞑子已经将攻击重点放在这里了呢。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伯颜老贼就在城外,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让他见识一下,别给老子丢脸。”姜才的大声音通过喇叭传了出去,两边城墙上的守军闻言都伸头朝外张望,一时间议论纷纷。

    没让姜才等多久,城外原本装模作样的新附军突然加大了进攻节奏,不但渡过了护城河,还在城头矢石打击之下拼命架起云梯开始登城。守军纷纷点燃火油弹朝下扔去,死伤一片的敌军仍然没有崩溃,一个接一个蚁附而上。

    “嗬!”豁口处,一个都头模样的敌人荡开两柄钩枪,怒吼一声跳上了城头,手中的长刀将一名持枪守军劈倒,另一手上的盾牌一个横扫,把一旁的弓弩手逼得连连后退。

    只一瞬间,女墙后面就被他打开一个缺口,这人也不往前冲,原地固守让下面的人跟上来。首先上来的是个旗手,刚立住脚就将一面将旗竖了起来,引得下面的敌军士气一振,齐声欢呼。

    正在闷头杀敌的姜才抬眼一看,暗暗骂了句“晦气”,扔了手中的神臂弓,提起一柄单手斧就朝那处走去。走过一个垛堞,又顺手抄起不知道谁人的一把屈刀,大步冲过守军围成的圈子。

    “奶奶的,让某来。”姜才骂咧咧地迎面就是一刀劈下,敌军都头举起一面盾牌将刀架住,姜才右手大斧顺势砍出,与那人的长刀相交,蹦出一串火花,那人吃力不住,连退了好几步,眼看后背就要贴上女墙。

    “倒有些门道,可惜屈身事贼,死在这里,有何面目去见祖先。”不等那人站稳,姜才和身扑上,一刀挑飞他的盾牌,身后的守军长枪尽出,将他搠下了城头。

    此人一死,已经登上城的两名敌军也很快被守军捅死在地上。姜才一把拔下那旗子,两手执起在膝上一磕,旗杆顿时断成两截,边上一名守军掏出火柴将那旗点着,姜才大力一挥,燃烧的旗帜飘飘荡荡地飞下城去。

    吕文焕在阵后看得十分真切,他的心都快抽紧了,那人是他军中的一个亲信子弟,素有勇名。在襄阳大战几年都安然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殒命,可他却连惋惜的表情都不敢有,因为大帅伯颜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范文虎却管不得那么多,下一轮攻击由陈奕和吕师夔的部队担任,再接下来,可就是轮到自己了。刚才的一次进攻,眨眼之间,几百人就这么没了,就这样,吕文焕都没有下达撤退的军令,真要轮到自己了,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伯颜在后面表情轻松地看着远处的战事,每到激烈处,或微笑或可惜,这些新附军也可称得上精锐了。城头上矢石如雨,他们还能冒死先登,血战不退,这份战力并不逊于后到的汉军。

    这个吕文焕,伯颜摇摇头,他到这里观战完全是临时起意,原因却是这里距离北门最近,在北门还没有准备好之前,各门的攻击都是低强度的,只是这吕文焕要在自己面前表功,他也乐得看个热闹。

    吕家在荆湖地区经营了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这次征战,虽然一路望风而降令人欣喜,可吕家的号召力也让人心惊。自李檀叛乱以来,朝堂上下对汉人门阀势力的形成是十分警惕的,伯颜不希望在自己眼皮下生出这么个祸患。

    眼下还不到翦除的时候,吕文焕的表现也是十分配合,既然这样,让这些吕家的子弟兵为大元的征战做点贡献吧。在伯颜的思绪中,前方大阵的战旗晃动,一个千人队冲上前去,换下了已经死伤惨重的攻城队伍。

    “六叔,大帅这是何意,要眼看着我们一个个去送死吗?”范文虎压低声音,刚刚撤下的那个千人队怎么算都不够半数,余者也大都带伤,看得他心惊胆战。

    “无法了,自求多福吧,你也吩咐手下,不要退得太快,大帅若是行军法,某也保不住他。”吕文焕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伯颜今日的计划他知道,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没有去北门而是停在了自己这里,不信任自己么?

    范文虎的身影走向前方,吕文焕只希望北门的行动尽快开始,对于结果如何,他并不看好。这座城池实在太大了,就连自己一直恐惧的回回炮都没有打出多少效果,强攻又怎么可能立刻奏效,围而不攻,切断外援,就像在襄阳那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北门之外,阿刺罕的大斾已经高高地立了起来,两个汉军万人队陆续地在前方排成了方阵,后面一长串的回回炮和楼车正被拉拽着挨个排开,更多的大车装着各种弹药卸在了阵地之后。

    “去告诉大帅,我等全部到达北门,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听候他的指令。”阿刺罕吩咐了一个亲兵,在他的周围是一群蒙古大汉,每一个都彪悍强壮,孔武有力。

    “哲赫,看到那边没有,那些南人只会躲在城墙后面,你是八邻部的第一‘巴特尔’,希望你能将大旗插上那里,告诉那些汉人,伟大的蒙古勇士不仅仅会骑马射箭,也能登城杀敌,区区城墙又算得了什么。”

    阿刺罕用手上的马鞭指着远处,一个铁塔一般的蒙古大汉听完他的话,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高叫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后面那些大汉也学着他的样子,如同一群发现猎物的猛兽。

第八十五章 北门(二)

    申时一刻,由于阳光的斜射,袁洪眯缝着眼看向渐渐接近的敌人军阵,不同于面对溃军或是叛军,这一回没有人挡在前面,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脚下的城墙。手上的大弓被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心中升起一股沸腾的热血。

    君子六义,在同门诸师兄弟中,射术一向是他为之自豪的,十数年间的苦练,即使称不上百步穿扬,但是“箭无虚发”四字还是当得起的。因此当得知自己被授予守城重任之时,袁洪想得更多的是对建功立业的期待。

    敌人的军阵已经接近了护城河,前排军士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无喜无悲的冷静,袁洪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百战老兵。这种表情,就算是在刚刚调来的一千多原东门禁军脸上也不多见。

    空中飞起层层的矢石,敌阵后传出悠长的号角,蒙着生牛皮的挡车被推上来,弓弩手大步上前,站在车后,开始将箭雨散向城头。随后,扛着长梯的步卒从阵中分出,冒着城上的攒射向护城河边前进,敌阵中余下的步卒执刀举盾,静等着冲击的时刻到来。

    精准而密集的石弹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布幔打散,随后更为猛烈的轰击直扑城头,敌台上的一架双梢投石器被一颗石弹打得四分五裂,女墙也被打得砖石横飞,巨大的撞击使得整段城墙都显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坍塌一般。

    袁洪一个趔趄几乎仆倒在地,扶着墙砖站起身,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城墙怕是要失守。只是当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守军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老兵的带领下奋力还击,才稍稍心定。

    “好小子,准头不错,对,就是这样子射。”老兵都头点燃一颗火油弹,朝着城下密集的人群扔去,将一名准备把云梯搭上城头的敌军烧得鬼哭狼嚎,那架云梯也斜着倒了下去,弯腰从身旁的木箱中又拿起一颗,正准备点着,就看见边上的年轻乡兵一箭射倒了城下一个大呼小叫的军官。

    老都头又扔出一火油弹,甩着高高的弧线一路掉进了羊马墙后,将鞑子的几名弓弩手烧成了火人。正为自己的准头自豪不已想找人吹嘘一下时,突然发现边上的乡兵没了人影,转头一看,年轻的乡兵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插着一支弩箭。

    “娘的!”老都头恨恨地骂了一句,伸手将乡兵的双眼合上,抓起他手中的黑漆弓,怒吼着朝城下射去,没过一会,城外金鼓声响起来,城下的敌军突然潮水般退了回去,军阵中大旗摇动,另一支在一旁候命的敌军千人队冲了上来。

    趁着这难得的间隙,袁洪赶紧布置城防,匆匆忙忙补充了损失的人员,连尸首都没来得及往下送,敌人的下一轮攻击就到来了。这次攻击更加迅速,大队的步卒踩着前面留下的长梯,直接就渡过了护城河,再一跃翻过羊马墙,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城下。

    敌人密集的石弹几乎直到步卒接近了城墙才堪堪停下,连返弹回来会砸到自己人都不管,伴随着隆隆的鼓声,疯狂的敌军开始蚁附登城。袁洪心知到了关键时刻,顾不得暴露的危险,起身大呼,守军们纷纷从女墙后站起,将擂石滚木火油泼洒下去。

    “哲赫,下一次进攻,你们便跟着去吧,长生天会保佑你们的,胜利只会属于草原的雄鹰!”阿刺罕看着前面的战事,与他预计的十分吻合,两轮攻击下来,不论是人员物资还是士气,守军都将受到很大削弱,此时再派上这些勇士做重重一击,一定会收到奇效。

    哲赫领着手下朝他施了一礼,朝前方走去,阿刺罕在马上弯下身子回了一礼,这些人都是伯颜所属部落的亲信武士,今日若是攻城不下而他们又损伤过甚,阿刺罕都无法向他交待。

    “呲!”得一声弦响,一支羽箭从袁洪的大弓中飞出,将一个刚刚踏上城墙立足还未稳的敌人撞了下去,城头上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还好有一千多老卒的加入,才没有让敌人轻易地站住脚。

    袁洪不再惜力,箭矢连珠般的射出,专门对准那些看似凶悍的敌人,在他和一些神箭手的支援下,敌军死伤惨重,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惨叫着掉下城头。可后面源源不断的步卒却踩着同伴的尸体拼命上前,双方一时都红了眼,整个北门杀声震天。

    老都头架开一把长刀,一脚蹬过去,将一个步卒仰面踢飞掉下城头,转身想去拿火油弹,不料却抓了个空。他干脆双手抬起木箱,照着云梯上的一个敌人就砸了下去,木箱在那人的头上变得七零八碎,敌人发出一声惨嚎,滚下了云梯。

    不光是火油弹,就连箭矢都快要用光了,袁洪见状,朝后面吼了一声,城内的乡兵抬着东西就往城上跑,将一箱箱的弹矢送到各处。得到补充的守军士气大振,终于将敌军的气焰压了下去。

    敌阵后的金鼓声再度响起来,城外余下的敌军都开始往后退去,这一次能退回去的步卒明显要比前次少很多。袁洪知道,接下来的进攻肯定马上就会到来,而且会更加地猛烈,他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开怀中的对讲机。

    在一个新的千人队后面,几十名蒙古武士的身形显得十分突出,哲赫更是如铁塔一般,高大的身躯上套了两层铁甲,带着护鼻的头盔只露出了眼睛和少量的面容,左手的大盾在他手上如玩具一般,右手上则是一根铁棒上用粗铁链子栓着的一个带刺铁球。

    城上退下来的人从两边走过去,每个人都灰头土脸黑呼呼的,哲赫知道那是汉人的火弹所致,这些没胆的蛮子,除了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偷偷地放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本事,他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等着熟悉的号角声吹响。

    西门城下,原本焦着的战事也突然开始变得激烈,城下的敌人像是吃了药一般不惜性命地开始猛攻。刘禹也不敢再像前日那般放开城墙任其占领,所有的豁口处都被搭上了云梯,守军们开始用各种方法拼命阻挠,他悄悄地低头躲在女墙后面,时不时地点燃一颗火油弹扔下去。

    一旁的雉奴将箭壶中最后一支羽箭射了出去,抽身后退,伸手在周围摸了一把却没有摸到,转头一看,几个箭壶被刘禹当成凳子坐在了下面。她用脚尖踢了刘禹一下,刘禹收回视线,就看雉奴指着他下面,唬得他以为自己没拉拉链,看了看发现是指的箭壶之后,刘禹讪讪地笑了,刚想拿起一个箭壶递过去,就听见怀中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完毕。”由于环境太吵,刘禹只听出了这是从北门发来的,好像说的敌人什么了,可为什么不是袁洪自己在说话,刘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鞑子攻得太猛,已经上了城头,袁通判受伤昏迷,请太守速速援救,完毕。”对讲机中再次传来大声的通话,刘禹听完,沉默了一会,各门都在激战中,换谁去都不行,想来想去只有自己这边,没时间多想了,他叫过雉奴,在她耳边嘱咐了一番,就准备起身下城。

    “我带人过去了,你自己要小心,不要与敌人硬拼,我可没办法再分身来救你。”刘禹此行带走了他的亲兵和一千步卒,虽然知道小萝莉挺机灵的,但还是细细嘱咐了一番,西门还有五千之众,只要应付得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可是北门情况究竟如何,刘禹也不敢确定,他没有时间再去别处调人,只能先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以求先稳定一下城防。一路转过大街,延着禁军大营前的御道中间穿过去,北门的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去了不要慌,如果鞑子已经占领了城头,就在下面放箭射,不要急着攻上去。”正当刘禹准备下马之时,突然想起来,不对啊,自己还有一支兵可以调动,打了这么久,怎么把他们给忘记了呢。于是让亲兵头领带着步卒们先行,他则策马回转,朝着禁军大营驰去。

第八十六章 北门(三)

    “铛!”的一声重击,金铁相交闪出耀眼的火花,老都头连退几步,手上几乎脱力,屈刀也崩出了一个大口子。脚底被什么挡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一个木箱,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东西,在这段城墙上,好几个豁口都像这里一样被鞑子突破了。

    眼前的蒙古大汉壮得像头牛犊,老都头被他手里的阔斧接连磕飞了两把武器,一把钩枪,一把手斧,现在他拿着屈刀的手虎口迸裂流着血,眼睛死死盯着敌人缓慢前行的步伐,准备殊死一搏。

    耳边传来了一声惨叫,这是一个禁军同僚的声音,老都头记得他还欠自己一包烟的赌债,娘的,要到地府里去要帐了。他重重地咬住下唇,一股子狠劲涌上心头,脚下退了几步,木箱子已经在他身前。

    老都头飞起一脚将木箱踢向那个大汉,不出所料被一斧劈烂,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屈刀掷了出去,趁着大汉回手挡住的空儿,脚下猛得一使劲,飞身扑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将两人一起撞下了城墙,在他还没有消散的意识里,那大汉在他身下口角溢血已经死去,老都头满意地露出笑容。

    北门的城楼已经快要失守,袁洪是被一把链枷打成重伤的,虽然有大盾挡了一下,可那个沉重的刺锤仍然破盾而出,将他击飞。若不是亲兵死命相救,他早已经死在那个巨汉手中。

    袁通判受伤生死不明反而激起了余下守军的士气,他的副手,乡兵的都统制立刻接过了指挥,数百名乡兵在他的带领下,死死挡住了敌人的进攻。钩枪,大盾,弓弩,双方在城楼上堪堪相持住,都不得寸进。

    被众人抬下城楼的袁洪面如白纸昏迷不醒,嘴角还有血渍,这一切都被解二瞧在了眼里。他随着义勇队在城下待命,同在一队的还有他的一个手下,两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走到一起。

    “头儿,要如何做,咱们的人快要破城了啊。”他的下属用只有两人能听得清的语调说道。

    “别慌,见机行事,就这般投过去,万一给误伤了便不好,再等等。”所料不错的话,他们这队义勇应该会补充守军的消耗,解二想寻找一个更好的机会,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城楼,虽然元军已经登城,可城墙各处还在厮杀着,附近的宋军数量仍然很多。

    随着后续援兵的登城,敌军慢慢开始占了上风,城墙逐段逐段失守,守军被赶往边上的几个敌台,依靠那里的投石器和床弩,做着最后的抵抗。突然一面大旗被插上了城墙上,解二望着那上面的字,目瞪口呆。

    “公......头儿,你看,那是咱家的旗号啊,元帅就在城外。”那手下却欣喜若狂,差点就喊了出来,解二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凌厉地盯了他一眼。

    只是解二心中也是狂喜不已,城外的汉军居然是自家爹爹统领,他不是应该在大江边带着水军么。意外出现的情形让他改变了主意,再不做点什么,就没有功劳可捞了,解二决定冒一把险。

    “一会我上城楼去,你暂时留下,传令其余几人,以你为尊。万一这处不能竟功,咱们还有一条后路,听明白了么?”手下无法说话,只能点点头,解二左右看了看,义勇们都在盯着城墙上,没有人注意他们。摸了摸腰间的短刃,他抄起一把长枪,猫着腰就向城楼跑去。

    城楼上的乡兵猬集在一起,举着刀枪拼命阻挡着敌人的进攻,后排的弓手不时射出一支羽箭,敌军后方的大汉似乎在休息并没有上前,可那高大的身形仍是如魔神一般,震撼着乡兵们的心神。

    解二从人群间隙中挤过去,口称有事要报都统,乡兵们都让开一条缝,他接近那个正在指挥作战的都统,低声说了一句,都统没听清楚,疑惑地望着他,解二指指边上,示意都统跟他来。

    “有甚事快说,是不是援兵......”都统这句话没能说下去,他只感觉到肋间一冷,然后就是一阵巨痛传来。解二紧紧扶着他的身体,利刃深深刺入,手上用力地绞着,都统的眼神慢慢地涣散,整个人瘫了下来。

    “不好了,都统中箭,敌人已经破城,大伙快跑啊!”正在缠斗的乡兵听到他的大声叫喊,本就是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散了,又见自家都统软软地倒在那人身上,都是不知所措,随着后队的带头众人一哄而散,为数不多的禁军都头喝止不住也只得跟着溃散。

    对面的汉军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适,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乡兵们跑下楼去,领兵的汉军百户看着还站在那里扶着一具尸体的解二,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敢相信。

    “发甚么愣,不认得某么,我爹在何处,是不是城外?”解二推开都统的身体,摘下帽子,为怕被人误伤,他高举双手不敢移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大声喊着。

    “真是二郎,这莫不是在做梦,你如何会从宋人那处来,万户此刻就在城外,这边的都是自家弟兄。”百户惊喜不已,赶紧命令手下放低武器,这位二公子失踪多日了,大伙原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没想到这么出现,还如此及时。

    “闲话一会再说,带上你的人跟某来。”解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城楼被攻下并不意味着破了城,宋人的援兵随时会到,城上的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一身铁甲的哲赫冷眼看着这些汉人行事,也没去管他们,就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解二领着那个百户和他的手下向楼间走去,路过他身边时都低头以示恭敬。

    城楼里间除了休息室,还有通过楼梯下到下层的小室,里面的人都已经逃走。空空的小室内只有两个巨大的绞盘,粗大的铁链透过方孔紧拉着城外的吊桥,强大的拉力将铁链挺得笔直。

    “放开它,把这两个柱子砍了,命人往城外打出信号,外头那人你认得么,能不能带人去城门处?”解二一连传下数道命令,他不仅要放下吊桥还要将这里破坏掉,就算宋人攻下城楼,也没办法再拉起吊桥来。

    城外的步卒大阵之后,解汝揖面带欣喜的看着城头上的变故,仅仅经过了四次攻击,自己的人就把大旗插上了城头,虽然前几次的攻击伤亡很大,但只要能破城,他就是首功,这些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正准备传令再压上一个千人队,就看见不远处统帅阿刺罕的大斾正在向着自己这边移动,于是停止了动作,转身等着他的到来。

    还没等到阿刺罕,突然远处城池上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自己前面的步卒也大声应和起来,解汝揖转头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喜,城门外那个高高抬起的吊桥被放下来了,只要再打开城门,破城就是指掌之间。

    “干得不错,解万户,不要等城内,你立刻令人冲门,告诉他们,破门者,赏千金。”阿刺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解汝揖大声领命,一个千人队开始变阵,推着巨大的撞车就向吊桥冲去。

    城北行宫一侧的禁军大营内,由于战事的进行,驻于外围的义勇都已经奉命去支援各门,或补充损耗或搬运物资。而在大营最里面,原本能容纳数万的营帐都已经拆掉了,只余了小小的一圈,大片的地都空了出来。

    空地上,一个个的矮木桩排成不规则的障碍,长长的直道上两旁摆放着很多的草人,这里除了营帐就是各种训练设施,甚至都没有安放城中随处可见的高音嗽叭,只有不时飞驰而过的一匹匹战马,还有马上矫健的骑士。

    姜宁站在高台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的职务是沿江制置使兵马司马军正将,统率着这里的一千余名骑军。由于被鞑子围城,无法行文枢府,因此这支队伍目前还没有正式的军号,他背后的将旗上也只是简单地写了一个“姜”字。

    战事进行好几天了,就连同驻一营那些刚招募的义勇每天都忙忙碌碌参与着守城。可这里的一千多被刘太守称之为精锐的骑军却只能天天进行着枯燥地训练,骑术,枪术,砍杀,对抗,反反复复。吃着最好的军食,眼征征看着别的弟兄浴血,大多数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

    身为主将,姜宁深知这样不行,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去劝说别人。这帮人大都是父亲的老部下,很多军官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有了这些人的帮衬,每日的操习也无须他过多分心,可姜宁的心中却难以平静。

    “大郎,太守来了,咱们可能有活干了。”部将施忠一脸兴奋地跑来,姜宁闻言也是精神一震,城门处战事正酣,在这么紧急的时候,刘禹跑到这里,肯定是有要事。他急步走下高台,朝着营门迎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北门(完)

    “一,二,三,用力!”随着领军千户有节奏地号令声,几十名步卒推着沉重的撞车奋力前行,高速向着城门冲击,车前包铁的圆木头部被削得尖尖地,带着强大的动能撞了上去,“咚”地发出一声巨响。城门后的守军用各种事物拼命撑着,所有人都被墙砖上落下的灰尘弄了个满头.

    “弟兄们,太守带着援军马上赶到,坚持住!”城门前的守军排出一个方阵堵着城门和两边上城墙的阶梯,一名副都统举着喇叭大声喊着话,这里差不多有三千多人,绝大多数是禁军,除了刘禹从西门调来的,还有原来守军中余下的那一些老卒。

    城墙中大部分都已经失守了,退下来的乡兵们都在外围结成横阵,用弓箭向着城头和阶梯上的敌军射击,攻入城墙的敌军一时也没占到多少上风,反而因为失去女墙的遮挡显得狼狈不堪,不时有人中箭从城头跌下。

    然而城门外的形势却非常严峻,咚咚的撞门声却如滚雷一般敲在每个守军心中,谁都知道,一旦被破门,就会遭遇城外优势敌军的直接攻击,到了那一刻,失守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紧接着又一次剧烈的撞击到来,两扇被粗大的横木门闩关上的铁皮城门蓦地朝内凹起,将门后的守军推得朝方阵退去,细心的人已经能看到那根横木从中间裂开,城门马上就要被撞开了。

    无奈之下,副都统指挥着方阵向城内缓缓移动,将城门让了出来,因为不这么做,下一次撞击后城门就会倒落砸进方阵中。守军移动留下的空隙很快被两边阶梯上的敌军填满了,一个蒙古大汉伸手就准备去取那根横木门闩。

    他的手刚刚搭上横木,就传来一声巨响,固定城门的大铁钉被撞得从城砖上脱落而飞出,两扇大门轰得倒了下来,将门后的所有人都压在了下面,撞车收势不住,直接从倒下的门上碾了过去,一头冲入刚刚从阶梯冲下来的自己人当中。

    “晏彻儿,让你的人准备好,先进一个千人队,占稳脚跟后,再让那些汉军去扩大战果。”因为城墙与城楼都已经落入自家之手,阿刺罕带着人直接跟在了撞门的千人队之后,就立在了离吊桥不远的地方。

    “请放心吧,我的统领,晏彻儿一定将守将的人头提到你的马前来。”晏彻儿兴奋地一挥手,身后的大队骑兵开始整队,列出两骑一排的长阵,骑兵们纷纷拔出身上的弯刀,等着破门的那一刻到来。

    城门的倒下让外面的汉军步卒一齐欢呼,骑兵长阵摧动战马,慢慢开始加速,前方的步卒赶紧让出道路。撞车后的军士则用力将车子推到了一边,骑兵的面前已经一马平川,直接面对守军排出的方阵。

    守军副都统没想到敌人会直接纵骑入城,看到前方的敌军步卒纷纷让开,而耳中又传来隆隆的声响,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他前面的方阵人数虽然很多,却没有多少人手里拿着长枪,就算这些人也没时间调到前面了,因为鞑子的骑兵已经冲上来,将几个本能地举盾抵挡的禁军直接撞飞。

    虽然那两骑最后还是倒在了守军的刀枪之下,但在随之而来的大队骑兵一次次地冲击下,庞大的方阵从中间凹了下去。看到这种局面,副都统急得直跳脚,只能去极力阻止禁军的溃逃,被吓得呆住了的乡兵也反应过来,纷纷调转目标,开始向骑兵射击。

    “前面的弟兄注意了,马上向两边散开,马上向两边散开!”突然,方阵后面响起一个很大的声音,用不着回头,大多数禁军都知道这是自己的太守来了,纷纷向两边散去,看上去就像是方阵从中间崩溃了。

    突入的骑军突然感到面前豁然开朗,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在后面大队人马的推搡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冲在最头里的一个鞑子抬起头,出现在眼中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手上的疆绳也松了下来。

    “呜~呜~呜”几下奇怪的声音响起,一辆高大的铁车沿着守军让开的通道飞速冲过来,几尺长的前臂平平地伸向前,举着一个大铁斗,铁斗的边缘全是锋利的钢铁巨齿,整个造型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奔跑起来的钢铁巨兽。

    驾驶室内的刘禹猛地一踩油门,身下的挖掘机再次加速,最前面的那个鞑子被铁斗一冲,拦腰斩成两断。车子去势不减,一头撞进了骑军大队中,一时间断臂与残肢齐飞,鲜血共人肉一色,在密集的人群中硬生生地碾出一条血路,直到城门口才停下来。

    没等呆住的鞑子回过神来,刘禹猛打方向盘,车子倒退着朝原路又退了回去,后面从城门进来的骑兵马上就将空隙填满,再次在城门口聚集起密密的人群。只过了片刻,那个摧人魂魄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高大的铁车再次咆哮着冲向城门。

    “你不应该叫挖掘机,你应该叫做联合收割机才对。”刘禹在暗中腹议着,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已经被鲜血涂满,用雨刷刷也无法完全刷干净,凭着朦朦胧胧的影像,他一次一次地前冲,后退,再前冲,直到城门口再也看不到一个骑兵为止。

    刘禹看了一下车子上的油量指示表,油箱正在漏油,这是他故意弄出来的。将挖掘机停在了城门洞里原来安放城门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进城的道路。刘禹推开车门,跳下车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向后走去。

    踩着满地的血肉,刘禹双手交握,右手虚搭在左手腕上的手链上方,尽量抬起头没有往地上看,北门周围一片安静,不管是敌军还是守军都为这地狱一般的景象惊呆了,就那样子目送着刘禹一路走过去,一直到他走到守军阵中。

    好不容易停在了自己人面前,刘禹这才冷汗怵然而下,觉得有些后怕,这逼装得有些过了。只不过事情还没完,不远处的城门洞里,吊桥那端的汉军千人队正蜂拥而上,似乎在推动那台停在城门内的挖掘机。

    “正常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刘禹轻轻哼了一句,掏出怀中的山寨芝宝,“噌”地一声打燃,潇洒地往后一扔,茫然不知所措的守军都将视线跟向那个冒着火苗的奇怪铁盒子,一直到它翻滚着落到了地上,

    血肉道路上突然燃起一道火光,水流一般朝着城门涌去,整个挖掘机瞬间包裹在大火之中,随即“轰”得一声巨响,整个车子发生了大爆炸,周围的步卒们被炸得鬼哭狼嚎,城门也被燃起的大火彻底挡住。

    “目标城楼,放!”听到爆炸声传来,被推到街后的几台七梢投石器在一群军士的拉拽下蓦得弹起,一颗颗火油弹飞向北门城楼,极近的距离导致这些火弹几乎没有落空的,木制的楼间被火油点着燃起了熊熊大火,突然坍塌了下来,将附近的敌人都扫了进去。

    “轮到咱们了,全军突击!片甲不留。”姜宁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斜斜地举起,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开始缓缓加速,一名旗手高擎着他的将旗紧紧跟随,后面的骑军齐声高喝,潮水一般冲向城门附近剩余的鞑子。

    恢复神志的守军步卒方阵再次发动,在刘禹的指挥下向城墙上的敌军发射箭雨,一时间飞矢布满天空。姜宁的骑军转瞬即到,城门边上有些混乱的鞑子骑兵反应过来,举起弯刀反冲过去,双骑交错间,响起一片惨叫声。

    “嗬!”哲赫大吼一声从城楼的废墟中跳了下来,浑身黑黑地像是一块巨大的木炭。双脚落地踩在一具尸体上,刚刚站稳,手上的链枷便横扫而出,将一名禁军骑兵从马上打落。

    两名骑兵挥动马刀一齐上前,哲赫将头一低避开一边刀光,手上的大盾举起,另一柄马刀劈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哲赫起身转头链枷向前挥击,打在前方的马尾上,奔马被打得横倒于地,将背上的骑兵甩了下来。

    哲赫大踏一步正待要取那地上骑兵的性命,一柄长枪已经破空而至,借着马的冲力接连刺破了他身上的双层铁甲,从肩头上向外劈开,哲赫痛得惨嚎一声,手上的链枷已经应声落地。

    “受死吧!”姜宁弃枪拔刀,错马之间刀光一闪,哲赫硕大的头颅连着铁盔飞起,巨大的身躯并没有马上倒下,一腔热血从颈腔中冲天而出,洒在了血肉模糊的街面上。

    随着骑军的加入,散落在城门附近的敌军很快被清理干净,城下的守军方阵开始分成两股迅速地攻上了城墙,已经丧失斗志的少数幸存步卒纷纷顺着云梯往城下逃去。

    踏着满地的尸体,刘禹带着亲兵走上仍在燃烧的城楼,城下的敌军都在向外逃窜,吊桥上挤满了人,他回头从一个亲兵那里拿过一颗火油弹,用火柴点着了,用力扔到吊桥上,“嘭!”地一声在桥面上燃起了大火。

    “烧了它!”刘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片刻之后,无数的火油弹从城头上掷出,将吊桥点燃,桥上的敌人不得不跳入河中,拼命地朝对岸游去。刘禹抬起头,斜阳如血,照在历经战火的城头上,泛起一道金光。

第八十八章 英雄赞歌

    夜已入暮,天空中繁星点点,北门周围人头攒动,刚吃过饭的守军们都在帮忙清理尸体。由于数量很大,城内的焚尸坑只能一批批地烧,牺牲的乡兵和禁军都被罩上了一块白布,整齐地排列在城墙下,宛如接受校阅的方阵。

    因为守军多为乡兵的缘故,许多老百姓已经等不得明天的广播了,扶老携幼地来到城下,或是找相熟的军士问询,或是直接去那白布阵中一具具地翻看,幸存者相拥而泣,不幸者抱头痛哭,整个北门附近都充满了悲伤的气氛。

    刘禹并没有离去,他在等待城外的尸体清理完毕,然后让人用障碍物将这城门给堵上。到了有空的时候,再去后世运一车水泥什么的来,搅成混凝土彻底封死,反正城门的吊桥也废了,这门有没有区别不大。

    渐渐变大的哭声让他不禁有些皱眉,今天的战斗虽然损失很大,但总得来说称得上一场胜利。敌军一个完整的骑兵千人队被全歼,战旗和千户的人头都已经确认,至少四个步卒千人队大部被歼,游过护城河逃往城外去的并没有多少人。

    要知道,这是以乡兵为主的守军,他们顽强地坚持到了刘禹的到来,在先后失去两个指挥的情况下也没有全部溃散,这等表现比战果本身更让刘禹感到高兴。可是看看周围,除了姜宁的骑军,所有人都是一脸沉重之色,慢慢地,那些原本兴高采烈的骑兵也沉寂了下来。

    这时,一具尸体被两个义勇从城外抬进来,经过刘禹的身边时,他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没错,这是汪立信府中的一名亲兵,标准的老兵油子,一见面就问他要烟的那人,招手叫那两名义勇停下来,刘禹细细询问了城外的情景,猜出了他战死的经过,正想伸手帮他合上双眼,就发现他的脸上居然带着满足的笑容。

    “太守识得他吗?”一个义勇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没错,他是我兄弟。”刘禹叹了口气,轻轻地将他的眼皮合上,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放到他手中,挥手让两人抬去城边放好。

    目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听着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伤心与哭泣,刘禹的心也跟着低落了下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敌人在城外虎视眈眈,现在还不到悲伤悼念的时候。想到这里,他领着亲兵,抬脚就上了城楼。

    “诸位弟兄,各们父老乡亲,请先收一收哀声,听本官一言。”站在城楼上,刘禹等待了一会,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拿过大喇叭,对着城下说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正在清理的乡兵和义勇们都停下了动作,焦急悲痛的百姓们也都抬头看向城楼,刘禹的身影在火把的照射下,脸上呈现出一种肃穆的表情。

    “今日一战,鞑子几乎破城,城外的吊桥还有这城门都已经毁了,看看这满地的鲜血,不用我多说,大伙都可以想像得出有多惨烈。”

    “袁通判重伤昏迷,现在还没有醒,本官不知道他伤势究竟如何,只希望吉人天相。就在这城楼之上,乡兵的张都统力战身亡,除了他们,各军的伙长,队正,都头,虞侯,战死者不在少数。”

    “可就算如此,鞑子也没能攻下这建康城,为什么?因为全赖城下诸位的拼力死战,全赖父老乡亲生出的好儿子!刘某在此,谢谢你们。”说到这里,刘禹举手就是一揖,弯腰良久才缓缓站起。城下众人为他的动作吸引,一时都怔住了。

    “本官知道,诸位当中有许多人都失去了至亲,有的是儿子,孙子,有的是丈夫,父亲。不管是什么,刘某要说的是,他们都是好样的,每一个人都死得十分光彩。”刘禹的声音开始加大,手上也开始打出手势。

    “有些人也许不以为然,认为本官是在说便宜话,可是本官自认有资格这么说。因为这一战,本官并未远远地站在阵后指手划脚,诸位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这里的将士们。”刘禹将手一指,百姓们转头看向周围的军士,在场的军士们都点点头。

    “今日还能站在这里的,也许明日战死的就是你,或是他,或是本官自己。但是刘某相信,这里没有怕死之人,告诉本官,你们怕吗?”刘禹举手在空中一挥,片刻之后,城下传来将士们的阵阵回应。

    “不怕!”

    “死战!”

    ......

    姜宁与众骑兵都抽出雪亮的马刀,忘情地大呼,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回荡在城池上空,百姓们也为之感染,纷纷举拳高声相和。

    化悲痛为力量,变坏事为好事,从后世而来的刘禹用得驾轻就熟。尽管如此,看着眼前的场面,他的脸上仍然泛起一股红潮,年轻的热血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澎湃着。

    “本官位卑权微,能为乡亲们做的事不多,斗胆在此宣布,今日及今后战死者,恤金加倍,恩养家人的粮米亦然,伤者依例,东西不多,算是聊表心意,盼能稍慰在天之灵。”说完后稍稍顿了顿,刘禹再次高举右手。

    “弟兄们,建康虽大,我等已无退路,身后就是父母家人。举起你们手中的刀枪,昂起头迎向鞑子,告诉他们,他们也许能够夺走我们的性命,但是永远无法夺走......我们的自由!”说到最后,刘禹已经高声喊了出来,右手随着话音有力地挥下。

    城下的众人刚刚平复的情绪立刻被再次鼓动了起来。自由这个词古已有之,大伙并不陌生,大宋法度宽仁,对比之下弥足珍贵。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刺激威力具大,将士与百姓的回应也震耳欲聋。

    “万胜!”的口号声终于响起,北门附近陷入欢庆胜利的海洋,百姓们尽管面带泪痕,却不再像开始那般悲戚,反而有了一股自豪的神色。

    “告诉映红,可以开始了,记得先打开放音器,叫她不要着急,跟上节奏就行,完毕。”刘禹一边往城楼下走,一边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所谓的放音器是指的内置mp3播放器,这首歌是刘禹无意中哼出来的,后来才教给了映红。

    突然,城门附近柱子上的喇叭传出了声响,激昂的前奏曲中夹杂着隆隆的炮声,这是真正的大炮,105毫米美式榴弹炮发出的轰响。城下的众人不明所以,都愣在了那里。

    “烽烟滚滚~唱英雄”清丽的女高音破空而出,刘禹一听就笑了,这不是映红的声音,想不到雉奴居然敢开口了,这声音真像......啊。他不由地原地站住了脚,仔细地聆听着。

    “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大宋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家园。”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这段歌词被刘禹改了四个字,放在七百多年前的宋代,一点都不显得违和,反而有一种朗朗上口的感觉。在几个亲兵的男子和声中,歌曲达到了**,姜宁听着歌声如痴如醉,显然也知道了是何人所唱。

    “好了,醒醒。”刘禹来到他的马前,伸手拍拍说道,姜宁从陶醉中反应过来,一看是太守,赶紧翻身下马,脸上的神色有些讪讪地。

    “本官且来问你,若是命你出城与鞑子交战,可有一战之力?”刘禹问的不是他敢不敢战,而是能不能战。

    “请太守这就下令,某若不能得胜,便提头来见。”姜宁抱拳高声答道,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好,现在本官命你,带着所部骑军即刻返回营地,明日起加紧操练,大战之时,若是你所言有假,军法从事。”

    “啊,末将领命。”姜宁被噎得愣了一下,却不敢反驳,吩咐手下马上整队,朝着驻地返回。

    刘禹也不理他,他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胡三省,见他行色匆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迎了上去。

    北门外的敌军就地扎下了营帐,解汝楫带着他的汉军万人队将大营立在了前面,营外远处城池中传来的欢呼声清晰可闻,他的大帐内却静悄悄地,帐外的守兵都不敢交头接耳,目不斜视地执枪而立。

    自己那个失踪了多日的老二居然从宋人城里跑了出来,还差一点立了大功,唉,想到这个差一点,解汝楫就一阵心凉。白天的战斗中,他的损失到现在还没有统计出来,五个汉军千户只跑回来四个,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呢。

    损失点人手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随之入城的那几十名蒙古武士一个都没回来,解汝楫当即就觉得要不好了。谁都知道那些是大帅的心腹之人,这一仗全都折在了城里,阿刺罕是蒙古人,大帅怎么也不可能发作他,那就只有自己了。

    “你......先起来吧,去清洗下,不,就这样子,随某去见大帅。”解汝楫收回放在儿子头上的手,冷冷地说道。

第八十九章 赎金

    “啊!”刘禹听了胡三省的述说,表情就是一滞,伯颜的使者通过东门进了城,此刻就在帅司衙门,不过他并不是来劝降的,而是想为那几十个战死的蒙古人赎回尸首。

    对于这些尸首,刘禹是无可无不可,在他心目中,死去的鞑子就是好鞑子,能拿去换点钱财自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首级是要拿来叙作军功的,这么拿去了,会不会寒了将士的心,他有些没有把握。

    “这样,如果太守同意了,现在某就去着军中司马来登记,验过首级后再拿去交与鞑子,如何?”听了刘禹的疑问,胡三省想了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如此也罢,只是这赎金还要再商量,除了钱物之外,某还有一个条件,若是那使者能答应便成,如若不然,就无须再谈了,还要烦请身之辛苦一趟,某在此静候。”

    刘禹的条件说起来也很简单,他要求伯颜放他的几个人出城,前往江北扬州地界。至于做什么也可直言相告,就是为了去求援军,实际上是为了与对岸已经进驻真州瓜步的李庭芝部取得联系,以便能通过对讲机协调两军行动。

    当然这些人会先到扬州,再绕去真州,为的也是迷惑敌人,计划能不能行只能靠天意了。本来刘禹可以通过传送门自己去,可他基本上不认识李庭芝,无法确定是不是能安全,所以他也不想冒险,伯颜既然有求,那就不妨利用一下。

    胡三省再次返来的时候,刘禹就知道事情已经谈成了,不得不说伯颜真是有钱,每具尸首开出了一百金的价钱,这就是几千金了。刘禹可不会要什么交钞,须得是真金白银才行,今天天色太晚了,时间也约定在了明天白天。

    “今日真是凶险啊,太守,招讨着我嘱咐你一句,你是一军主帅,决不可再行这冒险之事。”在制司衙门里看到送来的战报,汪立信等人都心有余悸,不论是城门失守还是刘禹身亡都是无法接受地,因此胡三省向他提了一句。

    “事急从权,当时那种情形,没有办法多作考虑,确是刘某的不是,累得大伙担心了。”刘禹心知老人家是为了他好,也不解释,爽快地认了错,胡三省只是点点头,便将话题转到了袁洪的伤势上面。

    北门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完了,刘禹与胡三省骑马赶往慈恩局,袁洪当日在城下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直接送到了这里,刚进院门,就发现这里满是人流,今天送来的伤者有点多,院中人满为患,已经住不下了。

    袁洪受的是内伤,当时被重击之后口吐鲜血,经过一番救治已经醒转,刘禹看到他那苍白地毫无血色的脸,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这种内出血,古时又没有办法照片和开刀,基本上只能靠养,这就不是短时间的事了。

    在得到确实没有生命危险的保证之后,刘禹命人将袁洪用软轿送回他在城内的家,并派了一个大夫跟随而去以防不测。与院中执事一起送走袁洪,老郎中便向他诉起了苦。

    “太守,院中床位已经用完,今日还是将一些较轻的伤兵送走才多收治了一些人。可你也看到了,还有伤兵只能住在廊下,甚至是院中,此事还望太守斟酌。”

    刘禹闻言也有些伤脑筋,为了安置饥民,城中可以利用的地方都已经用了,现在除了城北的行宫已经没有什么空处可用了,他看着同来的胡三省,胡三省思忖了一会,开口说道。

    “确无他法,不如在广播中告知城中百姓,有愿意接收伤员者给些粮米,或许会有去处也未可知。”胡三省给出的办法让刘禹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当年红军根据地时的做法么,军民鱼水情啊,这个可以有。

    “好主意,明日便让映红播出,战士为民受伤,理应得民庇护,我相信建康的百姓是有觉悟的。”一不小心刘禹的口中又冒出一个现代词汇,好在胡三省等人也没留意,两人都点点头。

    计议已定,两人便从慈恩局离开,刘禹要赶回府衙去为明天的广播写稿子,胡三省则是回了帅司复命,两人在行宫前的街上分了手,各自走开。

    刚跨进府衙的大门,刘禹就瞧见了雉奴,她正靠着一棵树背哼着曲儿,刘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出其不意地拍了她的肩一下,结果小萝莉一个矮身扫腿就将刘禹放倒在地下。

    “哎哟,是我。”被摔得屁股生疼,刘禹赶紧大声叫了一句,雉奴已经两腿错步扎开,手中执着一柄利刃,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收起武器,一把将刘禹扶起来。

    “你......今日那歌唱得极好,红姐儿啥时候教与你的,怎的我都不知道?”看着小萝莉低眉顺眼地站在自己面前,刘禹到口的责备话也转了风。

    雉奴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眼神发光,显得很是高兴。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数变,刘禹好笑地拍拍她的头盔,径直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四月中旬的建康城,天气已经有些微热,横贯全城的秦淮河边,趁着清晨的凉意,许多妇人都早早地端着木盆来捣洗衣物。过了一会儿,河边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各种八卦新闻随着这些妇人的口角四处飞散。

    河边一带林立着许多独立的小楼,每座楼下都是不大的院子,只有到了临街之处,才会出现大幢的连宅高楼,这里便是所谓“风华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的胭脂巷,延绵的战事倒底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整条巷子静悄悄地,浑不似往日奢豪恩客过夜后的车马喧嚣。

    临河的一幢小楼,只有二层高,楼下的小院也仅仅能供一辆马车停入,院门紧闭着,门头一块没有任何装饰的薄木匾上写着“关睢”两个字。

    面河的楼台下,一扇纱窗被推开,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精致面容,长长的青丝散落在肩头,一双迷离的眸子似醒未醒,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启朱唇呤出一首五言绝句。

    “绣倦南窗下,条然睡思催。红日过墙去,清风入幕来。幽梦迷庄蝶,荒云隔楚台。觉来香缕在,虚室绝尘埃。”

    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女孩端着一个铜盆进来,见她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将盛着热水的盆子放在木架上,转身去床边拿起一件披风,走过去给她披上,女子回首一看,很顺从地任她施为。

    “现在正是清风入幕时,姐儿你的身子这么弱,禁不得的,就不能等到红日过墙后再去窗边站着么。”婢女的口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仿佛她才是大的那个。

    “你这妮子,居然说得这般促狭,大有长进啊。”女子被婢女逗笑了,眉眼舒展,风情无限,就连与她相处甚久的小女孩都看得两眼发直。

    女子面带得意地在婢女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袅袅地走到木架旁,伸出纤纤素手,撩起一捧热水扑于脸上,用手指细细地按摩。婢女在一旁拿着一条棉巾,待她弄完帮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水渍。

    女子洗完脸,去床边换了一袭拖地长裙,也不梳头,只拿了根头绳松松地挽起,任它坠于脑后。睡房之外的窗下摆着一张书案,女子站在案前化开一支松墨,在砚池中缓缓地磨动。

    “姐儿今日还要练琴么。”收拾停当的婢女走进来,将窗帘挂于一旁的金钩上,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明亮些。

    “唔。”女子含糊地支应了一声,提起粘上墨汁的关东辽尾细毫笔就向着书案上一张辅开的薛涛笺上写去。婢女拿起一个玉狮子镇纸,帮她将那纸定住,歪着头看着自家姑娘写字。

    女子写得一手瘦金小楷,字迹娟秀挺拔,运笔飘忽快捷,在光线的照映下极富美感,不多时,整张纸笺就被写满。女子将笔置于紫石笔搁上,拈起纸来吹了一口气,便拿起来放于眼前细看。

    “烽烟滚滚唱英雄......姐儿你这写的不像是诗啊,有些耳熟,待我想想,喔,这是昨夜那歌的词儿。”婢女扬起头一付恍然大悟的模样。

    女子没有答她,轻轻地哼了几句,便走向琴台,在一张古琴上随意地弹了几下,觉得没有走音,她抬起纤手然后轻轻地抚下去,弦动音起,竟然就是那歌的前奏。

    前奏过后,女子的唇角微动,一曲清音流出,竟与那晚雉奴所唱的分毫不差,只是音调有些婉转,不如雉奴的那般高亢。一曲唱完,女子突然站起身,脸上多了一些恼意。

    “不对,不是这般感觉,哪里不对呢。”女子苦思良久,眼睛撇到那架古琴,忽然想到什么。

    “你方才说今日那广播中说的什么?”

    “喔,府衙要城中百姓相助,伤员太多慈恩局中住不下了,百姓有自愿接收者,赠米每日三升。”婢女想了想,这是很早的广播了,那时自家姑娘还没起呢。

    “快套车,我们去府衙处。”女子吩咐了婢女一句,眼波流转,异彩连连。

第九十章 顾大家

    建康城的西门外,伯颜已经带着他的大斾回到了自己营中,四门围攻之下仍未破城也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宋城难攻,刚刚南下时在荆湖路的郢州城下就经历过一次,更别提那座攻了六年的襄阳城。

    此番聚将也不过是为了检讨得失,讨论一下此后的战略罢了。伯颜扫视了一下帐中众人,阿刺罕面色不豫,阿术似笑非笑,忙古歹戏谑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晏彻儿,后者则一脸怒容地回瞪了过去。

    几个汉将也神采各异,董文炳面沉似水,只有吕文焕精神焕发得像是打了胜仗一般。伯颜清楚他为何会这样,昨日一战,自己在他的阵后观看,此人毫不惜力地轮番猛攻,损失绝不会比北门主攻的解汝楫小。

    一想到北门,伯颜仍是觉得惋惜,城墙占领了,城楼攻下了,就连城门和吊桥都拿在了手中,居然还会被守军翻盘。短短的几个时辰,填进去了五千多人其中还包括一个蒙古骑兵千人队,当然还包括他的亲属卫队。

    哲赫,一想到这个名字,伯颜就心疼得直抽,这个憨直的汉子不仅是他的亲卫,而且还是他的“安答”,情谊绝非常人可比。这样一个勇猛无匹,战神一般的“巴特尔”,怎么就在这城中没了呢。

    “启禀大帅,万户解汝楫在帐外求见。”一个亲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伯颜点点头示意让人进来,解汝楫来得有点晚,不过也没有超过规定时间。

    解汝楫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带来了一个年轻的汉人,一进帐内两人就上前给伯颜跪倒。伯颜不知其是何意,诧异之下看着他,解汝楫便将自己儿子在城内的所做所为述说了一遍,口称请罪。

    “这就是令郎?来来,起来让某看看,汝楫也无须拘礼,都起来吧。”听了他的述说,伯颜对这个小子有了一丝兴趣,大胆,心狠,果断,而且运气还不错,居然活着回来了,城中还留了后手,只可惜知道得太迟了。

    解二,现在应该叫解呈贵面带激动地站起身,挺胸凹肚像只斗鸡一般,伯颜在他肩头用力拍了一下,口中不住地啧啧称赞。解呈贵何时想到会是如此,心潮起伏之下胀得满脸通红。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令郎年轻有为,胆大心细,将来定然前途无量,汝揖你当真是羡煞旁人啊。”伯颜一番漂亮话不要钱似地涛涛而出,说得解汝楫都红了脸连连摆手推辞。

    客套过后,伯颜再次细细询问了他在城中的人手分别在何处,有何计划,要如何行事,能否出城等等,解呈贵也不敢隐瞒,将详情合盘托出。伯颜听完后不再说话,在头脑中思索着有什么能加以利用的地方。

    还未得计,一个亲兵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伯颜微微点头,这是派入城内的使者回来了。事情已经谈妥,宋人提的要求伯颜并不在意,他巴不得对手集结大军和自己野战呢,这该死的攻城战实在让他心烦。

    “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帅遣人进城赎回了几具勇士的遗体,草原之民有自己的葬习,他们礼应得到安息。尔等若有此请,亦可与宋人商谈,只是须要快些,晚了就只剩下头颅了。”

    伯颜将实情托出,除了放人过江,别的都说了,帐内众人都开始议论,昨日一战谁没战死几个亲信之人,既然能用钱赎回来,对军心士气都是有好处的。

    “汝揖,你昨日损伤不小,不如以此为目,遣可信之人进城,如果能与城内联系上就算成功。”将帐中众人解散,伯颜留下了解汝楫父子,将自己偶然想到的这个计划说与他听,解汝楫父子连连点头,表示定会全力以赴。

    十几辆牛拉的大车上,各躺着两具高大的尸体,守军将割下的头颅又缝了回去,他们身上并未着甲,这却是为了减轻重量的缘故。车队从北门开始沿着御道游街一般地绕了建康城一圈,才从西门出去。

    李十一坐在为首的一辆车上,这车只装了一具尸体,却差不多占了两个人的位置,看着眼前巨人般的身躯,李十一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背上立刻传来一阵隐痛。他是自己要求加入这支队伍的,为此他在刘禹面前没少撒泼打滚。

    这也难怪,在和刘禹当时一块去当涂的那五十余人当中,活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刘禹虽然不想让他带着伤这么奔波,可却清楚地看到了老兵油子眼中的坚定。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他,并任命他为这些人的头儿。

    其实这差使很简单,与鞑子交接了这些尸体,自有人用车将金银等物载回城去,而他们将渡江北去,先到扬州再转去真州。为了避免误会,他们身上除了带有招讨司的凭证,还有建康府和沿江制置司的文书。

    当然还有对讲机,刘禹没有给他们分派什么任务,将这些对讲机带到对岸,帮助和李庭芝直接联系上,就算是完成了使命。但李十一的心里并不这么想,自从他逃回城,鞑子加大了对周边山区的清剿力度,余下的探子小组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太守需要耳目,而他自己也需要完成牺牲战友的遗愿。

    在城池与鞑子大营之间,双方完成了交易,牛车被装上赎金转头拉向了城中去。而李十一等数人则跟着鞑子的使者,准备去码头上船,所有人都开始高度戒备,一只手伸进包裹内握住了太守赠与他们的山寨芝宝,一旦有变,他们就将点燃包裹中的引线,而这引线连接着一只火药罐。

    一路穿过重重营帐,敌军虽然面露不善,却也并没有上来搜检,众人直到上了安排的船只,在李十一的指挥下推浆离岸,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叶小舟风帆高扬,向着下游划去。

    清晨的府衙中,刘禹在尸山血海的恶梦中醒来,满头满脸的大汗,在床上愣愣地坐了一会,才推开被褥下了地。也没有叫人,自己端着装有牙刷毛巾等物的盆子开门出去,院中已经有亲兵在扫洒,见他出来,忙不迭地过来帮忙。

    热水已经烧好,亲兵接过盆子就去了厨房,刘禹在院中随意走动着,时不时地还来一个伸展运动。一旁的播音室还没有人影,整个府衙都没几个人。

    “民女参见太守。”见亲兵端着水盆出来,刘禹就想转身去接,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就像是这清晨的鸟儿,清脆动听。

    “你是......”刘禹转头看过去,几步之外一个古装女子正对着自己作礼,动作标致,身材婀娜,不由得一怔,自己不认识她。

    “民女顾惜惜,有下情禀告太守,还请应允。”女子抬起头,一张毫无装饰的素面进入刘禹眼中,精致,干净,眼神平平淡淡,打量着她的一袭素色长裙,这是来鸣冤的?刘禹有些诧异了。

    “若是想递案子,请去前街帅司衙门,孟太守会为你做主,本官只负责守城事宜,恐怕帮不到你什么,姑娘还是请回吧。”

    想了想,刘禹用尽量平淡的语气给她指了条路,目前建康城的民事都交给了孟之缙和陶居仁,赵兴载等几个协理,他一是没时间二是没本事去管这些事。摆摆手,刘禹转身接过水盆端到一个井沿边,就此开始洗起脸来。

    顾惜惜一阵气闷,自己还没讲出事情,这位刘太守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婢女被挡在门外,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见到亲军一脸的请人离开,不由得着急起来。

    “欸,这不是顾大家么,你如何来了,今日有你的曲子么?”小萝莉穿戴整齐地从厢房跑出来,见到顾惜惜,大声地问道。

    “雉姐儿,我......”顾惜惜我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急着眼泪就在眶里打转,平素遇到的哪个不是七窍心肝玲珑人,偏这两人都是直来直去毫无遮掩的性子,让她有些措不及防。

    小萝莉看看这位扭捏的顾大家,再看看一边埋头洗涮的禹哥儿,眼珠一阵乱动,心思立刻就歪了楼,有情况啊这是。

    “不好意思,原来是顾大家,请恕刘某不知之罪。”原来是位大名鼎鼎的红伎,刘禹一头黑线,估计是误会了,他赶紧收拾好自己,过来打个招呼,顺便瞪了一旁看笑话的小萝莉一眼。

    “不知者不罪,太守折煞民女了,都是民女的不是。”顾惜惜这些人与那些倚楼卖笑皮肉为生的青楼妓女不同,她们卖的是才艺,算得上是文化人一类,也未入贱籍,因此她可以自称民女。

    一番客套后,顾惜惜说明了来意,原来她是听到府内广播,前来咨询帮助安置伤兵的事情。不过这事情刘禹也没有一口应承,毕竟她住的胭脂巷是那等所在,成与不成要如何行事,还得胡三省去与慈恩局执事斟酌,最终也得伤兵自己愿意。

    “曲谱,什么曲谱?”顾惜惜的另一个要求又让刘禹一头雾水,待眼前女子又连比带划地再说了一遍,刘禹才恍过神来,她想要昨天那首歌的编曲,这是个天才啊。只听了一遍,不但能一字不差地唱出来,还能用古琴弹出伴奏曲,只是没有后世乐团演出的那般丰富。

    后知后觉的刘禹再看她就带上了一丝欣赏之色,自己是个五音不全的残废,ktv里也只是瞎吼的那种。可惜生在古代,要不然去参加一个华夏好声音之类的肯定大火,最差也能成为网络红人,因为人家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啊。

    刘禹的注视有些无礼,顾惜惜不由得低下螓首,霞飞双颊,小萝莉这一次觉得自己不会错了,这俩人肯定有奸情。

第九十一章 勤王

    雪片一般飞来的战报并未过多地影响临安府百姓的生活,哪怕明知鞑子离自己已经并不遥远了。官家圣人俱在,政事堂诸公掌舵,升斗小民跟着操什么闲心,每天照样吃饭骂娘逛瓦子,有得逍遥且逍遥吧。

    再说了,各地的勤王兵马不正在陆续赶来了么,什么,你说城下只到了两支兵马,别的还在路上好不好。说起到达的这两支兵马,听说有一位是状元出身,那是什么身份,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还能错得了。

    宝石山位于西湖之北,与葛岭一起成为西湖的北屏。这里的山岩呈赫红色,岩体中有许多闪闪发亮的红色小石子,当朝阳或落日洒沐之时,分外耀目,仿佛数不清的宝石在熠熠生辉,宝石山便是因此而得名。

    位于宝石山东面的保俶塔巍然挺秀,其建于淳煕初年,上下共分九级俱为砖木结构。在阳夕浮云、彩霞的映衬之下,起伏如凤凰飞翔的宝石山顶矗入犹如美人一般亭亭玉立,塔中实心结构,无法攀登,故游人只能在地面仰望。

    “地居一郡楼台上,人在半空烟雨间。”身长挺立的状元知州文天祥望塔而叹,他带着赣州兵入卫临安已经到了好几日,可除了一个内侍前来表达了几句太皇太后的嘉赏之意外,就被安置在这宝石山下,葛岭之侧,再也无人问津。

    站在一旁的军中司马方兴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友,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因为长期行军变得风尘仆仆,一双秀眉也憷得没了形状,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谁会想到,朝廷昭令天下,真正到达临安的竟然只有两只队伍。

    想想另一位的遭遇,自己这边还算是好的,那位从已被鞑子占领的荆湖撤下来,千里转进绕道饶州,好不容易才回到临安的郢州都统、保康军承宣使张世杰,现在连军权都被解除了,正在皇城司喝着茶水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政事堂会怀疑他,方兴苦笑着摇摇头,他看过那些军士,都是血浴余生的百战老卒。要说他们会投鞑子当内应,方兴虽然不敢拍着胸脯打保票,但心下肯定是不信的。

    就凭这些人,拿下眼前这座兵力空虚的临安府,不说手打擒来,也绝不会费什么事,这会是欲加之罪么?文天祥转头看了看方兴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了好友的心思,不由得也有些涩然。

    “他们这是谁都不信,不独张承宣,咱们无事,只是因为,你我是文人。”他们,方兴知道指的是政事堂的那些相公,特别是风头正劲的陈相公,文人,估计还要多亏了文天祥身上的状元光环吧。

    “无妨的,他们最多换个人来统军,处置大将是不敢的,听说之前城内禁军刚刚作过乱,这也是应有之义。”文天祥的宦途并不长,但人却很聪明,这些弯弯绕瞒不了他。

    这些话题很沉重,两人一时都有些不想提及,俱都沉默了下来。这座山和它周边的景色很美,边上就是秀丽的西湖,不愧是有着“天堂”美誉的临安府,可是“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这等美景还能维持多久呢。

    突然,山下小道跑来几名军士,径直朝着保俶塔这里过来,文天祥与方兴对视一眼,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营中的领军是新任的赣州都统陈继周,他一向做事沉稳,若非大事,断不会如此。

    “回禀刑堂,山下大营来了几位官员,说......说是奉了朝廷诏令前来,要......要刑堂即刻前去。”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文天祥此时已经被加了江南西路提刑使,是故来人不再称他太守。

    朝廷诏令,两人立刻捕捉到了关键地方,由于官家年幼,现在发出的所有诏令都是经太皇太后之手签发。朝廷终于想起自己了么,文天祥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之情,千里勤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当下不再犹豫,带着众人就朝山下而去。

    临安城内吴山脚下靠着小河一侧的清河坊陈宅内,虽然此刻时日尚早,宅院的主人右丞相、知枢密院事陈宜中却已经回到了自家府中,刚进了后院,管家就匆匆行了上来。

    “已经到了,照相公的吩咐引入了书房中。”看着自家相公询问的目光,管家连忙解说道,陈宜中也不说话,点点头便朝着书房走去,管家急急地跟在他后面,守住了书房外的门口。

    房中之人正在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陈宜中走进来,赶紧起身就要大礼参拜。陈宜中见他如此,脚步加快,饶是如此还是受了他半礼,呵呵一笑就将他扶起。

    “赵制司客气了,晪为同僚,何须如此多礼。”房中的这人正是原任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后来匆匆从城中逃离现在回到临安府的赵溍,其实他回城已经多日了,今天才被陈宜中召见。

    “相公安好,只不知今日召见下官,有何吩咐。”两人分宾主坐下,赵溍心下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相公会如何安置自己,有些急切地问道。

    陈宜中却没有马上答他,赵溍何时进城,从何处进城,带了哪些人,带了些什么东西,早就有人详细地报与他知。只是诸事繁忙加上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处置,才耽误了下来,今日召他来却是为了问一桩事。

    “赵制司那日离城时,城中还有何人留守,你见过那位汪招讨了么?”陈宜中端起茶碗用盖子撇了下浮沫,看似随意地问道。

    “禀告相公,那日城中禁军聚啸,溃兵延祸乡野,某手下无兵无卒,不得已离城而去,正是为了搬兵回救。”赵溍的开头啰嗦不已,全是为自己的开脱之词,陈宜中听不下去了,目带严厉地盯了他一眼,赵溍赶紧收住了声。

    “某离城之后,城中尚有通判袁洪,兵马司主事徐旺荣,都统茅世雄,翁福等人在,不过后来听说他们三人欲要献城给鞑子,被那位汪招讨斩杀了。某并未见过招讨本人,只是进了临安城才听说的。”

    “就这些人?兵马呢,守军不是溃散了嘛,你认为那位汪招讨还能守得住城否?”

    陈宜中问这些并不是无的放矢,今日朝廷突然收到了知广德军令狐概发来的紧急函件,说是本军都统祝亮领军前往建康境内,结果一战而没,一同战没的还有朝廷不久前才任命的江东路转运使赵淮,正是面前这人的族弟。

    听到陈宜中的问题,赵溍一阵眩晕,守不守得住?难道现在建康城还没有失守,这怎么可能,兵从何来。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如果真的守住了,自己又算什么。

    看到赵溍的表情,陈宜中就知道所问非人,这个草包,他在心中腹议,要不是因为两人曾经有过共谋,他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才好。

    “呵呵,算了,不提也罢,这是吏部文书,政事堂已经签了字,太皇太后也用了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府了,赵安抚,即刻去上任吧。”

    接过陈宜中递过来的吏部任命文书,赵溍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表面上这是降了职,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贾党的问题了。

    送走了赵溍,陈宜中站在书房中冥思,如果建康还在坚守,那朝廷就必须要发兵援救了,这可是留都,东南半壁所系。话说回来,真的能保住建康城,对刚刚登上相位的自己还真是好事一桩。

    至于援兵么,不需要到处去调,此刻临安城外就有,陈宜中虽然传唤了那位张承宣,但其实并没有怀疑他的忠心,只是对武将的例行敲打罢了,一旦决定出兵,真正能战的还得靠这些莽夫。

    “来人,持本官名刺,去请留相公,王相公,就说本官有要事与他们相商,务必前来。”陈宜中叫来管家,对着他吩咐道。

    因为阳历的关系,后世的金陵市差不多进入了五月半,气候变得十分炎热,平均气温已经达到了35-6摄氏度,穿着长衣长裤里面还套了件防弹衣的刘禹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清凉男女,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

    由于战事的连续,他这次回来离着上回已经有好些天了,留在金陵的三人当中,除了胖子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于仲明和苏微都有些诧异,要不是知道他是公司唯一股东,搞不清楚状况的还会以为他是卷款逃走了呢。

    刘禹顶着酒店服务员异样的眼光,匆匆上到公司的包间,这一次人挺齐的,估计都在等着看他何时会露面吧,刘禹笑着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就回房去换了身短袖衣裤出来,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坐下,苏微走过来问他想喝点东西吗?

    “那个,渴了饿了喝什么?”刘禹舒展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房间里的清凉,毫不在意地说道。

第九十二章 攻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围城的鞑子与守城的宋军之间突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络绎不绝的使者往来于城里城外,带着各种指令讨价还价,专办此事的胡三省带着他从府学学子中招募的属下坐镇东门,严阵以待,每日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这些使者担负的也不仅仅是赎回战死者的尸体,还有观察城内形势的任务。守军做出的相应对策则是只开放东门一地供人进出,守将姜才也下令手下严密监视每一个入城的人,只允许他们看到有限的范围。

    东门外的吕文焕没有了前几日的精神抖擞,那日的战斗中,他压上了老本,也只博得了伯颜一个淡淡的赞赏笑容。可陷于城中的那些将士要不要赎回来,却让他头疼不已。

    他并不是心疼那点钱,可如果只赎回几个军官,普通的士兵会怎么想,到头来好事成了坏事。也因此,尽管他的营地距东门最近,可却是唯一没有派出使者的一军。

    头疼的还不只这件事,惨重的伤亡严重打击了部队的士气,死伤最多的范文虎就整日里在自己帐中喝酒消愁,陈奕吕师夔也是面色阴沉,仿佛是自己要他们带着人去送死一般,可谁看到了自己的损失,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要小啊。

    紧接着,天气也开始来凑热闹,江南的阴雨时大时小,将城外的大营弄得到处是水洼,踩在上面高一脚低一脚。现在就连蓑衣和备用的衣裤都成了要紧急调运的物资,这些东西占据了大部分的水军运输量,将下一次的攻城时间推迟到了不知道哪一天。

    吕文焕站在自己的大帐内望着营外的绵绵细雨,天气已经阴得看不清远处的城池,时日骤过,夜色慢慢地黑了下来,大帐外面,一些亲军带着人在挖掘排水沟,营中的积水若是不能尽快排出去,不仅影响行军,而且会带来蚊虫滋生,到时候疫病丛生,那就真的麻烦了。

    “走背字啊。”吕文焕轻叹了一声,回想年初大军南下之时,何等的意气纷发,仅仅在荆湖北路境内打了一场规模不算大的战斗。然后就是自己的表演时间,一路沿江而下,不过一纸书函,亲属旧部纷纷响应,那时大帅对自己说的什么“征南第一功”,言犹在耳啊。

    他的思绪随着这细雨飘散着,忽然耳中传来“滴滴哒哒”的落雨声变得有些不同了,竟然像是一首琴曲,吕文焕苦笑着摇摇头,这是魔怔得产生了幻听么?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让他不禁疑惑起来。

    一曲很快就完了,过了一会,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不会错了,吕文焕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天空已经暗得难见五指,整个大营除了几个望楼点着火把,其余的地方一片漆黑,他刚想张嘴叫人,一个亲兵**地跑了过来。

    “禀参政,是城池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响,越往前越大。”亲兵边说边指向前方,吕文焕点点头,他已经听清楚了那声音说的内容,似乎马上要开始一段说书。

    “三百余年宋史,中间南北纵横。闲将二帝事评论,忠义堪悲堪敬。忠义炎天霜露,奸邪秋月痴蝇。忽荣忽辱总虚名,怎奈黄粱不醒!”随着开篇的一阙《西江月》呤毕,响起了男子朗朗的说书声。

    这军营中没什么乐子,粉头都找不到一个,军纪之下,又不准吃酒赌博,一闲了就觉得淡出鸟来。突然出现这么个声音,大营中所有的军士都打起了精神,开始驻足聆听。

    站在帐门内,吕文焕开始还听得兴趣盎然,可接下来的内容就让他越听越不是滋味。这是说的岳爷爷的故事,当年守襄阳之时,他也曾经以此激励将士们的士气,可现在......

    他顿时失去了继续听的兴致,这明显是城中的策略,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大营离城池虽然不算很远,可也绝不是人声能直接传到的。现在怎么办,下令不许将士们听么?吕文焕看着已经醉成一团缩倒在桌下的范文虎,叹了口气,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建康城内,靠近刘禹的临时府衙,就在小巷后的不远处,有一所不大的宅院,前院从中间被人为地分隔成两半,各自有门出入。张青云打着一把伞走着来到院门前,一个守门的禁军认得他,指着右手示意他从这里前去。

    张青云收起伞就抬脚准备进门,却听见另一边的院内传来一声娇笑,接着就是一阵唧唧喳喳的女子声音,不禁有些诧异。他很少这么晚出门,今天是临时被召来的,来人只是告诉他要说一段书,却不是平常所在的府衙内,而是这个看上去有点偏的小院子。

    更奇怪的是,刚进去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错,这是自己当初开始说《精忠岳飞》时的声音。因为是刚刚开始入行,显得有些紧张,甚至还错了几个字。尽管疑问满满,他却不敢去找人问,想必又是什么奇物吧,在府衙之时就见得多了,按照守门禁军的指点,他走进了一间厢房内。

    “咱们的大才子来了,可惜你来晚了几步啊,不然就能听到顾大家的琴声了。”这房中居然有好几个他在府学时的同窗,张青云笑着和认识的人打个招呼,放下手中的伞,走到他们的中间。

    顾大家的琴声确实难得一听,不过那是对于别人,对张青云来说,别说琴声,人他都见过几面,还互相致过礼。因此听到同窗的婉惜之语,他也作出一副遗憾状,满足了人家的炫耀心理。

    “《忠义杨家将》?”张青云接过一个学子递过来的话本,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是找他来说《精忠岳飞》的。不过想到这会正在播放自己的声音,他就释然了,这也是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找了一个烛台下慢慢翻看,马上就被精彩的情节吸引住了。

    “哎,你们知道么,听说咱们这是说给城外的鞑子听的。”一个学子突兀地来了一句,满屋的人都停下来盯住了他,那人得意地四处扫视,就是不说下文,众人等了一会,见他这模样,都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别打了,好了好了,我说,白日里从这里牵出去很多股线,就是府衙那种,长长的直接牵出城外,我当时跟着胡机宜在东门那处与鞑子使者周旋,送一个使者出城的时候,瞅了一眼,发现军士们把那传声筒装在了外墙上。当时还纳闷呢,现在看来就是为了此刻。”

    张青云没有围上去,他正在翻看着手中的话本,想着要以怎样的语调说出来,听到这人的一番猜测,他暗暗笑了一声。太守行事,天马行空之处甚多,又岂会没有目地,城外的鞑子,大多是汉军,与宋人同文同种,就在一百多年前还是一国之人,看看这书的内容,多半就是为了打击他们的军心士气吧。

    “那你可知道,这院中另一处,都是何人?”另一个学子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屋内众人都知道那边是一些女人在,为此专门将这院子隔断了,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这些人的来历,生怕他又卖关子,都不停地催促。

    “告诉你们吧,她们都是胭脂巷那边的红牌倌人,顾大家本人刚刚都来了,我眼尖看到了她的轿子,还有贴身的侍婢,在府衙见过,除了她,还有好几个和她齐名的,比如......”

    学子口中的那几个名字,的确是和顾大家齐名的红伎,无论是样貌才情都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众人都是年青学子,饱读诗书,对这种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时间啧啧声四起,满屋子窃窃私语。

    张青云放下手上的话本,在心里默默念了下,如何开头已经了然于胸,听听屋中众人的议论,静静地等待着。屋外的雨水敲打着纱窗,自己的声音随着那黑线传往城外,成为另一道制敌的武器,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豪不已。

    离此地不算远的制司衙门大堂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牛油蜡烛点得堂内亮如白昼,屋里只有汪立信,刘禹,金明,姜才,刘师勇等五个人,连汪麟都没有在内,堂外关防甚严,汪立信的亲兵牢牢守住了周围,将所有来此的人都挡在了外面。

    “......大致计划就是如此,各位听过,有何补充的,不要马上说出,回去仔细想清楚,再找某细谈,总之,此事只有我们五人知晓,决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军法从事。”

    刘禹放下金属教鞭,他的面前是那个大沙盘,汪立信抬起头,另外三人都严肃地冲他点点头,各自施了一礼,便告辞离去。

    “子青,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千万不要被前几日的战果冲昏了头脑。”汪立信待几人走后,转头看着信心满满的刘禹,有些担心地说道。

    “招讨所言甚是,正是如此,刘某才合盘托出,供大家参谋,多人计长,总能拾遗补阙,等到时机成熟,才好行事。”

    这个计划是刘禹在后世找人依据现在的态势做出来的,再加上眼前这些老将的补充,未必就不可行。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死守到底,那样即使守住了,也得很长时间,经过一番实战,现在城内的守军起码不再怯战了,而城外的鞑子则是损兵折将,士气也高不到哪去,而古代战争,士气却是个决定性的因素。

第九十三章 端倪

    “你说什么?”听到孟之缙的话,刘禹大吃一惊,直接从书案后站起身,走上前来,堂前站立的是一个瘦小的老头,穿着一身公门的皂色常服,他的身份是一个仵作,而且是职业世家。

    “禀告太守,属下自十五岁入行,至今已逾五十多年,虽不敢说火眼金睛,但这么明显的伤口绝计是错不了的,这是一把薄刃尖刀从近处直插所致,死者没有过多挣扎,显然是并未作防备,或是相熟之人也未可知,无论如何,绝计不会是临阵对敌或是箭伤。”

    听到仵作将自己的分析详细说了一遍,刘禹的心头立刻明了,乡兵的张都统,袁洪负伤后接替他指挥的那位,居然是被人所害,此人是临时起意想要立功投敌,还是原本就是鞑子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呢?

    城中人口连百姓带守军接近三十万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开战前刚刚进的城,各种可能性太多了,他有些抓不着头绪。若不是死的是一个都统,而按惯例在入敛前又请来了仵作,这个仵作又是个经年的老手,说不定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现在城内一共不过四个守将,金明等人都有自己的亲兵护卫,加之本身武艺不错,警觉性也高,被人下手的机会不会很大。只有自己和袁洪这种文人,不对,只有自己这只菜鸟,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感谢汪立信,让小萝莉这么个小尾巴一天到晚跟着,枉自己以前还嫌烦。

    “子青,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无须这般担忧,我等假定就是鞑子所遣的奸细行事,那日张都统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乡兵不可能会被人都灭了口,此其一。他能如此接近张都统,要么是乡兵,要么就是义勇,这些人都有名册在录,不难查到,这是其二。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孟之缙先嘱咐了老仵作对此事保密,将他打发走,然后对着一脸深思状的刘禹说道。听完这话,刘禹恍然,自己的确是想多了,范围确实不大,那日战事紧急,一个普通百姓不可能就这么冲过去,接下来只要暗地查访就是了。

    这类事情,刘禹可以说毫无经验,而在古时,访案查冤本就是一州父母职责所在,虚心请教过孟之缙后,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乡兵主要来自北门,只有很少一部分补充了各门损失,义勇则都是在禁军大营,首先要查的就是新入城的被招募的那一批,

    北门现在还缺一个守将,他准备将刘师勇调过去,由自己承担起他原来的龙光门守卫任务,反正这门本也就在城西。至于暗查的人选,则以孟之缙派出精于刑名的胥吏为主,按照登记的名册一个个来,重点放在那种无家无口的单身汉身上。

    亲自将孟之缙送出了门,刘禹在回去时候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肋间,这处虽然穿了防弹衣,可里面没有钢板,想到平叛那回茅世雄的一刺,幸好不是这里。人是不会永远走运的,他在院中来回踱着,突然想到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赶紧招手叫来一个亲兵,在他耳边嘱咐了一番。

    城北外的汉军大营中,解汝楫也在自己的帐中来回踱着步,似乎在做着很艰难的决断,他的二子解呈贵跪在当中,一脸倔强地抬头望着他,大有不达目地不罢休的架势。

    “你真想清楚了,这可是自投罗网,保不定城中已经觉察,正画影图形捉拿于你。”解汝楫停下脚步,盯着儿子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他这几日连续派了几名使者,都只能在东门附近,一举一动都被人盯死。

    “儿不怕,那日行事,周围并无人认识儿,这些天爹爹也看到了,守军们防备甚严,派出的人不熟地形,根本不敢动作,再换人去也是一样。还不如让儿走一趟,寻个机会与他们见上一面,将大帅的指令交待下去。”

    解汝楫盯着儿子看了良久,长叹一口气,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儿子长大了,有了几分自己当年的模样。只可惜不是嫡子,也好,自己去拼个前程,反正也姓解,一样地光宗耀祖,想到这里,目光已经变得柔和,让解呈贵感到极不适应。

    “......番将耶律胜纵骑提刀,要来报仇。杨延昭挺枪迎战。两马相交,杀做一团。延昭奋枪一刺,耶律胜翻鞍落马,血溅尘埃。正是:阵上番官拼性命,征场宋将显威风。......”

    又来了,自前日起宋人每晚开始对着城外放这说书段子,现在连白天也不放过。杨家将的故事在河北等地比岳飞还要深入人心,杨六郎杨延昭更是街知巷闻,无人不晓,偏偏如今城外的汉军大多都是河北之地所出,几个万户包括他自己更是清一色的河北人氏。

    虽说大宋失去中原已经一百多年,这里的人没有人认为自己还是宋人,但这整日里的这么放,解汝楫以手抚额,自己才是围城之人吧,四面楚歌的好像是城里之人才对,怎么搞得好像反过来了,宋将?老子他娘的是汉将。

    西门外的伯颜也为此头痛不已,他原本其实很喜欢听岳飞传,人家抗的是大金,同样也是蒙古人的仇敌,可后来越听越不对,宣扬忠义也就罢了,一口一个番狗蛮邦,这不是和鞑子一个意思么。

    可是遍查周边,根本找不到是何物所出,难道会是城中直接放的?伯颜不敢相信,传说中的雷公也不过如此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能听得这般清楚,有心打几炮,想想却又放弃了,现在各部还在和城里交涉,不能随便就开战。

    心烦不已的伯颜只好尽量走得远一点,甚至直接上了码头上的大船,声音才逐渐变小听不见,他并不相信这么搞会让那些汉人产生反叛之心。只不过,究竟会影响一些士气,宋人的奇物层出不穷,怎么其国会偏弱至此呢。

    经过了几次攻城的战斗,伯颜已经明白强攻很难奏效,如果改为长期围困,江南的气候又是一个难题。这处不比襄阳地处江北,再过一个月就是梅雨季节,城外驻军困难重重,城内有多少粮食,倒底还能再撑不撑得过一个月,伯颜有些拿不定。

    府衙不远的那处小院内,靠左一边的厢房内全是女子专用,门口有禁军把守,不准陌生男子窥视。这是太守亲自下的令,违者是要行军法的,简直就是当作了军营在对待,因此,两个把门的军士十分难受,虽然不时有漂亮小娘子来来去去,却根本不敢多看,还得忍受女子们不时地调笑。

    顾惜惜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差事了,虽然帮助收容伤兵的提议没有被通过,可太守交待的这个事情也很是有趣。事情并不多,每日里弹奏一曲即可,若是有闲,多来几曲也是可以的,只是曲目都要求为北地所出,能扣着军伍就更好。

    这几日,她在自家到处找寻,也不过寥寥几首,什么《塞下曲》《杨柳怨》《阳关三叠》《胡笳十八拍》等等,而且大都是曲谱,无法唱出来。太守听说之后,答应帮她找一找,顾惜惜有些期待,会是什么样的曲儿。

    同屋的几个都是久闻大名的,只因同行是冤家,平时素无往来,连个手帕交都算不上,在此见了面,大伙也只是点点头互通了名号。好在这边的房间不少,也不用硬要呆在一起尴尬相对。

    正要把准备弹奏的曲子再复习一遍,就见自己的婢女手里拿着什么挑帘进了屋,面带不解的神色,顾惜惜停下了动作,目送着她走了过来。

    “姐儿,这是太守差人送来的,说是歌谱,可我瞅着不像平日你看的那些。”婢女一边说一边将几张纸递了过来,顾惜惜接过来一看,纸质洁白,一点毛边都没有,每张上面都记着一首词曲。

    “这是减字谱,与我那些并无不同,只是这上面的蛐蛐符,不知道是何意思,难道是西域胡人的记法么。”顾惜惜边看边哼,却是一首小调,曲子不复杂,词也很通俗,完全谈不上什么文采。

    这是刘禹从后世找来的一道民间小调,不得不说顾惜惜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那上面的正是西方发明的五线谱,他懒得去掉了,就一起打印了出来,反正下面还有古谱法,也不用担心顾惜惜看不懂。

    这个小院已经运行了几日,从最初的说书段子,各种北方曲子,慢慢再到学子们自己创作的各种历史和民间故事,潜移默化地逐渐深入,最后能达到一个什么效果,刘禹并没有把握,只是汪立信等人都比较看好,也就先做做看了。

    院中的线路和原来架设在城内的没有交集,只不过由于这边的内容更为丰富,播出时间长得多,引得城中百姓都开始往尽量靠近城门附近聚集,呼朋唤友地一直听到深夜,这个结果却是当初始料不及的。

第九十四章 奸细

    建康城的东门现在是唯一还有完整城楼的地方,几次攻城,城外的投石器都没有别处的那么犀利,城楼上虽然中过几弹,却几乎没能造成什么损伤,守将姜才正从楼间走出来,边走边将甲胄上的铁扣扣紧。

    站在城楼上望下去,城外的壕沟已经清理完毕,原本黄色的泥土呈现出一种很深的褚色,不远处的护城河水也浑浊不堪。羊马墙上的喇叭里正在发出很大的声响,由于距离很近,他昨天晚上就是听着故事入的睡。

    城内的交易还在进行着,不断有自称使者的人从城外高喊着要求进城,当然吊桥是不可能放下的,他们只被允许坐着吊篮从城头拉上去,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再通过护城河上唯一的一个长梯返回去。

    城墙上的守军这几日都把那些使者过河当戏看,方才就有一个抱着大包裹的人没有站稳从长梯上跌进了河中,惹得守军们一阵大笑,抬着整个尸体过去也像是玩杂耍一般,正因为如此,整个交易过程很慢,过了这些天还是没完没了。

    姜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即使看到那些情景,也难以让他的嘴角抽动一下,耳边是熟悉的北地小调,自己有多久没听过了,想起这个,少时被掳走的那些日子又浮上了心头。

    杨家将的故事能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动容,尽管才刚刚开始,可谁不知道老令公最后的归宿,谁不知道满门忠烈只剩独苗,最后要靠一堆寡妇来支撑天波府。姜才相信,不管是守军还是城外的那些汉军,听完后的感触都是相同的,只是那又怎么样,一旦战起,还不是得拼命厮杀,想尽办法置对方于死地。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刚刚被吊进城头的敌军使者,应该是个年轻人,却偏偏要在嘴上黏上两撇胡子,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也不敢对视,完全不像之前的那些老滑头,什么都要讨价还价。

    姜才不喜欢这个差事,更不喜欢和那些使者打交道,因此基本上把具体的事务都交给了派来的书吏,自己只管住这城门的关防,阻止敌人可能的阴谋。

    “哪里来的,叫什么,想找什么人?”年轻人被守军带到了自己面前,姜才斜了他一眼,便看着远处问道。

    “回将军,在下从北门外来,受上司所托,赎回一位战死在那里的千户,鄙姓谢,单名一个忠字。”解呈贵恭恭敬敬地回答,低着头不敢看面前这位大汉。

    “又是北门,不是来过好几次了么,怎么还没办完?”姜才并不是想刁难他,印象里这几天那边确实派来了好几拨人,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回将军,小人是受另一位万户所托,与前面的那些使者并无关系,还请将军行个方便,事成之后,必有答谢。”

    听到来人的话,姜才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什么新意,又是金银贿赂那一套,他不想再多废话,摆摆手示意守军带他下去。

    姜才知道刘禹卖尸体是为了给战死的守军发怃恤,府库虽然有些积蓄,可大都是些不值钱的纸钞。用太守的话来说,死去的鞑子才是好鞑子,能为城里带来一笔钱财,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姜才摇摇头,他只是个纯粹的军人,无法理解这些理论。

    解呈贵被人带下城楼的时候,两腿都有些发抖,那个将军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被看穿了,虽然做了些简单的易容,可真要是面对熟人,还是很难瞒得过去的。

    下楼之后,守军将他带到右侧的一排单房之内,里面有个书吏,正好空了下来,解呈贵赶紧上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千户?北门。”书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级别的尸体应该早就赎完了才对啊,他打开面前的名册,一行一行地看下来,并没有什么没人赎回的千户,于是抬起头来摇了摇。

    “还请勾当帮忙仔细找找,或许他脱去了自己的服饰,或许漏过了呢。”解呈贵走上前去,暗暗掏出一块金子,偷偷地塞过去,书吏吓了一跳,左右一望,门口的守军并没有注意,于是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前面棚中堆着一些首级,都是身份没有确认的,某着人带你去找找,或许在那处也不一定。”

    听到书吏的话,解呈贵就是一喜,他要的就是一个机会,这里是唯一能与城外接触的地方,自己放在城内的那些人都很机灵,应该不会放过这个空子。

    随着一名禁军来到房屋边上的一个木棚内,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堆首级,形成了一个塔形,两个义勇模样的坐在一旁,只瞄了一眼,解呈贵就知道来对了,其中一人正是他的手下。

    “便是此处了,你两人盯着他,快些找完。”禁军将解呈贵交给乡勇,自己走了出去,解呈贵盯着那个手下,眼睛眨了眨,那人瞬间看清了来人,不由得露出喜色。

    那个手下将另一名义勇拉到一边,主动担负了接待任务,那义勇也没怀疑,自己去一边坐着听广播。木棚很大,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带着解呈贵到了另一边。

    “仔细瞧清楚了啊,都在这里了,二公子,你怎么来了,这也太冒险了,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手下大声嚷嚷着,后面才低声问道。

    “废话少说,城外那声响是怎么回事,整天不停,能找到源头么。”解呈贵蹲下来,装做查看,手下低下身体,将后面的人挡住。

    “在一所宅院当中,用黑线牵至城外墙上,那天某还被叫去牵过线,只是那地方守护颇严,不好下手。”手下低声说道,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情。

    “大帅吩咐下来的,若是成事,你的家人便能从此享福了,还有一事,城中粮库所在知道么,能不能想办法烧了它。”

    听到解呈贵的话,手下脸都绿了,这两件事一个比一个凶险,半晌说不出话来,解呈贵没听到回音,转头一看,脸上就有些不悦。

    “二公子,某等绝非怕死,只恐有付所托,让大帅计划落空,累得公子受罚,兹事体大,还容我等筹谋一番如何?”手下无奈,只得小心解释,自家的公子连家人都说出来了,是福是祸就看自己怎么表态了。

    “唔,不要怕成这样,并未要你等去送死,城中火起之时,便是大军攻城之日,小心一些,未必不能脱身。总之就这两件事,交待下去。此次一见,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记住如果还有这等机会,仍是如此见面知道么。”

    事情办完,解呈贵也不再多待,只随便挑了一颗首级,就充作自己要找的目标。去前面那书吏处交了赎金,仍是从城头被吊了下去,过河出城返营而去。

    自战事开始以来,陈小乙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刘禹当时的承诺相当于尚方宝剑,他借此将地盘扩大了几乎一倍,凡是不服者都被他以安定城内秩序为名联合官差送进了狱中。

    因此,当刘禹差人找上他时,他一点也不敢怠慢,亲自跟随来人前去,原本以为是在府衙内的,却不想直接到了西门。看着守军排得整整齐齐地驻防换防,陈小乙有了一些担心,不知道太守是不是对自己有了不满。

    刘禹此刻正在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西门外的地形,雨后初晴,道路有些泥泞,城外到处是水坑,很不利于行军。看着这种情景,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连身后有人接近都没注意到。

    陈小乙偷眼看了一下他的表情,更是紧张起来,苦思自己倒底哪里做错了,隔了好一会,刘禹才回过神来,转身打量了一下这个建康城里最大的流氓头子。

    “陈小乙,本官记得你,好久不见了吧。”刘禹话音不高不低,陈小乙也听不出喜怒,只得拱手施了一礼。

    “好叫父母知晓,小乙能有今日,全仰仗父母,但有所遣,绝不敢辞。”左思右想只觉得多半是有事情要自己去办,于是赶紧先放出一个姿态。

    “这话听着耳熟,上次怎么说的,本官命你注意城中奸佞,你在干什么,火并他人,抢占地盘。这也就罢了,本官交待的事你都敢不办?如何能相信你。”

    刘禹冷冷地说道,他的确有点生气,拿了好处却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人的手下足有数百人,全是熟识城内的地头蛇,这股力量不利用起来,难道抽调本就不够用的禁军去办?

    陈小乙这才记起当初的对话,脸色立刻就变了,马上趋身上前连连告罪,就差跪地相求了,连称愿意将功赎罪,如若不然,任凭处置云云。

    “也罢,姑念你还算诚心,便给你一次机会,此事若是再办不好,你自己去大狱中与那些人相聚吧。”

    说完,刘禹便叫陈小乙附耳过来,将事情吩咐下去,一番话说得陈小乙连连称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

第九十五章 排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真是......好酒啊!”刘禹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干,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口中由衷地赞叹道。

    “扑嗤!”一旁的小婢女被他一番无厘头的称赞逗得笑了出来,随即自知失礼,赶紧用袖子捂住了嘴。再看看自家姑娘手执琵琶弹也不是不弹也不是的尴尬,脸上哭笑不得的奇妙表情,不由得在心里腹议着这位太守。

    姑娘这琴音平素都是价值千金的,琵琶更是从不轻易示人,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兴致,却弹给了牛听。不懂便不懂吧,偏生还乱说一通,好不可气。

    说实话,刘禹还能想出这两句古诗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他只记得这是描写某种技艺的,但却忘了这不是白乐天的《琵琶行》,而是杜工部的《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行》,觉得顺口就说了出来。

    见房中突然没了声音,刘禹诧异之下打量了一下前面的女子,顾惜惜坐在那里一副似嗔似怨的样子,心道难道又说错话了?

    “不弹了,反正在太守眼中,奴这拙技还不如那劣酒,入不得太守的耳。太守喜欢看剑器舞么,隔壁关娘子最擅此技了,要不要奴着人去请啊?”顾惜惜脸带恼意地说道,装模作样地就要打发婢女出门。

    “大家莫恼,都是本官的不是,剑器么,唉,记混了,读书太少,叫大家看笑话了,确实不是有意的。来来来,本官与大家陪罪,请。”刘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称赞琵琶的,讪讪地倒了一杯酒就举了起来。

    只不过,刘禹也确实对那琵琶曲没什么兴趣,听不懂也欣赏不来,今天是顾惜惜下贴子请他来的,一来是答谢他印的那几首曲子,二来说是有事请教。既然美人相邀,也不好推辞,加之城门也没什么事,就走了这么一趟。

    这还是刘禹进了建康城,头一回来到这大名鼎鼎的秦淮河,心中确实有些好奇,倒不是真对这姑娘有什么想法,况且进来之后,不是诗词就是曲赋,他有些招架不住,喝了几杯酒,就有些萌生去意了。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顾惜惜的脸上有些红霞飞起,原本以为这太守是个文人雅客,这些东西就算不是精通,至少也懂得欣赏,谁知道此人要么埋头喝酒,要么插腔打浑,胡说八道一番。

    “也罢,太守既不愿多呆,民女也不敢强留,只是上次所说那首歌的谱儿,可否不吝赐教。”见刘禹频频走神,顾惜惜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将事情说出。

    这下子轮到刘禹纳闷了,他知道顾惜惜说的歌是什么,可叫他上哪去找那歌的古谱,况且听过这姑娘的弹奏,调子几乎分毫不差啊。要说别的那就真没办法了,总不能去找一些西方乐器来扔给她吧,那样还不得把自己烦死。

    “大家恕罪,此歌乃是他人所制,因此上回未曾将那谱子交与你,再容本官一些时日,定让姑娘如愿,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今日还要多谢大家的款待。”说完,刘禹一拱手就欲出门而去。

    “筚居陋室,太守不嫌弃,民女足感盛情,只是未料太守不喜这些,多有唐突,还望见谅。”顾惜惜盈首作礼,在背后悠悠说道。

    “大家言重了,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本官实在没有兴致听这些靡靡之音。女子诗作未必不佳本朝便有一位,其句深得我心,惜乎太少。”刘禹转头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只重诗词音律的文青女相交起来太累,再美他也只能敬而远之。

    “敢问是哪一位的哪一句,可否赐教。”顾惜惜不依不饶地抬眼问道,俏目之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倔强之色。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告辞了,姑娘留步。”刘禹说完,转身就掀开湘帘下楼而去。顾惜惜一时怔在了当地,婢女一脸奇怪地端着菜盘走进来,却发现房内只余了一人。

    喝了几杯果子酒,虽然当时挺顺喉,可出了院门在河边漫步着,被河风一吹,就有些后劲上脸。刘禹在心中暗笑着自己,真是浪费啊,多呆一会没准就有个什么我与某某不得不说的旖旎剧情上演呢。

    城中对张都统被害一事的暗查已经进行了好几天,经过目击者的举证,当时接近他身边的确实是个义勇打扮的人,只是一时之间无人认得他是谁,不过这样一来排查的范围便缩小了很多。

    那日调至北门待命的一部义勇一共不过两千多人,由于并没有直接参战,伤亡甚微。按图索骥一下子就圈定了几个目标,其中两个都是伤于流矢,伤势过重的已经死了,他两人经查都是在城下受的伤,和城楼的战斗没有关系。

    只有一个来自太平州当涂县黄池镇的人十分可疑,此人已经失踪,在所有战死者的遗体当中也并没有找到。在认识他的人描述了相貌身形等特征,再与那日目击者的描述细细比对之后,已经基本能断定这人就是凶手。

    刘禹并没有让人画像通缉,凶手很可能已经逃到了鞑子大营中,那样做的意义不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揪出他的同伙,以防类似事件的再次上演。经过此事,现在所有的高级军官不管禁军还是乡兵,都按制配发了新的甲胄,提高了他们的防护能力。

    为防疏漏,所有登记地为太平州当涂县的义勇都作了排查,抛开有家有口的那些,独身男子成为了重点目标,刘禹此行,除了去顾惜惜那里坐坐,还想顺路找一下陈小乙,看看自己吩咐的事他办得怎么样了。

    建康城南中街的燕居楼上,二楼独间内推窗望去,秦淮河风景尽收眼底,刘禹专门选了这间临河的,叫人上了些菜肴甜点,方才在顾惜惜那里光顾着喝酒了,都没吃几口菜。

    陈小乙来得很快,刘禹刚准备将一块点心塞入嘴里,独间的木门就被人敲响,一个亲兵打开门将他带了进来,刘禹抽空打量了他一眼,还是那身富贵员外的装束,不禁宛尔。

    “小民自知相凶,穿上锦袍也不像官人,能博父母一笑,也是个乐子。”陈小乙唱了个诺,恭敬地说道。刘禹却是不信,这等底层出身的,自有一股狠劲,别看这会低眉顺眼的,那是畏惧刘禹背后的国家势力。

    “好了,叫你来,就是问问那事办得如何。”刘禹让人搬了一个圆凳让他坐下,自己将那块点心扔进嘴里,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淡淡说道。

    “那日父母吩咐下来之后,小民当时就挑选了一批人,全是心思活络之徒,这几日陆续地混入了义勇当中,应该还算是顺利,料得再有些时日,就会有线索了。”

    “你未将实情告诉他们吧?”听完陈小乙的话,刘禹点点头,他让陈小乙找这些人可不光光是为了监视。

    “没有没有,父母放心,小民只是叫他们先加入义勇,多多结交各色人等,具体做什么并未透露。”陈小乙连连摆手,忙不迭地解释道。

    “那就好,这里面有些人名,你拿去,叫你的人多注意他们,可与之交好,但要注意这些人的行踪,若有异动,你亲自来见本官,明白吗?”

    刘禹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的正是几个重点的排查对象,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已经下令停止了明面上的调查,改由陈小乙手下的这些人来暗中监视。

    “还有一点,最好是让那些人能主动招揽你的手下,具体应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你能混到如今的局面,这种事情不会不知吧。”

    看到陈小乙将纸收入怀中,刘禹才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将奸细揪出来杀了,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可能效果更好。

    两人商议了一番,陈小乙见刘禹再无其他事情,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刘禹也不挽留,摆摆手让亲兵将他送了出去。在这楼上歇息了一会,又吃了些东西,已经感到头脑中清醒了很多,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心思又转到了这场战事上。

    现在城中的招募事宜进行得十分顺利,许多建康本地的百姓都加入了义勇,在补充了乡兵的损耗之后,禁军大营的新兵总数反而比以前更多,当然也不排除市面上物资紧俏,价格日涨,而只有军营还能有充足供应的缘故。

    刘禹从后世运来的物资包括菜蔬等物没有投入在市场上,百姓们可以通过各种劳动来获得,除非家中只有完全没有劳动能力的弱小,才会得到一些赈济。就如同窗外的秦淮河边,那些妇人所洗的衣物,搞不好就是从军营领回家来的守军衣物。

    又呆了片刻,刘禹便下楼准备回去西门,正往寄马之处走着,就见一个小女孩朝这边过来,远远地看着有些眼熟,待走近些才发现就是顾惜惜房中那个婢女。

第九十六章 地道掘进

    “禀太守,某是姜才,现下是午时一刻,完毕。”

    “姜都统,准确地说是午时一刻三分,下次还请仔细看清,完毕。”

    刘禹看了一下自己表上的时刻,毫不客气地指出,开玩笑,本来就是一天只分十二个时辰了,还说得这么笼统,知不知道什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对讲机中纠正了一番,刘禹继续接通了下一位。

    经过了几天的训练,金明等几人都已经能看懂手上的表盘,刘禹每天都会不定时的这么抽查,以便继续强化他们的意识。这几人已经能比较熟练地报出来了,不像刚开始要盯着看半天,才能磕磕碰碰地猜出来。

    这些手表还是在魔都的那家新申厂所订的,下一步就将普及到都头一级,这笔不小的订单让那位王厂长喜出望外。由于是军中所用,刘禹特别强调了坚固和耐用性,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装饰。

    城外的鞑子已经恢复了攻城行动,只是不再像以前四面同时进攻那般规模,而是抽签一般,今天西门,明天东门,后天又换成了南门,参与的兵力也不多,有好几次城墙都没摸到就退了下去。

    刘禹也顾不得敌人的想法,就当是练兵了,几千守军轮流着上城头,以老带新,让刚刚升入禁军的乡兵们都见了血。在他看来,这些进攻都是针对那些对敌广播来的,这些东西几乎昼夜不停,就连城上的守军都听得有些受不了了。

    一旁的小萝莉时不时地低头在手腕上看一眼,然后抬头望天,扳着指头在心里默数。她那块是男式的,硕大的表盘布满了她的小手腕,显得很不协调,可小女孩却浑不在意,刘禹也就不去管她,就当是个玩具吧。

    “注意,鞑子又上来了,守好各自的位置,不要慌,等他们离近些再放箭!”望远镜中又出现了敌人的身影,刘禹举起喇叭,高声下达了命令,小萝莉立刻回神,一把抓起身边的大弓,神色肃穆地盯着城外。

    看着敌人缓缓地靠近,刘禹便知道又是一次例行公事一般的进攻,随着几声轻响,城头的床弩首先射了出去,巨大的铁枪轻易地撕碎了步卒的大盾,将后面的人体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惨叫。

    紧接着几台投石器开始发射,高高抛起的石弹砸入敌阵中又弹起,再落下,这一次的敌人还不如上回那般坚韧,离着护城河还有一段距离便开始掉头后撤,让拿着弓弩等了半天的守军们发出震天的嘘喊声.

    “雉姐儿,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小萝莉放下手中的大弓刚刚抬起手腕,就听刘禹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将你那千里镜与我看看。”雉奴说完,刘禹便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放在她伸过来的小手上。

    雉奴抿着嘴举镜向远处望去,不时地改变视角,来来回回地扫视敌人大营,这些地方都是刘禹反复看过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着她专注的样子,难道自己漏掉了什么?

    “右边投石器那处有几个人行动怪异,似乎是在挖土。”过了一会儿,雉奴放下望远镜,指着远处说道,刘禹从她手中接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处回回炮前面,的确有几个人在干着什么,打洞?这么远有何意义。

    “他们也行是想掘地道吧,如果直接挖到了城墙下,有可能会将城墙弄塌。”雉奴接下来的话让刘禹大吃一惊,会有这么严重么,可见她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刘禹狐疑地看着她。

    “无妨的,那条河很深,如今又是雨季,那地道挖过去也全是水,越是深越难挖,我看他们都是白干。”雉奴指着护城河解释道,刘禹听完才略放了心,可这个小女孩的话还是让他不敢尽信。

    刘禹不敢怠慢,赶紧去和金明等人商议,虽然这些人的看法和雉奴差不多,仍然没能打消他的担心。记忆中,这座城池似乎就有被地道攻破的历史,具体是什么时候呢,他决定回后世查一查。

    时近六月,金陵市已经有了些火炉的味道,胖子在自己的空调房间里仍然觉得无比闷热,心情也是烦躁异常,他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汗水顺着他的肥脸不停地滑下。

    “怎么,想老婆了吗,这边事情也差不多了,有他们在就行了,你回帝都去吧,帮我坐镇总公司。”刘禹敲门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

    “也好,我先回去,有事的话随时叫我,这鬼天气,太让人不舒服了。”胖子伸手擦了一把汗,苦着脸说道。

    “行了,没什么事,赶紧去订机票,到了帝都帮我给陈述带个好。”刘禹将他推出门去,胖子看着他,有些迟疑地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门下到酒店大堂订机票去了。

    刘禹原本也是很怕热的,在古代呆了很久,已经逐渐变得耐寒耐热,这种变化让他自己都觉得神奇,胖子房间的空调开得很大,让他很不适应,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赶紧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苏微拿着几张打印纸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碎花短袖连衣裤,一头波浪状的长发用白色的头箍扎起来,显得十分清爽。

    “嗯,不错,很漂亮啊。”刘禹赞赏地看了两眼,随口夸了一句,接过打印纸就看了起来。苏微对他的夸奖不以为然,自己这衣服且不说是穿了几年的,东西也是很便宜的减价货,漂亮?顺嘴说的吧。

    刘禹看着纸上的文字,脸色慢慢开始凝重,这是发生在古时的两场战役,一场是太平军进攻金陵城,一场是十三年后的天京保卫战,两场相隔十多年的战役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进攻方都使用了地道战术。

    苏微看着自己的老板专注的样子,不知道这上面的内容为什么会让他皱眉,前些日子还做了一个以古代为基础的什么计划,难道公司要投资拍电影么?她摇摇头,见刘禹的杯中干得只剩了茶叶,便帮他去打水。

    看得入了迷的刘禹下意识地去伸手拿杯子,却抓了个空,抬头一看,苏微正端着他的杯子走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打印纸接了过来。

    “别站着,坐啊,你的钱还够用么?”刘禹见她一直没走,以为有什么事,便招呼她坐下。

    “刘总,上个月的工资发了,可是......”苏微低着头,轻声说道。

    “可是什么?”刘禹奇怪地问道,自己没有让财务扣她的钱啊。

    “数目不对,我上次说过,要从工资中扣出的。”说着说着,她的脸就有点红了。

    “喔,这样啊,是我没有和赵总监说,没关系,你先拿着吧,以后再说。”不知道为什么,刘禹也没和她说实话,只是觉得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有趣,特别想逗她玩。

    “把这个发到上次那些人的邮箱,叫他们做一个防御计划出来,还是以古代为条件,最好能快一点。我先去一趟仓库,你这里有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

    刘禹将打印纸还给苏微,就准备出门,苏微指了指他的身上,刘禹一看就笑了,黑背心大裤衩的,赶紧去找了一身休闲装出来换上。

    胖子租的仓库离着老城区不算远,原本是某个国营工厂的厂房,占地很大,租金也不便宜,不过运货什么的挺方便。刘禹走进库房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空间。

    许多投石机被白布罩着,密密麻麻地排成好几列,刘禹亲自数了一遍,这里面的数量已经占到了总订货量的三分之二,余下的也很快会交付完毕,到那个时候,运输将是件很烦人的事情。

    除了这个,仓库中还堆着一袋一袋的菜蔬,这些是他回去要带上的东西,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工人来装车。刘禹大致地逛了一圈,便走出门去,和看仓库的大爷抽烟聊天起来。

    首先打来电话的是胖子,他的机票订在了晚上9点20,是当天的最后一班,刘禹一看时间,便打车赶回了酒店,公司的四个人去餐厅吃了个饭就当为胖子送行,吃完后,胖子谢绝了三人送他到机场的主意,自己一个人打车走了。

    于仲明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机械厂蹲着,人却显得胖了些,小伙子一天被厂里那帮人好吃好喝侍候着,倒也不觉得枯燥。刘禹笑着打趣了他两句,一定是看上了人家的厂花,不料于仲明没做分辨,脸却微微红了起来。

    刘禹和苏微笑着对视了一眼,不再逗他,话题转到了如何对付攻城方的地道掘进突破城墙上,没想到于仲明对此还有些见解,他提出的方法是以地道对地道,绕着城墙在外面挖一圈壕沟,将进攻方的地道口暴露出来。

    过了一会,苏微的手机上传来短信,她打开一看,转手就递给了刘禹,刘禹接过来,那上面正是别人发过来的方法,居然和于仲明说的基本上吻合,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特别的衣架

    南门城内的小广场上,被一群禁军围成了一个大圈,当中的一个人正在耍着什么东西,刘禹站在城楼的高处,面带笑意地看着下面的热闹情景,时不时地歪头和一旁的小萝莉聊上两句。

    “来!”金明大喝一声,手上的棍子已经舞成一团光影,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几个禁军听到他的叫喊,各自抬起一桶水就朝着他泼了过去,水花打在那光影上,四处飞溅着,近处看热闹的禁军被水点打得满脸都是。

    “好!”随着金明一个收势,那光影一瞬间便消失了,仔细一看,以他身体为中心的一个小圈子内的地面上竟然是干干的。与周围圈外的湿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禹和大伙儿都忙不迭地拍手叫好。

    露了这么一手之后,金明将看热闹的禁军赶走,提着那根一头粗的白色棍子就上了城楼。这棍子的造型很奇怪,粗的那一头上面有很多孔,细的一端上面有着一圈圈的螺纹。

    看着金明耍了一圈汗不出气不喘地轻松上楼来,刘禹心中很是佩服,这根棍子是他在后世订做的,用的名义是做一根客厅用的那种落地式挂衣架,细端的那头就是直接能旋进铸铁底盘的螺丝口。

    而粗头的这一端上面的孔,其实也都是螺丝口,等金明走过来,刘禹提起放在脚下下的一个编织袋子。里面装着一根根的尖头钢棍,尾端也是一圈圈的螺纹,他拿出一根,让金明扶住那根棍子,就将螺纹的一头旋进了粗头上的螺丝孔中。

    “这是?”看着手中的棍子突然变成了一枝长戈,金明有些不解,刘禹也不解释,将袋子扔给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金明打开袋子,看到十几根一模一样的尖棍,顿时恍然,照着刘禹方才的样子将尖棍全都装在了粗头上。

    “好一把精钢粮牙棒。”拿着已经混身长满钢刺的棍子,金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拿起来就想虚舞一番。吓得刘禹赶紧退后,这东西可真不是吃素的,敲下去重甲也是一个稀烂。

    金明呵呵一笑将这棍子收起,却没有交给自己的亲兵,而是拿在了手中,看得出是真的喜欢。刘禹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不就是一根挂衣架子,至于么。金明见他离得远远地,只好将棍子靠在城墙上,走到了他身边。

    “你觉得这方案可行么?”刘禹指着城外的羊马墙,他准备就在这墙后,绕着它挖一圈地道,到金明这里来,主要也是为了商议这事,将棍子带给他倒是顺便而为。

    “‘守城法’里载有此法,玉璧之战时韦孝宽也用此法对付过高欢的围攻。你若是决心如此,便命那些义勇漏夜施行吧,鞑子那种挖法,到达外墙还需些时日,看如今这气候,只恐挖出来也是一道小水沟。”

    不得不说金明的确是个乌鸦嘴,城外的大营中,伯颜就在为了这排水的问题而头疼不已。同时开挖的四道地道中,三条都被地下水所淹没,余下的那条也好不到哪去,木板搭起的支撑上嘀嘀嗒嗒地冒着水,脚下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裸。

    其余各门的情况和这边差不多,这地道越往下水越多,到最后人都无法进入,只得被迫放弃,而为了能跨过护城河,又不得不尽量地挖得深,本来做这种事汉军步卒都很乐意,认为毕竟不像攻城那样有生命危险,可自从一条地道发生塌陷埋了几十名军士进去后,大伙就开始不乐意了。

    在挖地道的同时,小规模的攻城也在进行着,可不管攻没攻到城下,每天一到晚上那该死的声音就会吵得人无法入睡,除非你用布塞入耳朵,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倒底这声音是怎么传过来的,就连营中那些色目人都不知道。

    特别是最近这些声音已经越来越往纯粹的噪声方面发展,有时是惨叫,有时是巨响,有时甚至是凄厉的哭声,在夜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伯颜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空有强大的武力却没有所用之地。

    虽然营中暂时还没有逃兵出现,但那些汉军已经不再像往常那般士气高昂,蒙古人也只是稍微好一些。可伯颜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这样莫明其妙的原因退兵,他另可是被堂堂正正地击败在阵地上。

    这些天,陆陆续续地又到了一些援兵,使得围城的总兵力接近了二十万,当年伟大的成吉思汗西征也不过如此了。自己还不到五十岁,不管怎么样,伯颜都希望能打出一个体面的战果,增加在大汗心目中的地位。

    伯颜眼带怒意地盯着远处的城池,一段烦人的音乐之后,汉人的说书声又一次响起来,管他精彩不精彩,他只希望再也不要听到这个。懦弱,卑鄙,这些人只敢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大军,却不敢出城一战,伯颜在心中用自己仅知道几个词暗暗骂着。

    刘禹听不到伯颜的心声,尽管他很可能就在伯颜诅咒的那个方向上,西门内的义勇已经被招集起来,每人发了一把后世的那种普通铁锹,只等吃过晚饭,夜色渐浓之后就出城去挖壕沟。

    “知道么,城中出了一件趣事。”小萝莉神神秘秘地说道,只有在这个时候,刘禹才觉得她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啰嗦而且喜欢八卦,充满了小孩子的好奇,不再是那个战场上的冷面射手。

    “喔,何事让你这么感兴趣?”刘禹望着准备要开挖的那个地段,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再开一台挖掘机来,那样速度会快上很多。当然,临敌冲阵那种事情,如果不是形势太危急,打死他也不会再做了。

    “顾大家最近天天都去慈恩局为伤兵们演奏,此事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人人都说她此举是菩萨心肠。”小萝莉低声地赞叹道,眼里有着一种感动。刘禹的眼中出现一个举着十字架的西方妇人,用无上的慈悲的眼神俯看世人

    “喔,等等,你说什么?谁。”刘禹本来听得不甚在意,只是她说的那个名字让他一愣,自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顾惜惜,原以为她会生气,可人家不但照常天天去广播,现在还主动慰问伤员,倒让刘禹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份了点。

    他虽然并不介意再找一个床伴什么的,可在这个城中,目前的形势下,刘禹不想和女人发生什么,更别说是爱好兴趣完全没有交集的这种。想起那天顾惜惜托她的婢女送来的东西,刘禹暗叹一声,还真是个倔强的女子。

    慈恩局是个什么样子刘禹很清楚,尽管实施了各种清洁和消毒措施,那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是显得不堪入目。顾惜惜能每天都去而且是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做表演,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了,这不仅需要勇气,还得放下脸面。

    “你从亲兵中选几个人,就守在慈恩局,防止顾大家被人滋扰,有那等动手动脚的,只管拿了。”想了想,刘禹还是不希望她的一片善心碰上不好的遭遇。

    “无需如此吧,我听说那些伤员待顾大家如同神仙一般,多看上一眼都不敢,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雉奴听到这个命令,疑惑地看着刘禹,这么煞有介事地安排,不是让人嚼舌头么。

    刘禹发现自己又是在用后世的思维思考问题,这时的道德力量仍然具有强大的约束力,远不是失去信仰的自己那一代可比。刘禹摇摇头不再说话,在他的视线中,城中各处升袅袅的炊烟,一股米饭的香味升腾在城池上空。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广播中传来顾惜惜的呤唱,如泣如诉,就像那张带着哀怨的精致面庞。

    集庆路上的“如家快捷酒店”包房内,苏微哼着歌儿走进刘禹的那间房中,准备和往常一样帮他打扫,顺便洗洗衣物。刘禹的房间中东西不多,茶几上放着几个空啤酒罐子,边上还有一个空烟纸盒以及满烟灰缸的烟头。

    苏微摇摇头,她倒也不是很反感男人抽烟,只是不喜欢那些人抽得太凶,搞得整个房间都是一股烟味。将那些垃圾扫进黑色的袋中,她拉起窗帘打开了几扇窗户,让屋外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一个单人沙发上堆放着刘禹换洗下来的衣服,苏微一件一件地拿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老板有多喜欢汉服,除了短裤背心,其余全是这类,苏微提起一件长衫抖了抖,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来。

    这是一张粉色的毛边纸,对折着像是一张卡片,苏微捡起打开它,一股奇特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古装仕女的身影,就像电视上演的那种样子。

    这张纸上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句古诗,既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手写的毛笔字字迹绢秀,十分漂亮。

    “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苏微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第九十八章 抓捕(上)

    城外断断续的攻击行动到了晚间终于停了下来,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城内已经集结完毕的义勇们都抓紧吃完了丰盛的晚饭。饭菜中居然出现了最近很紧俏的大块肉食,让这些年青的汉子大快朵颐。

    全赖天公作美,今日的天气很晴朗,到了夜晚,暮色中点点繁星,算是这些天以来的难得好景象。西门外的羊马墙上插着一根根的火把,城墙上的垛堞上也是一样,明亮的火光将内外城墙之间的地段照得通明。

    一千多名义勇排成长蛇一般,围绕着外墙,用镐锹等物,奋力地挖着坑,等到坑足够深了,再向两边拓展,一个一个的大坑就这样子打通后连接起来,然后形成一道长长的壕沟。

    城墙上的守军全副武装地戒备着,预防鞑子可能的进攻,西门的城门也处于半开状态,以便能随时让义勇们撤回来。吃饱喝足的义勇们干得很快,不过一个时辰,长沟已经现出了雏形,再干一阵子就差不多能完工了。

    “娃儿啊,你娘叫你家走吃饭滴。”突然架在羊马墙上的大喇叭发出声响,一个妇人用鲁地语言大叫了一声,由于距离太近,义勇们都被震得呆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乖儿,拟麻唤拟回家册饭勒。”过了片刻,平空又响起一个声音,这一回却变成了另一种方言。

    “儿恩,你娘教你回价吃饭哩。”

    ......

    紧接着,各种北地语言的版本破空而出,守军和义勇们也都听出了那些意思,不由得放声大笑。城楼上的雉奴被逗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笑疼了,在心里腹议着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想出的歪主意,亏他们在哪找到的这么多不同地方的妇人。

    城外,一个五短身材的精瘦汉子却呆在那里,看到周围的同伴都在笑,只得勉强扯动嘴角,做出一付苦笑的神情。在他的身旁,一根黑线从城头上吊下来,一直延伸到羊马墙那一端去,他心中清楚,就是这种黑线牵着的那个喇叭状的事物,发出了这些奇怪的声响。

    手中的铁锹很是锋利,它的扁平长方形半圆尖头很容易就能深入泥土中,脚下一蹬就能带起一捧土来。而在他看来,这种铁锹就算是当成兵刃也绰绰有余,半长的木柄,能劈能砍能挡能戳,宋人却将它拿来挖土。

    是的,他不是宋人,而是已经逃出城外的那位解二公子留下的人手之一,那喇叭里的每一句话他都知道是同一个意思,其中一句甚至和他的口音甚为接近。握着手中的铁锹,他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居然如此戏弄人,好想一锹将那线铲断,把那个喇叭打烂,方能心头之解恨。

    可他也清楚这事物的源头在城里,真要是这么做除了暴露自己以外毫无意义,汉子只能是低下头去,发泄式地奋力一脚将铁锹踩进泥土中,然后双手猛地一扬,将一大钵泥土挑到了坑外的沟边。

    不远处的羊马墙才一人多高,以他的身手一跃就能翻过,转过墙就能跳进护城河,城上的守军便无能为力了。汉子在心中默默地计划着,二公子吩咐下两件事,只要能做到一件,便可回去交待,就算没有功劳,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作为始作俑者,刘禹却没有听到这些喊叫声,此刻他的人并没有在城楼上,而是在关心城中奸细的情况,由于事涉机密,他没有让陈小乙直接来西门,甚至也没有让他去府衙,而是依旧约在了城南燕居楼那间独间之中。

    “五个人?你可有把握。”刘禹低声地问道,独间中门窗紧闭,只在当中的桌上放了一只烛台,点着三支细长的蜡烛,房中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个亲兵手握手柄站在身后。

    “这个么,小民不敢说有十足,不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在太守所给的那份名录中,确实只有这五人最为可疑。其一,五人所登来历皆为同一地,其二,口音都不纯正,尽管他等极力掩饰,偶尔还是能听得出来,其三,这几人虽自称农夫,却更像是......”

    陈小乙说到最后,却突然住了口,刘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讪讪地,便以目相询。

    “就像,就像是小民这一类人,行事凶悍手上必有几条人命。”

    刘禹听完没有说话,五个杀手级的人物,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力,真的无法预测,万一出点岔子就会得不偿失。刘禹的身影被烛光映射在窗棂上,他的神色变幻着,倒底要不要立刻下手抓捕呢。

    后世的谍战剧好像这时候总是选择放长线钓大鱼的吧,刘禹沉浸在自己的yy中,陈小乙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刘禹的表情,时而轻松时而狰狞,不知道在筹谋什么,赶紧又低了下去。

    “你即刻去联系混入义勇中的那些手下,将他们带到府衙,等着本官的指令,今晚就抓人。”回过神来的刘禹放弃了那些幻想,选择了他认为最妥当的处理方式,先把人抓起来再说,从他们的口中也能得知还有没有同伙。

    陈小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刘禹在独间了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漏洞,才离开了燕居楼往府衙方向而去。由于刘禹将对敌广播中的说书改在了白天,因此没有百姓再大晚上地出来跑去城门附近聚集,马儿在空荡荡地大街上慢跑着,蹄子有节奏地发出响声。

    路过慈恩局的时候,似乎真有乐声从里面传出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刘禹停下马儿驻足听了一会,声音很小不太真切,他自失地一笑摇摇头,便催动马儿继续前行。

    城外的壕沟越挖越挖,义勇们的脚下已经有泥水渗出,连成一条的长沟逐渐成形,义勇们挥汗如雨地卖着力气,都希望快点干完能回去休息,毕竟接连干了二个多时辰夜都已经深了。

    精瘦汉子却拄着铁锹停了下来,不久前同队的两个义勇被禁军带走了,让他有些不安,这两人都是刚入队不久的,行事做派一看就是混迹于城中街头的泼皮无赖。想到这两人平时有事没事地接近自己,动不动地引自己说话,汉子的心里猛然一动。

    虽然出于谨慎,他从不与陌生人多说话,可人不可能永远不开口,思来想去和这两人说的话竟然是这些天里最多的,汉子在心中回忆着平素的情景,身体慢慢地站直,打量着周围的形势,心头的弦紧紧地绷了起来

    “这位小哥,某那处已经挖好了,就在那边,正闲得没处耍子看你没甚力气了,不如某替你挖了这些,你去某那处歇歇如何?”

    汉子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绕到了队伍的后面,瞅准了一个挖得慢的年青义勇,指着自己的那处位子笑着说道。这年青人确实力气不济正拼命干着,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好心人,当下感激地连连道谢。

    汉子马上跳了下去,一边装模作样地干着活,一边紧盯着自己原来的那处。果然没有过多久,从远处城门那边走过来了几个人,等到人走近些,汉子一眼就认出了当头的正是同队的那两个人,后面跟着几个禁军。

    看到那两人对着他刚才的位置指指点点,后面的几个禁军从上面飞身扑了下去,他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心知自己暴露了,手上的铁锹是他唯一的武器,趁着这阵子发生的小小混乱,他两手在坑壁上一撑,人已经跳了上去。

    干活的这片地方被火把照得很亮,以城墙上守军的弓弩,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冲过羊马墙,才会有一线生机。自己刚才那个位置正被一群看热闹的义勇们围住,这是他最好的机会,汉子一矮身,提上铁锹就冲着羊马墙方向猛跑。

    “错了错了,不是他。”禁军将那稀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年青人扭着手从坑里拖上来,两个泼皮一看就知道人搞错了。等年青人搞清楚手指向自己的位置,汉子已经飞快地接近了羊马墙。

    “人跑了,快追,放箭,放箭。”一个禁军看到汉子的身影,急得对着城头就是一阵大喊,周围的几个人大步跨过壕沟就向那边追去。

    听到叫喊声,城头上的弓弩手纷纷去寻找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几支弩箭杂乱地打在他的身后的泥地上,眼看着汉子已经快到外墙边了。一支黑色羽箭鬼魅般地直追他的后背而来,汉子只来得及将手中的铁锹反上后背,就听得“吭”的一声脆响,人被一股大力推向前方。

    城楼上,雉奴明明看到自己一箭射中了他,却被什么挡了一下,那人已经开始翻跃羊马墙了,她飞快地将嘴上咬着的箭支拿在手中,张弓就欲再射。

    “算了,让他去。”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臂,禹哥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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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