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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平乱(之二)

    “乱臣,贼子!辜恩忘义的小人!咳咳......”汪立信将药罐推倒于地,犹自不解恨,不顾自己的病体,坐在床上破口大骂。当初暂时放过徐茅翁三人他也是同意的,只因初入建康,不宜多生事端,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万万没想到,这伙人如此大胆,竟然敢造反。

    府门之后,两根粗大的木头顶着沉重的大门。院内高墙上,几个亲兵踩在靠墙的木梯上向外张望,目前围着府衙的军士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限制了府内人的出入,饶是如此,亲兵们也如临大敌,他们只有二百人,一旦敌人强攻,不好说能扛到何时。

    这伙亲兵的头儿都是跟随了汪立信多年的老军头,面对这种局面,毫不慌张,一边大声鼓舞士气,一边让熟识操作的人赶紧用对讲机联络刘禹,这才是他们最后的倚仗。

    “通了,通了,快禀告招讨,刘机宜就在城外!”不一会,一个亲兵喜形于色地大声叫道。这里离城外没有多远,无须用中继,就能够直接对话。

    汪立信得知了这个消息,挣扎着要亲自与刘禹通话,待到屋外之人将对讲机拿到屋内,身旁的亲兵一手扶着汪立信的背让他坐直,一手将对讲机的通信口递到他嘴边。

    “招讨,我是刘子青,现下已到城外,你那里如何?贼人可有攻进府内,语毕。”打开接收键,刘禹的声音便从中传出来,语带焦急之色。

    “子青,老夫无事,你听着,切勿以老夫为念,招集大军,速速平叛,勿让元人有机可乘!”老人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来,刘禹听着中气还行,放下了心,等了半天,见不再有声音传出,方反应过来,老人不熟操作没有说那结束语。

    “招讨说哪里话,些许贼子,某还不放在眼中,大军已经骤发,明日骑军就到,招讨切不可自误,我刘禹在此对天发誓,绝不让贼人伤尔等分毫。语毕。”刘禹害怕汪立信有过激之举,赌咒发誓让他们一定要坚持。

    “子青放心,要老夫的命,也得有那个本事,你只管放手去做,切记得,事到临头当机立断,不可有妇人之仁,便是如此吧。”汪立信说完,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通话,疲惫地闭上眼睛躺下,局势艰险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他要积蓄体力以待战斗来临。

    知道了汪立信暂且无事,刘禹便将精力转到了城外,伸手将乡兵阵前的袁洪招过来,他从怀中拿出两部对讲机分别交给了袁洪和刘师勇。两人都见过刘禹使用,如今自己拿在手里,都有些无措,刘禹细细地对他们讲解了使用方法,边讲边操作,直到两人之间能互相通话。

    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城一趟,城外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如果在城内能想办法制造一些混乱,甚至夺下某个城门,那就能让骑兵一举冲进去了。否则就凭现在这点人,基本上可说是无望。

    太平州采石镇外通往建康府的沿江大道上,天色已经暗下来,数百轻骑正疾驰而过,当先大汉身披细麟甲,头上的镔铁盔红缨飞扬,胯下的蒙古战马以高频率的步速奔跑着,身后的将旗上正是一个“姜”字。

    骑队飞快地冲过了太平州与建康府的界碑,前面不远处就是马家渡,姜才下令全军在镇子里歇息三个时辰,以将养马力,然后漏夜出发,争取早日赶到建康城下。

    马家渡不过是个中等镇子,如此一大股骑军穿镇而来,引起了一些恐慌,待看清是自己的队伍后,居民们都好奇的打量,自南渡以后很少有这么成规模的骑军队伍经过了。

    在镇子中寻了一家大车店,骑兵们跳下马就赶紧寻找饮水和草料,姜才也去提了一木桶水,喂了些之后,开始慢慢给爱马洗刷。视线不远处,看到自己的长子姜宁正嬉笑着和军士们打成一片,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

    突然,一骑自后面冲进镇子里,一路直奔这处而来,姜宁和几个军士停下手里的活,拿起长枪警惕地看向来骑。来骑看到大队人马,勒住马跳下来,身材纤小,却是刘禹的小跟班金雉奴。

    “禹哥儿,你在何处?”跑了一路,小女孩又累又饿,语气中饱含着委屈。姜宁几个都见过她,见状忙将她带到姜才这边。姜才在战场上见过她的身手,知道她是刘禹护卫,见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忙告诉她刘禹已经到了建康,叫她不必担心。

    未曾想金雉奴立刻就要上马赶去,姜才抓住她的笼头,只说全军不过略歇一歇,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和自己一起动身。吃过饭,大多数军士都靠着墙壁沉沉睡去,姜才仍仗剑在四处巡视着,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想着刘禹要如何行事。

    刘禹已经回到了后世的金陵市,坐上出租车赶回了胖子一行下榻的“如家快捷”酒店。趁着他吃饭的功夫,胖子三人都各自汇报了工作进展,刘禹边吃边点头,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了。

    “小于,你这个设想不错,去找一家工厂,让他们尽快拿出一台样品,跟他们说,这是出口产品,别随便糊弄。”刘禹看着于仲明的设计稿,真是天才的想法,全钢制液压式悬臂......呃投石器,听上去就很高大上。

    “恩,小苏,你很有天份,要是下次失业了,直接上网去开家网店帮人做ps绝对饿不死。”苏微的ps图做出了西方油画的感觉,画面上,一名凶恶的鞑子骑兵跃马扬刀,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婴儿做势欲扔,高高扬起的马蹄下,是孩子母亲绝望的挣扎,这么逼真的画面,刘禹就不信会引不起共鸣。

    “胖......哥,那个仓库就这么定下来,付三个月好了,小于的样品做出来直接放进去,你明天去订做一套广播系统,要求安装两百个喇叭,功率尽量小点,但是音质一定要清楚。”说完,刘禹歉意地朝朋友笑了笑,叫了这么久的胖子,他都忘了人家的本姓。

    将事情匆忙交待完毕,自己也马马虎虎吃了口饭,背起房间里上次就买好的东西,刘禹就准备要出发了,地点就在这家酒店的对面,那是一个还没有开工的建筑用地,穿过去就是建康府的校场。

    夜幕下的建康府,秦淮河一带依旧是灯红影绿,城西角上的校场却是漆黑一片,刘禹一通过传送门,就赶紧趴在地上,放平身体。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慢慢地看清了四周的情形。

    这处正是校场的中心,四周全是低矮的营房,每间房外都守着一个人,刘禹慢慢爬起身,弯下腰缓缓地移动到一处偏僻的所在,解下背包,拿出一面口罩给自己戴上,接着取出一方帕子和一个瓶子,瓶子中装的液体就是传说中的强x药---乙醚。

    随着营房被一个个地打开,被关押了大半天的乡兵都茫然地走出来,莫明其妙地被关进来,又莫明其妙地给放出来,所有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刘禹召集了几十个军官,大家都见过他,知道是本府新任太守,更是惊讶。

    “太守,你怎得会在此,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说袁通判是逆贼,可是真的?”一名军官小声地出声问道。

    “此事先不忙,去几个弟兄,将那倒下之人衣衫脱下,让弟兄们扮成看守军士,那些人也不必杀害,捆住手脚即可。差人出去警戒,有来人速来通报。”刘禹下达着命令,方才一番动作,累得他够呛,平生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

    “你们袁通判是被人诬陷,真正的逆贼正是徐旺荣等人,今晚都好生休息,待明日援兵赶到,一齐发动,此地离西门不远,尔等出其不意,必可收奇效。”听得刘禹并没有让他们马上就去拼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何人知道通往城东禁军驻地最近的路的?某需两人带领前往。”城东禁军的方都统是金明亲手提拔的,刘禹已经通过金明了解此人详情,知道他有很大可能既不参与也不阻止,于是想去碰碰运气。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那夺城就很有希望了。

    建康城东的禁军营地,正对着行宫建筑群,占地颇大,极盛之时,常驻兵力四万余人。只因贾似道征集大军东征,府内禁军大半被抽调,因此大营显得很空。只有西南角上的一小片营地还有人影,正是城中仅余的二千人马。

    靠近中央的大帐之内,一位中年军官负着手走来走去,不时地停下来叹一口气,仿佛不胜其烦。边上两个军士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本官还以为就某一人睡不着,没想到,方都统,不知何事烦恼,能说来与某听听么?”寂静的黑夜当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如炸雷一般,中年军官听在耳中,身体就是一震。

第四十章 平乱(之三)

    方都统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个普通禁军军士打扮的人走进自己的大帐,而一路居然没有任何警示传来,他的两个亲兵见自家主帅的模样,连忙挡在他身前,伸手就要拔刀喊人。

    “且慢,方都统,你不认得本官么,本官曾经来这大营巡视,金指挥身旁,不就是你么?”刘禹摘下范阳笠,甩给后面的随从,笑着对方都统说道。

    “你......你不是那,刘机宜,对,那日正是你,某认得,为何如此打扮?外面的军士呢,为何不见通报?”方都统狐疑着,难道营门外的门岗也任其进出?

    “若不如此,本官焉能进这建康城,又如何能出现在都统眼前,城中之事,你莫说不知晓。”营门口的两个岗哨一个被刘禹欺近之后用乙醚放倒,另一个则被两个随从打晕。

    “不请本官坐下么,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刘禹接过身后随从所携带的一个包袱,摆摆手示意他二人退出帐外,方都统也将自己的亲兵遣出帐外。

    “好叫都统知晓,本官现下是这建康府之主,此乃官凭印信,都统请查验。”刘禹从包袱中取出那日赵溍所书的文书,连同知府大印一起放到帐中的大案上,自己站到一边打量帐中陈设。

    方都统吃了一惊,知建康府,那可是五品高官,照例还将会是兵马司主事,自己这个小小的都统,差了不知多少级,更不用说这还是个文官。方都统拿起那张文书,仔细看了上面所盖的制司帅印,又拿起印信看了看,果然不假。

    “未知太守到此,属下失礼了,望太守莫怪,属下实不知也。”方都统确认了上下级关系,态度也恭敬了起来。

    “本官深夜到此,所为何事,都统应该有数吧,那徐茅等人是如何对你说的?”刘禹见他态度,知道此人还未倒向贼方,松了一口气。

    “太守既知此事,属下也不敢隐瞒,那茅都统确实来过几次,言语之间颇多试探,近几日更是许下厚赂,要属下节制手下,勿要妨碍他等行事。听他口气,似乎是与那袁通判有隙。”

    “若是本官告诉你,他三人欲将这建康府献与元人,你信是不信?”刘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啊,这,这属下确实不知啊。太守,属下可对天发誓,若有异心,叫某遭雷殛而亡!”方都统面色苍白,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察觉,但刘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惊慌失措。

    “本官相信都统,只不过,他三人反迹已露。如今建康城内五门皆在他等之手,本官若是要调兵平叛,你的手下可用之人有多少?”刘禹摆摆手,赌咒发誓有用,要证据何用。

    “这个么,且听属下道来,太守进此帐之时,某正为此事发愁。如今这大营之中,尚有二千余人,各有一副都统统带,两人之中,一人劝某按兵不动,一人却要某助那贼人。”

    听到这方都统的话,刘禹明白了金明为什么要选他当主官,此人就是一个老好人,人缘估计不差,但基本上没什么主见。这样的人,不会出大乱子,但也不要指望他能建奇功。

    在刘禹的建议下,两人决定一早就召集军官商议。依刘禹内心所想,直接抓了反对者,将军权拿在手上。方都统却很犹豫,看来那二人平时与他关系都还不错。

    大营另一处的营帐之中,牛油巨烛点得彻夜未熄。坐于当中的一人白面圆脸,右额上有一处很不显眼的刺痕,使得他整个面相有些阴霾之感。另一人军官打扮背着手,望着帐门沉默不语。

    “林都统,一整夜了,某已经口干舌燥,你意如何,有个章程没有?”说话之人正是叛乱三人组的老二茅世雄。

    “茅老二,拿下他便是,何苦定要取他性命?军中同僚一场,况且待某也不薄,实难下得了手。再说了,杀了他,如何挟制那人?”林姓副都统便是方都统所言两个副职之一。

    “一不做二不休,一齐做了,这二千余人就都是你的了。林兄,只要你点头,某率部众全力助你。”在茅世雄的心里,那一千余人已经成为这建康府的最后变数,他下定决心要解决了。

    “不妥不妥,还是依某所言,明日依计行事,某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林副都统摆摆手,一付不想再分说的神情。

    茅世雄也不再劝他,两只细眼胡乱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帐门外,天色微霁,一缕阳光透云而出,黎明已经到来。

    建康府外江宁镇,清晨的官道两旁,勤劳的镇民已经开始忙忙碌碌起来,各种吃食的香味在上空飘起,挑着自产菜蔬的农家汉子,端着大盆衣物走向小溪的妇人,显得宁静而和煕。

    突然,镇外传来的隆隆之声打破了这一切。一大队骑兵迅速地接近,道上行人纷纷避让。马上骑士皆是禁军服饰,当先一员小将,身量矮小,形容纤细,面色凝重,正是金雉奴。

    “都统,似她这般狂奔,马力消耗太大,我全军也要加速方能跟上她,如此反而不妙。”一个军官靠近姜才,大声喊道。

    “无法,她要能听劝,某如何不说,也罢,你叫姜宁跟紧她,注意保护。”姜才摇摇头,江宁镇距建康城还有二十余里,似她这般跑法,再有十里马儿就要脱力,可她不是姜才部下,没法硬下命令,还得小心地怕她出事。

    军官应了一声加鞭向前,整支人马快速掠过镇中,如平地刮起的风一般。被搅得鸡飞狗跳的镇民们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各自收拾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咚咚。”随着一声声沉闷的鼓声响起,城东的大营开始沸腾起来,这是中军大帐发出的聚将之音,三通鼓毕,还不到者,那就是军法侍候了。

    方都统站在大案前看着军官们一个个走进来,他的眼圈黑黑的,布满血丝,见到相熟的军官也只略点点头。刘禹仍是一身禁军服饰,充作亲兵站于案旁。

    同样乔装的茅世雄低着头随着林副都统走进来,偷眼一瞧,方都统正神游物外根本没有发现他,然余光撇过,看到了一旁的刘禹,刘禹并不认识他,可他却识得刘禹是汪立信亲信之人,忙将头低下,立于林副都统身后。

    鼓声响过三通,帐中军官已经分成两列站齐,两个副都统各领着下属,泾渭分明。方都统左右看了一眼,将手往下一压,众人凝神屏气,军议正式开始。

    “各位,今日所议之事,乃是为城中所发生的叛乱,我等皆......”方都统刚开了一个头,突然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禀都统,属下有要事相告,还请都统摒弃左右。”说话之人正是林副都统。方都统脸有不悦之色,但也没说什么,挥挥手,都头以下的军官都退出帐外,帐中仅剩了两个副都统和茅世雄刘禹数人。

    林副都统正要上前,茅世雄暗地拉住他,自己低着头双手捧着个事物走向前,刘禹看着二人动作,心忖他们想干什么?

    “甚要事,非得......”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就见眼前的之人蓦地抬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刃,空手挡住方都统双臂,刃尖在他眼前掠过,一道血花飞起,方都统睁大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个人他认识。

    身后的刘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却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一切有如电光火石一般,只一瞬间,方都统已经血溅五步。茅世雄一招得手,并不后退,推开方都统的身子,便向刘禹逼来。

    “动手!”“动手!”帐内两个不同的人发出相同的话语。一个是那林副都统,还有一个却是另一位副都统。两人自帐中拔出刀,便斗在了一起,帐外诸人听到,也各自招呼部众,整个中军附近一片混乱。

    刘禹眼睁睁地看着刺客按向自己,利刃高高举起,瞳孔一下子放大,惊惶间已经来不及拔刀,手上刚解开胸前的系带,明晃晃的刀尖就冲胸前扎下。

    “嗯。”茅世雄一惊,原本看着刘禹一身亲军的轻皮甲,自己这一刀稳稳地就能透胸而入,没曾想,刀尖穿过皮甲之后,不知道戳在了什么硬物之上,有如钢板一般,竟不得再有寸进。

    趁着对方一愣神,刘禹的右手扯着包袱的下沿就甩了过去,整个包袱翻转着砸在茅世雄脸上,疼得他冷哼一声,不自觉地松开了按着刘禹的手。刘禹拔出屈刀,毫不犹豫地奋力砍了下去。

    “啊!”茅世雄惨叫一声,他的整个右小臂连同那把利刃被刘禹砍下,疼得抱着断臂在地上打滚。林副都统看到这边情形,心知不妙,虚晃一刀,就向帐外奔去,二人也不追赶,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方都统,用手在鼻底一探,已经没有了气息。

    “林副都统与贼子合谋,刺杀了方都统,刺客现已成擒,这位是建康知府刘太守,我等现在都依刘太守号令,定要捉拿叛贼,与方都统报仇。”帐外,林副都统带着他的人已经逃窜,余下的军士听到自家都统的凶讯,个个悲愤异常。

    刘禹亮明身份,便让人将晕死过去的茅世雄拖出去,让人找军中医生给他包扎,解开胸前的轻皮甲,暗道好险,那一刀透甲而入,接连刺破了两层防弹衣,却被内衬钢板档了下来。定定神之后,立即叫那副都统整顿队伍,他要趁着叛贼还未反应,救出汪立信。

第四十一章 平乱(之四)

    建康城外燕子矶下的码头上,通判袁洪与都统刘师勇也是彻夜未眠,刘禹进城已经一整夜,再无丝毫消息传出,让二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勿须担心,子青吉人天相,此番入城,必能竟奇功。”说话之人却是胡三省,他随船到达建康之后,一直协助袁洪等人清理军资事宜,只因这本就是他所管,无人比他更清楚其中具体情况。

    “的确,刘太守胆大心细,身怀奇物,既然一直未有动静,那便说明一切顺利,诸公切勿自扰。”叶应及也在一旁说道,他主管技术研发,对刘禹带来的黑科技犹为佩服,连带着对这人也颇有好感。

    袁洪与刘师勇相对苦笑,他二人又何尝不是互相安慰了许久,但叶胡也是一番好意,少不得一阵称谢。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昨夜,宁国府和对岸的和州无为军的所属禁军已经到达了城外,虽然一共不过一千余人,却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如此一来,建康城外可战之兵就有禁军将近二千人,由品级最高的刘师勇统领。乡兵一千余人,全是袁洪的部下。另有几百名还未加训练的流民,是袁洪奉汪立信之命招募的,目前被他当做民夫在用。

    “嘟嘟嘟。”袁洪怀中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众人都望着他,他愣了一会方想起这是哪里发出来的。拿出对讲机,袁洪在脑中回忆起刘禹昨日所教的,找到接收键按了下去。

    “袁通判吗,某是刘禹,城中乡兵俱已获救,今日便会攻打西门。尔等注意,看城中乱起,当即行接应,务必要夺下西门。夺门之后,原地固守,以待援兵,不可冒进,语毕。”刘禹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来,众人听到,俱是放下心。

    “某是袁洪,太守之令已知,某与刘都统必遵令行事,太守在城中多加小心,喔,那个语毕。”首次实战,袁洪的声音有些磕磕巴巴。

    通话完毕,刘师勇走上高处,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城门。紧闭的城门下,不知情形的百姓还在等待着开门,城楼上几个手执长枪的禁军对着下面大喊着什么。

    叶应及带着几个军士正在扎云梯,建康城高二丈五尺,还隔着宽大的护城河,要搭上城头殊为不易。胡三省则将新造的神臂弓发放给膀大腰圆的一队禁军弓手,这神器可以直接压制城头的反击。

    安排好城外的事情,刘禹带着城东禁军向着行宫之侧的制司衙门进发,为示区别,他下令所有人都在左臂上扎了一根白布条,这队人马已不足千人,刘禹没打算去硬拼。

    由于叛军封闭了城门,城中百姓俱已知晓有变,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因此大街空无一人。刘禹等人顺利地摸到了制司附近,通过侦察发现,围困制司衙门的约有五百余人,分散在周围的几条巷子里。

    几个军官商议了下,各自带人分头行动,少时,几队人分别从四处杀出,高喊着“徐旺荣等人叛乱投敌,我等奉命平叛,只诛首恶!余者不究。”的口号,围兵听闻或降或逃,并未发生激烈的战斗。

    听到外面的动静,府内的亲兵们打开大门,刘禹大步走进去,一路都是熟人。本以为必死的大伙都激动起来,呼喊着“机宜至矣!”,声音直接传到后院,汪立信甩开头上的湿巾,挣扎着坐了起来。

    “招讨,子青来得晚,让招讨受惊了。”刘禹也不待通报,挑起帘子就走了进去。

    “刘子青,好,好,好,你很好。”汪立信连说了几个好字,他没想到,刘禹真的带兵前来了。

    “招讨恕罪,此地已待不得,贼人须臾即至,某先护着招讨杀出城去。”刘禹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徐旺荣绝对要优先剿灭的,不然他这建康城就守不下去了。

    “大军还未到?子青,你糊涂啊,老夫这里无事,你应先取下城门,如今贼人有备,唉,你不该先来此地。”汪立信听到他的话,就是一通责怪。

    “在某的心中,区区建康城,哪有招讨重要,招讨放心,不出今日,某就要讨平这伙叛贼,重迎招讨进城。”刘禹一招手,两个亲兵将汪立信负于背上,众人撤出了制司衙门,向着最近的北门杀去。

    “什么!”听到林副都统的话,徐旺荣惊得站了起来,自家兄弟身手如何,他怎会不知,居然栽在一个禁军小卒之手,让他不敢置信。

    紧接着,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来,先是围困制司衙门的溃兵前来禀报,那招讨被人所救。然后守卫北门的一个副都统带着伤告诉他北门丢了,敌人有千人之数。

    形势已经不容他多想,徐旺荣立即决定,翁福带着二千人与那林副都统所部共计二千七百余人去夺回北门。还未等二人领命出门,一个军士再度带来一个令他几乎要崩溃的消息,西门被攻打,守兵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速速将招讨带至西门码头处,告诉袁通判与刘都统,某已拿下北门,贼人必会反扑,他等若攻下西门,只宜坚守,挫其锐气。”刘禹将执意要留下的汪立信送走,北门,马上-将迎来激战,他要坚守在此,姜才的骑兵就快到了。

    战事来得比想像中更快,没等刘禹多作准备,北门城楼下的街道两边都出现了叛军的身影,刘禹的一千多人列成一个方阵,挡在洞开的城门口,分别对着三面,他自己站在城楼上,汪立信的二百亲兵张弓搭箭散布在他四周。

    “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他们不过千把人,拿下北门,均有重赏,秦淮河的小娘子任你等挑!”翁福大吼着,叛军们听到赏格两眼放光,又见对方人少,高举着手牌呼喊着便冲了过去。

    三个方向上的敌人几乎同时接近,方阵中的弓箭手开始射击,城楼上的亲兵也开始居高临下地发射,不时响起一声声惨叫,敌人却不为所动,最外围的长枪已经与敌人的互相挑上了。

    随着肉博战的进行,双方伤亡开始大量上升,刘禹的方阵不时地出现一个个缺口,随即马上被后面的人填上,敌人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城楼上的亲兵已经有了死伤。

    “坚持,再坚持少刻,我大队援军便至!徐旺荣乃是叛贼,尔等莫要再执迷不悟。”刘禹插不上手,只能举着个大喇叭一边为自己人打气,一边企图瓦解敌人士气,却并没有什么效果,显然来的都是亲信手下。

    眼看着敌人一步步推进,我军的方阵却在削薄,刘禹已经有些着急,身边一个亲兵“啊”了一声倒在他身边,一支羽箭插在他胸口,箭尾颤动着,刘禹一阵心惊,他的头上可没有护甲。

    中路的翁福看到对方的方阵已经被压成了长条形,心下大喜,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柄大斧,亲自带着人冲了上去。理也不理飞过耳边的一枝弩箭,荡开身前的一只长枪,大吼一声,沉重的斧头在人群中舞出一片血光。

    冲杀了一阵,突然,翁福只觉手臂上一轻,自己已然突破了中间,眼前已经是洞开的城门。翁福的悍勇突击立刻导致了方阵的崩溃,两边的军士被压上了城墙上的斜梯,刘禹无计可施,他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统兵的副都统被翁福一斧劈死。

    志得意满的翁福将沾满血的斧子扔给亲兵,叉着腰站在门洞内,对方败势以定,无须他再亲自上阵了。就在此时,似乎有一阵不同的声响出现在翁福的耳中,他仔细一听,这是马蹄顿地之声,疑惑地转过身,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

    “嗖!”一支黑色的羽箭带着破空之声从翁福的大嘴中钻入,在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之前,两只钉着铁掌的马蹄高举着出现在脑海中,这就是他临死前最后的记忆。

    马背上的金雉奴将手上骑弓插入囊中,反手拔出屈刀,踩着翁福的尸身,狠狠地撞入军阵之中。在她身后,“姜”字大旗迎风飘扬,姜宁等人高举着长枪,潮水一般地涌入,势不可挡。

第四十二章 平乱(之五)

    午时三刻,小说情节里砍头杀人的黄金时分,异时空的烈日已经堪堪升至正当空,火红的射线投照在大地上,让三月的初春有了些夏至的感觉。

    建康城西门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城楼之上,面色苍白的乡兵随着袁洪的口号不停地朝下面放着箭,城门附近,无数的禁军在相互厮杀,他们穿着相同的服饰,拿着同一处所出的制式兵器,甚至喊着同样的口号。

    袁洪从靠在城墙上的箭囊里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不顾已经有些酸麻的双臂,再一次拉开了弦。这是他连续射出的第十二支箭,而麾下的乡兵最多的也才七支,便揉搓着手臂被同伴换下。

    还好禁军弓弩手的神臂弓提供了足够的压制火力,随着一片响不停的吱吱呀呀声,强劲的弩箭轻易地撕碎了叛军身上的轻甲,穿过身体后钉在了石板路面的缝隙中。

    刘师勇再一次退了回来,随手抛掉手中那把已经卷了刃的屈刀,等了片刻,却不见自己的亲兵递上备刀来。转头一看,亲兵的手里已经空空如也,从后排的军士手中接过一把长枪,刘师勇用枪杆将手牌上插得密密麻麻的羽箭扫落于地,回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叛军的攻势很猛,完全是以命博命的打法,若不是刘师勇身上的细鳞甲打造得精良,早已经挂了彩。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到左肩头有一些不适,这是一柄长刀的劈砍造成的,猛烈的挥击将他的肩甲整个地劈开。如果不是内衬的牛皮挡了一挡,他的左肩已经离身而去了。

    正对西门的长街另一头,徐旺荣同样身着鳞甲皱眉看着前方,这一波攻击,他派上了自己的亲卫,所有人的技艺都是自己亲传,却仍然没能使对手崩溃。敌方都统异常勇猛,徐旺荣亲眼看到自己的卫队长砍中了他,却被他架开长刀后顺势一刀搠了个对穿。

    接过身旁一个亲兵手中捧着的厚背大刀,徐旺荣不确定要不要拔出来,自从多年以前剿灭流寇以后,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亲自上阵了。

    离此地一条街外的一栋二层小楼上,推开的花窗后站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望着不远处的战况,眉头已经皱成了个“川”字。徐旺荣这边虽然还占着攻势,可官军的顽强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去,叫黄二他们不必过去了,通知管家,带着老太太及家中所有女眷,还有那几个未成年的小哥儿立刻去城西别院,不要走大街,从秦淮河边绕过去。”中年人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身后的家仆应了一声,蹬蹬地跑下楼。不一会,楼下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大群人拿着朴刀哨棒之类的蜂拥而去。

    城南尊贤坊内的一座赌场,一个泼皮模样的青年人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来到后院,就看到一个半裸的中年人躺在一把靠椅上,一幅花开富贵的纹刺布满了整个上身,胸口处一朵缠枝牡丹正吐着芳蕊。

    “如何了。”未等到达身后的泼皮想好要怎么开口,一个声音就从前面传来。

    “禀小乙哥,他们丢了北门,那翁福的首级被人高高挑于枪尖上,数百骑军已经进了城。”尽管看不见,泼皮的神色仍然显得很恭敬。

    “果如某所料,真是一帮废物。官军平叛之后,难保不会有所动作,叫弟兄们都少惹事,上缴的规费,比照去岁加多三成,这建康府的天要换了。”陈小乙听得骑军已经进城,便知道徐茅等人大势已去。

    等了一会,既没有北门的消息,也不见黄员外和陈小乙的人来援。徐旺荣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不能再这么僵持了,他蓦的将三十斤重的厚背大刀从鞘中抽出,大呼一声,身后的将旗随着他向前涌去。

    “噗”地一声,沉重的刀身将一个禁军连人带枪砸得横飞了起来,徐旺荣大喝着将大刀舞成一个光圈,当者无不披靡,很快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空档。踩着掉落于地的枪头,徐旺荣步步上前,将禁军方阵冲出了一个口子。

    刘师勇在阵后觑见形势不妙,也顾不得许多,挺枪便迎了上去。隔着几步远,刘师勇将手中的手牌掷向敌将,徐旺荣眼见一个黑物旋转着朝自己飞过来,回手一刀将来物劈飞,却是一个破烂的手牌。

    趁着徐旺荣愣神的一刹那,刘师勇双手紧握枪杆,腰身一拧,枪尖如毒蛇吐信一般奔向徐旺荣的胸前,速度快到徐旺荣只得凭着本能将大刀横于胸前,金铁相交之声骤起,枪尖在大刀身上刺出一串火花。

    见刘师勇枪势已老,徐旺荣原地一个旋身,刀身在空中舞出一个大圈,向着刘师勇的头部掠去。刘师勇不及阻挡,只得一矮身,刀光闪过,一撮红缨飘落到地上。

    被徐旺荣欺近身的刘师勇已然落了下风,长枪还不及回转,凌厉的刀光已经自上而下。刘师勇双手横枪奋力举起,只听“咔嚓”一声,硬木所制的枪杆应声而断。

    “受死吧!”徐旺荣狞笑着平刀直刺,刘师勇脚下趔趄着后退,眼见已经来不及了。突然,空气之中一声轻响,一枝羽箭破空而来,直奔徐旺荣的胸前,徐旺荣没奈何,只能回刀一磕,将那箭支砸飞。抬头再看,敌将已经被救入阵中。

    城楼上的袁洪暗叹一声“可惜”,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方才这一箭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现在双臂如同断裂一般抬都抬不起来了。虽然救下了刘师勇,那勇猛的敌将却未损分毫,袁洪眼望北方,自己这边已经尽了全力,一帮乌合之众,打到现在还未崩溃,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退入阵中的刘师勇站起身,甩掉手中断裂的枪杆,看着前面不远处那个魔神般的大汉,咬咬牙,抢过一名禁军的长枪,作势就欲扑上去。

    “援军来喽,是咱们的骑军!”忽听得城楼上乡兵们一阵大叫,刘师勇一愣。徐旺荣也停下了动作,隆隆地震地之声已经从身后传来,无须回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了不让溃兵出城之后为害乡里,刘禹他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四散逃窜的叛军大致清剿完。因此支援西门的时间就晚了几分,从望远镜中见到西门这边仍然还在战斗,马背上的刘禹也松了一口气。

    为了全歼敌人,六百余名骑兵分成三股,从三面冲向徐旺荣的背后,阵后的弓弩手首先溃散,不是扔下弓箭四下奔逃,就是被疾驰的马匹撞飞。

    阵前方的枪兵还未来得及排列成阵,就被骑军驱赶的弓弩手冲散了,任徐旺荣如何大声喊叫,四面受敌之下,整个阵型的崩溃已经无可避免。

    “弃械,弃械,只究首恶,从者免死!”随着一声声劝降之语响起,叛军们一个接一个地扔下了武器,抱着头坐下。徐旺荣眼见大势已经去,带着亲兵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行宫方向逃走。

    看到局势突然转变,城楼上的袁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劫后余生,阵前的刘师勇柱着长枪,仰天便是一阵大笑,他周围的禁军们俱都喜极而呼。刘禹带着金雉奴穿过人从,见到众人情形,也是高兴不已。

    “徐旺荣那贼子逃了,太守,可要小心,这厮甚为勇猛。”想到刚才的战斗时的生死一瞬,刘师勇还有些后怕。

    “跑不了,姜宁带人追去了,袁娘子还在他手上,不好逼迫过甚,须防他狗急跳墙。”刘禹不太在乎,再勇猛又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人,这建康城,倒底还是完完整整拿下来了。

第四十三章 平乱(完)

    建康城内,行宫附近的文康坊内,徐旺荣的外宅已经被大队禁军人马团团围住,手执火把的步军之后,百余名骑兵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军官,对着那所宅子指指点点。

    刘禹骑着马慢慢跑过来,他的身后是姜才,还有形影不离的跟班小萝莉。一匹矮马之上茅世雄被反绑着,断臂已被包好,十余个骑兵押着几辆大车落在最后面。

    “禹哥儿,你是如何到的这建康城,怎得比姜都统的骑军还快,害得我一阵好赶。”终于寻到了间隙,小萝莉赶紧问出心中的疑问。

    “想知道?”刘禹回头看了看她,心里有些感动。

    “嗯嗯,快些说与我听。”萝莉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这个么,不告诉你,哈哈!”刘禹嘻笑着驱马跑开,留下小萝莉一脸气苦的模样,一旁的姜才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

    徐旺荣站在檐下望着院墙后的火光,脸上并无多少丧气之色。事到如今,他并不后悔,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下定决心先拿下制司府。如今手上就只有袁洪一家人,这筹码有多重,他没有把握。

    身后的妇人抱着他的幼子面色苍白,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襁褓中的幼儿早已睡去,徐旺荣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粗线条的脸庞竟也出现一丝柔和之色。

    “某会用那一家人换你母子性命,这宅子多半保不住了,金银细软尽量带多些,出得城后,直接过江去你祖家。若是天可怜见,叫某能有一柱香火留于世上,某来世做牛做马也必有报答。”

    徐旺荣的话惊得那妇人摇摇欲坠,这世道,兵荒马乱地,叫她一个带着幼子的妇人要如何生存。徐旺荣扶住她,摆摆手不让她说话,事情已经不由他掌握,府外之人能否答应这条件还未可知,袁洪不过是这城中一个通判而已。

    “徐旺荣,某是这建康府新任的太守,你的两个兄弟某都已经见识了,你却只闻其声,不欲某撞门,你便自己出来一见如何?”刘禹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后传入了宅中,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徐旺荣的耳中。

    徐旺荣的神色摇摆不定,他害怕自己出去后,外面的禁军就直接动手,不给自己讲话的机会。正思忖间,两个球状的物体从院墙之外扔了进来,直滚到台阶之下,徐旺荣定晴一下,正是老三翁福和那林副都统的首级,不由得一惊。

    摆摆手制止了亲兵们的跟随,徐旺荣一个人提着大刀向外走去,宅门打开,只见外面被火把照得透亮。一圈步兵之后,一位文官打扮的青年人端坐在马上,拿着一个喇叭状的事物,好奇地打量他。

    这兄弟三人,茅世雄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翁福也几乎将自己逼进绝路。这个大哥,被敢战的刘师勇称为勇猛的人,刘禹不敢想像会强横到什么地步,果然不愧都是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啊,个个都不好相与。

    “太守请了,徐某自知难逃一死,临死之前,欲与太守做个交易,不知可否。”徐旺荣抱着刀柄朝刘禹拱了拱手说道。

    “愿闻其详。”放此人走是绝不可能的,刘禹不会做那纵虎归山之事,况且他若投靠元人,则建康城的虚实就尽在元人之前了。不过袁洪家人也不能不救,刘禹只希望他不要说出过份的条件。

    “若是太守应允,某想用袁通判家人换某自家人性命,某自己则交由太守处置,太守意下如何?”徐旺荣也不啰嗦,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那袁家人可好,你等未加害吧。”刘禹不知道人质情况,不敢贸然答应。

    “某早已吩咐下面人等,不许伤害袁家人,太守若是不信,可遣人入内一观便是。”徐旺荣说道,若非这道命令,现在说不定已经尸横遍野了。

    刘禹朝底下军士一摆手,一名手执火把的禁军跑进了宅院,不过片刻功夫,就跑了出来,对着他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命手下放下武器,送出袁通判一家,某答应你,不伤你家人性命。至于你,朝廷自有法度,须怪不得本官。”见人质安全,刘禹也放下了心。

    “院内有一妇人,带一幼子,某恳请太守开恩,放她先行离城,某立时便交出袁家人。”见刘禹只答应不伤性命,徐旺荣便希望能先保这母子平安。

    “你这是不相信本官?若是本官有心加害,你觉得那妇人幼子,纵然出了城,又能逃得了多远?”刘禹见他突然改口,有些不悦。

    “成王败寇,徐某死不足惜,可怜稚子无辜,望太守开恩。”徐旺荣惨然说道。

    “无辜?你可知你等所做之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拿给他看!”刘禹示意之下,几个禁军纵马而出,到徐旺荣身前,就在马上展开一卷图画。

    徐旺荣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彩色图像,脸色不停地变幻着,这些正是刘禹要求苏微ps的那些图,被放大了数倍之后,在这个时空更增添了震憾之力。

    “知道这是哪里么,太平州的芜湖县,八万多百姓,多少这样的稚子。看清楚些,这就是你欲投靠的主子,你还敢说你那稚子无辜?”刘禹的话语如巨锤般敲打着徐旺荣的心。

    “徐旺荣,某知你自恃有些蛮力,某与你一赌,若是你胜了某,便依你之言,放那母子离城,且绝不加害。若是你输了,便交出那家人,自缚军前,你可敢?”见徐旺荣不坑声,姜才出言说道。

    刘禹闻言,急忙转头示意不可,开玩笑,这徐旺荣确有几分本事,两人比武,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姜才,放那母子事小,失了一员大将那要刘禹怎么办。姜才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刘禹才略放了心。

    “请将军赐教。”徐旺荣对自己的武力还是很有自信的,闻言对着姜才一抱拳。

    “马上执枪,你非某一合之敌,某也不占你便宜,便与你斗斗这刀法。”姜才跳下马,拔出屈刀走到前面,众人都各自退开,给二人留下了一个场子。

    虽然对手拿的不过是把普通的屈刀,徐旺荣也不敢小觑,提刀围着姜才转了半圈,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大刀自上劈出,刀风裂空而下,姜才身形一闪,徐旺荣的大刀却于半路中转了一个向,横追着姜才而去。

    姜才挫身后摆,大刀几乎贴着他的鼻梁扫过去,未等一势落足,姜才已经跳起一个半转身便到了徐旺荣身后,右手的屈刀一翻,搭上了他的肩头。

    “将军好技艺,某输了。”徐旺荣长叹一声,扔下大刀。刘禹一挥手,军士们一齐冲进宅内,控制了所有亲兵和家眷。

    “某知道,这建康城中,除你三人之处,尚有他人参与,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隐瞒么?”见徐旺荣被绑了起来,刘禹在马上欠身问道。

    徐旺荣心如死灰,见刘禹相问,竹桶倒豆子一般地将黄员外等人都招了出来。刘禹点点头,勒转马头,朝内城驰去。

    建康城内,追剿零星叛军的行动仍在继续,除了徐旺荣,茅翁二人的家宅也被查封,家人都被收押。街面上,一股股骑兵疾驰而过,分别奔向各户参与叛乱的人家,百姓们都躲在家门之后观察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不过又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第四十四章 公审

    建康府,不仅仅是江南东路的治所,名义上还是大宋的“留都”。南渡之后,虽然官家以临安府为“行在”,那里才是实际上的国都。但却并不妨碍留都百姓的自恃,就如后世帝都魔都之争那般,都觉得自己才是老大。

    此时的建康城内在籍人数超过了二十万,整个大宋来说也就仅次于临安城。时人称曰:“国家之根本在东南,东南之根本在建康。雄山为城,长江为池,舟车漕运,数路辐凑,正今日之关中、河内也。”

    正因这种心态,留都百姓们对待此次事变的看法有些复杂。大部分人是冷眼旁观,认为事不关已,反正官家也好,元人也罢,总不过是交税吃饭。而少数商家大户则以为江山易主已成定局,不希望现有的生活为战争所打乱。

    次日清晨,喧嚣了一晚的城中终于安静了下来,百姓们正欲在好奇中睡去,就听得一阵阵铜锣声响,各坊坊正,带着敲锣的衙门差役,边敲边喊。

    “都听清了,奉本府新任府尊,刘太守钧令,午饭之后,未时二刻,城西大军校场处,将招开公审大会。何谓公审大会,某也不懂,你去了便知呗。老弱幼子就不必去了,以免踩踏。”

    新鲜的说法勾起了百姓的兴趣,有宋以来,城中管理还是较为宽松的,百姓们对于府尊县尊之类的青天并不怎么悚。听得有热闹可瞧,都按捺不住地兴奋,一个个呼朋唤友,匆匆吃就午饭便朝那城西涌去。

    待得接近大校场处,附近的街道上都站满了执枪跨刀的禁军军士,一个个挺胸凹肚,对熟人的招呼调笑也不作搭理,弄得好生无趣。在这等气氛下,越靠近校场大声喧哗之音越少。

    大军校场位于城西南角上,边上便是高宗皇帝曾经驻跸过的神宵宫,平时可同时供五万余人一齐操练,这也是城中最大的广场了。此时的校场两侧,都竖起了一个个的木架栏,有点像后世大学校园内的读报栏。

    人流进入校场之后,便会被禁军军士引导着去观看那些架栏上的内容,不用说,那上面贴的便是刘禹带来的ps图片。栩栩如生的彩色画面,有如亲历的场景,极大地震撼这些平素只能听书看戏的普通百姓。

    “都头大哥,这是何人所绘,怎得如此真切,那上面骑马挥刀之人可是鞑子?”不时有人向站于一旁的军士提问。

    “某不过一介小军,可当不得,这图上所绘正是鞑子,太平州知道么,就在本府上游,鞑子在芜湖县城杀害了我八万余大宋百姓,殊为可恨。这些都是前方探子冒死得来,可不是手绘。”

    这便是刘禹推出的图片展,通过这种直观的方式,将鞑子的暴行直接深植到建康百姓的心中。一个个架栏看过去,鞑子的行为也越来越残暴,待看到那幅襁褓婴孩被高高举起的图片时,承受能力稍差的已经泪流满面,大多数人则是破口大骂。

    为了防止百姓情绪过于激动,刘禹布置了数千禁军维持秩序,饶是如此,仍是有情绪失控的百姓要去撕扯那些图片,一旁的禁军也是尽力阻拦劝解,场中渐渐地喧嚣起来。

    “子青,好手段,再冷漠之人看到这些,不免也会有所触动。如此再加以引导,民心可用啊。”说话之人是胡三省,刘禹已经通过汪立信行文扬州的都督府,将他正式调了过来,再说了他本就是沿江制司的机宜文字,因此也无须去管贾似道答不答应。

    “建康之战在即,本城之民都无动于衷,某这些外人拼上性命却是为何?某就是要告诉他们,此乃国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刘禹差点就脱口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来,好在反应及时收住了嘴。

    临时搭建的校阅台上,一群禁军正在摆弄刘禹带来的新科技,这是一套简易的模拟广播系统,由纯后级功放,调音台,分区器,话筒,音箱和扩音喇叭组成。当然,驱动它们的小型汽油发电机和铅酸蓄电池也必不可少。

    操作这些东西的人都是跟随刘禹去当涂的那五十余人中剩余下来的,鲁港大战中牺牲了十余人,再加上几个牺牲在敌后的探子,这队人还有三十多个,其中也包括了已经升为队正的李十一。

    除了校阅台上的两台大音箱,校场四周乃至周边街道上,都用木柱子撑起了一个个的扩音喇叭,后来的进不去校场的百姓,便可站在街道上听。校阅台的顶端用一块红布扯出一根条幅,上面用白纸分别写着“建康府公审大会”几个大字。

    “恕胡某眼拙,这‘会大审公府康建’是何意?”爱较真的校书大家胡三省看了那条幅上的字,拈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呤了一遍,却发现根本不通。

    刘禹闻言,一阵爆汗,忘了古人的读写顺序是和后世相反的,赶紧唤来军士,将那条幅取下重新装过。片刻之后,军士回报,一应摆设都已完成。场内的百姓也渐渐聚满,刘禹拍了拍话筒,一股巨大的电流声传出。

    “桑梓们,上头,往哪儿看呢,某在这儿!”刘禹的话语经放大后从各音箱及柱子上的喇叭中传出来,下面的百姓咋一听,纷纷四处观看,刘禹有些想笑,自己就像在群众大会上做报告。

    调侃了一句也让自己放松了心情,从检阅台下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人头,好在都知道是父母官在上,没有让整个校场吵闹得像是一个集市。

    “建康城的桑梓们,借此机会,与众位认识一下,某姓刘,当下权知这建康府。说来惭愧,新官上任本不应该在这种情形下,这地方太小了,哪装得下我城中二十余万百姓呢。”刘禹的话引起下面一阵讪笑,胡三省也摇摇头,认为他作为一个文官,有失稳重了。

    “无法呀,就在昨日,你们关门闭户听热闹的时候,本官,差点就被叛贼给逼上了绝路,好险哪,一支这么长的弩箭,擦着本官的耳边飞过去。”这一回没有人笑,昨日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心里有数。

    “这其中的凶险之处,日后再细说。今日要说的是啊,这建康城啊,它不光是刘某的,不光是大宋的,它更是你们的。大家可能都知道,鞑子要来了,刘某若是不管不顾,直接将这建康城献了给鞑子,会得到什么?”刘禹的话有些让人费解,渐渐吸引了台下百姓的注意力。

    “那就不只是区区知府了,最少也得是一路帅臣吧。可是你们呢,你们以为还会和从前一样么?斗鸡弄狗,夜不宵禁?你们错了,元人治下,你们汉人,不,南人,过了申时,就不许再上街,违者重罚。假如有蒙古人看上了你家娘子,强抢了去,你来找本官,对不住,本官管不到他。”

    “这也无妨,对吧,天底下本就是以强欺弱。可本官要告诉你们的是,就算刘某开城献了这建康府,尔等就一定能活?那可不一定,下面那画儿都瞧清楚了,就在百里之外,太平州,开城出降的芜湖县上至七品知县下至普通百姓,八万余人,无一幸免!”刘禹将手一挥,下面数万人噤若寒蝉。

    “有人要问了,这鞑子为何要屠城?本官来告诉你,因为你们在鞑子眼中还不如一猪,一狗。屠了你们,才能震慑周边镇江府,扬州,常州,两淮,两江,两浙,乃至朝廷。怕了吗,既然投降告饶也无法周全,那便逃吧,离了这城,总无事了吧。”

    “本官与你们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们,要你们收拾行装离城。这建康城是咱们的,凭什么要让鞑子占了去,刘某来此就是为了看一看,堂堂二十万人,有几个是站着撒尿的爷们!”一时间校场上安静地能听见心跳声,百姓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刘禹见状,挥了挥手,一队禁军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上了检阅台,这一行人分别是徐旺荣,茅世雄,黄员外,以及徐茅部下几个副手。台下百姓见了,有认得的,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几人大伙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前几天城中叛乱便是他们几人的首尾。本官绝不无故加刑于人,尽管他等罪行昭昭有目共睹,本官仍要在此明正典刑,请各位乡绅胥老上前,查验证据及口供。”

    几个城中有名望的老人被推举了出来,走上台翻看了几个人的口供,以及从家中搜出的信件等物,俱自点点头,表示确是罪有应得,一个老头下台时还朝台上的几个人吐了口唾沫。台下众人开始鼓噪,数万人高喊着“杀了他们”,声震四野。

    “所谓公审,除了律法,便是民意,今日民意如此,且罪行确凿,那就不必等刑部回文秋后处置了。本官要提醒诸位桑梓,杀了他们,可就没了退路,鞑子来时,某将据城和鞑子决一死战,尔等愿意相随么?”台上几人中,徐旺荣只是脸色发白,茅世雄已经有些摇晃,那黄员外闻言则一头栽到了地上。

    被调动起情绪的百姓们此刻已经热血沸腾,纷纷挥拳高喊着“愿意”“杀鞑子”等口号,刘禹满意地笑了,后世活了快三十年,这种小手段那是耳熟能详。旁边的胡三省拈须不语,他自恃一个斯文士子,尚且激动不已,台下的无知百姓可想而知,这等民意释放出来,倒底好么?

第四十五章 接应

    “着!”金明大喝一声,手中长枪被投出,堪堪从一个鞑子背后钻了进去,那鞑子口吐鲜血从奔驰的马上跌了下来。这是一伙鞑子侦骑中的最后一个,为了聚歼这五人,金明费尽了心机,这最后一个更是亲自追了半个时辰。

    金明紧赶了两步,见空马跑得远了实在是追不上,方才放弃。鞑子的弓箭厉害,五个人被伏击还射死了十余个他的部下,这些人都是从临安府带来的老卒,每一个人的牺牲都让他心痛。

    抓紧时间掩埋了部下的尸体,金明招集齐剩余手下,这里刚刚进入建康府境内。鞑子的追兵如同影子一般甩也甩不掉,不得已,金明命他的副手带着大队人马和随行的老百姓先行,自己带着一队老卒留下阻击。

    在野外,鞑子的机动性充份地施展了出来,游击,骚扰,几十人就能搅得上千人的队伍崩溃。唯一能克制他们的远程劲弩偏偏没几人装备,金明命手下仔细收集鞑子身上的弓箭,然后迅速往大队追去。

    “指挥,这是第三队了,鞑子化整为零,根本不与咱们硬碰,这一路之上,还不知有多少呢。”一个部下嘟囊着,这仗打得真窝心。

    “鞑子难缠,弟兄们都小心点,此地离建康不远了,机宜的援兵肯定已经在路上,打起精神。老狗子,你那具神臂弓能否长点眼,尽他娘的浪费弩箭。”金明一抬手,从鞑子尸体上拔出长枪,鲜血如泉一般涌出。

    前方大队已经过了马家渡,直趋江宁镇中,金明带着四百余人与鞑子先锋的斥侯周旋,伤亡已近百人,仍然将鞑子死死缠住。

    也可林合刺是万户忙古歹麾下的一个千户,做为整个大军的先遣侦骑,他接到的命令是缠住整个宋军大队,可是没想到这伙数百人的蛮子如此顽强,以步对骑硬将自己的千人队拖在了后面。

    整个大军三十余万人,蒙古骑军加上色目人不过五个万户所,鄂州分兵之后,左丞相伯颜只留下了三万人,鲁港折了一个千人队后,更是小心翼翼。

    眼看着就要到建康城了,也可林合刺这才下定了决心,挥手招来一个侍从,对他吩咐道。

    “传令下去,收拢全队,务要将那伙蛮子歼灭在前方那块平地。”

    金明感觉到自己的压力陡然增大,原本鞑子侦骑一直若即若离,甚至是极力摆脱他们的纠缠,突然之间,几个百人队向他们的侧后迂回,隐隐有包围之势。

    “指挥,鞑子上来了,是打是撤,得有个决定啊。”

    “先撤进那片林子里,入夜了再说。”金明指着坡上,断然说道。马家渡镇子就在左近,他却没有下令去那里,镇上人多,一旦开战,就会酿成惨祸。

    数百人顶着鞑子射出的箭雨,且战且退,终于撤入树林中,短短几十步路,倒下了三十余人,进得林中,各依树木,总算抵消了鞑子骑射的威力。

    离天黑还有将近两个时辰,金明担忧地看着天色,鞑子除了强攻不会有太多办法,还好青翠的林木很难轻易烧起来,不然用烟熏也能把他们逼出来。

    也可林合刺面沉似水地看了看天空,本以为这伙人会退进马家渡,谁料想他们竟然突破侧翼进了树林,置于后方阻拦的重兵完全落了空,如今弓箭的杀伤力已经不大,唯有下马进林硬拼一道。

    在他的示意下,四个百人队甩蹬下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逼近林中,外围的骑手都张弓搭箭等着跑出来的人。金明从望远镜中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企图,轻声传下命令,众人知道恶战来临,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噗”一声沉闷的撞击,被金明低头躲过的一把弯刀狠狠地劈进了树干中,刀的主人却被一杆长枪搠了个对穿。还没来得及抽出枪,身后就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矮着身的金明一个侧翻,反手拔出腰间的屈刀,抡着半圈砍向鞑子的肩头。

    也可林合刺听着树林中传出的惨叫声,多数都是自己人发出,情知碰上了劲敌,宋人宁愿同归于尽也不出林。自己的优势完全无法发挥,此地离敌太近,不可能长期围困,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千户,不好了,前方有敌军大队逼近,距此不过五百步。”就在这时,突前警戒的侦骑又带给他一个坏消息,不行了,再不走,自己就会是下一个忽迷刺。

    “吹起号角,收兵!”也可林合刺扬起右手,果断地下了命令,听到号角声,林中剩余的人都退了出来,他心中一阵滴血,这才过了多久,四百人马就损失过半。

    “不得追赶,任尔离开。”金明沉声下令,虽然还不清楚敌人为何收兵,但自己这边已经无力追击了。刚才的交手,一百多弟兄倒在了血泊中,让他恨得咬紧了牙关。

    集结起来的千人队朝着来路缓缓后撤,也可林合刺不甘心地回头张望着,任务失败受罚事小,失去几百个部众才让他痛心。宋人大队的轮廓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整齐的脚步声就像从天边传过来。

    “执枪,准备接敌。”号令从扩音器中传出,整个大队排成一个巨大的横阵,沿着道路展开,长枪被前排的军士由肩上变成双手举起立于胸前,无数的枪尖在落日的映照下闪着金光,宛若天河的繁星。

    俗语说:“兵若满万,无边无沿。”此刻,在也可林合刺的心目中,这部宋军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随着军阵的推进,从空气中不断挑出新的将旗,而横列的另一头也超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刘禹骑着他的那匹褐色战马随中军慢慢前行,身后飘扬的帅旗上是一个醒目的繁体“刘”字,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刘禹几乎凑出了建康城中所有的将士,也不过才堪堪七千余人,这还包括了袁洪手下的乡兵以及刚刚投降的徐部叛军。

    扬起手里的望远镜,看到鞑子骑兵在后退,刘禹心头松了一口气,他很害怕这队骑兵之后会有鞑子大队人马。如果发生野战,自己前面这些建康城唯一的战力,一旦被歼灭或是消耗掉,后面的守城战就没法打了。

    金明也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援军的到来,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招呼余下的弟兄们速速退出了树林,沿着军阵的边际绕了过去。没有时间去见刘禹,他带着人就朝着建康方向而去。

    鞑子骑兵从望远镜中消失之后,刘禹才下令全军依次退却。姜才的骑军负责断后,利用建康府的军马,这支骑军扩充到了一千人,只要不碰上鞑子大队,零散的侦骑已经不在话下。

    此次出兵,除了接应金明,刘禹还将沿路的百姓全都裹挟而去,马家渡,江宁镇,板桥,府内所有的镇乡村,都派出了禁军充任的宣传员,在ps图片的威慑下,大多数百姓都选择了跟随,极少数的顽固份子也被强行带走。

    第二日,金明是和刘禹并骑一起从南门进的建康城,城门匾额之下,挂着几个装着首级的筐子,正是徐茅翁黄等人,旁边用白石灰刷着几个斗大的字“卖国投敌,猪狗不如。”金明不过略扫了一眼,便扬鞭催马而入。

第四十六章 动迁令

    建康城南的安宁坊前临中街,后靠秦淮河,坊前是一排排的店铺。这条街上的店铺大都卖的是衣帽饰物等,也有为数不多的脂粉铺子,街东头的林家开得就是一家名为“崔嵬”的胭脂水粉店,主打的就是背后秦淮河附近的青楼市场。

    林东家背着手站在站门外,好奇地看着几个禁军在埋一根木柱子,柱子顶端绑着一个喇叭状的事物,后面还连着两根黑线。这种柱子一条街上隔几十步就会埋一根,中街之上,十余个柱子正在同时掩埋。

    “东家,这事物便是你昨日所说的那个什么传音筒么?”身后几个伙计也指指点点地看着。

    “嗯,就是此物,昨日太守之声便是自其中发出,不管站多远都听得清清楚楚,某站得近了些,耳朵震得生疼哩。”林东家得意地说,昨天他站得靠近检阅台,与新任父母官只几步之遥。

    不光是中街,这样的柱子在全城各街道上都在铺设,刘禹的这套系统一共有200个终端,如果不够还能再添加。为了方便架设,他将中心点设在了行宫前的敬业坊,所有的线路都将汇聚到这里。

    “林掌柜,喜形于色,红光满面,想必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啊。”正看着,就听得街对面的布料店王东家打着招呼走过来。

    “王掌柜说得哪里话,你店里才是客似云来,某家这一晌午了,影子都没见一个。”林东家半是调侃半是诉苦。

    “休瞒我,谁不知道那楼里的姑娘这会正睡着呢,待再过一二时辰,你再看看。”都是老邻居,那点底子谁不清楚。

    “那就承贵东吉言了,话说昨日你去了么?”你去了么,这句话从昨天散会开始就成了建康城内打招呼的新方式,林东家自己也被问过多次。

    “嗨,太守相招,怎么敢不去,你我都是小本生意,怎比得上那等世家大族,某观太守所言,对我等商家似有不满,林掌柜怎么看?”王东家听完刘禹的发言,一直就想找人倾谈,林东家便不幸成了这个目标。

    “不然,太守有句话说得极对,我等皆是建康人,凭什么要将这城送与鞑子。大宋治下,虽不说大富大贵,养妻活儿还是足够的,这税收得也不甚多,那鞑子听说都是蛮夷,如何还能这般好说话。”

    “可不是,某这些人,虽上不得阵,拉不开弓,出点钱财还是应该的,只要这新太守真如他所言,鞑子想攻进来,怕是难了。”王东家点点头说道。

    “只是战事一起,诸事不易,这街面上的繁华,恐难再有了。听说,你邻居那家今早已经离城了?”刘禹的话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大批居民的离城,这股风潮从昨天就开始了,今天更是达到了**。

    “嗯,天蒙蒙亮就套车走了,宅院也托付给了某家,他家在临安府有亲戚,还是不小的官儿,多半是去投靠了吧。”王东家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想走也没有去处。

    “某那婆娘家便在临安府,那又如何,某是不走的,就算鞑子进了城,还能真屠城?这可不似那芜湖县,二十万人呢。”林东家摇摇头,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当家来得自在。

    “唉,但愿上天有德,佑我建康军民。”两人谈到这里,都有些黯然神伤,太平安乐的好日子,似乎就要一去不返了。

    由于一直以来的惯例,知建康府往往由沿江制置使兼任,因此建康城内没有单独的知府衙门。刘禹也不想去制司办公,那样病中的汪立信肯定没法休息,想来想去,干脆将自己的府第安在了敬业坊的广播中心,这里离制司衙门也很近,拐个弯就能到。

    此时,新知府衙门内人头攒动,进进出出地人络绎不绝。几百根电线和音响线从这里接出去,负责安装布线的禁军都挤做了一堆,院子里各种设备堆得乱七八糟。

    刘禹却顾不得这些了,除了线路接头只能自己动手之外,普通的架线牵线什么的都直接交给了曾经随行的禁军,好在这些基本都是体力活,倒也进行得颇为顺利。

    他此刻却在临时设置的书房内向自己的属下交待着别的事项,听他吩咐的这两位分别是迪功郎建康府司户参军赵兴装和文林郎建康府录事参军张士逊,一个管财赋,一个管民事。

    “动迁之事,今日便要贴出告示,就如那日图示法,将鞑子的暴行宣讲得细致些,老百姓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粗。”刘禹说的动迁是指的将城外附廓所住的百姓都迁到城内,或是任他们自行离去。

    “太守容禀,这时限是不是太紧了,就算今日便开始,要说服百姓有所动作,也非一两天能行啊,万望宽限几日。”录事参军张士逊听到刘禹的计划,苦着脸说道。

    “张参军,非是本官刁难,实是鞑子来得太快,昨日鞑子前锋已经到了马家渡,今日还不知道到哪了。本官给你三天,已经是在冒险了,实在不行日夜兼行,火矩军士,任你支使。”刘禹也知道这种事情从古到今都是难题,要想让老百姓放弃自己辛苦建设的家园,难啊。

    “唉,属下只能尽力行事,还烦请太守晓喻办差的军士,莫用强,万一激起民变,便是祸事。”张士逊叹了口气,接过了刘禹签署的文书。

    “赵参军,府库要全力配合此事,告知那经手之人,有敢伸手者,莫怪本官刀下无情。”刘禹转头看向赵兴装,郑重地说道。

    “太守容禀,钱钞出库,照例便有折色等损耗,属下手底那些书办,哪个不是经年胥吏,若是直照此行事,恐有懈怠之处。”赵兴装面带难色,不是他想贪污,而是那些规矩本来就是约定成俗的。

    “赵参军是说这差事,你办不了?”刘禹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从后世那会,最恨的就是公务员贪污,比这个更恨的则是这种事没有自己的份。

    “还请太守宽宥,赵某自知才疏学浅,只恐有负所托。”赵兴装一拱手,与其到时候出了事再被追究,还不如这会就推了呢。

    “既是如此,赵参军便将那府库钥匙及帐册交与制司胡机宜处,速速交接,不得拖延。”刘禹也不留他,胡三省正好可以接过这个职事。

    “多谢太守,还有一事,老家来信,家母病重,恐不久于人世,晪为人子,望能尽孝于床前。伏乞太守应允。”

    刘禹盯了他半晌,直到赵兴装觉得头皮发麻,方才摆摆手打发了他,这种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没有必要为之生气。

    胡三省在制司衙门接到刘禹的文书,看了看后直接交给了汪立信,汪立信看完思索良久,方才沉吟道。

    “此令于战事而言并无错处,可难的却是事后,就算得胜凯旋,也难逃御史之笔啊。”

    “招讨的意思是劝阻子青么?”胡三省也点点头,他们都是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趋利避害早成为本能。

    “不,你重抄一份,换成招讨钧令,用某的大印签发。”汪立信断然说道。

    “可如此一来,招讨你就......”胡三省蓦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一来,汪立信就担下了所有的责任,而刘禹不过是个执行者。

    “无妨,老夫还能活几时,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汪立信悠悠说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他自己最清楚,既然这样,不如就索性成全了这个愣小子。建康城能否守住,汪立信目前也并不看好,刘禹行此非常之法,保不定会有奇效也未可知。

第四十七章 求援

    宋室南渡以来,两淮地区便成为宋金两国拉锯的战场,又因北人的南下,淮民也成为了大宋最重要的兵源地,淮兵之名,一直持续到了最后灭亡的崖山之战。

    淮南东路治所在扬州,可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却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制司,因为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带着他的都督府逃到了扬州。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自己所部的七千淮兵进驻了滁州。

    滁州州府所在的清流县城,刚刚临时设置的制司行辕内,李庭芝负手站在滴水檐下,忘着天边落日映照,远山之际层峦叠嶂,云蒸霞蔚,美不胜收,可他一张瘦削的国字脸上却是面沉如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江淮招讨大使汪立信的手书此刻就在他身上,全文不过百余字,言辞也十分平淡,不像公文更像是老友闲述。可是李庭芝还是从中看出了写信之人的焦灼,“建康陷则东南危”,他不是不知兵之人,这点大局还是清楚的。

    但他又能怎么做,淮东大军都在扬州,自己所部目前不过七千余众,其余各州还要担负边防重任,兵从何来?李庭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左边,那处是庐州方向,已经属淮南西路治下。

    自从他自己提出来两淮分治,让那夏贵领了淮西制置使之后,李庭芝这个两淮制置大使实际上不过就成了淮东一路帅臣而已。想想夏贵平日里的跋扈,他苦笑着摇摇头。

    以文制武在咸淳末年早已经成了废议,各路武将拥兵自重,朝廷却无可奈何,还不得不小心加以笼络。就在最近,不战而逃的夏贵就刚刚加了开府仪同三司,这几乎已经是武将的顶勋了。

    “那汪机宜还在州驿住着么?”李庭芝招手叫来一个亲兵。

    “回大帅,那人昨日一直求见,后便回了驿站,今日却不见前来,多半还在吧。”亲兵恭敬作答,李庭芝的差遣里有个大字,故被称为“大帅”。

    “你去一趟,如果人还在,就带来这里,本官在后衙见他,好生相请,不得怠慢。”李庭芝挥挥手打发他离开,一直不见也不行,可见了面要怎么说,他还要好好想想。

    汪麟在州中驿站自已的房中呆呆而坐,从扬州一路追到滁州,也只不过将父亲的手书递进了帅府,已经两天了,他只能在这里干等。从小到大,一直长在父亲的羽翼下,不免有些缺乏机变。

    得知帅司来人相请,汪麟赶紧起身,带着随从便跟着来人而去。一路穿堂入室来到后院,来人带着他们去到一处大屋,便请在此稍待,自己进去禀报。

    “不必多礼,汪机宜请坐。”见汪麟礼毕,李庭芝不过欠了欠身,便招呼他坐下。

    “诚甫公一向可好,京湖一别,算算差不多五年了,风云变幻啊,如今都老了。”李庭芝将头一仰,仿佛不胜唏嘘地说道。

    “多谢制帅关心,家父身体一向还算康建,只是最近诸事烦多,便有些精神不济。”听到别人问候父亲,汪麟忙站起身作礼。

    “你父亲的信某已拜读,诚甫公以高龄抚淮,不畏艰险,说实话,李某是很佩服的。”李庭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汪麟坐直身体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你到过扬州,也看到了本帅处境,这淮东全路,某能调动的兵力极为有限,这滁州清流城外,驻着某的部众,不瞒你,一共七千之数。”李庭芝语带无奈地说道。

    “汪贤弟听某先说完,某这么说绝非推脱之辞。淮东各州,边境上的濠州盱眙军自不必说,楚州高邮军离得太远,就算想调也不及赶到。还余下一个真州,那处共有步军二千余,水军一千八百,贤弟认为这点兵马,能帮到你父亲么?”

    李庭芝见汪麟欲说话,先制止了他,然后慢慢把自己的处境讲给他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真州隔江与建康府相望,汪立信就是要求他进驻那里,与建康相互呼应。

    汪麟看着上首的李庭芝,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已是位高权重的一方守臣。两鬓隐隐有白发渗出,所谓能者多劳,大抵便是如此吧,想起自己父亲的满头白发,再难坐住,蓦得站了起来。

    “制帅,某亦知情势艰难,怎奈鞑子势大,建康府兵微将寡,还望制帅三思。不为某父子,只看着东南百姓,盼能伸出援手,不拘多少,只要制帅大旗能插到江岸,便是阖府之幸。”

    一番话说完,汪麟深深一揖,这已经他今天朝李庭芝行的第三个礼了,李庭芝闻言,也有些动容。站起身来,将汪麟扶起,原本还有些轻视这个衙内的心思,也收了起来。

    “这样,某先行文淮西夏贵处,不求他领兵来援,只要他兵出庐州直趋和州,便能与某呈东西掎角之势。某所部明日便开拔,贤弟随某一起前往**,到时直接送你过江。”

    汪麟感激地点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李庭芝能做到最好的了,夏贵如何已经不是他人能掌握的,李庭芝不过是尽尽人事,心存万一之望罢了。

    建康府制司衙门内,病势已经有所减轻的汪立信正在和孟之缙下棋,原本这是胡三省的活,自从胡三省被刘禹抓了壮丁去管府库之后,汪立信便把无所事事的孟之缙找了来陪自己。

    孟之缙棋力一般,加之有些心情不定,不到片刻便落了下风,正当他苦苦思索应对之法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个亲兵匆匆而来,至二人身前,抱拳行礼。

    “禀招讨,有信使自临安府来,目下就在门外,可要召进来?”汪立信闻言对孟之缙对视一眼,心中一动,应该是自己的保奏有了回文。

    拿来来人递过来的一沓文书,除了吏部回文之外,还有自家夫人的家书,以及朝廷最新的邸报。汪立信放下回文和家书,先打开了邸报,翻开便是一怔。

    报上所登的是知枢密院事陈宜中的奏章,上面历数贾似道威福肆行,畏敌怯战,丧师辱国,更丢失沿江数个州府的罪状。直接要当朝的谢太后撤职查办,以究其罪,翻过来则看到了谢太后的批语。

    “似道勤劳三朝,岂宜以一旦罪,失遇大臣之礼?”汪立信摇摇头,陈宜中终于下手了,谢太后虽然不同意,但也拖不了多久,虽然旨意上有问各守臣意见,但倒贾之势已经成必然。

    “之缙,便劳烦你跑一趟吧,把这个给子青送去。”汪立信将吏部回文递给孟之缙,有了这个,刘禹的这个权知建康府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孟之缙领命出府之后,汪立信拿着家书和邸报进了自己的书房,略看了看家书,无非又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想起相濡以沫五十余年的老妻,不禁心生感慨。

    再度拿起那张邸报,陈宜中的文章不长,言辞却颇为激烈,直有不把贾似道拉下马不罢休之势。汪立信思忖思久,终是铺开了纸张,慢慢地将墨化开,边摇边斟酌着用词。待墨成形,提起笔蘸了蘸,便向纸上写去。

    “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江淮招讨使臣汪立信伏乞太皇太后,国朝定鼎三百余年......”

第四十八章 利比里亚分公司

    孟之缙在刘禹的临时办公地点那里却扑了一个空,值守的军士告诉他,太守要去城外巡查,这几天都不会再回来。孟之缙看着院内忙忙碌碌的身影,苦笑着暗叹,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做事,就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

    刘禹却不在城外,他已经通过传送门回到了后世。这次的事情有点多,真有千头万绪的感觉,从来没有想过,管理一个城市会这么麻烦。好在他舍得放权,大部分民政事务都扔给了袁洪,军队也有金明姜才刘师勇等人带着,使得他可以将大部分精力放到即将到来的战事准备上。

    胖子要举行婚礼了,这事其实已经拖了快一个月,这次回来,正好能赶上一块办了。在如家快捷酒店和公司的三人会合之后,一行人退了房间坐车便前往机场。

    于仲明的设计已经出了样机,刘禹没时间去实地看,于仲明就做了一个视频,在候机的空隙放给他看。刘禹看着视频里面这个外形像极了民兵所操作的那种高射炮的怪物,直呼真tm是天才的设计。

    整台投石器全由高强度硬质合金钢做支架,悬臂则是用进口弹簧钢制成,尾部装了一个抛勺,有意思的是这个是可以更换的,以便能装下更大的抛射物。

    动力来自于中部的液压式弹射器,旁边的两个转轮式摇臂可以将悬臂降下来,将弹射器中的弹簧压紧,当松开板手之后,巨大的弹力就会将抛物以各种角度抛出。而最有创意的设计是整个机器架在四个重型卡车轮子驱动的底盘上,这使得几个壮汉就能推动它,还能用牛马等畜力来拉着走。

    “这是野外实测的效果,最大投射距离来说,如果是五十斤的重物能打到八百米以外,操作的话最少只需要五个人,基本上达到了你上次所提的要求。”于仲明在一旁为他解释道。

    刘禹非常满意,他自己只是一个门外汉,但也看得出这东西有多好用,建康城里有很多种投石器,最大的七梢投石器要二百多个人拉动强索,投射一次要很长时间,刘禹看了一次就没了兴趣。

    这个东西绝对是秒杀一切的黑科技,他想的可不是投石头,建康府军器监有自己的火药作坊,虽然做出来的东西像是后世烟花用的粗火药,但刘禹来了那就不一样了,他准备给元人放一个大烟花,不然怎么对得起穿越者的身份。

    东西是不错,价钱也很可观,每台报价就达到了五万块,二百台就要一千万。刘禹一边倒吸着气一边拍着于仲明的肩膀,当场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为了胜利,只能豁出去了。

    公司的帐上已经不到一千万了,装修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开支用了一些,刘禹这次回帝都,除了参加朋友的婚礼,还有就是要处理掉地下室里的黄金。他都怀疑过了两个多月了,会不会给人偷了啊。

    赵大姐是公司请来的会计,名片上则印着“海盛国际贸易公司财务总监”。她今年才不过五十五岁,自从国营公司退休之后,便一直想着找个工作,儿子在外国读书,每年的学费就是个天文数字,离婚丈夫给的那点赡养费根本不够。

    同时来机场接机的还有陈述,她是这个公司名义上的人力资源总监,今天开的车是租来的一辆商务车。两个女人站一块聊得很嗨,从服装化妆品到情感婚姻,直到刘禹他们所坐的飞机落地才意犹未尽地停嘴。

    “陈述,让我看看,果然要结婚的女人最漂亮,嗯,保养得不错,有点新娘子的意思。”快三个月没见了,刘禹笑着调侃道。

    陈述才不管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拉着苏微就和赵大姐先走了出去。原来她定了让苏微当她的伴娘,几个女人要去做美容,一行人进了商务车,刘禹这才第一次和自己的财务总监见了面。

    除了他们几个,公司还有一个出纳和一个文员没来机场,她们都在总部上班,加上她们两个,这就是刘禹公司的整个草台班子。车子直接开到了cbd公司总部楼下,接上了两人一块去酒店接风,看着济济一堂的众人,刘禹有些感慨,这是自己的事业啊。

    胖子的婚期定在三天后,公司干脆放了假,其他人都去帮忙,刘禹却得去做自己的事情。第二天,他就去了帝都大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等待着要见的人。

    巴克斯??马修斯是帝都大学一名刚刚毕业的留学生,他是利比里亚人,由于自己的国家正陷于内战之中,他不准备回国,而是想在帝都找个工作。留学五年,巴克斯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加上原本精通的英语,这让他很有希望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然而不论是投出去的简历还是网上的招聘信息,回馈回来的消息都不算太好。跨国大公司并不需要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一般的公司又无法满足他的薪水要求,这让他有些沮丧。

    昨天晚上,突然接到了一个自称是外贸公司ceo的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说对他有兴趣,需要面谈,于是便约在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咖啡厅。

    从留学生公寓到那家咖啡厅不算多远,巴克斯很快就到了门口,推门进去,咖啡厅没有多少客人。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一个华夏人看着他微笑着,巴克斯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是巴克斯??马修斯先生吗,你好,我叫刘禹,是昨天晚上约好的。”刘禹站起身,朝着迎面走来的黑人伸出了手。

    “喔,你好,刘先生,你可以叫我巴克斯。”两人握了握手,就分别坐下。巴克斯招手叫人送来了一杯咖啡,

    刘禹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典型的非洲黑人,不同于欧美的那些混血型。这种黑色纯得会发亮,头发短而弯曲,身材不高,手臂有些长。

    “巴克斯,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刘禹,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简历,你在找工作是吗?”刘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玩艺是陈述整出来的。

    “是的,我希望在华夏工作,我的普通话和英语都非常流利,你的公司是做对外贸易吗?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巴克斯看了一下名片上的公司名称,完全没有听说过。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么?”刘禹抿了口自己的咖啡,很苦的那种,他一向不喜欢加糖。

    “请问。”巴克斯耸了耸肩。

    “你为什么不想回国去工作呢,当然我知道你的国家正在发生战争,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可以说我怕死,也可以说我贪图享乐,没问题,我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可我不在乎,那个该死的地方没什么可让我留恋的。华夏很好,我在这里呆了五年了,我喜欢上了它。”巴克斯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在乎,在说到那个地方时,明显犹豫了一下。

    “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的公司做的是对外贸易,主要对象是非洲。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需要你回到你的祖国,你愿意吗?”刘禹有点失望,这样的人能不能为他所用呢。

    “你想去利比里亚做生意,喔,该死,那个鬼地方正在打仗,你是想贩卖军火吗?”巴克斯愤愤地说道,其实他最羡慕的是华夏国内的和平环境,走在街上不用担心被飞来的子弹打死。

    “不,不,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木材,矿产,粮食,什么都行,我知道那里在打仗,人们不需要吃饭穿衣了吗?”刘禹不是不想卖军火,而是他现在没有路子。

    “对不起,刘禹先生,我想你可能找错人了,我对回国没有任何兴趣,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再见!”巴克斯连点的咖啡都没上来,就等不及地要走了,他还想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不想再浪费时间。

    巴克斯走得很快,就在马上就要出门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百万,年薪一百万,巴克斯,你都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第四十九章 第一笔外贸订单

    由香格里拉酒店管理集团管理的帝都华夏大饭店是一家豪华五星级酒店,位于国贸商圈cbd中心,离刘禹的公司总部很近,胖子的婚礼就订在了这里的多功能厅内。

    刘禹今天是伴郎,一身婚庆公司租来的礼服穿在身上让他感觉很是别扭,不过看看陈述边上的苏微穿着一身白色露肩长裙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反正也不过就是一会儿,忍忍就过去了。

    “我发现选你当伴郎真是个错误,显得我更胖了,唉。”听着胖子的话,刘禹也有些得意,他今天特意刮了面,一头过肩长发也做了一个造型,显得很有艺术气质。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了,你看看你,比人家苏微的头发还要长。”陈述也在一旁打趣他,今天的她被打扮得很漂亮,原本脸上的几粒雀斑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形象显得很温婉,完全看不出以前的那个女强人样。

    听到陈述的话,刘禹转头看了看边上的苏微,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很漂亮。平时工作时没注意,打扮起来很养眼,不怎么惊艳,但是相当耐看,不知不觉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苏微和他的眼神一对,不由得低下了头。

    感觉到女孩不好意思了,刘禹才转开目光,他也暗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么多事情要做,还有空想着女人。等了一会,随着婚礼进行曲的熟悉旋律响起,几个人忙端正表情,准备进场。

    整个婚礼过程在刘禹看来显得做作而无趣,他很想不通,花了这么多钱,倒底享受到了什么?仪式过后,便是在酒店中餐厅举行的婚宴,作为伴郎,刘禹还得帮胖子挡酒,他的酒量并不算大,尽管是渗了水的那种,喝下去不少也感觉头晕脑涨。

    他已经记不起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只是朦朦胧胧觉得有人把自己搀进来,还帮他脱了外衣,那张脸却怎么也记不清了,似乎是晚霞?怎么可能,刘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苏微正在酒店的房间里洗澡,她今天也喝了不少,但这并不是脸红的唯一原因。那个男人,竟然醉得抱着她哭了,还好没什么进一步动作,他嘴里喊的名字是什么?晚霞,会是个女孩吗。苏微看着被雾气蒸得若隐若现的玻璃镜,不由得有些发呆。

    本来刘禹准备让胖子放七天假陪陈述玩一趟当是渡蜜月了,可陈述却说,如果玩不尽兴还不如不去,于是,这个蜜月假期就只好推迟了。

    巴克斯??马修斯已经回国去筹办那边的分公司,对刘禹来说,他们与其说是雇佣关系还不如说是合作。巴克斯是利比里亚国内一个部落酋长的儿子,当然那个酋长并不只他一个儿子,他成为下一任酋长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巴克斯在部落内还是有些人脉的,这使得他去组建分公司有了天然的优势,刘禹并不需要投入多少钱,他只要在进行交易的时候投入货款就行了,这种合作也能让双方的风险都降到可控的地步。

    除了一百万华夏币的的年薪,刘禹还答应巴克斯每年都能得到一定的分公司股份,直到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为止。在这样优厚的条件下,巴克斯终于答应了与他合作,并根据他的要求,第二天就飞回了利比里亚。

    在等待巴克斯消息的日子里,刘禹也没有闲着,白天他要去学开挖掘机,那是一处还没开工的工地,刘禹花了点钱就找到了一个老师傅教他。到了晚上,则要和苏微一起编一本战地救护手册。

    这是为了即将开始的战争,刘禹没办法搬一家医院过去,就算有设备,也没有专业医护人员来用。只好弄一些简单的东西,清创缝合术就是其中之一,古代战争,外伤和感染是最常见的病征,他希望能尽量降低死亡率。

    他俩把这些步骤用最容易懂的语言写成小册子,当然还得弄成竖排的繁体,配上详细的彩色插图,这些工作都交给了苏微。刚刚新婚的胖子带着于仲明回了金陵,他们也有各自的任务,于仲明将会给机械厂下订单,胖子也将联系运输工具。

    在金钱的推动下,巴克斯在利比里亚国内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根据刘禹的建议,他选择了罗伯茨港作为分公司的所在地。这个只有不到三千居民的小渔港是利比里亚著名的冲浪圣地,每年都有很多世界各地的冲浪爱好者来这里游玩。

    分公司只用了四天就完成了注册,而它表面上与总公司是不同的两家公司。在办公地点都没有的情况下,一纸大额订单就传真到了帝都的公司总部,大米,药品,工程机械,等等,总额超过千万华夏币。

    而订单上提出的支付方式却既不是国际通用的美元,也不是国内的华夏币,而是黄金。拿着订单,刘禹立刻和负责财务的赵大姐去了拥有黄金进口配额的华夏银行,为这笔交易申请信用证。

    “什么?”听到对方要用一吨黄金作为抵押,银行负责人张大了嘴,这什么交易啊,但是既然是国际客户的要求,银行也就特事特办。双方签订了协议,银行接管了客户运到津市港仓库的黄金,而刘禹则获得了总额三亿华夏币的信用资金。

    当然,这些黄金是刘禹本人用自卸卡车运到津市码头仓库的,当银行工作人员看着这些装在纸箱里的黄金时,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实在是太土.......豪了。

    解决了资金问题,刘禹也不再过多停留,这笔钱能用上一阵子了,下次回来再处理其他的黄金。带着苏微,两人坐飞机飞回了金陵市,一路上,刘禹都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由于处理的问题有点多,刘禹这次停留了整整六天,他现在得回去了,要不异时空那边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这边的总公司和利比里亚那边将会展开正常的贸易,利比里亚盛产红木,还有丰富的铁矿,以及可可等特产,即使没有多少暴利,至少也不会亏损。

    异时空的建康府已经变得让当地的人都不认识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横幅,墙面上还贴着各种各样的标语,这都是刘禹照后世的经验搞的,什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鞑子也是人,根本不可怕”,总之都是些口号。

    “无妨,不要去信那些谣言,刘子青是何等样人,鲁港之时那般凶险都没有走,怎会现在离城而去。”虽然刘禹经常动不动地就消失几天,但这次实在是太久了,久到都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跑了。

    胡三省尽管嘴里说得很肯定,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刘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心里也有些打鼓。金明则在军中严格执行了不传谣不信谣的“二不”原则,凡有发现者,就是军棍侍候。

    终于,谣言传到了汪立信的耳中,听到这些传言,汪立信只淡淡地说了四个字“绝无可能”。就自顾自地走到府外,建康城的变化让他很感兴趣,尽管有很多人离城而去,但是留下来的人都没有战争来临的那种惧怕感,反而好像有些兴奋。

    站在街上看着那些直白的标语,尽管毫无文采可言,但朗朗上口,不识字的人听也能明白。汪立信的眼前是一条很长的横幅,他喃喃自语地念着那行话,心下若有所思,这上面写得是“建康属于百姓家,我等誓死保卫它。”

第五十章 钉子户

    建康城西南角上的大校场内,那日临时搭建的检阅台已经拆除,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驻扎在这里的乡兵正在袁洪的带领下在城外参与拆迁行动,因此显得空荡荡的。

    突然,场中央凭空出现一个人影,在飞快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又快速地消失了。没过多久,一阵轰隆的大声响起,场中再次出现奇异的景象。守门的老卒听到动静,诧异-地走了进来,看着眼前那个郝然大物,立刻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站那做甚,过来,傻了嘛,不认得本官么?”刘禹推开车门从挖掘机上跳了下来,见那老兵愣愣地站那里,连忙大叫一声,真怕这人被吓死。

    老卒使劲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和物,好容易回了魂,却怎么也说不话来。刘禹背个大包从他身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唬得他赶紧作礼不迭。

    “你就守在这里,就说是本官下的令,任何人不得动那事物,违者军法从事。”老卒听到他的话,不住地点头,刘禹也不管他,自顾自走了出去。

    顶着一路上各色行人的惊奇眼光,刘禹走回自己那座临时设置的知府衙门,院门还是忙忙碌碌,一群军士围着那台大功放指指点点,刘禹从后面走过去一看,各种接头都放在一旁,原来他们都不知道要把插头插哪儿。

    “走开走开,让本官来。”刘禹放下大包,推开人群就往里挤。众人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阵大呼小叫,这个说:“机宜回来了!”,那个说:“现在要叫‘太守’,是太守回来了。”

    刘禹摇摇头没理他们,这伙兵痞都是和他经历过鲁港之战的,平时也不怎么拘礼。来到机器前,刘禹将各种插头依次插好,拍了拍话筒,没有反应,左看右看,原来是没有电源,接上蓄电池,打开功放,调音器,分区器等的开关。

    “建康府的百姓们,你们好吗,本官,也就是你们的太守,现在回来了,掌声在哪里,欢呼声呢?”刘禹耍宝似地说了一通,他也不知道系统架设完了没有,不过仅过了一会,府外就响起了欢呼声,接着,各处的声音次第响起来。

    正躺在树荫下小憩的汪立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正待叫人,就见自己的亲兵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嘴里喊着“机宜回来了。”汪立信闻言,失笑了一会,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秦淮河北岸的府学附近,由于学子读书需要安静,所以刘禹没有叫人在这一带安装喇叭,然而,全城范围的喧嚣,这处又怎么能逃得过。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叫喊声,正在上课的府学教谕不由得摇头。

    “奇技淫巧,终非大道,诗云: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尔等记住了,切莫贪图新鲜,误了好时光。”教谕见学子有些分神,不满地用戒尺敲打着书案。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学子们收敛心神,接着刚才的书继续朗读。

    胡三省这些天一直在与袁洪,张士逊忙着城外的迁徙事宜,事务繁多,情况又复杂,搞得他焦头烂额。四五天过去了,仍有许多户人家死活不肯离开,三人都是文官,不愿做那强逼之事,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

    元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最新的情况,马家渡附近已经有鞑子侦骑的踪迹出现,三人都有些焦急,二千多乡兵已经集结到位,袁洪的命令却迟迟下不下去。

    “袁通判,你签发,某来附署,不能再拖了,鞑子一旦到达,他们只会更加悲惨。”胡三省看着嘴角起了火泡的袁洪,毅然说道。

    “是不是等太守回来再做定夺,毕竟事涉千余户。”张士逊并不是怕担事,而是担心处理不好,激起民变,影响整个计划。

    “太守。”袁洪摇摇头,他的人天天守在府衙处,可每天的消息都是还没回来,袁洪不知道刘禹有什么事要去这么久,而且,根本没人知道他倒底去哪了。要不是看到汪立信自信满满地每天到处巡视,他是真担心人已经跑了。

    就在袁洪决心要下令的时候,一骑快马冲进驻地,马上军士挥着手大喊“太守回来了,太守回来了!”。袁洪一愣,紧接着就是一阵放松,再看看另两人,都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听了三人的述说,刘禹也是头疼,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碰上“钉子户”这种问题。看三人神色,都是不想担责,也难怪,宋时似乎不兴这么做,就算是明知会被围城,也不会去搞坚壁清野这一套。

    想到自己带来的挖掘机,天地作证,他可没想过是用来干这个的,原本的打算不过是挖濠沟而已。按照后世的经验,这种**,只需要打击首要就能瓦解其阴谋,来就来吧,反正刘禹也没想过要什么青天的好民声。

    换了一套常服,刘禹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校场,果不其然,随行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东西震撼了。这种鲁省产的轮式重型挖掘机光是轮子就有大半个人身高,长长的前臂上装着带齿的铲斗,能轻松举起上百公斤的土方。

    “太守,你这是......”胡三省认识刘禹久一些,知道他时不时地就能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这事物太大了,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铁滑车,如何,这可不是什么怪物,人力操纵方能走动。”说完,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驾驶室还有一个位子,只有通判袁洪的胆子稍大一些,被刘禹一把拉了进去。

    车身上的铭牌早已被他撬了下来,油漆也重新喷过了,两边车门各喷上了一个“宋”字,看上去就像大宋所产一般。发动车子,刘禹开着挖掘机慢慢地上了城中街道,三人带来的乡兵在两边维持着秩序,不一会儿,街边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城外附廓之间,原本都是热闹去处,就如临安府丰豫门外的丰乐楼一带,平日里直到戌时之末亥时之初,仍是灯光如炽,人流攒动。如今的情景却有些凄凉,宽阔的街道上不断有扶老携幼的百姓穿镇而过,还未迁走的商家也不再高声招揽客人。

    虽然不如丰乐楼那般有名,临江阁也是这一带数得上的酒楼,阁下周边还有几处瓦子。若是平日,早就有大批城里的游客前来耍子,可看着一楼空空如也的劲儿,立于二楼的左东家就是一阵烦燥不已。

    “胡闹,简直胡闹,从来就只有保境安民,哪有似这般,敌未至而先扰民,某要去信临安府,却不知政事堂诸公,管是不管!”左东家不过四十许人,身材矮胖,一摄细小的胡须气得直抖。

    一旁站着的酒楼掌柜和几个伙计俱都低头不语,心里却多有腹诽,这建康城里谁不知道左东家与那被砍下头颅挂在城头的黄员外是姻亲。传说那黄员外干的是卖城求荣的勾当,私下里众人都是痛骂不已。

    左东家叫了一阵,见无人回应,自己也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盏,见盏中只余几片干叶,恨恨地顿在桌面上。掌柜见了,忙向一个伙计打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地去拿茶壶添水。

    “东家,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太守令我等迁进城内,袁通判的手下已经来过多次了,倒底要如何行事,快些拿出个章程啊。”掌柜的也没有办法,东家不出面,自己却躲不过。

    “什么章程,就是这般,都稳住,左近多少户人家,某却不信了,他们敢动手?我家大郎可是新科进士,大宋优容仕子,这是祖宗法度!”原本新君初立,都是要加科的,可现下这情形,朝廷也无人去提这一茬,因此左东家所说的新科,其实是去年的咸淳十年科,这也是整个大宋朝最后的一科。

    掌柜的一阵苦笑,左东家说的大抵是没错,可如今是什么世道,多少正经出身的州府官员都弃官而去,你一个新登科还未授官的仕子又算得什么。新任太守的强势前些日子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说杀就杀,法度,这建康城里难道太守的话不是法度?

    话到这地步,两人都沉默了,左东家心里何尝不打鼓。可是这些产业都是府内的主要经济来源,经营了多少年,如此这般轻易毁去,他实是有些不甘心,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得阁外一个大声响起。

    “楼中之人听着,某等奉招讨钧令,清理城廓,你等速速离开。以一柱香为限,过时再不出来,倘有死伤,须你等自负。”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见阁外再无动静,左东家等人都忐忑不安地站着。没让他们等多久,突然一声轰隆的响声传来,随即整个楼身就是一阵摇晃,有如地动似的,众人俱都站不住,跌作一堆。

    “别动手,别动手,某等这就出来!”掌柜拼命地大声叫唤,如同杀猪一般。

第五十一章 血铸名城

    建康城西隅离城数里之处,有一山,高百余呎,方圆百余里,因山上盛产河光石,故得名石头山,又名为石首山。山上西麓,可以看到城墙逶迤雄峙,石崖耸立,这就是依山而筑的石头城。

    东汉建安十六年,吴主孙权迁至秣陵,第二年,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筑城,取名石头。唐代以后江水日渐西移,自武德八年始,石头城便开始废弃,到了如今城中已经成为寺庙聚集之处。

    传闻,诸葛亮途经秣陵县时,特地骑马到石头山观察山川形势。他看到以钟山为首的群山,像苍龙一般蜿蜒蟠伏于东南,而以石头山为终点的西部诸山,又像猛虎似地雄踞在大江之滨,于是发出了“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赞叹。

    刘禹站在城头,双手按着城墙上端的垛堞,从这里望过去,大江白练一般东去,沿岸码头上已经没有多少船只停靠,水路直入城内的商船这几天也寥寥无几,大战来临的气氛愈来愈浓烈。

    “千寻铁锁沉江底啊。”不知道怎么得,心头就涌现出这么一句来,全诗是怎么样的他已经忘了,反而是太祖那首“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记得很熟,不过,却不好呤出来。

    “一片降幡出石头,太守好兴致啊,在此怀古。”用不着回头,刘禹也知道这是胡三省的声音,他今天到这里来也是临时起意,只不过想站到高处看一看马上就将成为战场的模样。

    胡三省是来找他签字的,城头没有地方,两人便到了中间的城楼处,看着胡三省从怀里掏出一堆笔墨,刘禹就想着要不要搞一批钢笔之类的过来。

    “那左家人找过你了么,如何说的?”左东家那日着实吓得不轻,刘禹也没想要他的命,不过关几日还是有必要的,此举以后,整个拆迁立刻顺利起来,除了一部分去别处投靠亲友之外,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进城。

    “还能如何,左不过求太守宽恕,说那东家如何如何体弱,禁不得牢狱云云。”胡三省对那日的过程也颇为惊叹,刘禹开着那个“铁滑车”不过举起前臂动了动,看似坚固的二层楼就摇晃了起来。

    “算了,叫他们家出点钱米,就定五千斛吧,收到钱米,将那人领回去便是。”左家出了新科进士,算得上是官宦人家,刘禹也无法太过为难,只能是小惩大戒了。

    胡三省点点头,他这几日也被左家人烦得不行,如此处理了也好。签完字,正待要走,刘禹却一把拉住了他,已近饭点,叫亲兵安排了一桌酒席,就在这城楼之上摆开。

    三月的天,已经有些微热,推开窗户,江风徐来,别有一番惬意。待酒席摆好,刘禹亲自给胡三省倒满了一杯,这些天来,他几乎就是个甩手掌柜,不是实在处理不了的问题,根本都不去管。

    “身之,事务繁重,刘某就不说这个谢字了,还请满饮此杯。”刘禹伸手端起自己的那杯,敬向胡三省。

    胡三省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见他如此说,也只好端起杯子,两人遥遥一碰,都是一饮而尽。不等刘禹动手,胡三省一把抢过酒壶,给他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身之,不瞒你,元人已近,刻日就会围城,趁着现在还能走,不如离城吧。”刘禹这话并不是试探,胡三省本就是他硬拉来的,文人不同武官,他没有强留的打算。

    “子青,某称你一声‘太守’,并不是恭维。说到这建康城,某三年前就在此为官了,虽说家眷并未接来,但也自认为有一份职责。子青啊,鲁港相交之时,在你心中,胡某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么?”

    “身之兄,你怎会这么想,没有你的相助,某连守这城的信心都没有。兄之大才,不在这战场上,某说这话绝无相激之意。”刘禹很怕与文人打交道,总是有些辞不达意,让人瞎想。

    “身之,你熟知通鉴,当晓得这城一旦被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以鞑子的残暴,只要破城,阖城老幼,必无幸理,兄是不惧,家人要如何办?”

    “子青原是好意,某心领了,三日前,某就修书一封送回了家。胡某自负一介文人,上阵杀敌办不到,些许小事还是做得的。前日与招讨闲话,方知子青这太守是‘抢’来的,某有些好奇,你怎肯定能守得住这建康城?”

    刘禹听着他的话,饮了口杯中的酒,慢慢地抿着体会那股冲劲,想着要怎么回答。他这官的确是抢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什么大义,只是需要这么一个擎天之功罢了。

    “这建康城,从孙权筑那石头城算起,晋、宋、齐、梁、陈,六朝古都了吧。至我大宋朝南渡,也冠上了‘留都’的名号,可是呢,遇敌来攻,无不都是‘一片降幡出石头’。”

    “城不高乎?池不深乎?可这等情形,当得起‘虎踞龙蟠’这四个字么。”刘禹边说边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蓦得站起身,转身走到窗前,望着江上的景色,脸上被风吹着,渐渐地烧起来。

    “这是某的建康!在某心中,何谓名城,不历铁血,称得上名城么?某确有私心,欲以此城,成就某的功名,而此城也必将名垂青史。若是不幸落败,某在此立誓,必将以某之血,染红这城墙!”

    看着眼前这人挥着手在那慷慨陈辞,胡三省惊呆了,他没想到刘禹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毫不掩饰地**裸地就这么说了。胡三省放下著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放眼处,天高云低,飞鸟徘徊,正是际会之时。

    淮南西路治所位于庐州的合肥县,新鲜出庐的开府仪同三司、淮西制置使夏贵正在自己的府中大宴,庆祝自己得到新的加官。他今年已经78岁高龄,仍是吃得肉上得马,龙精虎猛,部下都谄媚地称为“廉颇在世”。

    “格老子的,某读书少你们休得哄某,这廉颇是何许人,尔等是咒老夫么。”夏贵喝了一杯酒,将手中的肉骨头就扔了出去,砸在那部下身上,堂上就是一阵哄笑。

    “使相,那李庭芝的文书不理也就罢了,太后亲笔的诏令,也欲束之高阁么。”一个幕僚端着酒杯,在他身边说道。

    “老夫就知道这官帽不是好戴的,要某领兵入卫京师,且不说道路已被元人阻截,便是真的去了,又济得甚事,那些兵卒还敢一战么。”夏贵摇摇那棵硕大的脑袋,打了一辈子仗了,年纪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去知晓那谕使,老夫自铜陵回师,就旧创复发不能理事了,所部也尽皆逃遁,非不为实不能也。”夏贵拽了句文,就把幕僚打发出去,这些烦心事是他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这个大宋朝已历320年,还能剩下多少日子,他烦躁地挥了挥手。

    莫名地,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战死在鄂州的儿子夏松,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虽不是嫡出,却爱若珍宝。从小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没想到就此一战而没。

    当时看到那张尚算年轻的脸庞再也无法对自己笑了,夏贵整个人都快崩溃。去他娘的,什么大宋什么鞑子,老子通通都不管了,夏贵忽地仰天大笑,一双老目中浊泪渗出,顺着脸庞缓缓滑下。

第五十二章 文天祥

    建康府沿江最边缘的马家渡镇已经空无一人,就连牲畜也只余下了到处乱窜的野猫,伯颜驻马看着眼前死寂一般的景象,不由得微微皱眉。南征以来,就算如鄂州那般有过血战的地方,也不似眼前所见跑得这么干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官府有组织的行为。

    “启禀大帅,前部侦骑传来消息,从此处一直前出至江宁镇,都是这般,就连附近乡野,也没了人烟,那些南蛮将还未上秧的田地都弃了。”听到来骑的禀报,伯颜更是沉吟不语,挥挥手,当先一骑便进了镇。

    这个空镇子还是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很多墙面上都用石灰刷着标语。伯颜缓步前行,边走边看,有时候还停下来仔细想想,这些标语颇不与汉人那些拗口的文章相同,显得十分浅显易懂。

    “一寸山河一寸血!”伯颜念着这句话拈须微笑,似乎很是欣赏。就这么一路过去,直到一处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房前,那雪白的墙壁上刷着一行血红的大字,伯颜抬眼望去,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而且愈来愈夸张,直似要从马上跌下来。

    跟在一旁的万户忙古歹见自家主帅这般情形,好奇地催马过去,他不是很认得汉字,招手叫来边上一个宋人降臣。那降臣看了一眼,脸色突变,吱吱吾吾地就是不肯说,忙古歹扬起鞭子就欲打去,伯颜停住笑用眼神瞪了他一眼。

    “恩,不错,那建康城,某现在有些期待了,儿郎们,打起精神,随某走!”伯颜大喝一声,扬鞭催马,当先而去。吕文焕经过的时候转头略撇了一眼,脸上也有些讪讪之色,那上面赫然写着“伯颜老贼,建康城下便是尔葬身之处,尔备好棺木了么?”

    与建康府一江之隔的淮南东路真州,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正带领他的七千淮兵劲卒进入**县。汪麟骑着马跟在中军,就他在军中所见,这部淮兵确是比他们从临安府所带来的禁军要强,真不愧是戍边之军。

    从**县到江边的瓜步,不过一日之程,李庭芝的信使已经遍出全州,将各处兵马都汇集到那里。还要征集钱粮,筹措军械,还好兵马不多,否则他也无能为力。

    去往淮西夏贵处的使者已经回来了,李庭芝都不用看那封明显是别人代笔的书信,就知道此行无功而返。虽然早有预感,心头仍是有些沉重,抬起头望云而叹,自己力量太小,扛不起大宋的天。

    江南西路的赣州位于赣水,虔化水,桃水,章水,孤山水等五水汇聚之地,原名“虔州”。绍兴二十三年,校书郎董德元以“虔”字为虎头,虔州号“虎头城”,非佳名,奏请改名,诏改虔州为赣州,取章、贡二水合流之义。

    州治所在的赣县四周有武夷山、雩山、诸广山及南岭的九连山、大庾岭等,众多的山脉及其余脉,向中部及北部逶迤伸展,形成周高中低、南高北低地势。县城便筑于山水之间,虽不十分高大,却也有另一番雄壮。

    此刻,城楼之上,一人凭栏而望,此人生得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正是此州太守,以保佑四年状元身份出知赣州的文天祥,而他的表情却十分凝重,一对秀眉紧紧憷着,手里攥着一封文书。

    “陈继周走了多久,理应回来了吧?”文天祥望了片刻,收回目光,向一旁的亲兵问道。

    “回禀太守,溪峒蛮一带,山路崎岖,颇不好走,晚了些也是应当。倒是方先生已从吉州返回,闻得太守在此,正急急前来。”亲兵知他心意,方才一直不曾打扰。

    文天祥闻言点点头,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城楼下走上来一人,满脸风尘,显是一路紧赶,都未来得及洗涮。

    “辛苦方先生了,来,进里间说话。”这人正是他派去吉州调兵的方兴,眼见来人如此情状,尽管心中有些焦急,也不好当头就问。

    方兴拱手谢过,进得里间,先拿过一个大壶,也不倒出,直接对着壶嘴就是一阵猛灌,实在是渴极了。文天祥静坐一旁也不催他,等他歇息了一会,方才开口道。

    “吉州那里如何说,能出多少兵马?”文天祥因为响应了朝廷的勤王诏令,已经被加官至江南西路提刑安抚使,方兴此行,便是带了他的钧令前去紧邻的吉州调兵。

    “不多,全州仅有二千余人马,某走之前,兵马已经开拔,不日即到。州里还需做些准备,粮草营帐还有军资。”方兴摇摇头,吉州不是上州,这已经是能凑出的最大兵力了。

    “有便好,陈继周那处还能再招一些,如此便有万余人了。时间紧迫,临安路远,待他转回,我们就要出发。”文天祥并未因为兵少而失望,在他看来,每路每州都出一些,怎么也能组成一支大军。

    方兴看着自家太守,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咽了下去。文天祥窥他神色,便知道其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顾忌,有话直说。

    “太守,如今鞑子大军兵分三路,鼓道而行,京湖,沿江诸州府均望风而下。君今欲以一万余乌合之众赴之,不异于驱群羊而搏猛虎。某知道劝也无用,然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方兴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话说得也不重。文天祥听到他的这番话语,站起身来,自己的这位好友他如何不明白,也不过是一心为了自己好罢了。

    “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

    方兴听完,知道再劝也是无益,不再多言,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文天祥怎么想也不明白,大宋厚待仕人,鼓励工商,劝农赈灾。如今国家有难了,抵抗者寥寥无几,望风而降者却多如牛毛。

    建康府制司衙门内,刘禹也在和汪立信商议朝廷这道勤王诏令,此令是一早六百里加急递送而来的,铺兵身上更是持着金牌。刘禹的手上就在把玩着这块传说中召回过岳元帅的“金牌”,可惜的是根本不是什么金子做的,木头牌子上刷了遍金漆而已。

    “招讨,贾相公真的倒了么?”玩了一会那牌子,感觉到有些无趣,刘禹才将它放到桌上,先翻了翻随之送来的朝廷最新的邸报。

    “嗯,已经下旨了,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发往循州安置。”汪立信有些唏嘘,不久前还是权势滔天,统领大军的一国平章,不过一纸诏书,就几乎成为庶人。

    刘禹心里想的却是,这完全没有一个权相的像啊,连个抵抗之力都没有。执政那么多年都白干了,门生呢,故吏呢,就这么轻易倒下了。

    “押运的人可是叫郑虎臣,会稽的县尉?”如果历史不改变,此人会在中途要了贾似道的命,当然刘禹没什么心情跑去救他。

    “上面没说,你怎地知道,那人莫非与你有旧?”汪立信奇怪地看着他。

    “传言,传言,某怎么会认识他。朝廷这诏令要如何回复,建康府兵马虽还有些,但现在守城尚且不足,如何还能入卫临安。”刘禹赶紧岔开话题,他只是想证实一下是不是如史书所言而已。

    “无妨,入卫之事,待战事结束再行也不迟,子青你若守住了这建康城,于京师帮助会更大。”不得不说,汪立信还是有些战略眼光的。

    刘禹点点头,整个建康城,能战的禁军不过才三万余人,加上乡兵和即行招募的义勇,也才三万五千不到。鞑子此来,最少也接近十万,之前的还觉得信心满满,到此时不禁心里有些打鼓,要想守住这城,还需多动脑筋。

第五十三章 萝卜

    江宁镇西边的一块开阔地上,每隔几十步便摆放着一个草人,百步之外,一队骑兵排成直队,当先的伙长是个老卒,长枪横放在鞍上等候着前方的命令。

    “看清楚了,双手握紧,全凭腰力,脚上踩实即可,无须太过用力。若是感觉不妥,弃枪抓住笼头,莫要急躁,摔下来可不是耍的。”见前方小旗摆动,伙长细细嘱咐后面略有些紧张的手下。

    伙长双脚一夹马腹,缓缓催动,胯下的马儿开始前行,既而慢跑,速度越来越快,几息之间就接近了第一个草人。伙长的左手已经抬起,枪头微向前斜指,蓦得右手一动,枪尖已经刺进草人的身上,闪电般地抽出,马儿已经靠近了下一个草人。

    “老狗子这厮,越发纯熟了,十中六,某看可当得一个队正。”说话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大汉,在他身旁,姜才沉吟不语。麾下这伙人,能做到纯以双脚控马的委实不多,可若不如此,勉强只能算得上能骑马的步军,这如何使得。

    “都统你也是太心急,这些军士,才骑上马几天,你可不能都当作宁哥儿来看,某看再有几日,也勉强看得了。”宁哥儿便是他的长子姜宁,目下领着一都骑兵在方圆十里之外警戒。

    姜才仍然没有回答他,时间已经不容许再过几日了,他知道刘禹对他的这支小小的骑军抱有厚望,军械马匹,要什么给什么,每日吃食也是最好的。虽说老卒的话有道理,可鞑子是不会和你讲这些道理的。

    “传令下去,所有的骑军,今日没有通过测试的,晚上都须与自己所乘战马同睡,不愿意的,领十军棍自己滚蛋。”姜才叫过一个亲兵,吩咐他传令下去,听到的军士有些想笑,但看看自家都统的脸却又不敢。

    “老施,今日侦骑还未有回报吧,姜宁也是,多半又是前出过深与鞑子缠上了,若有损伤,看某如何收拾他。”

    这位名为施忠的大汉是姜才麾下的一个都头,也是他的亲信之人,闲时都是熟不拘礼的老兄弟。施忠摇摇头,他知道姜才的话虽有些狠,更多的却是担心,年青人都有些气盛,遇敌之时头脑容易不冷静。

    “咦,那不是宁哥儿么。”施忠指着远处叫道,姜才顺着看去,几骑正飞奔而来,当先的一员小将浓眉大眼,正是自己的儿子。

    姜宁的样子一看就是经过了缠斗,脸上身上都沾着血迹,后面的几人也都是如此。姜才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们接近,想听听他们的说辞。

    “禀大人,鞑子大部已经过了马家渡,前锋离江宁镇不过五里了,适才遇上了鞑子一个小队,看情形,后面人数不会少于三千。”姜宁远远地就甩蹬下了马,急步走过来抱拳说道。

    这个大人并不是官称,而是对父亲的尊称。

    “军伍之中没有什么大人,你等交手了么,损伤如何?”姜才先是吩咐了一个亲兵去传令各队停止训练马上集结,然后才板起脸问姜宁。

    “禀报都统,我等从千里镜中远远地就看到了鞑子的身影,后在一处山林处设伏,先以弓弩射之,继之以冲击。五名鞑子全部授首,缴获完好战马两匹,我等伤一人,无人阵亡。”

    姜宁十分了解自己父亲的严厉,当年有一次自己回营报告消息,被父亲误解以为自己临阵脱逃,差点当场就行了军法。

    “下次记得,侦骑的作用不是厮杀,探得消息,即刻以传音器发回,太守与你等那物,不是耍的。”听得并无损失人手,姜才的脸色略松了松,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朝着大队人马的集结地走去。姜宁与施忠互相打了一个眼色,赶紧跟上去。

    “那雉姐儿真是好箭法,五名鞑子,她一人就射杀了两个,端得是百步穿扬。”姜宁知道这已经是父亲最大程度的赞赏了,兴奋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什么!胡闹。”姜才吃了一惊,他知道金雉奴这几天都跟着自己的骑军在训练,可没想到居然胆大到这地步,探子的伤亡比通常是一军之中最高的,真有个万一,他要如何向刘禹交待。

    好说歹说才以回城通报军情的名义支走了金雉奴,姜才领着全军撤向板桥镇,那里已经是建康城外最后的一个镇子了,过了板桥,就将进入建康城的外围。

    而此时,建康城北的临时府衙内,刘禹正以惊异的表情听取着属下的汇报,这些人都是他派去打听市面上行情的,以便能对物价水平有个基本的了解。

    “禀太守,确是如此,如今市面上几乎看不到萝卜的影子,就连菘菜都是以往的窖藏,卖价足足涨了一倍有余呢。”这人连比带划,语气夸张地说道。

    “如今才开春,如何会有萝卜上市,这城中百姓都喜食此物?”刘禹一副“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虽然没种过,可萝卜是秋季作物还是知道的。

    “太守,本城百姓确实历来都喜食这萝卜,往日供应本城的铜陵县如今已经落入鞑子之手,再想吃到,怕是不易了。不瞒太守,某自己就极嗜此物,以往每季都要买来千斤贮藏于窖中。”

    一旁的袁洪见刘禹有些懵懂,开口说道,言语之间,似乎还咽了口唾沫,显是所言不虚。刘禹没有想到丁家洲还有这么个典故,陡经兵灾,人都说不定逃光了,哪还有萝卜。

    听到两人的话,刘禹恍然大悟,原来一个人除了吃米饭,还得要吃肉,吃果蔬,这才是切切实实的民生。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头疼,运萝卜不知道能不能过传送门,这叫什么事啊。

    “袁通判,你即刻令乡兵封锁大校场,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踏入场中。萝卜之事,便交与本官吧,另在校场之外,准备大车,到时听本官号令。”

    胖子租来的卡车一次能运五吨左右,刘禹准备豁出去了,跑个20趟,先弄一百吨来再说。不能说你前脚才调动起百姓的热情,后脚就没有东西吃了吧,这样人家怎么跟你。

    可是当他回到后世与胖子他们说了之后,于仲明给他出了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主意,令他十分兴奋,而胖子和苏微在一旁却吃惊地张口结舌。

    “刘总请看,这是沃尔沃公司最新的产品,fh16700重型牵引车,他拥有700马力功率和3150牛顿/米的扭矩,装备的d16g16升6缸涡轮增压柴油发动机,配有中冷器,在6*4的配置下,一次可拉三百吨货物。”

    听到于仲明的介绍,看着眼前图片里那个庞然大物,刘禹呵呵地笑了,好东西啊。不过他没有打算买进,这货虽然一台不过两百万元,可能省就省点吧。

    胖子和于仲明负责出去联系租车事宜,苏微和他则去联系货源,三百吨萝卜对于总人口达二十多万的建康城来说,也不算什么,刘禹准备先运一千吨过去。

    金陵蔬菜批发市场位于下关区水关桥附近,是全市最大的果蔬批发市场,刘禹二人赶到的时候,市场内已经人来人往,热烈非凡。

    苏微主动承担了问价的工作,经过一番对比,选定了一家有自己冷库的商家,1.2元一公斤,签订了总数一千吨的供销合同。本来人家要主动送货的,却被刘禹拒绝了,只要求商家尽快调集货源,到时候只需要帮忙上货就行。

    胖子和于仲明就没有这么顺利了,这种车刚刚上市,国内买的人都很少,更别说是金陵本地了。最后在一家经销商那里,于仲明从销售小姐的口中打听到了一家运输公司的车队购买了几辆。

    胖子充份发挥自己的推销才能,死缠烂打加上一个大红包才让一个师傅答应借一晚上。客户的要求让卡车师傅很是奇怪,要求他拉到地方之后就离开一会,过一会再去拉第二趟,看在可观的租车费的面上,师傅也没说什么。

    在送货之前,刘禹自己先带着俩萝卜体验了一把,顺便把停在校场上的挖掘机挪到了别的地方。这种冷冻库里贮藏了几个月的东西果然能够通过传送门,看来以后所有这类东西都得先进冷库才行。

    “根据这张图,找人做出一个沙盘模型,稍大一点,要能够方便地拆开和装上。”临上车时,刘禹将一张建康地形详图交给于仲明,这是他和手下仔细勘察后画下的,建康城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被他记下来,这对于今后的战争有好处。

    看着眼前的铁龙一般的巨物,袁洪已经有些麻木了,他觉得,如果哪天刘禹骑了一条真龙过来,他可能也不会再有感觉,将手一招,一群目瞪口呆的乡兵被叫了上来卸萝卜。

    这些萝卜将会通过官府按照配额进行出售,今后别的事物也将遵循这个原则,围城之后,食物只能按配给制统一供应。

    “交待厨房,今日就吃此物。”汪立信看着特意送来被冻得硬邦邦的萝卜,想起好久没吃过了,转身吩咐了一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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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