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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镇江变故

    范文虎的大帐内,他正抱着一个妇人上下其手,触手处肌肤滑腻动人,加之一股扑面而来的胭香,中人欲醉。妇人自知不免,两眼紧闭,满脸泪痕。任他的双手在自己身上肆虐,娇弱的身体无助地颤抖着。

    “呲”的一声脆响,范文虎将手中半幅薄绢扔到地上,看着身下鬓散钗横,几乎已经呈半裸状的妇人。一股欲火扑得升起,将手伸进艳红的小衣,就准备一把扯开。

    “住手!”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范文虎神情一滞,伸出去的手在那高耸上用力捏了一把,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转身过去,就看到了吕文焕眼中的怒火。

    吕文焕是听到亲兵所报急匆匆地赶过来的,他并没有见过赵淮,可赵淮的叔父是谁他是知道的。说起来,吕氏一门的起家全靠了赵葵的赏识,家兄吕文德以及吕文焕他自己都是被赵葵从一介小卒提拔成为方面大将的。

    就算到了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吕文焕仍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恩相”。而恩相的侄儿,就算保不得他的性命,也不可能让人如此欺辱他的女人。

    “还有一个呢?”吕文焕扯过一张薄毯,盖在那妇人的身上,沉声问道。

    “在后帐中,某可没碰过。”范文虎连连摆手,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在营地发现两个颇有些姿色的妇人,都没来得及品尝,就被这个有些严历的六叔给制止了。银树东坝一战,蒙古人没什么损失,可他却损失了足足两千手下。

    吕文焕一挥手,身后亲兵立刻转入后帐,不一会,就带出一个妇人来。妇人看到被盖住身体的姐妹,挣脱亲军就扑了上去,两人顿时在帐中哭作一团。

    没有理会有些讪讪地范文虎,吕文焕将两个妇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吩咐了亲兵好好安置起来,等到赵淮的处置结果出来,才好放人走。

    一想到赵淮,他就有些头疼,若是其人能答应投降,他去伯颜那里保一保还是能行的。只不过,他太了解自己的恩相了,吕文焕苦笑着摇摇头,可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被骂,还得去劝一回。

    刘禹刚刚回到这个时空就被自己的亲兵头子金雉奴叫去了制司,他这一次带回了一车抗生素类药和最近生产出的箭头,现在负责卸车的那些乡兵早就没有惊讶之情了,反而都知道上前来摸摸这个铁牛,然后笑嘻嘻地打开车后盖开始搬箱子。

    “......洪太守是五日之前遁走的,随后,兵马总管都统制石祖忠便遣人去与元人相洽,某得知后,立时便出城逃去。刚进入建康府境内,就发现了鞑子侦骑的身影,某昼伏夜出,好容易才匿得空隙,寻至北门。”

    刘禹进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正在侃侃而谈,他没有去打扰,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从背影看,这是一个文人,只是衣衫有些脏乱,显然一路逃得很是狼狈。

    “镇江府目前有多少兵马?”汪立信听完,示意那人坐下,然后问道。

    “禁军约有二万余,另有一部乡兵三千人,沿江水军一千二百余人,大小船只五百余。”那人边想边说道。

    “混帐!石祖忠该杀。”汪立信一听如此多的兵力,气得一拍桌子骂道。

    虽然两府之间相隔很近,但镇江府已经属于两浙西路所辖了,汪立信这个江淮招讨使却管不到它。因此尽管他骂归骂,却无可奈何,一旁站着的汪麟赶快上前劝解。

    刘禹听了却没多少好气,这本就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尽管早就知道,但没有能力去改变的事情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想的却是,镇江府既然降了,那自己的家乡常州也就快了。

    “敢问这位先生,石祖忠遣人出城,是只有几个使者还是一队人马,又或是带了什么东西的?”刘禹瞅了个空子,开口问道。

    听到背后的声音,那人转过头来,两人拱手作礼,先做了一番介绍,原来此人是镇江府录事参军,名叫陶居仁,芜湖人,绍定年间进士。

    “去了上千人,带着二万多石粮食,还有猪羊酒等物,押送的禁军五百人左右。若不是如此大的阵仗,某可能还蒙在鼓里呢。”

    刘禹听了陶居仁的话,叫过一名亲兵,从汪立信书房内拿出地图打开来,看着镇江府到建康一带的路线,渐渐地心头有了一个主意。

    鞑子兵力不够,伯颜也没有分散布置,因此只重点包围了正路上的南门和对着大江的西门,半包围了东门。至于最里面的北门,除了少数侦骑在监视,基本上城门外就没有敌军。

    匆匆赶到的姜才听过了刘禹的计划,又对照地看了地图,这一带他领着骑军早就来回查勘过,就算是夜晚也能行军而不至于迷路。尽管如此,他还是又详细地找陶居仁问了一遍。

    “某觉得可行,趁夜色出城,避过鞑子的侦骑,在这处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抢了东西就跑回来,鞑子可能还未知晓呢。”姜才手指着一处大山断然说道。

    “不,你们带不了,带了也走不快,绝不能冒这个险,将粮食烧了,猪羊就地放走。鞑子缺粮,只要达到这个目地,行动就算成功。”

    刘禹没有将这点东西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不能让鞑子拿到,当下,两人又就如何行事拟定了方案,有了对讲机的支持,倒也不担心事情会失控。

    至于陶居仁是否值得相信,刘禹就更不担心了,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人物和事迹,穿越者的先天优势让他根本不需要去鉴别。

    不知道为什么,就刘禹经历的来看,这时期的宋军并没有如后世所谓那般,说什么古人都是夜盲症患者,姜才就经常带着骑军夜间训练,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所说的出处在哪里,估计是明清时候的事了吧。

    吃过晚饭,姜才就带着骑军开始整队,太阳一落山,一千多骑军便从北门出了城,朝着蒋山一带悄然而去。

    “赵公子,某确是一片诚心,只要公子愿意归顺,吕某可保公子及家眷皆无恙。”出乎吕文焕的意料,赵淮并没有骂他。只不过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赵淮却一直是闭上眼睛如同睡着。

    “你说要赵某去说降建康城的守将?”正当吕文焕转身欲要离去之时,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句话。

    “大帅的意思,是要公子去劝说一下,成与不成都无妨的。”吕文焕大喜,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了。

    “明日,叫人带赵某去城下,再作计较。”言毕,赵淮重新闭上双眼,再不说话。

第七十章 劝降

    被亲兵叫醒的时候,刘禹正在西门城楼的里间口流涎水做着美梦,梦中女子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了,像是晚霞,又像是雉奴,还有苏微......这怎么可能,刘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就是一个机灵。

    “太守请看,北面起火了。”披衣而起的刘禹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绵延的石头山后面,一道黑烟冲天而起,距离虽然有些远,但在蓝天白云映照之下还是十分地清晰。

    刘禹知道,这是姜才得手了,现在是清晨时分,他们昨天守了整整一晚上,一定是早上发起的突袭。只是既然自己能看到,那城外的鞑子也肯定知道了,想到这里,刘禹赶紧进屋穿戴,吩咐亲兵备马,他要赶去北门。

    本来看金雉奴趴在矮榻上睡得正香,刘禹就没打算叫醒她,只是顺手给她披上了一条毡子。可是当他骑上马准备出发时,却发现军装萝莉已经揉着眼睛跑下了城楼,这份警醒还真是一个合格的护卫应有的。

    “......八,九,十,十一,十二个。”刘禹带着雉奴急步走上北门城楼时,守将袁洪正举着望远镜对着城外张望。

    刘禹没有打扰他,也同样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这才发现原来他在数视线之内的鞑子侦骑,十二人算上两个伍长,正好是宋人所算的两个伙。看他们搜索的方向,却是向着姜才过去的那条路。

    鞑子反应好快,刘禹蓦得一惊,如果让这些人探得姜才部的行踪,城外的几万鞑子骑兵就肯定会扑上去,一旦入城受阻,他们就没有退路了。前面是大江,建康周边的镇江府甚至更远些的常州都已经降了,这一千多孤军,要如何是好。

    与一旁的袁洪交换了一个眼色,刘禹就知道他也想到了这一层。怎么办,刘禹心神电转,带领大军出城接应么,不行,这样正中了鞑子下怀,可是......

    “太守不必着忙,鞑子未必知道详情,否则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去。某刚才看了,后路再没有人来,说明这伙人已经是这一带鞑子所有的侦骑,某自恃还有点功夫,愿带一队骑军出城,断了此队鞑子的后路,务要全歼他们。”

    袁洪的话让刘禹回过神来,自己想岔了,鞑子并没有对讲机,就算探得消息,也无法马上传递回去,只要让这十二人回不去就行了。想到这里,他转头吩咐金雉奴,将自己的二十多个亲兵都交给袁洪,允许他便宜行事。

    现在刘禹的心里很乱,昨天还信心满满的行动突然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危险,现在还要再搭上自己的一员大将。好几次他都想张口把正在走下城楼的袁洪叫回来,理智却提醒着他只能如此,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做为决策人的不易。

    穿过城门走向外围的羊马墙,袁洪并没有马上打开门,稍等了一会,袁洪转头望向城楼,刘禹朝他点点头,示意鞑子已经去得远了,他才吩咐打开了外门,带着二十余骑沿着鞑子的身后追去。

    已经作出了决定,便没什么可后悔的,刘禹甩甩头抛开了那些负面的情绪,望着袁洪那一小队,一直到他们渐渐地失去了踪影。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声响,没错,他集中精神地仔细听了下,这是号角声,从南门方向传来的,刘禹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鞑子有动作了么?

    “禀报太守,鞑子在南门外陈兵!人数非常多。”前来通报的是南门的守将金明的手下,刘禹听完,带着形影不离的金雉奴快步下楼,上马驰向南门。

    登上南门的城楼,刘禹发现不仅金明,龙光门的守将刘师勇也到了。他朝着刘师勇发出一个探询的目光,刘师勇无声地摇摇头,意思是西门外没有敌人集结。

    “那人便是伯颜么?”金明举着望远镜喃喃说道,刘禹伸镜看去,鞑子军阵中一面大斾居中而立,顶端饰以黄金,上面绘着赤日吞天彩纹,下面一员大将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顾盼自雄。

    在他周围,几个巨大的步卒方阵沿展开来,最外围则是排成数列的鞑子骑兵。刘禹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攻城么,却没有带任何的器械,示威么,前几天不是才搞过一次。这种事情也就是头一次最震撼,多搞几次,守城的军士都不会再有感觉了,反正不过就是人很多罢了。

    突然敌阵中响起阵阵欢呼,从鞑子骑兵开始,到汉军步卒,再到新附军,如波浪一般震荡开来,几个军士牵着什么人来到阵前,手中还举着似乎是旗帜的东西。

    刘禹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并不是冲着姜才他们来的,只是建康府境内已经没人了啊,溧水县迁徙是姜才所部亲自去督办的,难道是......那可是超过百里的范围,鞑子疯了么。

    “过来了。”刘师勇的声音传来,刘禹收敛心神看去,那几个军士牵着两个被捆住双手的人朝着城门方向走过来,看身上破烂的装束正好是一文一武。

    “多少步了?”刘禹凑到刘师勇身边,低声问道,刘师勇看着越走越近的几人,凝神不语。

    “去,抬一架床弩上来。”刘师勇刚刚向着刘禹点点头,就听见金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沉声喝道。南门的城楼较两边的城墙较为突前,并且要高出少许,几十个禁军抬来一架三弓床弩,金明双手猛地发力,一个人就将弓弦拉至扳机处。

    城下的几人已经走得很近了,无须望远镜也能清楚地看到,两个明显是汉人的军士各自牵着一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大宋制式的旗帜。避开深壕,几人来到护城河边,军士们将那旗帜展开,只见一面上面写着一个“祝”字,另一面则是一个“赵”字。

    看着虽被捆住却毫无惧色的两人,刘禹无语咬住了下唇,他已经猜出了二人的身份,可是尽管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出城营救。怎么办,用床弩射死后面的军士,然后他们就能在城兵掩护之下了,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游泳呢。

    “雉奴,你能射到护城河那一头吗?”刘禹转身问道,金雉奴站上前比划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弓拉力不够,虽然准头不错,却无法及远。

    “还是某来吧。”刘师勇摘下背上的神臂弓,“咔嚓”一声装上弩箭,他紧皱眉头朝外一伸,发现这已经几乎是神臂弓的极限距离了。

    城头下,一名军士推了文士打扮的俘虏一下,那人试着挣扎了一下,向着城门走了一步,张开嘴就欲大喊。

    “城上的可是刘太守,某是赵淮也,且听某一言......”赵淮的眼光扫过城上几人,定在当中文官装扮的刘禹身上,用尽气力大声叫道。

    “男子死耳,毋降也。”这句话却不是赵淮所发,而是城头之上的刘禹喃喃念出,待金明与一旁地刘师勇听到城下赵淮接着喊出同样的话,都转头惊诧地望向他,就看到刘禹已经是泪流满面。

    除了开头的称呼,果然与史书所载的一模一样,刘禹心头的酸意怎么也忍不住了。赵淮身后的军士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喊,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后面,只见一个蒙古大将伸手向下一挥。

    “放箭。”刘禹一声爆喝,金明一脚踩上床弩的扳机,铁箭标枪般飞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两名军士的刀已经砍下。赵淮和另一人的头颅飞起,带出一丛血光,巨大的弩箭擦过屹立不倒的尸首,将后面的军士钉在了地上。

    刘师勇的神臂弓也几乎同时放开,黑色的弩箭钻进另一名企图转身逃跑的军士后背,两人在地上惨嚎着慢慢死去。

    望着城头下散乱的尸体,刘禹一拳砸在城砖上,这该死的老天是想耍自己么。

    黄金大斾下的伯颜转头看了一眼身旁面如土色的吕文焕,举手发出了收兵的指令。

    “伯颜老贼!来而不往非礼也,接着吧。”正在低着头感怀的刘禹耳中传来一声巨响,所有的军将都向那个声音望去。只见城头一边的马道上,姜才拿着大喇叭,迎着众人的目光傲然而立。

    “嘭!”的一声,城墙敌台上的双梢投石器后的抛勺蓦得撬起,两个连接在一块的球状物飞出一道弧线,砸在了鞑子军阵之前。

    正欲转身的伯颜返身策马回来,看到那两个事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两个蒙古人的首级,用他们自己的发辫捆在了一起。

第七十一章 节义

    事实上,刘禹的情绪很容易被场景所左右,还远远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这种境界。因此,他既可以貌似冷酷地一句话就决定上百溃兵的下场,也能够为一个原本写在书中古人的遭遇痛哭流涕。

    看着这个情绪低落的年青人,汪立信十分感概,自己在他这个年纪,还在偏远的小山村里熬灯苦读。难得的是,此人虽然已经经历过一些事,却还是基本上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子青,赵元辅此举,求仁得仁,庶几不负其先人所望矣,非是你的责任,何必如此落落寡欢。”汪立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尝着那一丝滋味,他与赵葵交集不多,只能算是泛泛,不过城下赵淮的表现还是很得他的赞赏。

    听到汪立信的话,刘禹只能苦笑,自己的确行文过,是赵淮自己要去守银树。没见过鞑子的宋人守将,要么闻风而降或逃,要么就是盲目出击与鞑子打野战,最后无一能获胜。

    以姜才那样的猛将,也没有多少直接的胜绩,最多称得上敢战而已。但是每一次的溃败都会给军心士气以沉重的打击,从而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这一次,姜才出城的行动虽然成功了,但这种冒险的事情,以后肯定不能再干了。骑兵宝贵,刘禹损失不起,好钢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子青,你如此这般五次三番,伯颜恐已经被激怒,接下来,想必会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你身为主将,不可再有其他的想法,只有心志如铁,才能带着全城军民坚持下去。”

    汪立信的话语平淡如水,听在刘禹的耳中却带有一些严厉。刘禹收敛起神色,朝着老人郑重地行了一礼,汪立信点点头,摆手让他自行离去。

    “幸不辱命,晨曦刚起,探子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这些人居然还敢打着大宋的旗帜,我们冲出的时候,领头的一个副都统吓得趴在地上不停地叫‘大元爷爷饶命’。”

    在刘禹自己的府邸,姜才边说边摇头,整个战斗过程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没杀人也没伤人,除了吓得不敢动弹的,所有的人都一轰而散。

    唯一的战斗发生在回程时,与一队鞑子侦骑发生了小规模的追逐战,只不过以众欺寡,前后夹击,自己这方的伤亡仍然达十余人,不能不承认鞑子的强悍。

    “那马刀如何,好用吗?”刘禹更关心这个,做为试验,首批只打造了几十把,这回算是头一次实战,他当然想知道结果。

    “很不错,如果可能,某希望骑军都能佩上一把,此刀钢口甚好,某与一名鞑子头领互劈,结果某这刀只崩了一个小口,而那人被某一刀连人带刀几乎断成两截。”

    姜才的口气有些兴奋,除了锋利,骑兵用这刀很是方便训练,对付以弯刀为主的鞑子也能不落下风。刘禹听完了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姜才那般武艺,要想提高战力,就只能靠好装备来弥补了。

    鞑子大都为轻骑,打法以边射边走放风筝为主,正面相抗的话,艾因札鲁特战役中,全装重甲的马穆鲁克骑兵就曾将蒙古人打得几乎全军覆灭。当然刘禹没有条件去搞这个,他找不到合适的高负重战马。

    把姜才送走,刘禹就准备出门去西门巡查,刚走进院中,就看见一脸悲戚的金雉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纸一样的东西。

    刘禹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写了一首诗,他不禁疑惑地望向金雉奴。

    “这是从城外赵运使的尸首上发现的,方才入夜之后,趁着鞑子不备,一些水性好的禁军打开门游过护城河,将几具尸首抢了回来,这纸就是那时找到的。”

    金雉奴的声音有些低沉,刘禹敏锐地发现,她说的是“几具”而不是“两具”。

    “除了他二人还有谁?”城外一共就四具尸首,莫不是他们连鞑子的也抢回来了?

    “还有两个妇人,她们都自杀于赵运使身边,当真是贞节烈妇。”金雉奴抽咽着说道。

    刘禹恍然大悟,这是赵淮的两个小妾,两人都因为义不受辱,在赵淮死后,为他收敛完尸骨就双双自杀而亡。并因此等行为,得以名列宋史节烈传,也算是奇闻了。

    如今,既然已经被抢进城中,现在就应该火化了,这也是战时的规定,为了防止瘟疫,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都将进行火化后掩埋。

    赵淮等人的骨灰被供奉在城内大觉寺的敬堂之中,刘禹带着金雉奴赶去的时候,得知消息的胡三省和叶应及等人都已经在那里了,三人相顾一眼,都是肃穆神色。

    “赵运使千古,战时无序,待他日大胜之时,某必将鞑子首级供于公之座前,以慰在天之灵。”刘禹点起檀香,默默发誓,金雉奴也给一旁两个妇人的牌位上各点燃了一根香。

    祭告完毕,刘禹将赵淮的绝命诗交与两人,看过之后,两人俱都仰天而叹。慷慨赴死,说时容易,真到临头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第二日的建康街头,天空细雨霏霏,整个城里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雨水带走了道上的积尘,空气也变得干净而清新。

    “亲爱的建康百姓们,早上好,现在是广播时间,首先要为你播报的是最新的战报。”映红的声音准时地响起,然而这内容却有些不寻常,百姓们都知道鞑子围城了,具体打得怎么样却一无所知。

    “昨日,我军一部于石头山之附近成功地摧毁了鞑子的运粮车队,共烧毁军粮二万余石,杀死鞑子十多名,自身伤亡甚微。”内容是经过加工的,大体上是真实的,具体过程却不一定。

    “又,我江东路赵转运使与祝都统率军在溧水附近与鞑子大队相遇,经过激战,给予敌人大量杀伤后,由于寡不敌众,大部壮烈牺牲,赵运使也和祝都统一起受伤被俘,两人英勇不屈,于昨日在城下被鞑子杀害。”

    “下面这首诗便是赵运使的绝笔,诗云‘祖父有功王室,德泽沾及子孙。今淮计穷被执,誓以一死报君。刀锯置之不问,万折忠义常存。急告先灵速引,庶几不辱家门’。请大家记住这些人吧,他们虽死犹生,必将名列青史。”

    随着映红缓缓地念出赵淮和祝亮以及牺牲的那六名骑军的名字,百姓们都明白了昨日发生的事,不久,街上陆续地开始出现自发前往大觉寺吊唁的人,并且渐渐地越来越多。

第七十二章 伯颜的援兵

    伯颜的中军大帐中尽管站满了人,却是显得鸦雀无声,就连平日里最咋乎的平章阿术也沉默不语。因为大伙都知道,别看大帅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怒火却是一眼可见的。

    他的愤怒并不是因为那几个死去的小卒,而是在于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诚意了,可这城中回应给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坚城?伯颜是不信的,无非是付出多大的代价罢了。

    眼光扫过帐内的蒙古汉军各万户,千户,他很不愿意去打残酷的攻城战,那种战争没有多少谋略可用,拼得不过就是兵力和决心。就算破了城,为了安抚士卒,一场屠城都不可避免,这样算下来得不偿失啊。

    那是一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大城,有着无数的财富,在伯颜的心中,有着毁掉自己果实的心痛。可是如果是长期围困呢,且不说自己这么多人的粮食消耗,马上就要进入四月的雨季,宿于野地易生疫病,伯颜在心里权衡着得失。

    “急报!”正思忖间,忽听得帐外有人大喊,众人望去,却是一名军使。伯颜阖然张开眼,看着来人急步入内,单膝跪倒,抱拳以告。

    “什么?董参政何在。”听完之后,伯颜推开座椅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禀大帅,参政大旗已经在望,人马即刻就到。”这名军使是他派出前往大江上游催粮催援的,听到援军来得这般快,伯颜的眉头舒展开来,也不管众人,快步向外走去。

    这位董参政名叫做董文炳,虽是个汉人,却极得忽必烈信任,曾任他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佩金虎符。此次南征,他也受命兵压两淮,将宋人的重兵牢牢牵制住。

    “参见大帅,董某来迟,还望大帅恕罪。”董文炳要比伯颜大十多岁,久经仗阵,更显得苍老,看到伯颜亲自出迎,离得远远地就赶紧下马,上前作礼。

    “彦明说得哪里话,来得正好,有你在此,吾可无忧矣。”伯颜忙将董文炳搀起,并不敢受他全礼,满带笑容地拍拍他的肩,欣然说道。

    伯颜只看须往后面一看就知道董文炳只带了轻骑漏夜赶来,观其规模,应该是一个汉军万户府的样子。也不着急,牵着他的手向中军帐走去。

    “某赶到鄂州时,阿里海牙平章率领大军已经攻向京湖北路,于是又赶往铜陵,在那处见到了大帅的使者,顺便就将粮草军资带了过来。”

    听到董文炳的话,伯颜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他此行带来了七万步卒一万骑军,原本是准备用于两淮方向的。更重要的是这些全是北方汉军,而不是新收降的“新附军”,都是百战精兵。

    “水军载着一部分粮草和所有的攻城器械顺流而下,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布伯上万户也在其中。某怕大帅有所用,便先行赶来,侥幸未曾误事。”

    董文炳最后的这席话让伯颜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人有了,器械也有了,很快,那座城池就将要体会到横行欧亚的蒙古风暴的洗礼了。伯颜似乎已经看到了襄阳城的故事重演,帐中的吕文焕那时的瑟瑟发抖好像就在眼前,不由得拈须而笑。

    建康城外的牛首山上一方山岩突出在山间,后面是个不大的山洞,前面远处直接对着大江,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更远一些的地面上,遍布着一个个营帐,隐约还能看到蝼蚁大小的人群,李十一知道,那里就是鞑子大营。

    他和两个弟兄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天,所带的干粮紧省慢省地还是吃光了,好在大山里尽有些野果,偶尔还能打到一些野味,倒也不愁没有吃食。至于水就更不是问题了,后面的山洞中就有岩水流出。

    “记下,鞑子新到一个骑兵万人队,恩,不是约摸,至少一万人,出入不大。带队的应该是个大官,大营中有许多人来迎他,衣着相貌看不清楚。先不着急上报,记录下,待到晚间再说。”

    听到李十一的话,洞里的一个军士在石壁上画了一个标记。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对讲机大概能用多久了,都是尽量节省通话时间,一般一天最多汇报一次,若非急事都不会马上就开机。

    李十一选的这个地方视野极好,整个江岸一览无余,鞑子的布署几乎就在眼前。虽然无法具体看到某个人,但稍大点的行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甚至能看到鞑子中军的那杆黄金大斾。

    又观察了一会,视线中没有再出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李十一收起望远镜,交给刚才记录的那人。走进洞中,拿起靠在角落的军用劲弩,拨划了两下,背上一壶弩箭,一脚将另一边还在熟睡的家伙踢醒,让他二人继续监视,他自己准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只野兔啥的。

    所有派出的探子都是三人一个小组,以便能轮流休息,同样的小组,遍布建康城周围的高山上,这也是唯一有可能避过鞑子侦骑的地方。鞑子也想不到有步话机这种黑科技,因此根本就没有遣人搜山什么的。

    “什么,没有木柴卖了?”听到胡三省的话,刘禹哭笑不得,才不过围城五六天,建康城内的柴火就被百姓哄抢而光,没有抢到人的自然再也没处去买。

    “正是,已经有差役来报,有人想偷偷地砍伐城中的树木,用以当柴烧。”古时的城内绿化做得还是不错的,不唯街道的两旁,城内的空地上随处可见栽种的大树,坊内宅院之中更是每家每户几乎都有。

    刘禹倒也不是心疼那些树,只是这种无序的砍伐只会导致浪费,还是应该让官府出面,统一管理比较好。想到这里,他头脑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孟太守还在帅府中么?”这孟太守就是指的原知太平州孟之缙,自被刘禹裹挟到了建康,也没什么事做。

    “嗯,每日内陪着招讨下下棋什么,倒也自得其乐。”听到刘禹的问题,胡三省有些没转过弯,这跳跃也大了些。

    “还要劳烦身之跑一趟,看看孟太守是否愿意帮忙,我意欲城中各坊间,以坊为单位,一坊所有百姓统一于一处煮食,柴火由官府出,但并非白给,具体应该怎么收取,让他等拟个章程。”

    刘禹想到的是后世的大锅饭制度,只不过那时是用劳动换工分,现在也一样,他并非是在乎这点钱,而是不想让百姓养成白吃白拿的习惯。至于说按劳付酬,多劳多得,那是应该形成制度推行开去的。

    给出了思路,具体的事他就不会去管了,除了孟之缙,前日里进城的陶居仁也是久历民事的文官,正好能帮忙做一些事情。原本负责民政的袁洪目前在担任城守之职,现在城中基本上是百姓自治的状态中。

    到了晚间,各处的探子就将一日的军情报了上来,听到李十一上报的消息,刘禹将一个骑马的兵模摆放到了沙盘之上。这应该只是首批,鞑子这两天没有动作,肯定就是在等待后续援兵的到来。

    靠近江边的石首山一带的探子则回报,鞑子船队由上游开来,正在码头上日夜不停地卸着货。而就在不久之前,大队的汉人步卒被派往山下,搬运的似乎是大块的石头。刘禹觉得鞑子应该是在酝酿着什么大的行动,而且就在这几天。

    第二日上午,昨夜睡得很晚的刘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窗而入,照射在了他休憩的城楼内。这一觉睡得很足,他抖擞着下床穿上内衫,披了件官袍,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想叫自己的亲兵打盆水上来洗涮,突然发现外面城墙上聚集了不少守兵在那里张望,刘禹返回里间拿出望远镜,出来对着城外看去,就见远处的鞑子大营显得热闹非凡。

    在他的镜头里,无数的军卒正在营地里搭着一个个很大的木架子,架子的形状比较奇怪,是并排而立的两个三角形,底部则用横木搭成了长方形,上面似乎还装有木轮子,而另一伙人正在摆弄一根很长的木杆。

    刘禹放下望远镜,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凝重,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在近代战争之神出现之前,这个就是攻城拔寨的最大利器。而在华夏古时动辄以千为单位的军械器具来说,建康城将会在未来几天迎来最大的挑战。

第七十三章 回回炮

    吕文焕从中军大账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以致于将大帅的指令匆匆吩咐下去之后,赶走几步回到自己的营帐时,藏于袖中紧握的右手还在微微发颤。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营外那些事物的威力,看到那些高大的木架子,就不由得想起旧日里的记忆。仅仅几炮,高大的城楼就被打得塌陷下来,吕文焕的脑海里再次出现自己被侥幸救出时的狼狈,而就在那坍塌的废墟中,埋着好几名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卒。

    这个事物,自己以前还是宋人的时候称之为“西域炮”,元人以前叫它“回回炮”,后来则改称......“襄阳炮”。大帅伯颜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眼神似乎还撇了自己一下。想到这里,吕文焕端起帐中的冷茶,猛地灌了几口。

    码头之上,不停地有船靠进来,然后卸下所载的粮食和木料,再由军士搬运至前方,交由回回人工匠,在他们的指点下装成一个个巨大的木架子。

    西门外的元人大营外,差不多有数百个类似的木架子正在组装中,伯颜在一群军将的簇拥下站在近处观看,一个色目装束的中年人正操着一口突厥语为他解说着什么。

    镇国上_将军、回回炮手都元帅布伯,是原炮手上万户亦思马因的长子,自从袭了父职以来,在南征战事中屡有建树,此处的数百名回回炮手及各色材料便是他自后方带来的。

    “这里,还有这里,各有一百座,那边,亦是一百座,待船上的全都卸下来,别处还可以布置两百座。”布伯指着远处说道,伯颜频频点头,五百座襄阳炮,将主要集中于西门和南门,这两处也是他预备的攻击重点。其余各门,则是牵制性进攻。

    “只是这石弹还须大帅费心,前次作战,火弹与震天雷都消耗了许多,我已经传令后方,只是要等他们运来,还需要一些时日。”布伯这次除了带来了大炮,还有他在宋人武库中搜集到一些合用的弹药,只是数量有限。

    伯颜的眼光盯在距离最近的一座襄阳炮上,整个炮座已经安装完毕,一群人正在将长长的炮杆往支架上的横轴上放,这根轴是可以转动的,如果炮杆被抛起,它也会随之而动。

    炮杆中较短的那一端上吊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将装满沙子做为配重,这个最后会重达数吨的箱子就能成为整个大炮的动力,当它自由落下时,另一头上拴着的石弹就会被大力抛出。

    还好那守将没有将附近山上的石头都搬进城去,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石弹来扔。伯颜面露苦笑,希望这襄阳炮的威力能吓到守将,否则光是城外的那道护城河,就得往里面填进去多少人命。

    “传令下去,汉军与新附军各出动二万人,轮流去采集石头,各统军万户,千户应亲自督查,不得怠慢。”伯颜转过身,指着远处的石首山,对着亲信传下命令。

    建康城的西门城楼里,金明,姜才,刘师勇和袁洪都被刘禹招集到了这里,看了城外的情形,四人都有些面色不豫。这些人里面,唯一曾亲眼见过这种炮发射的就只有姜才,因此刘禹眼望着他问道。

    “姜都统,若是依你所见,鞑子那种炮要架在多远才能直接打到城墙这处?”听到刘禹的话,姜才并没有马上回答,凝神望着城外,似乎在回忆着那日的情景。

    “鞑子在江岸处架炮,直接打到了江心,如此来看,应该有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若要打到这边,应该要推至那处吧。”姜才手指着城外的一个小坡,刘禹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心里就是一沉,那个距离已经超出了三弓床弩的最大射程。

    城内最大的七梢投石器也只有它一半的射程,只能用来打击攻城队伍,别的器械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看来,除非马上投入在后世订做的投石机,否则就无法威胁到敌人。

    “立刻疏散西门及南门靠近城墙处的百姓,若鞑子在另两门外布炮,则也需照此办理。将布置在敌台上的投石器撤下来,床弩也先移至女墙之后,羊马墙处的守军立刻全部撤入城内。”

    刘禹当机立断,既然没有办法摧毁它们,就只能将兵力收缩起来,尽量减少损失。反正最终鞑子也得靠人登城,到那时他们的回回炮总不会朝着自己轰吧。

    四人领命各自回去布置,刘禹也将自己这边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在禁军的协助下,一些房屋太靠近城墙的百姓被劝说着向城中心转移,他自己则要准备回后世去,小跟班金雉奴被他以督办的名义留在了西门。

    “你说什么,还没有出成品?那上次那台样品呢,什么,拆了,搞什么,告诉他们,加班加点给我生产,提早交货我出钱奖励。”听到于仲明的话,刘禹不禁一阵头疼,这是什么效率,看上去根本不算复杂的东西啊。

    他有些后悔,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没有把时间订紧一些,搞得现在这么被动,现在要怎么办?开辆重型卡车去闯阵,毁掉那些木架子,不行,万一抛了锚就麻烦了。想到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刘禹摇摇头。

    以建康城城墙的厚度,应该能扛得住石弹的撞击吧,想到白天所见到的鞑子阵地上那数量众多的回回炮,刘禹的信心又开始有些动摇了。

    吃饭的时候,只有他和苏微两个人,刘禹发现自己自从胖子结婚之后,就好像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每一次回来,他都在外面。问了苏微一句,她也不清楚胖子具体在外面干什么,刘禹不禁摇摇头。

    从现在开始,守城战即将打响,他再也不能在后世过夜了,只略略休息了一下,刘禹便开着装满货物的卡车回去了建康,这一回的货物里,大部分都是瓶装的白酒。这是苏微在本地的一家没什么名气的乡镇企业订的,虽然便宜,但是的确是粮食酿造的,而并非工业酒精所兑。

    站在建康城的大校场上,一旁的乡兵们正在卸车,浓浓的酒香让这伙人直吸鼻子,刘禹望着明朗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珍珠点缀在天鹅绒织就的锦缎上。

    “咦,太守,你看那是什么?”一个乡兵扛着一箱白酒疑惑地说道。

    刘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西门方向,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红点,而且在向着城中快速移动,这是......流星么?刘禹不禁愣住了。

第七十四章 炮击

    “yang??n!”随着一声短促的大喝,回回炮后的色目工匠带领几名炮手用力拉开了炮杆上的挂钩,失去约束的前部配重箱蓦的下沉,将后面的长杆迅速弹起,尾梢上已经点燃的火弹被重重地推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远方的城池飞去。

    巨大的木架炮身抖然一震,带起一片尘土飞扬,有经验的炮手都返身用袖子遮挡住了眼睛。仿佛像是信号一般,周围百多座回回炮相继开始发射,不多时,漆黑的夜空中便布满了明亮的红色焰迹。

    “嘿呦嘿呦。”紧接着,炮手们喊着号子手持撑钩将高高扬起的炮杆奋力拉下来,伴着“吱吱呀呀”的木轴摩擦声,两边的绞盘将配重箱一点点地升起。见到大炮准备完毕,一旁的装弹手“呲”得划燃了手中的火柴,朝着尾梢上拴好的火弹点去。

    看着已方阵地上不时冒出的点点火光,站于高处上的伯颜有些兴奋,在他心里,这些战争利器就像是在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乐章,火光如同跳跃的音符,就连嘈杂的噪音都显得份外悦耳。

    此刻他的身边除了自己的亲兵就没有一个军将,阿刺罕和阿术分别带着一个万人队埋伏在炮阵之后,预备着城里可能的夜袭。吕文焕为首的新附军都被要求早早去休息,以便养精蓄锐。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刚刚抵达的汉军大部正在围坐着进食,随队强征而来的南人民夫则忙着将运来的粮草推入大仓。码头上依旧在不停地卸着货,米粮,木材,军械,源源不断地被拉到后方营地。

    突然,对面远处天空也中出现了移动的火光,伯颜知道那是布置在南门方向的回回炮开始了轰击。不动则已,动则取命,今夜的炮击将会持续一晚,除了直接打击城内的守军,还将收到疲敌之效。

    “等着吧,这只不过才是开始而已。”伯颜紧握马鞭暗暗说道,返身朝着自己的中军大账走去。

    第一颗火弹落下的时候,刘禹已经从大校场飞马奔向西门,正待转过城角,耳边就传来一声闷响,他微微怔了一下,便继续策马前驱。听那声响,似乎是从城外传来的,城内也没有震动的感觉,应该是打在了城外的地面上。

    驰至西门城墙下,刚刚勒住马,就听到一下破空之声呼啸而至,一个西瓜般大小的火球重重地砸在街道上,而后反弹起来,带着一路的烈焰飞向不远处的民宅。

    相隔不过十步远的刘禹被溅起的泥土扑了个满身,杂夹着碎石打在身上十分疼痛,胯下的马儿受了惊吓,蓦得直立起来,措不及防的刘禹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地下。

    待他忍着疼痛爬起身来,马儿已经跑得不知去向,刘禹一瘸一拐地走向城墙里面,只听得城头上响起一声大叫,一个倒霉的禁军被硬生生地砸中,从墙上跌落下来,眼见活不成了。

    定了定神,刘禹这才发现城墙后已经站满了守军,一些年轻的禁军脸上多有惊惧之色,上了年纪的老卒也面色凝重,几个亲兵发现了他,赶忙从城楼上奔下来,刘禹左右一看,却不见小跟班的身影。

    正想开口问一句,城楼上便发出一声巨响,一颗火弹正中楼顶,砸得整个楼层摇晃了起来,无数的砖石瓦砾飞溅而下。刘禹一看之下急了,指着上面望向亲兵,亲兵不明所以,就点了点头。

    “快,快,上去救人。”刘禹扯开步子就边喊边往城楼上奔,亲兵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死命地拉住他,并且急急地摇着手。

    “雉姐儿呢,她不在上面么。”刘禹停下脚步大声问道,亲兵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都摇摇头,示意上面没有人。刘禹刚想接着问人在哪里,眼光就撇到了不远处,几十个禁军正在奋力将一台高大的投石器推向墙边,领头的那个小小身影可不就是金雉奴么。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火弹落进了城内,周围有好几栋民宅都燃起了大火,刘禹只能寄希望于里面没有人了。在这种弹雨之下,别说救火,救人也不可能,通过对讲机,刘禹询问了其余各门的情况,鞑子的主攻方向果然是西门和南门,东北两门外都毫无动静。

    “守好各自的城门,未经请求,不要自行援救他处,多注意城外动静,鞑子未必没有后着。”放下对讲机,刘禹叫过金雉奴细细一问,得知附近的民宅内的确已经无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汪立信的制司衙门内,胡三省,叶应及,孟之缙等几个文官都聚到了他那里,众人面带忧色盯着西南面。不用说,那大火肯定是木结构的民宅燃烧所致,城中这类民宅密集,一旦蔓延开来,就是不测之祸。

    “要辛苦各位了,尔等各自领着人,一路安抚百姓,一路准备水龙车,待鞑子炮声稍停,便赶紧带人灭火吧。”汪立信将自己的亲兵都分派了下去,加上府衙下属的差役,在各人的带领下分头而去。

    多少年了,又一次尝到了被敌人围城的滋味。平素早早就寝的汪立信突然没了睡意,迟续的炮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鞑子的弹药却像用之不尽似的仍在响个不停。这是很罕见的,如果所料不错,后面的攻击应该会接踵而来。

    淮南东路真州所辖的瓜步县宣化镇,与建康府城仅一江之隔,江对面便是赫赫有名的黄天荡。同知枢密院,两淮制置大使,知扬州李庭芝站在江边望着对岸的火光沉呤不语,身后各军指挥都统虞侯俱都围拢上来。

    除开留在扬州的守兵,李庭芝带了二万多人前来,加上原本驻于此地的七千亲军,总数超过了三万余。然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经历过丁家洲之战的败军,看到对岸鞑子的声势,对于接战都心怀畏惧。

    李庭芝也不想过早出击,按他的计划,要等到鞑子顿兵坚城不得寸进,师老兵疲粮草无继之日,才是他带着所部奋力一击之时。而眼前的这座建康城,还能坚守到那一刻吗?

    “大帅,不若由某带着水军出击吧,鞑子水军都在运送物资,某寻个空子,烧了那些东西也好啊。”说话的是指挥使苏刘义,他所受的箭伤已经基本痊愈。站在这处隔岸观火,自己的兄弟刘师勇却在那里奋勇杀敌,让他有些耐不住。

    “还未到时候,这些日子,尔等要加紧操练,用兵之时,某自有计较。”扬州的水军不多,战船一共才五百余艘,跨江作战,这点船是远远不够的,李庭芝不想再有损失。

    鞑子目前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支军队,他平日里也很小心,尽量收敛大军的行踪。过早的暴露,不利于将来的作战,大宋经不起再次大败了,李庭芝希望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一场胜利。

    牛首山腰间的山岩上,李十一的心随着城内亮起的火光动个不停,他今天的运气不算好,在山间转悠了小半天,都没有猎到一只活物,没奈何,只能摘了些野果回来裹腹。

    然而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甚至都没有依照轮勤的顺序去睡觉。那火弹落下的巨响,远在山这边都清晰可闻,想到城里苦苦挣扎的弟兄,他的心便会如鲁港时那般抽紧。

    前出当探子,没有谁会认为他是怕死,然而李十一总会想到那些拼杀在阵前的老兄弟,没有多少人了,就连那个平日里十分随便的王都头都牺牲在了鲁港。李十一叹了口气,眼睛凑上手里的望远镜,努力地分辨着镜头里黑漆漆的身影。

    这场炮击迟续了接近四个时辰,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算彻底停了下来,估计鞑子炮手们也该累了。李十一刚舒了一口气,想下来进洞去休息,眼眶上的望远镜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就突然发现镜头里出现了异样。

    “起来,都快起来,娘的,睡死了么,赶紧起来打开传音器,与城内接通!”李十一看了片刻,证实了所见不虚,马上返身跑进洞里大喊着,两个军士朦朦胧胧地被他吵醒,都眯缝着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第七十五章 驱民

    建康城西门城墙之后,文康坊最外一层的整排民宅,此刻都已经被烧成了白地,幸好胡三省带着水龙队的及时到来,才没有使得大火蔓延开去。饶是如此,最终还得多亏了刘禹开着挖掘机,将中间的房舍挖倒形成了一个隔离带。

    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身后还有未烧烬的木料在“噼啪”作响。刘禹的脸上手上都是一层黑灰,可他却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一晚上都靠在城墙后面听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整个建康城都跟着在抖动,时不时地还有劈头盖脸的灰尘落下来,就好像是后世电视里所演绎的抗日时期的防空洞一般。

    金雉奴一头黑脸地不知道从哪端来一碗汤水,刘禹刚想自己站起来,就发现腰腹和脚脖子都有些疼痛。被雉奴搀了一把,刘禹站起身接过碗,不顾汤水中还飘着灰,咕噜咕噜一口就喝了大半下去,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你自己吃过没有,弟兄们伤亡如何,大夫来了么?”刘禹好笑地看着她的脸,浑不知自己也是一样的形象,说完转头将剩余的汤水喝完,这汤似乎是骨头熬的,放了菘菜在里面。

    “死了十二个,伤了一百多,伤者已经被抬到后面,大夫们正在诊治,有几个恐怕......”雉奴的话没有说完,刘禹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除了伤重不治的,可能还有终身残疾的,他不是救世主,就连他自己也该伤就伤。

    刘禹抬起头,原本巍峨的城楼已经摇摇欲坠,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颗石弹的攻击。他指着城楼吩咐金雉奴,找几个军士砍倒柱子,反正也保不住了,干脆拆了当柴火烧,金雉奴闻言领命而去。

    军士们的动作很快,几个人三下两下就将余下的柱子劈断,“轰”地一声,整个城楼从高台上倒了下来,跌散在街道上。见他们弄完,刘禹步履蹒跚地走上城头,向城内望去,只见西南方向处处烽烟四起,想必都和自己这边差不多吧。

    两边的城墙上,守军们都在忙忙碌碌搭着什么,这并不是刘禹的指令,应该是古时守城的惯用做法。只见几根杆子伸出女墙,上面张挂着幕布,这是要放电影么?不一会,整道城墙都张起了这种布挂。

    “这是布幔,防矢石用的,昨夜要不是促不及防,也不会让鞑子打成这样。”金雉奴一看就知道刘禹不明白,边给他解释边递给他一条浸湿的棉布巾。刘禹恍然,这东西主要是减缓飞行的速度,从而降低其破坏力。

    刘禹接过来擦了把脸,刚把绵巾递还给雉奴,就听到怀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掏出来打开接收键一听,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拍身上,望远镜不知道去哪了,急切间,金雉奴伸手递过来一物,正是他要找的望远镜。

    城外的薄雾正在散去,远处的鞑子大营里影影绰绰的似乎有很多人,结合李十一传回来的消息,进攻马上就要到来。刘禹不敢怠慢,通过对讲机通知其余四门,嘱咐他们小心应付。

    “擂鼓,命令各守军就位,将器械推上来,各物资备好待用。”随着刘禹一连串的指令,原本有些疲乏的守军都打起了精神,弓弩手,钩枪手,顺序地排列在女墙后,炮手们将床弩投石器推到各自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鞑子大营方向也传出清晰的号角声,一声声地连绵不绝。西门的正面,一个又一个步卒方阵现出身形,方阵之间竖立着高大的蒙皮楼车,方阵两侧排成竖列的骑兵警戒着周围。

    在方阵和楼车前面,横列着一队人,分别以几人为一组扛着长梯走在最前面。刘禹在望远镜中一看,心里就是一沉,这些人衣衫各异,无盔无甲,普通的宋人乡民打扮,分明就是平民百姓。

    敌阵缓慢而整齐地向着城门推进,阵后的情景也显现了出来,一排高大的回回炮正蓄势待发。行至三百步左右,敌阵停止了前进,两侧的骑兵分散开来,挡住了大阵的侧翼。

    “呜~呜~呜!”三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步兵方阵开始变换,成排的弓弩手穿过刀枪兵走上前来,将手上的强弩斜举向天空。刘禹并没有下达同样的指令,守兵们拿起靠于墙上的大盾,准备迎接敌人的箭雨。

    过了片刻,首先飞向空中的是回回炮发射出的圆弹,紧接着弓弩手们放开了手中的扳机,无数的弩箭跟在圆弹之后飞向城头。刘禹也和大家一样,蹲在女墙之后将一面大盾双手举起护住头脸。

    石弹先是被挑在女墙外的布幔挡去一阵,降低了下落之势,这才砸到城墙。弩箭也有很大一部分射在了布幔之上,其余的都被大盾挡下,鞑子这一轮的攻击收效甚微。

    只不过,城头上的布幔也被毁去大部分,还没有来得及再补上损坏的,第二轮的矢石又飞到了半空中。刘禹只觉得浑身一震,一颗石弹击在了女墙上,从天而降的箭雨也打得大盾叮当作响。

    这样子的攻击一共发动了五轮,西门的城头上,几架床弩和一座敌台上的投石器被石弹击毁,守军的伤亡也开始增大。就在此时,敌阵又开始缓缓前行,步卒方阵夹着楼车慢慢接近了护城河。

    回回炮的发射突然停了下来,敌军弓弩手的抛射威胁不算大,刘禹随着守军们站起身,静等着敌军进入射程。

    突然,敌阵最前方的百姓扛起长梯冲向了护城河,看那架势,试图要将长梯搭在河面上。在这段不长的距离上,刘禹和守军们挖出了很多的陷阱,一路上不断有人大叫着掉进了插满竹签的陷阱里。

    “各军自行发射。”刘禹举起大喇叭吼了一声,城头上早已瞄准好的弓弩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弩箭,身无片甲的百姓纷纷中箭倒地,敌阵之前惨嚎一片。

    虽然明知对方是平民百姓,刘禹却没有发慈悲的本钱,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现在城门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敌人。

    他现在十分庆幸在围城之前就执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否则,今天在城门外的很可能就是城头上这些守军的乡亲们。那样的话,对城内士气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眼见平民或死或伤得扔掉了手中的长梯,敌阵中的步卒举着大盾上前,抬起长梯继续向护城河边移动。随着距离的接近,方阵间楼车之上的神射手也开始提供掩护,用精准的射击压制城头的反击。

    终于,长梯到达了护城河边,步卒们举起长梯,将另一头倒向对岸,整条护城河很快就被长梯布满,敌阵中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第七十六章 烧烤

    建康城南门,和刘禹的西门不同,金明在城门外布了许多倒刺和铁蒺藜,城外的鞑子为了清理这些东西很是费了些气力。因此接城的时间就晚了几分,鞑子也为此多付出了几具尸首。

    “着!”金明轻斥一声,长箭离弦而去,将鞑子楼车上的一个弓弩手射得翻身仆倒。旋即一个转身躲到垛堞之后,不出所料,几支羽箭穿过他刚才所在的空隙打到了城墙内的马道上。

    转到另一边的空隙处,金明扭头探出,然后马上收了回来,这一瞬间,楼车的鞑子位置已经了然于心。蓦得转身,站起,早已经搭上弦的羽箭飞出,楼车上的一个鞑子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跌了下来。

    金明的射箭姿势与雉奴很像,尽管箭无虚发,他脸上却没有多少欢愉的表情。这些比城头还略高的楼车上,尽是鞑子的神射手,虽然守军有大盾护身,可他们总能找到守军不经意间露出的软肋,然后一箭致命。

    左右看了一下,金明猫着腰穿过女墙,沿着马道来到一处敌台前,台上的投石器被一群守军用大盾罩着,只是发出的石弹准头总是差那么一点。金明站起身,侧头避过一枝堕落的羽箭,一把推开正在操作的炮手。

    “拿石弹来!”金明从大盾间的缝隙中望过去,鞑子的楼车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触摸不到。他盯着那几个嚣张的射手,低下头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一旁的军士早已经将石弹拴在了尾梢上。

    简单的校对了一下,金明带着几个军士将长绳奋力地往后拉,其余守军高举大盾护在他们身前。尾梢翘起,石弹被高高地抛出,呼啸着直奔楼车而去,“砰”地一声撞在蒙皮上,守军们发出一阵欢呼,只见楼车摇晃了几下,将一个站立不稳的射手抛了出来,自己却没有倒下。

    “再来,上火弹!”金明毫不气馁,放开长绳大吼一声,接过一颗黑呦呦的圆弹,置于梢上。身后的军士从怀中掏出火柴,拿出一根擦燃,淡蓝色的火苗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浑身冒火的圆球再一次准确击中了那架楼车,虽然那车子摇摇晃晃地就是不倒下,可是弹上溅出的火油却使得楼车从中部开始烧了起来,伴随着敌军的惨叫声,高大的楼车上部拦腰断落,砸在步卒方阵中,掀起冲天的尘土。

    紧接着,另一座投石器将一辆楼车打得碎木横飞轰然倒塌,城头上的守军见此情形,士气大振,俱都齐声高呼。金明手一挥,女墙后的弓弩手站起身来,将密集的箭雨朝城外泼撒下去。

    攻城方的大阵之后,大帅伯颜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最前方的百姓都是铜陵征集的民夫,本打算用来搅乱城内的军心,没想到守军眼也不眨地就直接放箭了。

    宋人几乎有超过三百年的守城历史,各种手段都无从施展,特别是这江南,每座城池都有宽大的护城河,城里更是不缺水源,这也意味着疫病很难流行。如今还看不到登城的希望,伤亡却实实在在地表现在了眼前。

    “他等还须多久?”伯颜指着回回炮问道,这些炮昨夜放了一整晚,刚刚又打了好几轮,炮手疲累了不说,弹药差不多快用光了。现在用的除了石头,还有就地包裹的硬泥。

    “传令给布伯,不拘什么,一会我要看到它们发射。”没有理睬来人的辩解,伯颜断然说道,失去了回回炮的压制,城头的攻击十分猛烈,他有些怀疑昨晚的战果是否有想像的那么大。

    西门外的情形却看上去有些不妙,鞑子的大阵几乎已经直接推进到了护城河边上,大量的步卒踩着长梯开始渡河,虽然不断地有人被箭矢射中跌进河中,然而源源不绝的步卒仍然靠上了羊马墙。

    接近七尺高的羊马墙,步卒们搭上云梯就翻了过去,墙后并没有守军,刘禹早就命令他们撤回了城内。然而,有些细心的步卒发现脚下的泥土呈现一种深黑色,鼻子中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站在城头女墙上的刘禹小心地通过缝隙朝外看去,翻过羊马墙的敌军并不多,护城河边上,敌人的弓弩手站成一排向上抛射着,加上还未倒下的几部楼车,对守军的生命仍有很大威胁。

    “近一点,再近一点。”刘禹在心中默默说道,在城头守军的打击之下,许多敌军刚刚攀上墙头就被射倒。无奈之下,一个千户模样的敌人大声叫喊了一句,河边的弓弩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大盾开始过河。

    刘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的行动,终于,那些弓弩手到达羊马墙下,站在这里,就已经可以直接瞄准城头射击了。护城河外面的步卒方阵突然散开,分成数队冲过来,纷拥着踏上了河上的长梯。

    “预备!”刘禹拿起大喇叭,对着城墙就是一声大吼,弓手身前的刀枪兵们听到后,都从堆在墙边的箱子中拿出一个圆罐一样的事物,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个指令。

    “点火!”刘禹又是一声大叫,守兵们掏出先前配发的防风火柴,将圆罐头部那根长长的引线点着。“滋滋”的声音响起,火苗顺着引线飞速地向上爬。

    “目标,护城河面,掷!”话音刚落,守兵就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圆罐奋力掷出,没过一会儿,城外传来一声声巨响,许多圆罐还未落地就发生了爆炸。罐内的火油四溅,在河面上熊熊燃烧起来,那些架在上面的木梯也一架接着一架被烧毁。

    隔着大火,以护城河为界,攻城的敌军被分断成了两股,已经过河的敌军见此情景都一时呆住了,弓弩手们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换成火箭,随意发射!”刘禹喊出最后一个指令,暗自叹了口气,转头坐倒在了女墙底下,战争本身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命不过是一个个的数字。

    他身边的金雉奴拿起一根浸了火油的羽箭,将箭头一边递到了刘禹的眼前。刘禹不解地望过去,小萝莉朝他撇了下眼,刘禹无奈地掏出怀里的高仿芝宝,将那箭头点燃,刺鼻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金雉奴咯咯一笑,拿起火箭搭在了弓上,拉出一个满月,眯着眼睛看了会,手上一松,火箭离弦而出,钉在了羊马墙外的一个敌军脚下。“噗”地一声,地面上的火油被点燃,周围的步卒都纷纷避让。

    然而城下大片区域内,都被刘禹下令浇上了火油,随着守军不断地射下火箭,整个西门外都燃烧了起来。冲天的黑烟将所有的敌军裹了进去,凄惨的叫喊声传向四野,一个又一个的敌军步卒被烧成火人,他们胡乱地冲撞着,最后徒劳无益地倒在地下。

    看到这一幕,城头上的守军也呆住了,很多人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的画面。夹杂在烟里的那股味道让人闻着说不出的难受,一些年轻的军士已经在捧着腹部强忍着了。

    刘禹将手中的打火机放入怀中,顺手掏了个口罩出来,这也算是有备无患。除了零星射来的箭矢,西城的战斗可以算是告一段落,这场大火,将两个方阵的敌军步卒葬送在了城外,敌人却连自己的城头都没有摸到。

    “加强防御,撑起布幔,补充箭矢,传令下边送些吃食上来。”从昨天到现在战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是又累又饿,刘禹一迭声地连下几条命令,目前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休息和补充体力。

第七十七章 鏖战

    “斩!首级示众。”伯颜挥挥手,如同赶走一只苍蝇。亲兵们闻言将吓得大叫饶命的汉军千户拖了下去,不一会,就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传来,然后再也没了声响。

    这个倒霉的千户正是前军两个千人队的指挥,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的卫士拼命架着他游过了冒着火的护城河,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到了对岸。没想到刚报告完,就被毫不留情地砍下了脑袋。

    一个亲兵用长矛挑起那千户的首级,骑着马绕向前面的大阵。阵中的步卒默默地瞅着那颗头颅,还未闭上的眼睛里饱含着恐惧,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吕文焕的新附军正对着东门,伯颜给他的要求只是牵制性攻击。因此,他仅仅将手下三万余人分成数个方阵,远远地排在城外,偶尔让弓弩手向城头射出一阵箭雨,就算是交差了。

    当那个亲兵转到他的阵前时,吕文焕并不知情,看那情形吓了一跳。待问清楚状况,才明白与自己无关。但是发现那亲兵举着首级在自己阵前来回转悠,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吕文焕不由得心中一凛。

    他是鞑子阵中数得上的守城专家,只须看上一眼,就知道眼前的这座城绝不好攻。完备的防御设施,装备精良的守军,高昂的士气,只要守将不犯下低级的错误,唯一的方法就是拼人数。而这正是吕文焕最不愿意的事,没有了手下这三万多军队,他拿什么安身立命。

    “擂鼓,准备进攻!”吕文焕强忍着滴血的心痛,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这句话。身边的亲兵一怔,望着他以求证实,吕文焕一脚踢出去,将那亲兵踢得翻了一个跟斗,“快去!”他怒吼了出来。

    范文虎立在自己的军阵之后突然听到传来的鼓声,差点怀疑自己听岔了,转头看去,几个大汉果真在敲打着车架上的牛皮大鼓。眼见大阵在鼓声中逐渐前行,他一下子急了,催马就向着后方驰去。

    “六叔,攻不得,且不说攻不攻得下,咱就这点家底,拼光了要怎生是好。”范文虎连比带划,说得唾沫横飞。他的手下在银树一战中已经损失了超过两千人,如今这一攻城,那是个只赔不赚的买卖啊。

    吕文焕看着一脸焦急的范文虎,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又何尝想去拼命。可另外两个城门的战事不利,自己在这里虚张声势,难保不会被大帅恨上。万一有个什么由头,到时候提起来,不是罪也是罪了。

    “侄婿,好歹也要攻一场,不死几个人,某在大帅那里交待不过去。知道么,西门外已经丢了两个千人队,你的人马在后面,自己当心些就是。”吕文焕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拍拍范文虎的肩膀,便凝神看着自己的军阵慢慢接近了护城河。

    姜才站在城楼上冷冷地看着城门的大阵,虽然看着人很多,步伐也算齐整。可寥寥无几的几架投石器跟在后面,连部楼车都没有,等了这许久才想起来要攻城,一看就知道战意不足。

    别处城门外的震天杀声早就让他心痒痒了,不像金明,姜才更喜欢拿神臂弓当作远程武器,那清脆的“咔嚓”声让他觉得十分悦耳,强劲的力道也更合乎他的口胃。

    由于布幔的存在,鞑子的抛射能产生的杀伤很小,因此,守军们根本无须躲避,都站在女墙的空隙处等着敌人进入射程。和别处一样,敌人必须要先渡过护城河,因此到达河边的大阵停了下来,几队步卒扛着长梯冲向前面。

    “瞅准了,给老子狠狠地打,别他娘的乱射。”姜才暴喝着,手中的神臂弓如同小儿玩具一般在他手中跳了一下,一支弩箭破空而出,将一名扛着长梯的敌军步卒射倒在河边。

    随着姜才命令,城头上各种武器一齐开火,无数的羽箭,弩箭,石弹砸向敌人的大阵。将步卒高举的大盾砸得“砰砰”作响,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敌军终于将长梯搭在了河面上。

    吕文焕是个行家,刘禹在西门玩的那点小计俩根本瞒不过他,姜才也没有如那处一样遍洒火油,而是等到敌人翻过羊马墙将云梯搭上了城墙之后,才点燃火油弹扔了下去。

    不断有步卒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下去,有几架云梯更是被火油直接点燃烧了起来。更多的步卒举着盾慢慢地登上了城头,女墙后的刀枪手立刻迎了上去,死守住豁口不让敌人踩上来。

    姜才放下手中的神臂弓,提起一把手斧一抡,就将一个步卒连人带盾劈下城头。然后他转身端起一桶火油,从云梯上浇了下去,还在滚烫着的火油将梯上的步卒淋得惨叫不已,女墙后的一名弓弩手“嗖”一支火箭将地面的火油点燃,整个云梯顿时烧了起来。

    火人的惨叫声让后面的步卒丧了胆,靠近河边的敌阵突然一片溃散,所有的人转身就跑。见到这种情景,阵后的吕文焕摇头苦笑,他已经算是尽了力,无奈攻不下来,但至少自己的手下已经登上了城头。

    还在坐在城头吃东西的刘禹从对讲机里听到了东门方向发出的欢呼声,这让他放心不少。今天的攻势中,自己这边可以说承受了鞑子最大的压力,好在没有出什么岔子,伤亡也不算大。

    受伤的军士都及时进行了救治,死去士兵的尸体也得到了收敛,只等天黑之后一起火化。现在,城头上的守军都和刘禹一样,坐在地上端着碗汤吃着米饭。急匆匆地速度很快,因为谁也不知道鞑子下一轮攻势何时到来。

    城墙下地狱般的场景依旧让人做呕,刘禹不太相信鞑子会马上敢于踏入这里,现在他非常想洗个澡再去睡一觉,浑身上下实在太难受了。可还没来得及yy下去,让人无比怨念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无须刘禹下令,城头上的守军都站了起来,没吃完的赶紧两三口吞下米饭,再大口灌上几口汤,然后将碗放在脚下,抓起身边的武器,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城外的火油差不多已经燃尽,同样的战术肯定也无法再次奏效,现在刘禹只能依靠自己的手下。相比起金明的南门方向一直就在持续地厮杀中,他这边至少还得到了少许休息的时间。

    伯颜也十分无奈,南门处的伤亡比西门更大,一个汉军万人队几乎损失过半。可是如果不趁着城内守军的疲惫持续施压,昨晚的炮击和今晨一直到现在的损失就白白浪费了,因此,等不到回回炮的全力支持,他就发出了继续进攻的信号。

    西门外,一个新的汉军万人队已经集结完毕,箭车的损失无法立刻补充。因此,几个千人队只能带着寥寥无几的几部箭车慢慢向前推进,这一次,敌军的攻城队伍刚刚接近护城河,刘禹便伸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由于高处的先天优势,大量的矢石轻易地打入大队敌军中间,沉重的石弹直接在密集的人流中划出一道血路,床弩射出的巨大弩箭也一支支地打向箭车,每次命中都能引起敌军的阵阵惊呼。

    靠着残酷的纪律,人数占优的敌军不顾伤亡,一步一步地向着城墙靠近,他们踩着同伴烧焦的尸体,忍受着难闻的气味,顶着如雨一般落下的矢石火弹,终于到达了城墙之下。

第七十八章 最长的一天

    日已西沉,余晖斜斜地打在制司衙门那杆高耸的大旗之上,透过稀疏的树影映出一根根的光柱。汪立信从半梦半醒之中张开眼,伛偻着扶住靠椅站起身,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院中只有一个老卒在服侍,闻声急忙端来一个木盆。

    汪立信却早已经掏出袖中的锦帕擦干了嘴边,摆摆手推开老卒的搀扶,迅速将帕子包起塞于袖笼中。老卒眼尖只一撇就发现了那上面斑斑的血迹,暗叹了一口气,含着泪默不作声地将木盆端到一边。

    从昨晚到现在,汪立信不过略合了合眼,若不是身老体弱,他真想亲自去城头一观。四面城门的喊杀声,隔得这么远都隐约可闻,无须多说也能知道战事有多激烈。虽然并不担心鞑子会立刻破门,可心中说什么也无法平静。

    “还是修为差了些啊。”想想与自己几乎同年的前相公江万里,叶梦鼎等辈,都是几年前就请祠观使退出了仕途,只有自己七十多岁了还在四处奔波,是不服老么,汪立信自嘲地摇摇头。

    那还是淳佑六年,自己四十五岁登第之时,先先帝理宗的赞赏之语“此乃帅才也”仿佛就在耳边。为了这倾天的国难,为了这知遇之恩,舍了这把老骨头又如何。汪立信的面上显现出一丝不自然的潮红,低垂的双手也微微颤动着。

    “父亲......”汪麟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刚喊了一句就被老人的神态惊到了。汪立信转过头,淡淡地打量着自己的长子,同样一晚上没睡,眼中已经充满了血丝,身上风灰尘仆仆得如同出了远门回来。

    “你从城门处来,说说,情形如何?”汪立信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自己也坐回到靠椅中,只是站了一会儿,竟然就有些眩晕之感。

    汪麟将得到的消息细细述说了一遍,城内五门之中,除了袁洪固守的北门,其余各面都有战事。犹其以金明的南门和刘禹,刘师勇把守的龙光门,西门为甚。

    刘禹的西门被鞑子四个万人队轮番上阵攻打,几度被登城,全赖将士用命,方才力保城墙不失,城头内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听到汪麟的话,汪立信陡然一惊,待说到刘禹无恙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围三阙一,鞑子打得好算盘,北门之外,想必伏有鞑子骑兵,等着我军自投罗网吧。”汪立信担心的是刘禹为流矢所伤,城头之上刀枪无眼,一旦有个好歹,那便得不偿失了。

    刘禹是不能出事的,汪立信深深知道,此城能否最后守住,刘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物资才是关键所在。汪立信心中并非没有疑问,然而刘禹没有明说,他也就不问,大敌当前,这些都末枝。

    因此,汪立信为他担下了那些责任,同时严厉地封锁了相关的猜测。他不是迂腐之辈,大宋已经摇摇欲坠,谁能保得住这块江山,谁就是汪立信心目中的神!

    “这份战报,是否立时播发?”汪麟将手上的纸张递过去,上面记录了目前为止各门守军的伤亡情况,由于人数太多,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具体的人名还没有统计出来。

    “明日再发吧,就说战事未靖,具体战果还未出来。”汪立信扫了一眼,便递还与汪麟,这一播出,又不知道多少个家庭要难以安睡了。能多拖上一晚也是好的,那便多了一晚的希望。

    西门的情形却没有汪麟说的那般可怕,城头上虽然是伏尸累累,但大多数都是鞑子扔下的。敌军的确是多次登上了城头,可刘禹却早有准备,他根本没有带人去与敌军肉搏,而是直接将女墙让出,只是简单地堵住了马道的两端,直立于城头上的敌军就如活靶子一般。

    马道两头最外面的敌台,加上城墙下的的街道,三面的弓弩,床弩射出的箭矢泼水一般地飞向挤作一团的敌军,那些拿着刀举着盾的敌军根本不及反应,每个人身上就插上了好几支箭支。

    到了夕阳将落之时,随着金鼓响起,鞑子终于停止了轮攻,丢下密密的尸体撤回了城外。刘禹不敢怠慢,反复用望远镜观察了很久,然后联系上李十一的观察哨,又多等了半个时辰,才确定鞑子真的退了。

    将这个消息用大喇叭通报守军的时候,所有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径直坐到了地上,没有人欢呼,只有深深的疲累。要知道今天一天,从刚蒙蒙亮开始,到即将入夜,鞑子不惜命地攻了整整六个多时辰。

    火攻灭掉两个千人队之后,鞑子马上出动了四个万人队轮流前来,总共发动了十多轮攻击,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生生把西门储备的火油耗光了。好在箭矢充足,才使得敌人伤亡惨重,不支而退。

    此刻,城内外的清理全交给了征调来的民夫,他们最主要的工作除了清理尸体,再有就是回收箭支。除了自己守军射出的,还有许多是鞑子射进城中的,这些箭支都是可以回收加以利用的军资。

    刘禹提着喇叭正想转身,就看到一旁的小萝莉已经抱着大弓靠在墙角上睡着了,看着她布满灰尘的脸庞上微微眨动的睫毛,还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刘禹顿时生出一股怜意,轻轻拿过大弓,将自己的官袍脱下盖在了她身上。

    可是他自己却不能马上去休息,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安排了,四月里昼夜温差大,特别是靠近大江边,这么睡很容易生病。刘禹命胡三省组织人手去禁军营地里拿来草席被子等物,同时下令必须先进食然后才能睡觉。

    还有守军损失的补充,今天尽管给予敌人很大的杀伤,但他自己也没了好几百人手。补充的顺序是先从袁洪的乡兵调人,然后用征集的义勇补充乡兵,好在守城不像野战,对军士的要求没那么高。

    好不容易将事情安排下去,刘禹站在空荡荡的城楼上,望着满天的繁星,脑子里就像是充满了浆糊了一般,眼皮渐渐地开始发沉。他靠到小萝莉那处的墙边,在耳边隐隐传来平恨生的说书声中,慢慢地歪头睡去。

    “......高宠一连挑了十一辆。到得第十二辆,高宠又是一枪,谁知坐下那匹马力尽筋疲,口吐鲜血,蹲将下来,把高宠掀翻在地,早被“铁滑车”碾得稀扁了。后人有诗吊之曰:为国捐躯赴战场,丹心可并日争光。华车末破身先丧,可惜将军马不良。”

第七十九章 征发

    靠近江岸的鞑子营地中央,伯颜的中军大帐十分显眼,那是一个足有城堡大小的蒙古包。帐前大斾上的黄金狼头雕刻得活灵活现,正是他所属的蒙古八邻部的部落标志。

    此刻,在大帐内,跪着七八个汉军打扮的将领,参知政事董文炳也低着头站在一旁。在他周围,则立着四五个汉军万户,分别是史格,贾文备,何玮,张荣实,解汝楫等人,却是一个蒙古或是色目人都没有。

    “诸位请起吧,何罪之有,某看今日,大伙都有功才是。”伯颜长笑着走下来,将跪伏于地的汉军千户一一扶起,还细心地抚慰了一番,帐中诸人原本心下忐忑不安的都放松了下来。

    这几个汉军千户都是今天攻城中队伍损失巨大而自己却活着回来了,虽然料到伯颜不会尽皆诛杀,但如此轻轻放过还温言以对,却出乎了帐中所有人的意料。董文炳也疑惑地抬起头,伯颜仍是脸带微笑看了他一眼。

    “不瞒诸位,今日之战,要说有过,本帅才是难辞其咎。敌人器械犀利,城高池深,全靠各位死战,都无需自责。待他日战火齐备,某看破城也只在覆手之间。”伯颜的话听在董文炳的耳中却别有意味,只是面上却不显,仍是恭敬地听着。

    角落里的吕文焕尽量地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伯颜的视线扫过他的时候,吕文焕仍旧感到在自己这里停了一刻。无奈的他只得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只觉得伯颜貌似和煦的表情充满了讽刺。

    由于差不多是一触即溃,吕文焕的损失并不算大,这帐中每个千户都损失过半,还有些人几乎是仅以身免。吕文焕的心有些虚,生怕大帅最后会拿他作伐,见伯颜不再注意到自己,赶紧朝边上挪了几步,将身形隐入烛影之中。

    一番劝慰之后,伯颜将众人送出帐外,临上马前,董文炳回头看了一眼,伯颜仍在含笑频频点头,便息下了转身回去的念头。吕文焕带着一干人等匆匆行了个礼,几乎是逃也似地迅速上马而去。

    “大帅,今夜还要发炮吗?”布伯其实在帐外已经等了很久了,见汉人军将们被送走,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回回炮对攻城的支持不大,伯颜的不满几乎就写在脸上。

    “不必了,嘱咐那些工匠多加准备,随时听候命令,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伯颜看着远处那座城池的黑影,头也不回地说道。布伯听在耳中,只觉得语气甚是平淡,分不出喜怒。他应了一声,行了一个掬礼,转身向自己的营账走去。

    夜色如水,江风把大斾上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伯颜的心中的确是有些失望,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没有攻下城池。他是知兵之人,深知像这种大城一蹴而就的可能性很小,但今日的攻击,却是因为没有计划好,才导致损失了这么多人,这让伯颜有些懊恼。

    下一步要怎么做,他还没有完全想好,只不过,绝不能像今天这样了,一定要从始至终给予压制才行,宋人的弓弩太犀利,这让居高临下的守军非常占便宜。况且,强攻不行,也还有很多别的办法。

    一万两万人的损失,伯颜还受得起,更别说那些都是汉人,因此,今天他并没有责怪那些军将,杀一儆百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今后的攻城战还得指望这些人出力,实是不好逼迫过甚。

    哪怕身为一个蒙古人,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汉人的战力,很多次,他都亲眼看到这些人前仆后继,踏着同伴的尸体在矢石如雨的打击下,顽强地将旗帜插上了城头。这样的一个国家,若是仅仅依靠蒙古人,是远远无法征服的。

    伯颜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越来越向那些汉人靠近了,什么兵不厌诈,使功不如使过,假惺惺地收买人心,还有那些汉人所谓的兵法,都已经让他用得炉火纯青,倒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伯颜困惑地摇摇头,转身走进自己的大帐内。

    建康城西的龙光门后,几个义勇抬着尸体朝城内临时设置的化场走去,杂乱的衣着表示出这几人都是新招蓦不久的,他们已经来来回回搬了多趟,从最开始的恶心想要呕吐到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亏得先前多吃了几碗饭,不然等会叫某吃,也难咽得下去。”一个中年模样的义勇边走边嘀咕。义勇的给食虽然比不上守军那般有菜有肉,却也颇为充实,一日下来,吃饱是没有问题的。

    “可不是,鞑子也真是拼命,不过一天功夫,死了这么多人,这怕不下两三千吧?”接话之人看着精瘦,抬着尸体却显得很轻松。

    “这门外还有许多呢,某方才在城头上瞧了一眼,我的娘,把那城壕填的满满当当,护城河上恐怕也不会少,这些人的模样,看着年岁也不大,怎得就不怕死呢。”边上之人抬着另一具尸体走过来,向这边瞅了一眼说道。

    “嗨,什么鞑子,我听说鞑子都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些人一看就是北地的......”中年义勇没说完,只是摇摇头,边上那具尸体后面抬着脚的汉子蓦地抬起眼,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随即低下头沉默不语地慢慢走去。

    在城中文吏登记的义勇名册上,汉子的名称唤作解二,太平州当涂县黄池镇人。但是在他心里,自己却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名字,解呈贵。大元水军万户解汝楫的亲子,堂堂的实封汉军百户,他正是中年义勇口中的北地人。

    解公子沦落至此却有一大半出于他的自愿,原本他带着人乔装潜入当涂县以窥虚实的。谁知道宋人在此收拾溃兵之后,立刻就顺江而下,县内大部分百姓都随之跟去。就此无功而返他实在有些不甘心,欲立奇功的念头鬼使神差地让他跟着百姓一路进了这建康城。

    随他一同入城的亲信手下还有五人,如今都分别被招入了义勇中,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要害位置。可是既然来了,解二便存下了大志,定要做一番事业叫自己老子看看,庶子又如何,一样流着他的血。

    进入义勇之后,解二嘱咐手下都收敛了锋芒,连话都要尽量少说,以免露出破绽。每日里,几人都老老实实呆在原来的禁军大营之中,在几个教头的指点下,做些简单的操练,到战事起时,便去做着搬搬抬抬的事情。

    几日下来,西门这边的虚实已经尽在他心中,守兵数量,军械装备,乃至将领名号,士气如何,都探了个**不离十。别看城门紧闭,真要想个法子出城,并不是办不到的事,就说现在,城头上的守军除了寥寥无几的数个哨兵,尽皆睡着了,可解二想的却不仅仅如此。

    将尸体抬至化场,敌人的自然是就地焚化了,守军的却要细细收敛,待家人前来作个告别。看着焚尸坑里燃起的冲天火光,解二的脸上阴晴不定,四处飘散的难闻气味好像根本没放在他心上。

    清理完城头,义勇们回到营地之时,夜已经很深了,解二奇怪地发现,营地内人头攒动,热闹不已。碰上混入另一队义勇当中的自己手下,那人用眼色指了指营内一处被众人包围的所在,解二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错身向那边走去。

    这是一处张贴着告示的布告栏,一位书吏模样的人正在为围在栏前的义勇讲解着。解二是认得字的,于是便没有理他,自顾朝着那张告示看过去,告示是以乡兵总管袁洪的名义发出的,内容是将一部义勇编入乡兵当中,并参与北门的防守。

    解二见过袁洪几面,也知道他带着乡兵正驻守北门,城外的大军没有攻打那座门,让他有些着急。混入乡兵中,在北门伺机而动?解二产生了一个想法,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动作,而是细细思量了一番,才朝着另一头走去。

    营地另一头也围着不少人,那是一张长长的桌子,几名书吏正在做着登记。并不是所有的义勇都想去当兵,很多人应征义勇不过是想混口饭吃,有些原本还有想法的,在看到了城头处的惨状时,不免心里也打鼓起来。

    “王勾当,某想加入乡兵,可否帮忙记上。”解二挤过人群,对着一个书吏说道,这人正是当时为他登记义勇的,平素也算有个点头之交。

    “你是解二吧,某记得是在火字营那边,今日所征发的,俱是金字营的义勇,暂时轮不上你,且等着吧。”王书吏翻了翻册子,对照着解二的营号看了看,抬头回答他。

    “好叫勾当知晓,小的自幼便有些气力,如今正是用得着的时候,能否行个方便。”按照顺序,他前面排着几千人,何时才轮得上,解二不自觉地有了些急色。

    “你这厮,却也明白道理,奈何这是军中,法纪在上,王某只能如此行事。不过若是有机会,某会记得你的,休要急,这战事还有得打。”王书吏起身拍了拍解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难得有一个主动之人,这份心还是值得夸赞的。

    莫名其妙变成了先进典型,解二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再说多些,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听出他的极力隐藏的北地口音。解二只得装出感谢状,依依不舍地离开长桌前。

第八十章 洗澡

    直沽口岸外,海湾之中停着一艘巨舰,翘起的飞行甲板另一头,一架战机正在爬升。跑道上,李十一穿着一身修长的飞行夹克,摘下墨镜走向自己的飞机,踏入驾驶仓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过头朝着舰桥方向做出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引来一片尖叫和口哨声。

    “这个狗日的。”刘禹笑着摇摇头,他身上是一套漂亮的黑色党卫军制服,专门在x宝上找人订制的,嘴里叨着个玉米烟斗,里面却没有烟丝。脚下的大舰来自俄罗斯的伏尼铿远东造船集团,原本是毛子海军的订货,由于没钱,只得当成废钢贱卖了。

    改装这船颇费了一番功夫,要不怎么说国内的山寨能力就是牛呢,这似模似样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至于飞机,当然不是什么军用飞机,米格苏f之类的东西,农用喷药机就足以吊打这个位面的所有军队了。

    “太......司令,收到前方发来的电报,姜军长的装甲第一亿八千五百六十二万七千二百零三集团军于通州八里桥附近全歼了鞑子三百五十万大军,自己损失为零,这是电文。”

    金雉奴的声音已经有几分熟女的味道,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铁甲小萝莉的模样。刘禹转过身来,欣赏地打量着她,合体的美式二战制服,将雉奴的美好身材显现地淋漓尽致,一头金色的弯曲假发上,歪戴着一顶船形帽,只手可握的小蛮腰上斜挎着一把左轮手枪。

    刘禹接过电文放在一旁,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有什么好看的,姜才的部下武装到了牙齿,每个人都是一身美国进口的钢铁侠那种瞄星人合金装甲,手持高能粒子束发射器,就这样要是还有一人伤亡,他那个集团军长就不要干了。

    “雉奴,李十一那个王八蛋又勾上了哪个女兵,你知道么。”刘禹取下嘴里的烟斗,装模作样地在窗台上磕了几下,当然,里面什么也没有落出来。

    “不是小红就是小绿,这家伙一天到晚没事就往通信兵的值班室里钻。”金雉奴无所谓地撇撇嘴,在全新的黑科技军队下,自己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当个端茶递水的秘书。

    “告诉你哥,一定要严肃军纪,他要再敢去骚扰女兵,就关他禁闭,一周,不半个月,还要加罚扫厕所。”刘禹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金明现在是第不知道几亿舰队的司令,他的旗舰是一艘万吨集装箱轮船改的,上面装备了先进的无缝钢管大炮,还有国内湘省所产的大型烟花发射器做为近防武器。当然,这根本毫无必要,本位面没有这种威胁。

    李十一今天的任务是绝密,知道详情的不超过十个人,他的那架全金属制高级农用喷药飞机下挂着一颗奇怪的圆锥体,这个杀器是刘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乌克兰搞来的,今天的目标就是大都城。

    大都城,刘禹的记忆飘向远方,“i_shall_return!”他曾经发过誓,如今,他来践约了。

    “姜军长的电文里好像说了抓到了鞑子什么大汗,正在送过来。”金雉奴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

    “什么?”刘禹蓦得一惊,拿起电文一看,果然,他从窗外向岸上望去,一串军车正急驰而来。刘禹赶紧叫上人,下了船,坐上交通艇朝岸边驶去。

    “吱!”得一声急刹车,一辆混身镶满钢板的国产“勇士”民用越野车停在了刘禹身边,车上的副驾驶位置的一名军官跳下来,朝他敬了一个军礼。

    “人呢。”刘禹回了一礼问道。军官指指身后,在前后几辆高级重型挖掘机的护卫下,中间一辆装甲卡车缓缓驶近,停下之后,几个钢铁侠打开车后门,将一个蒙古装束的男子押了过来。

    “你就是忽必烈?”刘禹看着眼着男子,锦袍玉带,就这么给活捉了?男子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找俘虏看过了,就是他们的那个什么大汗。”军官递上了一台山寨军用型平板电脑,里面的视频证实此人应该就是忽必烈。

    刘禹一脚将那人踢倒,厚重的军靴将他的脸踩入泥中,看着脚下这个拼命挣扎的身影,刘禹叉着腰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中,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天边升起一束白云,发出刺眼的闪光,那云越升越高,缓缓地变成了一朵大蘑菇。

    “看看,这就是你的大都城!哈哈。”刘禹扯着发辫将那人的头转过去,欢快地长笑着,一直到喘不过气来。

    金雉奴好奇地蹲下身,看着刘禹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傻笑,原本还没有知觉。谁知道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亲兵一阵侧目,金雉奴没奈何,只得将亲兵们赶下城楼,她疑惑闪着大眼睛,不明白禹哥儿梦到了什么好事。

    睁开眼来的刘禹一阵恍惚,眼前的小萝莉怎么又长回去了,美式制服呢,再看看自己,哪有什么烟斗,墨镜。身下是砖石筑成的城墙,旁边是一身铁甲的古人,这该死的,就不能让自己多梦一会么。

    看着刘禹一脸的懊丧样,金雉奴“扑嗤”一笑,明媚的笑容像四月的春光照亮了刘禹的眼睛。刘禹挠挠头,也呵呵地笑起来。城楼下不远处的亲兵互相对望一眼,俱是摇头不已。

    “鞑子今日有何动作?”刘禹站起身,雉奴摇摇头,将一架望远镜递给他。刘禹举起朝外看去,远上的鞑子大营炊烟四起,周围散落着一些三三两两的骑兵,并没有集结出营的迹象。

    刘禹放下望远镜,伸开双手做了一个扩胸动作,没有战事真好。难闻的气味已经被江风吹散,空气中含着一股芳香,这让闻了几天血雨腥风的刘禹感到心旷神怡。

    “我先回府一趟,你一会找人清理一下城外的尸体,注意鞑子的动作,叫城头的守兵戒备,若是鞑子出兵,就赶紧把人撤回来。”刘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太脏让他很不习惯。

    嘱咐了一番,他便抬脚下楼,平时若他暂时不在,金雉奴便会暂代他指挥。城上的守兵都知道她是太守的亲信,加上看过她的表现,倒也没有因为性别而有所轻视。

    刘禹十分想念后世的大浴缸,他的府里虽然有个木桶,却因为不够大而手脚伸展不开,刘禹边下着楼边想要不要干脆拖个浴缸过来,了不起人工供水就是了。

    他的府衙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热闹,除了几个看门的军士,大部分人都上了城墙,显得静悄悄地。见到自家太守回府,赶紧过来招呼,府里没有什么管家下人之类的,做事的全是普通禁军。

    都是熟识,刘禹和他们调笑了几句,便等着水烧热,一旁的播音室还有没有开始广播,刘禹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哭泣声传来,不由得一怔。照理来说,这时候府里唯一有可能出现的女性就只有播音员映红,难道......刘禹的脸色沉了下来。

    “红姐儿的一个族兄昨日战死在南门,刚刚拿到名单,姐儿差点就晕过去,这会还没缓过来呢。”一个禁军见他脸色变了,赶紧过来向他解释,刘禹听得不是犯案,才松了口气。

    “查证过了么,莫不是重名?若是确实没了,就劝劝她,逝者已矣,节哀顺便,令兄是为国捐躯,当为世人敬仰。”刘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得语无论次地说了一通,昨日一战,失去亲人的家庭不知道有多少,除了厚恤,又能做些什么。

    木桶中的热水很舒服,刘禹将头靠在桶边,体会着混身上下每个毛孔张开的感觉。在蒸腾的雾气中,感觉所有的疲劳都被一扫而空,就连思维也变得异常地清晰。

    鞑子虽然伤亡惨重,但比起它那庞大的总数来说并不算什么,如今没有继续进攻很有可能在酝酿着更大的计划,或是在积蓄力量。不管是什么,下一次的攻击肯定是更胜昨日的。

第八十一章 伤兵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挂得满院子的绷带,一摞摞靠在院墙边的厚布担架,来来回回穿着整洁蓝布衫的半大小子,偶尔走过一两个身着白大褂的老头,这就是刘禹跨入慈恩局时看到的情景。

    除了没有萌萌的女护士,这几乎就是一个山寨版的战地医院了,刘禹径直走进了病房里,里面已经住满了人。那些只有皮外伤的是不会住在这里的,能在这的大都是重伤员,一个半边眼睛被绷带包住的伤员看到了他,挣扎着就想站起来。

    刘禹认得他,这是西门城墙上的一个弓弩手,射得一手好箭。昨日的战斗中,不幸被鞑子箭车上的一支羽箭射中左眼,可是他却坚持了好一会才被人强行抬下去,给刘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看到伤员的动作,刘禹急走几步,伸手将他的肩膀按住,非常可惜,左眼肯定是保不住了,万幸的是,羽箭中得不深,命却是保住了。看着伤员年轻的脸庞,刘禹暗叹了一口气,低声出言抚慰他好好养伤。

    “太守,少一只眼怕什么,俺还有一只,照样一箭一个,不要让俺回家,俺不是个废人。”刘禹见他有些激动,只得告诉他,以他的功绩足够策勋一转,现在的他最低也会是“守阙义士副尉”了。

    “真的么,那俺啥时能回去守城,家里还等着俺的军俸呢。”刘禹明白他的意思,按照现行的大宋军法,如果他家唯一的成年男子战死了,朝廷会养他的父母一辈子,每天每人二升米。

    “好好养伤,你的军俸,还有这里所有弟兄的俸禄,一料米都不会少,某会着人送到尔等的家中,有任何短少,只管来找刘某。”见房中的伤员都围了过来,刘禹站起来高声说道。

    这房中的伤员,什么样的都有,缺胳膊的,断腿的,烧伤的,差不多都是终身残疾,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回到军伍之中。不过,因功策勋之后,一份俸禄是少不了的,大宋养兵之厚,历朝罕见。

    尽管如此,看着这些伤员,刘禹还是有些难过,他们并没有怨言,甚至听到太守能为他们做主,都有些欣喜之色。只要不去克扣他们的那点粮米,他们甚至能把生命献给朝廷也在所不惜。

    刘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看过去,遇到了很多自己的属下,对着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伤员们,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刘禹却不觉得厌烦,相比他们付出的,自己做的可谓是微不足道。

    “太守何须自责,按太守所制法度,伤者中死亡的降低了足足四成,此法活人之功,奉祠以立都不为过。”负责慈恩局的是一位城中的老郎中,并非制式军医,见刘禹有些难过,出言宽慰他。

    刘禹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他推行的最主要的措施就是消毒,清洁,给病人一个干净卫生的环境。至于那些药品,和一些救治的技术反而是其次了。

    随着老郎中看完一次完整的外伤治疗过程,刘禹便告辞出了门,立于院中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昨日战死的守军名单。一个个名字从映红的嘴中念出,低沉的语调持续了很长时间。

    从慈恩局出来,刘禹骑着马沿着大街一路朝北门而去,他的马是自己跑回来的,当初火弹落下的时候,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刘禹觉得这马儿比自己要聪明,至少人家毫发无伤还知道躲避危险。

    路过姜才的东门时,两人也只打了个招呼,各自通报一下,姜才这边的战斗平淡而迅速,从头到尾也没什么人伤亡。反而听到刘禹的介绍,让他有点羡慕,恨不得两人互相换换。

    袁洪正在北门外送走一队乡兵,他们即将编入南门的禁军中,按照规则,本来都是要黥面的。刘禹大笔一挥,就直接刺在了手背上,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因此并没有人反对。

    刘禹对大宋的这个规矩颇有微词,在他的认知里,保家卫国的战士,就算不是高高地捧上了天。至少也得给予一份起码的尊重才是,在脸上刺字,虽然大宋民风尚刺青,但百姓仍然将这个视为侮辱。

    刘禹前来北门并不是为了乡兵改编制的问题,鞑子空着北门不打,让他始终不太放心。如今又将原本就单薄的守军再次分薄,怎么说也会是一个隐患。

    因此,他想与袁洪商讨一下,看看怎么做才能尽量避免这种危险。远远地看到袁洪站在城楼下,刘禹下马后没有马上上前,而是静静地等他办完了事,看着那队乡兵的精神不差,也让他放心了不少。

    “太守请。”见他到来,两人各自施了礼,袁洪便将刘禹往城楼上让,这里也是除了姜才的东门外,还有木制楼间的城门,刘禹的西门,金明的南门以及刘师勇的龙光门经过那晚的炮击之后,现在都已经是光秃秃地只剩了个高台。

    “太守所言甚是,某这几日也是心神不安,害怕鞑子另有诡计。今日调出了千余乡兵,补充的义勇却都是未经训练之兵,骤遇强敌,可能就会崩溃,不得不防啊。”

    听完刘禹的疑问,袁洪也是心有戚戚,北门城外鞑子游骑日夜监视着,最近越来越多,就如同在城外放牧一般,鞑子在守兵射程之外肆无忌惮地做着各种动作,似乎是想诱敌出城。

    刘禹上楼的时候左右看了一下,北门的防守也是按其余各门的标准,城头上该有的都有,乡兵也是日夜操练,不曾懈怠。只是守兵中见过血的也就平叛时的那些人,这些没法用训练来补足。

    “若是在你军中补充一些禁军老卒充做队官,可否对这守城有所裨益?”刘禹用望远镜看着城外鞑子侦骑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道。

    “真如此,自是大善,可城中各门本就缺兵少将,还要自这乡兵中抽调,哪里来的禁军老卒?”袁洪听到刘禹的话,想不出这兵从何来,再仔细一想,却让他猜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刘禹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他,知道了他之所想,点点头。汪立信的制司衙门中有二百多护卫,是他自临安带来的禁军老卒,俱都经过战阵,在乡兵中担个队正都头什么的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慈恩局中还有一些轻伤的军士也可以调来,他们本来就应该得到升迁,如今正好用得上。

    “可招讨那处怎么办,城中虽然看似安稳,制司也是重中之重,不能有失。”喜悦之后,袁洪冷静下来,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之处。

    “说得也是,那这么办吧,制司那处只调一百人,再加上一百多伤愈的老卒,如此便可行了。”刘禹折中了一下,给袁洪凑出二百老卒,也能多少提高一些北门战斗力。袁洪点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了,有了这些人为骨干,最少能使乡兵不至于一触即溃。

第八十二章 回城

    隔了还不到一天,鞑子的攻击又开始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想攻进城来。每次到达护城河边,朝着城头射出一阵箭雨,然后扔下几具尸体,呼拉呼拉地就撤回去了,接着阵后的回回炮开始发射,将巨大的石弹抛出。

    西门的城头布幔高张,被飞来的石弹打得远远地扯向后方,然后顺着布面滑落下来,掉落在城墙之下。只有为数不多石弹的直接命中女墙,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附近一阵摇晃。

    “又来了。”金雉奴望着逐渐接近的鞑子军阵,烦躁地说道,回回炮的发射停了下来,步卒大阵又开始向前推进,这已经是今天第四回了。密密的大盾将军阵遮挡住,箭矢的伤害被极大地降低了。

    刘禹没有理会雉奴的埋怨,沉着脸盯着城外,在他的望远镜里,敌人的大阵之后,不但没有伯颜的那杆中军大斾,就连一个大官模样的的人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鞑子倒底想干什么呢。

    他仔细地观察着大阵,感觉怪怪的,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将视野放远一点,回回炮东一座西一座地矗立着,像是一只只随时有可能噬人的怪兽。刘禹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着,思索着他能想到的可能性。

    通过对讲机刘禹联系了金明姜才刘师勇等人,果然和自己这边一样,鞑子不紧不慢地反复攻击着。袁洪那边也和平时一样,城外的游骑封住了出城的路,却没有要攻城的意思。

    呼叫城外的观察哨,别处的并未发现异样,可最关键的李十一那个小队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出城的所有探子都带了两部对讲机,才过去了五天,至少也应该还有一部可用,听着对讲机中的沙沙声,刘禹第一次为信息不通而烦恼不已。

    “铁蛋啊,贻误军机,这是死罪,你可知晓。”李十一的话音并不高,他身前站立的军士听在耳中,如同重锤一般,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倒,前身倾伏于地上,整个身体抖动得像糠筛一样,却说不出一句轱辘话。

    李十一现在是真的气得想杀人,自己手中的这部对讲机突然按着没反应,那个红灯怎么也不亮了。转去洞中打算拿另一部,却发现包裹着机器的布已经湿了,一问才知道,负责保管的军士不小心将包裹掉进了岩水中,费了半天劲才打捞上来,一直都不敢告诉他。

    打开包裹,里面的对讲机果然一样的不能用了。可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刚刚在望远镜中看到,鞑子在做着某种调动,包括回回炮和箭车在内的攻城器械都在移动中。为了避开城中的视线,特意离得很远,却恰恰出现在了李十一的眼皮底下。

    在这座牛首山中,李十一并不肯定是不是还有别的探子小队存在,但他不能抱着这种幻想,唯一的路子是想办法向城中示警。他们小组的正面,是建康城的南门,要想到达城边,除了外围的鞑子侦骑,还有一眼看不到边的军营,直接冲过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起来吧,太守常说一句话叫作‘男儿膝下有黄金’,某在临安之时,官家校阅禁军也未曾要我等屈膝。错已铸成,某不是军法官,要论罪也等进了城再说。”听到李十一的话,另一名军士将地上的铁蛋拉起来,等候他的指示。

    下山之前,李十一用石头将两部对讲机砸了个稀烂,挖了个坑埋了起来。提起散落在洞中的装备,两把劲弩,两匣弩箭,三把佩刀,就是他们一行所有的武器,两名军士收拾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牛首山山腰以下山林都被砍伐得差不多了,显得光秃秃地毫无遮掩,李十一等三人只能在大石中间跳跃起伏,慢慢地接近山脚。趴在一块山石后面,李十一小心地将望远镜伸出去,不远处敌人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完全没有机会,鞑子骑兵警戒着最外围,稍里面一点一队队的步卒齐步通过大道,再后面一些,许多民夫和军卒正在拼命拉拽着一辆回回炮。李十一看了一会,便带着三人退回去,准备要绕个更大的圈子。

    “都头,你说鞑子真的会攻打咱这北门吗?”女墙之上,一个乡兵开口问道,他的脚边靠着一张黑漆弓和一壶羽箭。

    “怎么?怕了。看你年纪轻轻的,杀过人吗?”说话的是个老卒,昨天还是制司府的亲兵,刚被调来当了个队正,虽然手下只有一百多乡兵,但是能上城墙还是让他十分满意。

    “都头说的哪里话,那日城中作乱,某也跟随通判力战,亲手射死了六个,不是八个叛军呢。”乡兵努力地挺直胸膛,扳着手指回忆自己的表现。

    “真看不出来啊,好小子,鞑子和那些叛军一个鸟样,也没多长一只手,你直管射就是了,他们要敢来,咱们就打他娘的。”老卒赞赏地拍拍乡兵的肩膀,掏出一包烟分给大家,最近刘禹不怎么到制司,他们也没多少存货了。

    袁洪对那种能吞云吐雾的东西不感兴趣,总觉得像是五石散之类的事物,会消磨人的意志。不过他也没有去干涉属下抽烟,这些老卒都是兵油子,刚来不久就能和手下们打成一片,袁洪是乐见其成的。

    老卒入队之后,袁洪只看了他们各自的训练过程,就不再去管这些事了,专心致志地盯着城外的动静。刘禹方才不久的通话让他更是不敢大意,就连家中送来的饭食都放在一边没有动过。

    “李头,俺去引开鞑子,你们瞅个空子进城吧。莫和俺争,俺犯了错,认了。”铁蛋说完,不等李十一答话,将弩箭装入劲弩之中,背在身上骑上马朝外走去。

    马是他们三人出其不意干掉两个落单的鞑子侦骑后抢来的,一直绕到北门外,才发现这里没有鞑子大军,只有城外周围游荡着百余骑兵。这些游骑的注意力都放到的城门的方向,因此被李十一他们摸到了近处。

    铁蛋已经慢慢接近了一群游骑,这伙鞑子都围坐在地上吃着东西,大声谈笑着,马儿都随意地在边上吃草。很快两个鞑子就发现了突然出现的汉人,一个拔出弯刀,另一个张弓搭箭警惕地看着他。

    李十一将另一把劲弩递给身边的军士,机会只有这一次,三人之中他的骑术最好,冲到城头的任务当仁不让得他去。另外的两人,则会帮他掩护,尽量地拖住鞑子的追兵。

    铁蛋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双手也空举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此时在鞑子的眼中,这种打扮的汉人和吕文焕手下的新附军没什么差别,看到就他一个人过来,也不以为意,两人放低手中的刀弓,说着铁蛋听不懂的语言招呼他。

    铁蛋将马背后驮着的一只野兔朝着两人扔过去,这是马的原主人猎到的,还没来得及剥皮吃肉。拿刀的鞑子吃了一惊,待发现是一只野兔,马上笑了起来,将刀还入鞘,就弯下腰去捡。

    铁蛋的左手迅速拿过背上的劲弩,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板机,弩箭闪电般射入拿弓鞑子的胸口,由于距离太近,只露出了很短的一截在外面。同时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屈刀,双腿一夹马肚,战马蓦得加速,将那个弯下腰的鞑子撞得飞了起来。

    趁着这群鞑子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铁蛋策马飞驰而过,手上的屈刀将两个站着的鞑子砍倒在地,这下的动静终于将附近的鞑子惊动了,所有的人都翻身上马围着他追去。

    “就是此刻,护着我。”李十一狠狠地一鞭打在马后背,跨下的战马一阵吃痛,撒开四蹄冲向前方。最后的那个军士“嗖”的地一声将手中的弩箭射出,钉在一名鞑子的马身上,将那个鞑子掀落地上。

    铁蛋和另一名军士吸引了大部分鞑子的注意,追逐李十一的只有十余骑,这段距离不过百余步。李十一低伏在马背上,头顶不时飞过一支支箭矢,他根本不敢往后看,只是死命地催马向前奔去。

    “啊!”的一声惨叫,李十一听得十分真切,正是最后那名军士发出来的,而铁蛋,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的眼中已经出现了城头的景象,再坚持一会就能进入守军的射程。

    城楼上的袁洪已经发现了城外的异状,在他的示意下,守兵们都拿起了武器。望远镜头里的骑兵看不清脸面,衣着确实是个禁军,但他害怕有诈,并没有马上命令打开城门。

    “弓弩手准备,目标是后面的鞑子骑兵。”距离足够近,已经不需要用望远镜了,袁洪拿起自己的大弓,抽出一支羽箭搭上,眼睛盯着那个快速接近护城河的骑兵。

    李十一正在随着战马的飞驰上下颠簸,突然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一个趔趄将他掀下了马背。顾不得疼痛,李十一爬起身就向前奔去,背后蓦的一阵大力袭来,将他撞得向前腾空而起,朦朦胧胧中“扑通”一声掉入了护城河中。

    “放箭,下城救人。”袁洪手中的大弓一颤,冲到护城河边的一名鞑子应弦而倒,话音刚落,城头的各种箭矢就向靠近城外的鞑子侦骑飞去。

第八十三章 应对

    “唉哟!痛死老子了。”刘禹刚跨进慈恩局的治疗室就听见一下杀猪般的嚎叫,听到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说明这厮多半没什么大事,他顿时舒了一口气。走到长桌前,果然看到李十一被脱成光光得趴在那直哼哼,一个老郎中正在为他实施清创缝合。

    刘禹点燃一根烟,碰了碰李十一的胳膊,在他惊异的眼神中递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背着手去看老郎中的工作。李十一的伤在背上,箭头已经取出来了,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好。

    或许是因为刘禹在的原因,又或是嘴里的烟,在随后的治疗过程中,李十一再也没有出过声。房间里安静下来,只余下细细碎碎的针在老郎中的手中翻动,将本就不大的创面缝成了一个小口。

    “禀太守,鞑子正在往北门方向调动兵马,步卒至少有两个万人队,后面还有回回炮和一些箭车。某保管不慎,将那传音器浸湿,只得冒险闯回,还害得两个弟兄丢了性命,请太守责罚。”

    铁蛋孤身引走鞑子大队人马,估计已无幸理,李十一也不想再提他之前的错误,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些许责罚又算得什么。刘禹听完,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嘱咐他好好养伤,便出门而去。

    北门城外的护城河边倒着几具人和马的尸体,城墙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戒备模样。见到刘禹过来,袁洪眼带询问地看向他,刘禹微微点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袁洪瞅瞅城头那些年轻的乡兵,脸上有些凝重。

    二人计短,刘禹将情况通报了其余各守将,虽然城内得到了消息,可鞑子也肯定知道了这个变故,伯颜会不会做出调整,怎么调整,都无法预计。一时间,对讲机内半晌都没有传出声音.

    “从某这里抽一千人过去吧,东门外是新附军,战意不强,少些守兵也无妨。”姜才声音从对讲机中蹦出来,袁洪也对着刘禹点点头。

    鞑子正在四面围攻,没有时间细细商议了,刘禹的本意是将姜才与袁洪调换,可这种临阵换将的事此时也说不出口,就此议定之后,他还得赶紧回到西门自己的岗位上去。

    伯颜此刻已经到了东门之外,大队的步卒仍然在按照他的计划往城北方向移动着,为避免守军查觉,这个圈子绕得很大,自己的大斾也收了起来。可是看到脚下这颗头颅,伯颜感到有些头疼。

    铁蛋的面上仍然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探子,城中守将居然早就埋伏下了,伯颜抬头望向建康城周边的几座山,有多少人,几十个还是几百个?搜山么,得派出多少人手才够。

    “将这人好生安葬,不得损毁,城北外的骑军百户斩首示众,所属千户鞭一百,万户鞭二百。传令各门外侦骑,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千户以下皆斩。”伯颜冷冷地说道,快速地处置了手下。

    他现在也陷入了两难,是仍照原布署还是就地调整,或是干脆取消计划。临敌对阵,当断不断是大忌,东门之外是吕文焕所部的新附军,望着吕文焕的那杆帅旗,伯颜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阿刺罕,你带人去城北,仍照军议所说那般行事,明白么?”本想将北门交与阿术的,可是想到这厮过于勇猛,头脑一热就喜欢亲自上阵,这可不是野战,伯颜便换成了阿刺罕。

    阿刺罕领命带着属下绝尘而去,身后是滚滚而行的大队汉军步卒,在行军队伍之间伯颜寻得一个间隙,穿过人流驰向了城东,按照他的命令,亲兵将收起的大斾高高举起,紧随在他身后。

    “拿去示众!”忙古歹一声怒吼,将那颈腔还在冒血的无头身体一脚踢倒,一个亲兵抖抖索索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人头,头也不敢抬地倒退着走远。

    扔下带血的弯刀,忙古歹走向另一边,地上跪伏着他的一个千户,上半身**着,一名亲兵举着牛皮鞭子一下下抽打着他的背。千户咬紧牙关冷汗直冒,却不敢发出一声。

    “没吃饭么,滚开。”忙古歹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推开亲兵抢过皮鞭自己上前来打,恨恨地几鞭让那千户陡然一阵巨痛,不由自主地哼出来。

    “痛么?”忙古歹停止了抽打,抓起他的发辫问道。

    “痛......不痛。”千户觉得自己就快要晕厥了,强打着精神回答。

    “那就长点记性,大帅说了,再有下次,就不是这鞭子了。现在轮到你来,给老子用点劲,记得是二百鞭,一鞭也不许少。”忙古歹将鞭子塞到他手里,一把扯起来,千户痛得嘴角直抽,拿着鞭子站立不稳。

    “看你那熊样,真给部落丢脸,打快些,打完了还要去交差。”忙古歹解开皮袍,褪到腰部,将上半身露了出来,转过身不耐烦地催促着。

    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城池,忙古歹面色不变地感受着背上传来的刺痛,从小到大这种鞭打可谓家常便饭,让他不爽的是这可算无妄之灾,一想到明天还得对着晏彻儿那张得意的臭脸,不由得气闷。

    铜陵大战到现在,自己莫明其妙地接连折损了两个千人队,结果到了这城下,攻城轮不到他,这种倒霉的事就偏偏找上门来。这是撞邪了么,要不要找个巫师来驱驱,忙古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种可能性。

    受完鞭刑,忙古歹将手下的骑军全都撒了出去,一边遮蔽道路一边搜索周边,特别是附近的几座山,近万人结成大网地毯式地朝山顶前进。

    还没有接近城楼,刘禹就看到城头上原本密密的布幔有了不少缺口,心知鞑子已经加强了攻势。快步登上没有楼间的高台,就见雉奴带着亲兵忙着在往城下泼撒箭雨,走过去低下头从间隙处向外一望,鞑子已经推过了护城河,正成排站在河边与守兵对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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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