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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三章 新意

    “岂有此理!”

    慈元殿中传出一声怒喝,惊得殿里侍候的宫女内侍一个个颤抖不已。谁不知道圣人很少大发雷霆,一旦发作,就是血光之灾,上一回某个内侍都知因为贪污被打了板子,到现在仍是一瘸一拐地。

    站在殿中承受圣人怒火的只有老平章王熵一个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很为谢氏的身体担心,老年人最忌大喜大怒,如果不是必须告知圣人知晓,他是绝对能瞒就瞒的。

    “元人为何突然如此提议?”

    不能怪谢氏生疑,任是谁也会感到奇怪,发了火之后,她一想到这些,就对着王熵问了出来。

    “依老臣等人的分析,应该是和议之时,他有惊人表现,让元人心生顾忌,故而有此提议。”

    王熵也不瞒他,将陈景行之前的那些话和盘托出,谢氏越听越是称奇,没想到此子还是个全能,就连搞外交也有一套,那么......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么说,和议能成,他居功至伟,那你还来见老身做甚?莫非你等已经打算将他推出,不成绝对不成,老身不答应。”

    说不清楚是因此那些功绩还是对他本人的喜爱,谢氏一想到要让他面临险地,就觉得难以接受,朝臣那么多,能让她瞧得顺眼的却没几个,此子恰恰是其中之一。

    甚至于她更想深了一层,莫非是某人看他立功得宠心生妒忌,想要借元人的手除掉他?谢氏越想越觉得有理,一时间就连看王熵也带上了几分怀疑。

    “若非实出无奈,老臣也不想他去,实不相瞒,此前我等几个计议,已经将他定为新复三州主官,就连文书都已经拟好,只等和议一成就发布,可是怎知......”

    “圣人,不管元人有何打算,此人已经关系到和议成败,老臣无能,说服不了元人,就只能来找圣人,为大宋江山计,老臣恳请圣人应允。”

    王熵取下头上的七梁冠,拜伏在地,顿首不已。谢氏看着他的动作,又想想他说的话,真假不知道,可实情的确是如此,只能命人先将他扶起来。

    “能不能想个法子遮掩过去,让那小子称病,得了无法起身的大病,总不能逼着人去了吧。”对于谢氏的突发奇想,王熵站起来后一言不发。

    “这样不行么?那就找个御史参他,然后下狱发配,贬得远远地,成了罪人总去不成了吧。”

    谢氏心里一发狠,想了一个自以为绝佳的主意,谁知道王熵仍是一言不发,他在心里感慨着圣人对那小子的恩宠,连这种不靠谱的想法都出来了,这一刻,他突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拿他去换和议。

    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坚持之前的做法,没有人比大宋江山社稷更重要。如果元人要自己去,那就是死也会上路,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啊,王熵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非是臣等固执,元人有言,除非死了,否则必要他去。老臣觉得,此去也未必一定会出事,元人或许只是想在他身上挽回些颜面吧,毕竟两国已经盟好。”

    “果真无法可想了么?”

    谢氏有些不甘心,元人是有可能不会杀人,可就算如郝经那般一扣十几年也是很可能的,那样的话,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刘禹自己又怎么会答应。

    “臣等但凡有法可想,绝对不会前来叨扰圣人的,臣还是那句话,以刘禹为祈请使,赴元人都城完成和议,伏请圣人恩准。”

    谢氏在脑海中挣扎着,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朝廷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牺牲刘禹去换取一纸和议,至于他还回不回得来,只有天知道。

    想到那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谢氏感到很心痛,这么做,叶家会如何看自己,朝臣会如何看自己,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自己?

    “你下去吧,要如何做,你们自己商议,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吧。”

    无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谢氏只觉得心力交瘁,她无力地摆摆手。得了准信的王熵深深地行了一礼,什么话也没说,就随着内侍退出殿外,在准备走下台阶的时候,一个小女子行色匆匆地对面而过,一身朝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虽然从未见过,王熵还是猜到她应该就是那人的新婚妻子,信国公第十三女。

    帝都大学家属区那栋有些老旧的宿舍楼里,郑灏云背着一个大包慢慢向上走着,这个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知道自己的导师没有午睡的习惯,这时候多半在看书。

    “小郑,快进来。”

    开门的是高铭成的爱人,笑着招呼他,一看她身上系着的围裙,郑灏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他们居然还没吃饭。

    “老高有个会,还要过一会才回来,我先去忙,你在家里等他一下。”

    高师母显得风风火火地,根本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不过这种不把他当外人的热情。让郑灏云觉得很舒服,他解下背包放到客厅的沙发旁边,捋起袖子就跟进了厨房。

    “你怎么进来了......唉,也好,我正忙不过来,帮我把那个洗了。”

    郑灏云“嗯”了一声就去洗菜,这种活他在家也没少干,洗完之后又用刀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案上。高师母看着这堆东西,比自己切得还要好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还会干这个,不错有前途,谈恋爱了吗,现在的女孩子都不会做家务了,要是没有,阿姨哪天给你介绍一个。”

    郑灏云一边干活一边应付着她,这位传说中当年的历史系花现在仍然不怎么显老,反而增添了岁月的成熟感,她的发型很干练,一头齐耳短发没有作任何处理,就像当年他的女朋友那样。

    不过性格上,两人相差很多,后者没有这么开朗,有时候会显得心事重重地,却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不大的厨房里充满了切菜声、油溅声、以及高师母的叽叽喳喳的快嘴,让他仿佛身处家里一般。

    “今天回来晚了,好不容易开完会,隔壁老王非要拉着去喝酒,我就说你已经在做了,你猜他怎么说?”

    一阵钥匙开门的响动,高铭成的声音传了进来,厨房的两个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迎了出去。高师母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郑灏云也跟在后面打了个招呼。

    “老王那张嘴还能说出什么好话,嫌我做得不好,下次再来咱家喝酒,看我不一扫帚赶出去。小郑来了一会,你别说这孩子干活很利索,帮了我不少忙。”

    “哈哈,好,到时候你把他赶出去,这话说了多少回,你哪次真的动手了?”

    两人开了个玩笑,高铭成笑容不减地转向自己的学生,除了完成学业他还要利用课余时间去写自己交待的论文,今天过来不用说肯定是论文上的事。

    “让你师母忙去,我们那边坐。”

    不由分说将他拉到客厅,惹得高师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有个好用的帮手,这下又得自己孤军奋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厨房干了多少年了,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呢,她当年可是品学兼优。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搜集资料,您交待的这些书都翻阅过了,有用的我都抄了下来,现在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这是提纲,您过过眼,看看行不行。”

    郑灏云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撂资料,厚厚的一看就是手抄,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冲着这份塌实,高铭成在心里暗暗点了个赞。拿在手上打开一看,工整的字体写得一丝不苟,条列分明,思路也对,他一下子就看了进去。

    “您先看着,我去帮一下师母。”

    看到导师随意地摆摆手,他站起来又钻进了厨房,高师母回头看到他眉开眼笑,从门后的挂钩上取下一块围裙,帮他系上,围裙有些大,估计是他导师的,不过很新。

    “课业上有什么问题,以后常来,家里多个年青人,也热闹。”

    郑灏云点点头,导师他们夫妻已经结婚十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孩子,这种问题当然他不会去问,只是师母刚才的话有那么一丝伤感在里头,尽管她自己可能不会觉得。

    “师母,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一会就别留了。”

    “你这孩子,那怎么行,这么年青,多吃点没坏处,你也嫌我做得不好吃是吧。”

    倒底没抗过高师母的热情,郑灏云还是留了下来,硬着头皮多吃了一碗,奇怪的是,今天的味道比上次要好很多,他并不觉得有多不好吃。只有高铭成一如既往地损着妻子,二人毫无顾忌地互相开着玩笑,真是一对奇怪但让人羡慕的眷侣。

    “小郑,你写的东西我仔细看过了,大致上不错,观点很明确,资料很翔实,你可以就此展开论点。老师唯一要提醒你的是,这是要发到国外权威刊物上的,因此光是这样还不行,必须有重点,能抓住眼球的东西。”

    “老师,您说得对,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有点把握不住,才特意上门来求教的,还请您详细地指点一下。”

    郑灏云恳切地说道,高铭成听了又翻了翻手上的抄本,沉思了一会儿,拿起笔在一行资料上画了个圈,然后递给他。

    “就在这几个字上做做文章,把内容搞扎实了,思路放宽一些,要做到大胆、新颖,就能写出新意。”

    他看着导师标出来的那行字,这是一份在后世有争议的史料,很短,一共才五个字,“必杀飞始和”!

第二百零四章 等候

    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刘禹又一次来到了首都国际机场,在办完了登机手续之后。他走到前来为他送行的胖子和苏微身前,前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刘禹朝伸开了双臂,胖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仍笑着迎了上去,就如同过往一样各自擂了一拳,才抱在了一起。

    “一路顺风。”

    “你也保重,如果......有时间的话,去接她回来。”

    倒底没忍住,刘禹还是多加了一句,胖子的身体明显滞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随后两人就松开了。刘禹笑着看向苏微,后者也回了他一个温馨的笑容。

    “你我就不抱了,时间太仓促,也没带伯母和你好好在帝都玩玩,下次吧,下次一定。”

    苏微“嗯”了一声,这次的行程很奇怪,全国走了一圈,却没办成什么事。不过交待下一些工作,了解了一下琼崖市那边的进展,扔给她一套房子和车,匆匆忙忙地就又走了。

    送走了刘禹,苏微搭胖子的车回市区,她打算先去收拾一下房子,然后让母亲搬过去。不管怎么说,比她之前租的小间要好多了,而且还能省下一笔房租。

    她知道这是刘禹的好意,并不是同情和怜悯,人家已经非常照顾她的自尊心了,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份情在她看来很重,可对人家只是举手之劳,那就这样吧,反正还在为他工作。

    “禹子是个好人,不像我,总之,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要伤害他。”

    冷不防听到胖子的话,苏微转头看着他,胖子一脸专心地开着车,再也没有开过口,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同样的话,陈述好像也说过,苏微觉得很奇怪,难道他们夫妻从不担心是老板伤害她吗?

    回到临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好在城中没有宵禁,并不禁止百姓夜行。虽然这样,可能是出于习惯,街上的行人很少,很多地方挂着灯笼,并不是漆黑一片,当然有些地方很暗,他很担心巷子里会不会突然窜出一个人或是......狗。

    还好自己的府第大门上挂着灯笼,远远得就看得到,不过走近后,刘禹发现府门开着。老管家站在台阶上探头探脑,后面跟着的人不是孙七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城门可已经关了。

    “郎......郎君!”

    看到他的身影,老管家似乎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才叫了出来。孙七更是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刘禹很奇怪他们的反应,难道不是在等自己?

    “老七,这些药是给你娘子开的,该怎么服用,某详细地写在纸上,你认得字的,自己照着做吧。这会子出不了城,明日一早就家去,赶紧给她吃下,或许能好得快些。”

    “你等在此做甚,谁要来府中?噢,知道了,是二哥儿吧,他这么晚才到么。”

    将手上的药连同说明书一块扔给孙七,那是四个月的量,满满的一大包,孙七神情木然地接过,连谢都忘了。刘禹接着问道,他突然想起来,叶应有就是这两天会到,难道是这会儿?

    “大娘子入了宫,已经四个时辰了,这会子还没有消息,小的差人在和宁门外候着,也没有等到人出来。小的们有些忧心,就在此守望,没曾想郎君回来了。”

    璟娘进宫去了?刘禹并没觉得有多出奇,小妻子时不时地就会走上一趟。有时候是自己去,有时候会和谢家那个芸娘一块,他看了看天色,一般来说很少会留到这么晚吧,难道今天玩高兴了,被留下来吃饭?

    “十三姐儿还未归?子青!你总算回来了。”

    刚要发问,身后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应及的声音传入耳中,刘禹愕然回头,他走得很急,一手撩着袍角,几乎是用跑得来到了跟前。

    “倒底出了何事,为何你等都是这般表情。”

    “你不知道?”

    这一下连刘禹也有些急了,叶府离这里并不远,同属一坊,可平时无事,叶应及也很少登门,更别说是这么晚的时候,一定是出事了,他一想到那个小女孩,语气就变得生硬了起来。

    “朝廷要和元人议和,约书送过去,人家提出的条件是你任祈请使,去他们都城走一趟。消息传到府中,十三姐儿当即就决定自己入宫去见圣人,二哥儿也连夜回了庆元府,去找爹爹问计,我找人遍寻你不着,本打算也入宫去的,可巧你就回来了。”

    一听到不关璟娘的事,刘禹马上就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个什么使,他现在顾不上理会。当务之急只有一个,马上去把妻子接回来,这大晚上的,扔在外面很让人不放心。

    “筠用,稍安勿燥,有什么事,等某去将璟娘接回来再说,赶紧备马,某要去大内。”

    老管家听了他的吩咐,立刻叫人去办,细心的他还送来了朝服腰牌,没有这些穿戴,他是进不了宫的。准备停当之后,刘禹跳上马,带了两个随从就朝宫门的方向驰去。

    慈元殿后的寝宫中,几个宫女正在更换灯烛和炉香,往日到了这个时辰,太皇太后一早就入梦了。可是今天,她从前殿回来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色不太好,侍候的宫人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惹得圣人发怒。

    “嘣嘣”地梆子声传来,惊破了宫内的宁静,谢氏恍如从梦中醒来,举目看了看,除了贴身的女官站在一旁,别的宫人都在忙碌,身前的小几上放着她的印鉴,现在几乎等同于国玺的效力。

    “几更了?”

    “初更了,圣人还是安置了吧。”

    好不容易等到谢氏开了口,女官赶紧上前劝道,之前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却一直在悬着。

    “她还在等着?”

    “......是,方才传来消息,就连公主都亲自去劝了,刘令人仍是不肯走,亏得她小小的年纪,站了那么久。”

    谢氏原本是脱口而出的,没想到人真得还没走,这时的天气闷热无比,她身着一厚重的朝服,就这么站在殿外,唉,真是倔强的女子。

    叹气归叹气,谢氏却没有办法见她,她想什么是很明显的,自己答应不了,见了面又有什么用呢。原想着等她熬不住了,就着人送回府去,为此连太医都一直准备着,可谁料想,居然一直到现在都没事,这体质也太好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旦有了事,她自己也睡意全无,刚想开口。就在此时,一个宫装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在她跟前敛首施了一礼。

    “你也是来劝老身收回成命的么?”

    “奴是想着圣人烦忧无眠,前来弹奏一支安神曲,不知可听得。”

    女子说完就站起身,走到谢氏身后,伸出手为她揉着肩膀。谢氏坐了这么久,恍然不觉,肩颈处确实有些酸涨,被这双手一揉,立时舒缓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下来。

    “琴都未带,还说什么弹曲,你想说什么老身知道,可那是国事,就连我都轻易更改不得,你们这些妇人又能做什么。”

    “圣人说得是,妇人自然不能置喙国事,可是对刘令人来说,事关她的男人,这不就是妇人份内之事么?”

    “你想让我见她,向她保证这一去定然安返?老身做不到也不想骗她,见了又有何益。”

    谢氏半闭着眼睛,享受身上传来的舒适感,有些话她也只能对这个女子说说,说出来后,心里也轻松了一点,可是殿外那个怎么办,真让她站得晕过去么?

    “圣人慈悲,她如何会不知道,此来不过怀着万一之幸,想问个究竟罢了。不光是她,就连奴等都不明白,朝臣那么多,为何独独就非他不可,元人如此处心积虑,可是心怀不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年轻,也太显眼了,就连元人都有所顾忌,可惜了老身还想留着他给官家用。”

    喃喃地说出这句话,谢氏突然停下来,反身抓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女子不明所以,却没有多少慌乱之色。

    “你适才说过,那是她的男人,不是你的,记清楚了。老身累了想歇息,你无事就退下吧。”

    谢氏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着贴身女官,指了指小几上的那方印鉴。

    “一会你记得把那物收起来,明日还要用呢。”

    说完就带着女官进了后面的里间,相隔的珠帘一放下,女子发现外面只剩了她一人,所有的宫人都跑进去了。而眼前的小几上,刻着“寿和圣福太皇太后”的玉石大印就摆在那里,顶端的纯金印钮在灯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谢氏进去之前说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为什么她会巴巴地吩咐一句,天天做惯的事,要是还得这样子提醒,哪能做到几十年贴身侍候,莫非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女子拼命压抑住“砰砰”的心跳声,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心里生成。她鬼使神差地拿起几上的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刷刷写了一行字,然后拿起大印,蘸着鲜红的印泥,猛地盖在了上面。

    “令人,圣人已经安寝了,你不如明日再来吧,一会宫门落了锁,可就真出不去了。”

    “多谢大铛好意,奴今日见不到圣人的面,是不会出去的,大铛无须在此相陪,自去安歇吧。”

    璟娘小小的脸庞上带着无比的倔强,她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回类似的建议了,就连清姐儿,也被她反劝了回去,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没有一个令她满意的结果,谁来劝都不好使。

    胖胖的黄内侍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力了,这是第三回也是最后一回,要不是看在那位刘侍制为人还不错,他早就去安歇了,何至于在这里苦苦相劝。

    这个小女子的坚持让他有些感动,大热的天,到了这个点一丝风都没有,她穿着整整齐齐,脸上的汗珠湿了又干,却连领口都不曾解开一个。整整站了快五个时辰了,纹丝不动,根本就没有晕过去的迹象,这要怎么办?难道真的陪她一宿。

    只有璟娘清楚,自己的体能快到极限了,拜天天锻炼所赐,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可是身上的不适一阵紧似一阵,双腿慢慢地打晃,脑中也有了眩晕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现在完全就是靠着一种理念在咬着牙坚持,无论如何,在圣人没有开口之前,她绝不能倒下。

    “唉哟,供奉你来了,赶紧劝劝她吧,咱家是没辙了。”

    恍惚中,一个女人走到身边,璟娘努力收敛心神,一看是公主的琴曲师傅,她似乎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令人,借一步说话。”

    没等开口拒绝,璟娘就被拉到了一边,刚刚站定,手中又被塞进了一卷纸。

    “这是圣人谕令,已经用了印,你带上,赶紧同他一道走吧。天下之大,先保住性命,只要过了这一阵风头,再想法子回来。”

    璟娘被她说得愣住了,圣人开恩了?让夫君先避一避,她高兴地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很艰难,想开口道个谢,女子却显得十分焦急。

    “赶紧走,今夜就出城,迟了就晚了,记住了。”

    说完,她就放开手,匆匆忙忙地走向殿后,璟娘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那是她做梦都想听到的。而紧接着,快要软倒的身子就被一双手扶住,夫君熟悉的气息萦绕鼻间,让她站都不想站起来。

    “娘子,咱们回家。”

    刘禹一把将她抱起来,过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可现在他满心都在妻子身上,别人如何已经无法放在心上了,怀里的妻子那么娇弱,却又那么地坚强,值得他去守护。

第二百零五章 说服

    “这是矫诏!”

    回到府里,叶应及还在等着结果,直到看见妹子被刘禹抱进了府,他才算放了心。可是没想到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一个纸卷被妹子紧紧握在手里,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刘禹看了之后不明所以,于是交给了叶应及,没想到他粗粗地瞄了一眼,就立马做出了判断。

    这句话太重了,就算刘禹是个史盲,拜后世的电影小说所赐,也明白那是多大的罪名。妻子进了一趟宫,居然搞回来这么一个东西,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刘禹是不信的。

    “何以见得?”

    “字非圣人亲笔,形制也不对,应是出自某个女子之手,但这印鉴却是真的。”

    叶应及是个技术宅,说话向来就严谨,既然他这么肯定,那多半就错不了。可是谁会造这么个东西来欺骗妻子呢,刘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女子的背影。

    出于担心,璟娘没有回自己的房,而是随着他们坐在前院的客厅里,厅上只有他们三人,所有的家丁都被发动起来,围在了厅外,这种阵势,谁都知道府里出了大事。

    此刻,听到兄长的话,璟娘马上想起了女子同自己说的话,“赶紧走,迟恐不及。”。原来是这样,一个交情并不算深的深宫女子,为了救自己的夫君,不惜以身犯险,偷了圣人的印鉴写成文书,这份恩情要她拿什么去还?

    再想深一层,既然不是因为自己,那就肯定是因为夫君,一直以来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璟娘心里除了无尽的感激,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她叶璟的夫婿,自然是出众得,值得任何女子为之付出。

    “大哥儿,有了这个,能不能现在出城?”

    “这个么......应该可以,这个时辰,守将纵然发觉不对,也不可能去对证,你莫非是想......”

    话一出口,叶应及就马上醒觉过来,这封文书用处并不大,唯一的可能就是深夜出城。而这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危害,守城的将领只要不是古板到死,谁也不会深夜去打扰太皇太后安枕。

    “夫君,走吧,你现在还未接到诏令,一切都可算无知。凭这个现在就出城,先躲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想法子。”

    璟娘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将那个女子对她说的话一一复述出来,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那人说得对,哪怕丢了官,也比丢了性命好。

    “这倒未必不是一条路子,子青,既然如此,你还是走吧,先去庆元府,听听爹爹的意思,他多半也会赞同。”

    刘禹听到叶应及也这么说,一时间糊涂了,他直到现在也没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祈请使就那么可怕,怎么每个人都说得好像马上就要丢掉性命一样。

    叶应及那么方正一个人,明知是矫诏,居然还赞同自己出城,妻子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不惜入宫站到现在,似乎就连老岳丈也不会反对,这世界怎么了,他搞不懂。

    “靖康年间,金人就多次扣押过祈请使,有些人至死都没有再回来。元人这次特意提出让你去,未必没有此意,就算性命得保,老死异乡也非我等所愿,所以你还是听十三姐儿的吧。”

    叶应及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之前元人南下的借口就是宋人扣留了郝经一行使者。现在刘禹要是过去,元人同样有借口留下他们,宋人理亏之下,只怕要都无法去要。

    就他的私心,也不希望刘禹去,十三姐儿才同他成亲不久,连个身子都没有,万一出了事,她怎么办?就算人不死,一直那么扣着,只能靠鸿雁传书过日子,怕是比死了更惨。

    这么一说,刘禹马上就明白了,廉希贤这厮肯定是故意的,想要找个借口报复自己。拿朝廷来压他,可笑,他对这个朝廷又没有感情,从来没想过要为他殉葬,只不过那些牺牲的人,让他敬重而已。

    大都城是他的噩梦,而之所以跑到南边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彻底地消除这个记忆带给他的伤害。可是,现在元人却将他逼上了要么去,要么就逃的境地,看着大舅子和妻子期盼的眼光,心里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关心他,那么他要不要像他们希望地那样去做?

    “筠用、璟娘,莫急,坐下,咱们从长计议。”

    刘禹想跑的话随时都可以,不需要借助任意道具,因此他并不感觉急迫。可是这句话听在兄妹二人的耳中,就完全不同了,叶应及坐下之前叹了口气,璟娘却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几乎是直接落到椅子上的。

    是的,他并不想跑,更不想以这种方式跑,那不但意味着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还得搭上这些关心自己的人,特别是这个已经成为他生命另一半的小女孩,可是要如何说服他们,刘禹在脑子里急速转动着。

    “大哥儿,承你如此相待,某不想以大话欺你,这个祈请使,刘某也不想做,如果现在上书辞了这官,朝廷可能答应?”

    这句话问得很直接,叶应及虽然宅却并不傻,相反很聪明,刘禹的言下之意他听懂了。现在朝廷上下一意求和,约书都已经订下了,如果卡在这么一个看上去很合理的条件上,只怕会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就连叶家也会受到牵连。

    很显然,谢氏今天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为了大局,必须要牺牲他。所以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跑路才会成了唯一的希望,而刘禹却明显不想走上这条路,他艰难地摇了摇头。

    “好,朝廷的态度很明确了,为了和议达成,他们就是绑也会将某绑去。某若是跑了,十三姐儿怎么办,这阖府的人怎么办?”

    这么直白的话再次让叶应及沉默了,绍兴和议,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自己最为倚重的大将,连儿子和亲信部将都没放过,家属更是流放恶地。而更近一些的隆兴和议,史弥远直接送上了柄国重臣的首级!刘禹说得很对,既然有先例在前,他们未必不会下狠手!

    “璟娘恳请夫君,即刻写下......休书!”

    璟娘撑着扶手站起身,毅然决然地说道,从她的眼神中,刘禹看到了死志,这是一个真敢下手的主儿,他不敢抱有任何妄想。

    “傻瓜,若是你的夫君是这样的人,一遇事便要抛妻弃子,那你当初就不应嫁我。你我曾发过誓要相偕白首,怎么娘子要弃为夫而去么?”

    “那......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刘禹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璟娘顾不得兄长在前,一把拥住他,泣不成声地连连说道。一旁的叶应及看了只觉得惨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逾礼。

    “某在想,若是岳丈老大人在此,他会如何做?”

    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刘禹轻轻说道,而这句话,他是对着叶应及说的。后者当然知道以父亲的脾性,就是龙谭虎穴也会去走上一遭,他这么说,那就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某意已决,这一趟,就陪着他们玩玩吧。”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面对,刘禹故作轻松地这么一说,二人心里虽然有了准备,还是显出了担心,因为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

    “莫急,听某听,元人既有言和之议,那他们便不会随意杀害使者,至少不会马上动手,或许是扣押,我说得可对?”

    兄妹二人都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元人如果真的顾忌,至少先会尝试招揽,不成的话才可能动手,但更大的可能则是扣住不放。

    “筠用或许知道,某在北地早已布下棋子,足有数百人之多,如果元人想要动手或是扣押,某的人就会发动,别的不敢说,保一个性命无忧是绝无问题的。”

    这是实话,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叶应及不知道细节,但隐隐还是听说过一些。璟娘却是头一回听到,她目视兄长,后者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虽是如此,可倒底也过于行险,府中还有些人手,爹爹那处也借一些,都带上,把握更大一些。”

    “嗯,十三姐儿说得对,我这就去信,让那边调些人手过来。”

    眼见走不了了,又听他已经有了准备,二人只能在这上面想办法,看璟娘的意思恨不得自己都能跟了去才好,这番好意,刘禹当然会收下,至于用不用得上,那是后话。

    “可惜了那位姐姐,冒死为你偷出来的,现在却用不上了。”

    叶应及匆匆地走了,璟娘拿着那张纸说道,刘禹之前一直没仔细看,这会再瞅瞅那字,好像有点眼熟。

    “什么冒死,哪位姐姐?”

    璟娘依在他怀里没有出声,就算这一趟能平安回来,那也是以月计的。现在过一天少一天,她不想再有别的什么来打扰自己,这一刻,夫君就是她一人的,无论是谁也不行。

第二百零六章 准备

    第二日,刘禹夫妇二人都起得比平时要晚了许多,睁开眼的时候,小妻子手脚并用地紧紧缠着他。本来就站了一天,晚上还抵死一般地同他缠绵,表现也是少有的主动,刘禹在欣喜之余也为她心疼。

    因为怀着心事,璟娘的脸上没有往日那种甜甜的笑容,而是布满了泪痕,那些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刘禹无法打消她的顾虑,就只能尽力满足她的愿望,或许如果有了身孕,她会好过一些吧。

    再是心疼,他也不得不起来了,因为听潮已经第三次前来禀报,天使一早就到了府上。朝廷的心思还真是毫不遮掩,如果自己这会不在,只怕就是抓人封府的节奏吧。

    “起得晚了,让大铛久候,某之罪也。”

    走进客厅的那一刻,刘禹已经收起了鄙夷的神态,转而换上了一个热情的笑容。来人是老相识了,那位胖胖的黄内侍,看到他终于出现,前者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

    “侍制,咱家当你是朋友,就不与你说假话了,这一趟差使,咱家是真不想来,可是圣人发了话,不得不来。”

    “要说等,你家娘子才让咱家佩服,昨日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咱家这才多久,还有吃有喝有椅子坐。”

    黄内侍摇摇头自嘲地说道,他的一席话倒让刘禹刮目相看,虽然人家是个死太监,可是要比那些衣冠楚楚的臣子要光明磊落,明知自己是要干什么去,也没有落井下石或是讽刺挖苦。

    “内子昨日都同某说了,在宫里多亏有大铛照顾,刘某在此多谢则个。”

    “小事,别客气,为什么前来你心里有数,这诏书咱家就不读了,你自个拿去看。帮不上忙,你这银钱咱家也不好意思收,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装孙子,也记得千万保住自家性命,只要能回来就成。”

    将一封镶着锦边的卷轴交给刘禹,黄内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头一次将他递去的钱袋子搁在了桌子上,刘禹打开诏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然后朝天拱了拱手说了句谢恩的话。

    “得勒,差使办完,咱家也回宫复命去了,留步留步,唉,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边走还一边叹息着,有宋一朝,宦官这个职业的口碑还是不错的,不但没有什么擅权祸国的权监,反而出了好几个统兵将领,这位黄内侍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他并不反感。

    刘禹知道,朝廷这么急,就是不想节外生枝,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肯定也不会多,他必须要好好筹划一番。虽然昨天劝说的时候很轻松,但那毕竟是元人的地盘,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将所有的人手都撒出去,盯着从临安府一直到江州的官道,如果那人提前离开,立刻回报。元人使团也不可放松,从现在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你等的监视之下。”

    回到书房,他立刻叫来了负责通讯的亲兵,本来在临安还有一百来人,杨行潜和陈青云各自带走了一部分,现在应该还有五、六十号人,这些人分组之后盯着各处要点还是没问题的。

    “立刻联系解呈贵那边,就说他的事情本官应下了,但是在何处动手,必须要听本官的,到时候,他带人配合就是。”

    这是刘禹准备送给廉希贤的一份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想玩手段,那就来吧。从这里到大都有很远的路,有的是时间,他也想检验一下自己布下的棋子有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通知李十一,益都之事一了,就带人赶到大都城,到时候依令行事。”

    “转告张青云,等姜才所部一到,他们就归于其麾下,做好接掌蒲氏船队的工作,将所得船只,除一部之外,尽数解往琼州。”

    “转告杨行潜,广州事了,即刻前往琼州,接掌市舶司运作,安抚好已到的藩人,工地建设要加快,务必于八月底完工。”

    ......

    随着他的急促的话语,一道道指令被传达了下去,既然自己要北上,那所有的工作都要围绕这个来进行,毕竟生命是第一位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必须要做好几手准备。

    这些都是他最可靠的手下,只会听命于他,加上他新派出去的,北地可用人手已经超过了四、五百,不会像以前那样单打独斗了,有了这些底子,他的信心也越来越足,似乎在骨子里,对于这样冒险的事,还隐隐有些兴奋。

    “夫君!”

    事情大致上交待完毕,刘禹还在思考着有什么疏漏之处,就听见一个身影冲了进来,璟娘披散着头发,竟然梳洗都没做,就这么披着衣衫过来了。

    “诏......诏书到了?”

    看到那个卷轴的一刻,璟娘的脸色惨白一片,心中那点万一的侥幸也不复存在。他的夫君就要离开了,这一去千山万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泪水一点点地划落,滴在地上汇成一团。

    “娘子,为夫说了此去定然无恙,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若是你天天这般,那为夫去得也不安心。到时候,万一再染个病,为夫就是回来,恐怕也见不到你了,你可是要这样?”

    “夫君,璟娘知道不该如此,可就是忍不住,不若你带上我吧,扮作你的随从、侍女、什么都好,总之,要死死在一起,也好过这般生生煎熬。”

    璟娘扑倒在他的怀里,哽咽着说道,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可是刘禹知道她的性情,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没准就会真的去做,当日上京,她已经女扮男装过一回了。

    成亲不过月余,放在后世就是蜜月期,可是自己不但没有天天守在她身边,反而马上就要分开那么久,那么远,更别说还有性命之逾,换了哪个女子受得了?

    刘禹将她的小身子抱紧,感受着她的无助和惶恐,在夫君的亲吻和抚摸之下,璟娘渐渐停止了啜泣,转而迎合他动作,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身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快感渐渐燃起,直到水乳~交融的那一刻。

    禁中大内的慈云殿上,以王熵领衔的绯袍重臣云集,都在等着御座上太皇太后谢氏的声音,面对着这么多臣子的施压,她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昨天睡得很不塌实,一方面理智上希望刘禹遵从诏令,出任使者,一方面隐隐想着他们会不会真的逃出城去,因此现在显得有些憔悴,神态也是怏怏地。

    珠帘后弹着一曲雅乐,有如流水行云般舒畅,可是听在殿中人的耳中,却是那样地多余。宣诏的使者已经出发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渐渐地人群开始焦躁起来,各种小声的交流蔓延着。

    站在头里的王熵半闭着眼睛,恍若与已无关,他昨夜就得到了刘禹在府中的消息,也知道他娘子在宫里的一举一动,而城门没有放出任何人,至少说明此刻人还在临安。

    “回来了。”

    突然殿上一阵喧哗,黄内侍低着头匆匆进来,他脚步不停地走过群臣的身边,直到大殿正中的御座前。

    “回禀圣人,刘侍制业已接诏谢恩。”

    他没有废话,直接报出了结果,殿上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而谢氏仿佛早就知晓一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琴曲却滞了一下,再也不复开始时的流畅。

    “你们都听到了,还有何事,一一奏来吧。”

    “是,接下来便要择日起程,臣等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另外还需一位副使,可先让群臣自荐,再择优选之。”

    “这些事,你等自行议定,有了结果再送进来,无事便退朝吧。”

    谢氏无力地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将这些人赶了出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望,走下御座挑帘进了后面,端坐于琴台前的女子脸色苍白,指尖也颤动不已。

    “算了,回去歇着吧,这小子没有让老身失望,你舍命为他,他舍命为国,都是好孩子,接下来就看老天爷肯不肯开恩了。”

    女子站起身挤出了一个带泪的笑容,她看中的男子果然与众不同,这让她感到无比骄傲,虽然此生都可能无法在一起,那又如何,相知一场就足够了。

    码头附近的村子,孙七在房间里向他娘子解释那些新药的用法,同平常所见的草药不一样,这些白色的小药丸被装在了不知名的瓶子里,服用很方便,只要一杯热水就行。

    “这是东家特意求来的,灵不灵的你吃几服就知道了,每日只需三次,隔上几个时辰吃一回,可记下了。份量么也好记,都用纸包好了,你一回吃上一包,某尝过了,苦是苦了些,可良药不都如此,比起大夫开的那些还算好了。”

    出于保险起见,刘禹并没有完全照着医生所开的来,古人的耐药性不高,往往很轻的剂量就能起到好的效果,过重反而身体会受不了。因此四联的疗法被他改成先用异烟肼试上几个疗程,这种药物价格不贵,副作用也没那么大,再辅以消炎药和加强营养,对孙娘子来说可能更有益处。

    “照东家娘子的意思,孩子太小,你我都不方便,接入府中也便宜。若是哪天你想看了,着人告诉一声,自会有人抱过来,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你不必担心,若是衣衫要换洗,只需......”

    “你要出远门?”

    这么絮絮叨叨的嘱咐,孙娘子哪能听不出来,男人现在为官人做事,出个门啥的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这表情就像回不来一样,让她暗暗生疑。

    “嗯,去淮地进些货,约莫要十多日功夫,不过东家都安排好了,不会缺你和孩子吃穿,放心吧。”

    “路上可有风险?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官人身边自有护卫,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去处,凡事莫强出头......”

    孙娘子没有再多心,反过来开始嘱咐他,孙七一一应下,他自然是撒了谎。东家这回要去险地,府中家丁都自愿报了名,他又如何能例外,这一趟保不齐就会出事,不得不先做准备,好在主家娘子也非常人,就算自己回不来,家人必定会得到优厚的补偿,一条命换来她母子富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二百零七章 自请

    在与元人搓商了一番之后,新的行程很快就制订出来,出发日期被定在了两天之后,宋人使者将与元人同行,而第一批被放出来的俘虏就是目前关在临安府中的那些千户以上级将领,交割的地点则在江州。

    这是应刘禹的要求做出的改变,与其余两地相比较江州更为重要些,早一点拿在手中,就能早一点做出准备,这一点枢府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因此队伍中将会多出一行人,未来的三州长官。

    端明殿学士、权兵部尚书、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节制池州、南康军驻戍军马这个原本为刘禹而设的官职,现在戴到了回京的赵应定头上,让他有些意外,因为这同他原来的四川路臣相比,不同没升好像还降了一些。

    “赵副使,朝廷考虑再三,才将此重任交与你,莫看只有三州之地,却担着江防重任。此行时间仓促,又是临危授命,遍观朝野上下,也只有你可担之。”

    事出突然,陈宜中不得不淳淳教诲,为了打消他的顾虑,破格加了三品学士和尚书衔,一旦调任回朝,就会叙升从二品的高职,这才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赵应定知道和议已成定局,只要仗打不起来,去那里就没有危险。况且就算发生战事,江州不比重庆府,背后有江东路、建康府的支持,对面又是安庆府,形势要比蜀中好上百倍,这的确是一个能够接受的选择。

    “既蒙相公看中,赵某定会勉力为之,只不过,三地都是新复,下官此时前去,不知能带多少兵马?”

    “京师情形你也知道,营中倒还有些老弱,你若是想要本相绝不阻拦。除了你自已所部人马,允你在当地自招募,枢府会颁下军额,钱粮也会随后送到,朝廷已有旨意,三地豁免两年捐税,以与民生息。”

    这样的条件很优厚了,赵应定点点头,他从蜀中回京时,照例带了一千兵马,以此为基础,在当地募兵,重组当地防线,就是陈宜中和枢府希望他做到的。

    “下官明白了,相公还有何嘱托,不妨直言。”

    “无他,沿边御敌,你驾轻就熟,江州州城坚固,又依江湖,你在重庆是如何做的,现在也是一样。需要什么,去信枢府或是本相,我等定会尽力相助。”

    赵应定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三州大都沿江,更近一些的建康府就有位挂着相公的大帅坐镇,而陈宜中的意思却是让他直接同京里联系,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自己理解错了,对方只是客套话。

    “使团即日起程,赵副使想必还要做些准备,本相就不留你了,起程之时,再设宴与你践行。”

    陈宜中不动声色地将他送走,选择此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管怎么样他也经历过战事,在蜀中至少能保城池不失,这就很了不起了。如果不是那个小子出了事,原本他才是最和适的人选,可惜啊。

    他很清楚,朝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自己处在王熵的位置上,一样会做出这种决定,同江山社稷相比,任何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因此这个念头不过在头脑里闪现了一下,就立刻被各种政务替代了。

    有了江州为主体的三地,整个江南的防御就补上了最后一环,无论怎么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这是陈宜中唯一满意的地方。

    政事堂的另一厢,留梦炎正为另一桩事头痛,朝廷下旨自荐副使,结果一天快过去了一份奏章都没有收到,这个结果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原以为怎么也会有几个为国分忧的人吧。

    如果实在无人自请,那最后只能是指派了,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选谁去都不好。这个位子和主使一样危险,却又没有主使那样风光,简而言之吃力不讨好,难怪无人应征了。

    处理着各部送来的政务,留梦炎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要到下衙的时刻,今日只怕就是这个结果了。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准备再收拾收拾就结束工作,一个书吏匆匆而入,手里拿着一封奏书。

    “刚到的?”

    “他说因要侍奉官家,故此晚了些,将奏书交与小的,就朝宫门去了,看情形是要出去。”

    来人点点头,留梦炎接过来一打开,一笔漂亮的字体映入眼帘,再看了看抬头,原来是此人。不枉他等了一天,总算有个主动自请的人,否则朝廷颜面也不好看。

    兴庆坊刘府,得知消息的几个在京好友就上了门,首先到的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孟之缙,这个在历史上早早就出降,后来还配合鞑子写信劝降李庭芝的将门衙内,现在已经完全走向了另外一种人生。

    “子青,这是某昨日翻遍档案,找出的几个名字。相隔太久了,人还在不在,可不可靠,都无从得知,你......将就将就,能用就用一下吧。”

    “孟兄好意,刘某铭记于心,足感盛情,来,请坐。”

    将那份名单郑重收好放入怀中,刘禹一把将他拉到席上,桌子摆在前院里,就像上回一样,反正也没几个人,这样子更随意一些。

    作陪的大舅子叶应及接踵而至,他进门的时候,孟之缙正和刘禹聊起不久之前的一件事,他用眼色同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在一旁坐下。

    “......不瞒你说,当初你来和某说,某是不敢相信地,老毕那人,平日里看着谨小慎微,连娘子都怕的人,会勾结贼人做下那等事?可惜了啊,他那幼子还不满十岁。”

    这件事叶应及也只是有所耳闻,刘禹事后并未向他提起,如今才知道底细。为了不打草惊蛇,朝廷并未追究他的家人,饶是如此,家产什么的被籍没,一家老小没了生计,也是令人唏嘘。

    当然,刘禹不认为他有什么值得同情之处,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还累及了家人,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他也不会再说出什么恶言,是被迫也好,主动也好,都成为了过去。

    这件事表面上已经审结,老四检举有功,免了死罪,杖一百后同仅余的几个手下一起流放琼州,不久之前已经上了路。而他们攻击的目标孙胜夫则被秘密关在刑部大牢里,作为蒲氏谋反一事的主要证人。

    “金指挥此番南下,莫不就是与此有关?”

    “老孟,你与蒲氏还有无瓜葛,若是有赶紧断了,某只能言尽于此,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瓜葛又如何,这京里的官儿,哪一个敢说同他们没有瓜葛。不信你问筠用,某就不信,他们还能放过叶府去,放心吧,早就断了,某不过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叶应及没有理他,刘禹明显是在开玩笑,孟之缙解释了一番,随后就反应过来,虽然是玩笑,也是提醒他不要乱打听,几个人哈哈一乐,各自干了一杯。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筠用、老孟、子青,你等在聊些什么,老远就听到笑声。”

    权起居舍人、宗正少卿陆秀夫被老管家引进来,桌前的三人赶紧起身为他让座,谁都知道他是个大忙人,从宫里出来一回不容易,也没人嚷嚷着去罚他酒。

    他是最后一个人,为免被打扰,刘禹吩咐将院门关上,几个人重新落座,酒席这才算是开始,菜肴被下人们轮番端上来,酒水也重新换过。

    为什么在此聚宴,几个人都是心照不宣,各自谈论着京中趣闻,没有人提及刘禹即将到来的远行,和不可预知的结果。

    不过刘禹也看得出,三人之中,叶应及和孟之缙是压抑了心底的担忧,刻意挤出的笑容,而陆秀夫则显得不太寻常,好像是真的很高兴,频频举杯,不像他平时内敛的作风。

    “君实,可是有升迁的消息?说出来让我等也高兴高兴啊。”

    就连孟之缙都看出来了,他端起一杯酒用玩笑的口吻说道,陆秀夫已经喝得满面红光,人却还是清醒的,他缓缓夹了口菜扔到嘴里,咀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老孟,你可以去为人卜卦了,一眼就猜中某的心思,那你不妨再猜猜,某会去何处高就?”

    没想到他一口就认下来,三人都来了兴致,纷纷思索他可能的去向。刘禹无意中看到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带着一个微笑,心中不由得一动,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外放不可能啊,你入京才多久,各部堂官?没有出缺,郎官不算升迁,某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合适的去处,不如你自己说吧。”

    “子青应该想到了,今日来此之前,某去政事堂递交了奏书,如果所料不错,明日就有诏令下来,此席既为子青所设,某就借花献佛,叨扰一杯吧。”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面面相觑,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没错,如果入选使者,循例都要升上半级。像刘禹自己就升到了正四品,离着绯袍不过一步之遥,可这样的升迁,有什么可高兴的?

    “君实,你不该如此。”

    刘禹摇摇头,他没有说不必,而是用了不该,这就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在劝他。陆秀夫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

    “入京之前,某自恃有几分才干,又得了大帅的推许,一心想着平步青云,直到遇上子青,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次和议,某在宫中听到传言,若非子青,就连三州之地都拿不回。可是到头来,还要让你去白白走上一趟,朝中重臣,明知元人不怀好意,亦是顺水推舟,让人齿冷。”

    陆秀夫的语调很低沉,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叶应及和孟之缙听了都有些动容,他们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说出来做出来的却是此人。

    “君实,你不该如此,刘某没有你说得那般好,此行若是有事,折了某一人便罢,若是再搭上一个你,元人做梦也会笑醒,不值当。”

    “没什么值不值当的,大帅若知,亦会赞同某此举,北地凶险,有某相伴,缓急之间也有个照应。大宋少一个陆秀夫无足轻重,少了你刘子青却是不该,既不能以身代,便随你走一趟吧。”

    能被三杰这么评价,刘禹心下有些感动,而对方一付理所当然的模样更让他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是却没有打消他的本意,陆君实是不能去的,他的归宿不在那里。

第二百零八章 恶事

    “廉尚书,我方已应你之请求,命刘子青为祈请使,前赴贵都,这是行程安排,你看看意下如何?”

    廉希贤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出发之日在后天,第一步将先赴江州,在那里交割俘将,随后再渡江北上。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当然很满意了,宋人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极限,再撩拨就会适得其反。

    “陈尚书,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此行能见识贵国人物风采,廉某于愿足矣,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既然贵方无异议,我方就按此准备了,后天一早便会起程,也请贵方做好准备,到时在此汇合,一并上路。”

    陈景行松了一口气,如果对方再提出什么,他是真没办法交待了,不到两天的时候很紧,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他没空同他扯闲篇,更没有什么交情可套,将事情一落实,就急匆匆地告辞准备要出门。

    “尚书,既然贵我已经定约,临安府大牢中那些人,可否先放出来,就算关在这里,也要强上许多。”

    眼看宋人要走,他的一个随员朝他不停地打着眼色,似乎在提醒什么。廉希贤无奈地摇摇头,脱口说道。

    陈景行的身形猛然一滞,差点就磕在门槛上,这人是故意的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他努力地压住心底的烦躁,在门口转过身来。

    “这事请恕陈某无能,按照盟约,这些人须得在交接江州后放还贵方。在我大宋境内,他等若有闪失,责任在我,出了境,概不负责,订约之时,尚书也是同意的,如今却是何意?”

    “尚书莫急,廉某不过随口一问,既然贵方为难那就算了,不过起程在即,如那日一般派员前往探视,没有问题吧?”

    这一点在陈景行心理接受范围之内,他同对方约定好了时日,就赶紧转身走了。这个房间他一刻都不想再呆,生怕再生出什么波折,望着他留下的那张文书,廉希贤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实话,让刘禹赴大都只是他的临时起意,他隐隐感觉此人不同寻常,但又不知道强在哪里,等到了自己的地盘,再做打算吧。此人是建康之战的有功之臣,必然熟知内情,也许大汗所要求的那些,可以着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人轻易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如果此人真有那么重要,不应该如此啊,难道只是徒有其表?这事不合常理,至少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他的心里划上了一个疑问。

    “求尚书让某再去见一见父亲。”

    “到了江州便会放回,偏生你那般心急,见就见吧,让他们稍安勿躁,一切自有本官作主。”

    他心里感叹解家有个好儿子,这样的孝心可不比寻常的侍候,难怪就连大汗都很喜欢他,还亲自赐名。反正是举手之劳,廉希贤也乐得帮上他一把,解家在北地可是影响颇大,这种交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原本想着仅有的一点时间都陪妻子,没想到还是要出去走一趟,刘禹带着那封诏令到达和宁门时,守门的禁军一验过腰牌,都朝他行了一个军礼,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侍制留步。”

    他拱了拱手正准备朝大内走,被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叫住了,接着甲胄环动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刘禹停下脚转身一看,来者是个不输于金明的大汉,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而自己却不认识。

    “那日送老金,码头上匆匆见过侍制一面,你可能不记得了,某姓杨,是这伙弟兄的头。”

    “幸会,不知杨太尉相唤,有何事?”

    原来是金明的朋友,刘禹不得不多应付几句,他出入这里不只一次,来人显然早就认识他了,这么说难道会有别的意思?

    “不瞒侍制,某已接到将令,后日起程,杨某将带一些弟兄,护送侍制前往北地。今日碰上了,便来打个招呼,不敢耽误侍制之事。”

    “那一路之上,就要承蒙太尉与弟兄们的关照了,某还有事去政事堂,待出宫之后再与太尉说话。”

    能做金明的朋友,地位上也不会相差太大,因此刘禹用上了尊称。日后反正要朝夕相处的,并不急于一时,他与对方寒喧了两句就告辞而去,不远的前方,气势宏大装饰朴素的一组建筑出现在眼前,这还是刘禹头一回走进此地。

    “刘子青,来来来,你是入宫谢恩么?”

    得到通报,正在拟写诏书的留梦炎放下笔,热情地招呼他进来。刘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位有名的状元汉奸,不得不说,其亲和力还在另外两人之上。

    “回相公的话,刘某此来,另有一事,还望相公恩准。”

    “是出使的事?说,只管说,只要本相能做得了主。”

    留梦炎看上去心情不错,没有任何为难之色,对于刘禹会提出要求,他们多半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只要不太过份,都会加以考虑,必竟人家这一趟,是冒了性命之忧的。

    “无他,相公定能决断,此番出使,朝廷为某配的副使,敢问是何人?”

    “这个么,巧了,昨日自请上疏的确有一人,宗正少卿陆舍人。本相以为其人还不错,堪为汝副,正打算拟定了再去告知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对于留梦炎的会错意,刘禹没有接茬,等他自顾自说完了,才发现对方神色平淡,马上就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

    “下官正为此事而来,若是他任副使,这一趟差使,恕下官不敢奉诏。”

    说完,他就捧起诏书做出了一个交还的姿势,留梦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举动,如坠云里。

    “这是为何?”

    “下官与他八字相冲,同行恐有血光之灾,若是相公还想和议达成,就请收回成命,另行择人。”

    刘禹的解释当然不能尽信,只能说明两人可能有什么宿怨,可如果是这样,陆秀夫为何要自荐?他头脑一阵发晕,已经过了一天了,他上哪再去找个人来。

    这一刻,留梦炎觉得自己同这小子的八字犯冲才对,什么事一遇上他,就是不顺,他的差遣是这样,就连找个副手也是这样,一时间二人僵在了那里,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留相,你在就好。”

    这时,一个人的到来化解了这场尴尬,左相陈宜中迈着方步踏入房间,他算是个稀客,留梦炎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将人迎进来。刘禹觉得既然将事情说了,就打算告辞出去,至于他们会怎么伤脑筋,是他们的事。

    “子青莫走,此事与你有关,正好一同听听。”

    谁知陈宜中开口留住了他,刘禹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不好就此离开,陈宜中说完就从袖笼中掏出一封奏书,递与了留梦炎。

    “听闻上书自荐者甚少,某这里有一个人,不知道留相用不用得着。”

    留梦炎听完自然喜出望外,不过面上却不显,他打开奏书看了看名字,这才明白为何此奏没有直接送到他这里,可是这个人行吗?只怕比陆秀夫还犯冲吧。

    “子青你看看,此人可行否。”

    本来刘禹的意思只是阻止陆秀夫前往而已,别的人他不在乎,不过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他也愣了一下,这人想干什么?

    “这些......事物,你是从何得来。”

    临安城外孙七的家中,上次那位郎中又被他请到了家,看着眼前这些大大小小圆饼状的白色物体,郎中看了看,又闻了闻,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而他却闻不出是何种草药所制,因此,到口的“药物”两个字也被临时换成了“事物”。

    “东家所赐,我娘子昨日服用了一天,咳嗽似乎有所减缓,故此请大夫来把把脉,是否真的有了效果。”

    “以某适才观察所得,你家娘子脉像平稳,与前些日并无多少区别。所以现在要某说,还无法说个准信,既然是你东家所赐,便用上一段时日吧,恕某直言,此物从未见过,无法确知倒底如何。”

    郎中说的是实话,医者不言他人之方,更何况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可是他凭直觉,认为此物或许真有什么奇效也说不定,因此,言语上便多了几分谨慎。

    孙七一听就放了心,他请郎中前来并不是置疑东家的药物,而是另有其事,现在这么做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这位郎中在城中有些名气,心地也是不错,所以当刘禹给他布置下任务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此人。

    “不瞒大夫,我家东主近日要远行,无奈主家娘子同他新婚不久,感情甚笃,为怕她思念成疾,某有个不情之请,大夫若是能做,东家事后必有厚报。”

    “你说的东家是否就是上回那位年青人?他请某所为何事。”

    孙七将东家的背~景和盘托出,这是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没想到郎中一听,就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说的可是建康战事中那位刘机宜?”

    什么高官显爵也比不上说书段子里的故事,郎中一听自己居然见过真人,顿时就不淡定了,再等到孙七将事情一说,他在心里略微挣扎了一下就有了决定。

    “既然是为了救命,某说不得也只有做一回恶人,你家主人为了大宋百姓孤身犯险,他的娘子某当尽力保全,放心吧,一切都在某身上。”

第二百零九章 陛辞

    慈元殿里,谢氏看着一步步走上前的年青人,心里有些概叹,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只是简单地来问个安。

    “中书舍人、龙图阁侍制臣刘禹拜见太皇太皇,愿圣人万福金安。”

    “起身吧。”

    他的动作仍是那么恭谨,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那平静的表面,会是什么样的内心,谢氏猜不出来。叫起之后,她不知道要同他说些什么,似乎什么话都显得多余,殿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此番蒙朝廷看重,让臣得以担任正使完成和议,唯有尽心尽力,不负所望,方能报圣恩于万一。”

    “那就一切拜托了。”

    规规矩矩的一番对答,让谢氏感到无比的别扭,偏生又说不出来,年青人谢完了恩,身体笔直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你家娘子......无事吧。”

    想了半天,谢氏突然记起那个显些昏厥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她好了些没有。

    “多谢圣人挂念,内子并无大碍,只是站得久了有些体弱,回府睡了一觉便如常了。”

    “那就好。”

    说完三个字,谢氏再也不知道还应该要说些什么,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倒不如当时见她一面,谁知道那小女子倔强如此呢。

    “倘若圣人再无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了一会儿,见谢氏没有再开口,他便打算告辞,临行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想在外面耽搁太久。

    “刘子青......”

    “微臣在。”

    “你......好自为之。”

    谢氏憋了半天,仍然只说出这四个字,她感觉再说些什么话都太过刻意,事情已经做下,既然没有后悔的余地,何必再假惺惺呢?

    “圣人珍重,微臣走了。”

    刘禹深施了一礼,都是些可怜的局中人,今日自以为得计,他日还不知道会怎样。昂首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原本回荡其中的那首曲子,一改其软绵绵的风格,突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刘禹不由得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微笑,脚步丝毫未停地出门而去。

    元人使团中,副手柴紫芝依照与宋人的约定,带着随员前往临安府大牢探监,同时会向他们通报和议达成的消息。而廉希贤自己却悄然来到了城中的那处酒肆,在这里见到了王掌柜,还有主动前来的吕师孟。

    “我等回京之后,你仍是照之前那样,定期将消息送过去。莫要心急,这临安城,我等迟早会再来的。”

    见王掌柜有些焦急,他不得不用暗示性的口吻安慰了一番,此人潜入临安已经多年,可算扎下了根,虽然没有搭上太有用的线,至少也算是一个可靠的耳目。

    至于吕氏,廉希贤觉得他的用处更大,宋人现在冷落了他,以致于无法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不过倒底也算地头蛇,行起事来更为有利,可是吕师孟似乎不那么想。

    “不瞒尚书,某已向陈相递上了自荐书,方才得到答复,要某准备,后日加入使团,担任刘子青的副手。”

    “什么?”

    廉希贤有些吃惊,此举并不是他授意的,对于吕氏自行其事,他有些恼火,这个使团本就是走走过场,他混进去能干什么?

    “尚书,某在此地,不过一个闲散人,有了此举,日后再回来,定能得个差遣,不比如今要好上百倍?”

    对于他的自辩,廉希贤不置可否,这话看似冠冕堂皇颇有道理,其实说穿了还是怕死,他是打量着不用回来了吧。

    可是木已成舟,现在让他去撤回奏书?显然不可能,既然如此,廉希贤也马上换了一个欣然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如此甚好,有你在,宋人的一举一动都可掌握,等到了大都,本官定会向大汗推举,你吕家一门忠良,大元绝不会亏待。”

    得到赞许,吕师孟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在这里呆的每一天都让他不安。一听到无人上书自荐,他就觉得机会来了,不管怎么样先跑了再说,总好过在此煎熬渡日。

    至于家人,以宋人的做法,多半也最多就是流放,只要日后大军南下,再想个法子寻回来就是,现在连廉尚书这里都通过了,怎不让他喜形于色。

    忍着心里的鄙夷,廉希贤还要打起精神同他虚与委蛇,这大概是临行前最后一次进城了,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前来。离此地不远的一处拐角处,一个戴着竹笠的男子挑着一付担子装作歇脚,眼神却偶尔转到那个方向,然后不时地低下头自言自语。

    “吕氏?”

    刘禹诧异的念着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一盯还盯出个兔子来,此人居然早早就投靠了元人,难怪会那么积极地自荐,什么时候汉奸也成传染病了?

    这人马上就会与自己同行,多半打着一去不返的主意吧,不过是个小角色,刘禹没兴趣去动他。再者说,如果他被抓了,岂不是还要再选个人,算了,跑了也好,省得将来当祸祸。

    “叫人打听一下王掌柜,住在何处,什么来历,手下有多少伙计。”

    而这个早就暴露的王掌柜,刘禹没打算放过,等有了切实的证据,是报与临安府还是刑部?或是皇城司,不知道间谍归哪个部门管。虽然这些人破坏力有限,可是整天在眼前晃也很烦人,一锅端了恶心一下元人也好。

    没等他们打听出这人的底细,另一组传来了新的消息,一直被盯着的目标出了驿站,混在随员的队伍中去了临安府大牢,看样子是探监,这一次探子看得很真,印证了刘禹当初的判断。

    “不要惊动他们,远远地盯着就成,看看他是否会回驿馆。”

    既然俘虏会被送往江州,目标多半就会跟着使团一块去,在那里接了人再返回,那样的话就只能在江州想办法,元人不可能派大军来接人,机会肯定有的,刘禹并不着急。

    “夫君,看看奴做了什么。”

    璟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面露喜色,已经不复昨日的凄惶。刘禹笑着看她走近,心里明白妻子的高兴不是装出来,而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果然香甜,比我家娘子的那处也不遑多让。”

    “夫君就知道打趣奴。”

    尝了一口,他满意地说道,璟娘含羞嗔怪了一句,依在了他的怀里。美色当前,刘禹放下碗,一下子就吻到了那处,果然像他所说的香甜无比,不过他也没法进一步动作,因为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升道兄,你若是再晚来一日,就进不了某这门了。”

    刘禹将妻子丢在书房,自己去前院见人,他估摸着这人也该登门了,不过这点掐得不太准,让他半真半假地刺了一句。

    “子青,说来惭愧......”

    “废话某不想听,你也不必再说,既然来了,某便与你说说这事。”

    谢堂的神色有些讪讪地,这次的事件来得太突然,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成了定局。因为事情并不是圣人主导,所以他们没有去宫里进行疏通,等到刘禹接下任命,他才登门。

    “这笔财货,如果放在京里,不只你们睡不安稳,朝廷也会时时盯着,搞不好就会成为他人嫁衣,你来可是为了此事?”

    “正是,如今和议已定的消息传出来,百姓购买的热情又涨了几分,库里堆得越来越多,我等就是来讨你一个主意的。”

    其实这件事之前刘禹已经布置过了,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怕事情出现反复罢了,必竟北上一行生死不知,刘府与叶府又是一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也不清楚。

    叶梦鼎那个人谁不知道,软硬不吃的一个老滑头,除非他自己上疏去职,否则谁也罢不了他的海帅一职,而他掌握的海上运输线,又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谢堂这一趟不得不来,哪怕是硬着头皮。

    “上次我说的,你可照着做了?”

    “嗯,消息放出去之后,已经有不少货商带着样品上了京。我等议了一下,再等十天半个月,就开始搞你说的那个什么竞标,价低质优者得,货至付款,既可用硬物,也可用股证,那些都是人精,一看这股证卖得如此火,大都会选择后地者,可这样一来,库中的金银就没了去路。”

    “既然如此,等竞标开始之日,就是股证截止之时,不管到时能卖多少,都停售封库。”

    刘禹算了一下时间,这一天大概也是海司战船回航之时,有了之前的铺垫,必然会迎来一个销售的高锋。有数的东西才有人抢,这个道理古今相通,同皇家一起做生意,又是垄断商路,稍有眼光的都不会错过,那样的话,只怕短短十多天的销量就超过以往之和。

    “那这空白的证书?”

    “放心,某准备了不输于之前的数目,走之前会一并移交与你,这些卖出不会有什么问题,朝廷想要分润多少,你们去争某不管。可是你记得一条,封库之后,马上安排转运,千万不可拖延。”

    刘禹说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这样天文数字一般的财富,必然会传到鞑子耳中,他们一旦得知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直下京师,到时候会对战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只能提醒他们未雨绸缪。

    “运去琼州?”

    “嗯,岳丈那处,某会去信,一切照计划办,那里的设施正在加强修筑中,你等现在就可以派出人手过去了,日后要把重心放在那边,这不光是一条商路,也是一条退路,明白吗?”

    这句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他后面的那些人说的,至于他们会不会听从,刘禹也管不着,只要财物过去就行。不过听到这么推心置腹的提醒,谢堂难得地脸上一红,显得更加不好意思。

    “子青,我等原本想过策动几个相熟的御史上疏,将你的任命压下来,可没曾想你直接就接了。如果真有性命之忧,不如现在就走吧,你一人化装出城,某命人护卫你去南边,家人你尽可放心,一切都在某的身上。”

    听到他的建议,刘禹愣了一会儿,又是一个想放跑自己的,谢堂说完后面色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是硬生生下的决心,并非虚言骗他。

    “升道,你有这心某足感于内,如果想走,某就不会接诏了。不过这一走,家人还要拜托你等看顾,放心吧,某一定会回来,也许不会太久。”

    身为圣人内侄,他真的担上这样的干系,一样逃不过重责,两人的交情算不上多深,能有这样的打算已经不容易了。所以不管他是临时起的意,还是早有此想法,刘禹都承他的情。

    送走了激动不已的谢堂,刘禹一想到自己那位极有主见的小妻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个办法无法打消她的念头,就谁也防备不了她的行事,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二百一十章 起程

    最后一天的时光,刘禹自然哪里也不会去,一心一意在家中陪着小妻子,那些所谓的准备工作,暗中的已经布置到位,明里的都交与了礼部,随他们去安排。

    “嗯,不行,奴还要再来一次。”

    “饶了为夫吧,三次了,一点气力都没有了,不信你看看,腿软脚软地。”

    “奴不管,夫君耍赖,方才你根本就没用力,奴都看到了,不信你问听潮,她必定也看到了。”

    没想到突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听潮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位主人耍花枪,她才不去掺和呢,不过今天娘子这么下力,却是不曾有过的。

    飞轮之上,一袭黑色紧身衣的璟娘得意地将踏板蹬得飞快,刘禹趴在另一个轮子上呼呼大喘气,一付死狗的模样。这根本就不公平,昨晚他可是体力透支的,结果一早还没睡足就被精神饱满的小妻子拉了起来,说是要同他比赛踩这个,结果三轮之后就成了这样子。

    “还是我的听潮可人。”

    刘禹接过她递来的水杯,里面的茶水已经放凉,一口喝下去,只觉得神清气爽,力气也恢复了几分,于是随口称赞了一句,璟娘马上就偏过了小脑袋。

    “真的么?那奴今日就让贤吧,让她一人侍候你,可使得?”

    “这个么,可以有。”

    刘禹很配合地露出一个猥琐笑容,看得听潮毛骨悚然,她接过空杯子,低着头赶紧退出门去。身后传来两人的一阵大笑,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努力抑制住突然变快地心跳,面上却没有多少高兴之色。

    在刘禹的眼线中,坐在飞轮上的小妻子此刻无论是穿着还是动作表情,都同后世的那些同龄人没多大区别。笑得那般肆意洒脱,不再以手掩住,不再笑不露齿,长发扎成的马尾随着她的头起伏飘扬,被紧身衣勾勒出的曲线渐渐成形,美好而充满诱惑。

    或许在两个人的心目中,都希望这一刻就此停住吧,璟娘感受到夫君灼热的目光,毫不羞涩地迎了上去,一双眸子亮晶晶地,闪着宝石一般的光泽,恢复了些力气的刘禹跳下飞轮,走到她的身前,用手隔着衣服慢慢游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

    “在这里?”

    “嗯,今天换个花样。”

    随着夫君动作的加快,她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双手死命地抓住前握把,将后面翘起来。夫君说的新花样是什么,她已有所觉,就在渐渐迷离之际,身体传来了紧密地贴合感,一股快意直充脑门,让她忘情地哼了出来。

    事毕后,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刘禹躺在了木桶里,任凭小妻子帮他清洗,不知不觉已快到中午时分了。看着妻子满是笑意的小脸,他突然有种深深地不舍,因为马上就连这短短的一天也要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前院的一间厢房内,璟娘用无法置信的表情惊呼道,同样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房间的主人映红,而站在她们身前的一个中年女子却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若是连这样的脉像也搞错,我就不用再回宫里了,放心吧,令人确实是滑脉,估计已经一月有余。一会我会开下方子,正值初期,最忌动了胎气,万万不可行房,行事要小心些,不可动作过大,饮食上也要注意些,大寒大热之物不可再食......”

    璟娘已经完全懵了,根本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本来不过是带着宫中一名女医来为怀孕的映红把把平安脉,谁知道,自己却被诊出了有孕!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不错,一直以来这就是她的梦想,可是却不应该是此刻,她该怎么办?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自己有了夫君的骨肉,那之前的打算就无法实施了,可是万一夫君有个好歹,要她如何活下去?

    璟娘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送走了女医,她呆呆地站在前院的大树下,手里的帕子被紧紧地绞成了一团,无意中,孙七忙碌的背影从她眼前划过。

    “孙管事,你家娘子这几日可好?药都吃了吗。”

    “回大娘子的话,小的那婆娘得了东家赐的药,已经好多了,请了郎中来瞧,也说看着不错,多劳东家和娘子上心,小的感激不尽。”

    孙七低着头,恭谨地答道,璟娘问完话,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为你娘子瞧病的郎中是在城中么?”

    “是,郎中姓胡,在城东角街上开着一家医馆,名唤做‘济恩堂’。医术高明,心地更善,小的若不是碰上他,我那婆娘也......”

    后面的话被璟娘直接忽略了,她在心里记下了名字和地址,将孙七打发走。看了看身边侍候的人,伸手叫过一个婢女。

    “你去后面,将听......将桃儿叫来,快些,知道么?”

    本来想叫听潮,一想到她对夫君言听计从,又改了口。离得不远,桃儿很快跑了过来,璟娘拉住她走到一边,在耳边细细地嘱咐了一遍,又让她小声复述了一遍,这才点点头出门而去。

    书房中,刘禹见到了从外面返回的亲兵,他带来了昨天吩咐过的调查结果,因为时间太紧,只有薄薄地一页纸,不过这样的效率已经很另人满意了。

    “......为防着惊动他们,属下只能旁敲侧击,问了一些左邻右舍,都说他不是本地人,五年前才搬来京师。在城中开了一家毛皮铺子,时常能拿到一些不错的货,生意极好,店里有四五个是他带来的,后来又在城中招了几个,现在一共有八人,他的住家在城南一带,属下已经让弟兄去跟了,绝计不会弄错。”

    这就没错了,江南冬季不长,也不太冷,毛皮什么的都不实用,多以装饰为主。城中这类铺子极少,而能拿到好货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此人要打开局面,自然会选一个不错的路子::,现在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深挖细埋了,马上刘禹就有了主意。

    “你走一趟谢府,将这些消息告知谢镇抚,让他明日使团上路之后就动手,务必要做到一个不漏,罪名嘛,随他去定。”

    谢堂挂着两浙镇抚大使的官职,镇抚司却是一个虚设的衙门,但并不表示他没有权力,用他的印玺调动一些人。出其不意之下,王掌柜很难逃得出去,这算是一盘开胃菜吧,谁叫廉希贤要惹他呢?

    而姓王的行事毫不顾忌,只怕早就为人所知,官府一般不会轻动的,也只有让谢堂去。因为他不但名正言顺,这种事只怕也没少做,安上一个其他的罪名,让人说不出什么来,就行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有油水,此人出手豪阔,拍卖会上一枝独秀,家中财物必然颇丰,搞他的事,从上到下都会满意,刘禹才不信他们会不动心。

    打发走亲兵,刘禹在房里呆了一会儿,妻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他心里已经有了数。为了达到目地,他通过黄内侍收买了宫中的女医,又通过孙七下了另一道保险,如果还是不能奏效,那就真是天意了。

    “恭喜娘子!”

    胡郎中收起搭在一条薄薄丝帕上的手指,起身拱了拱手说道,被他祝贺的对象却一脸地煞白,仿佛自己诊出的是无法医治的绝症般。

    “大夫,会不会被这劳什子挡住了,或许会不准,请你再看一次。”

    璟娘慌乱地寻找着借口,她一把扯掉丝帕,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胡郎中一怔,赶紧收起视线低下了头。

    “好叫娘子知晓,胡某家学渊源,就算是悬丝,也能做分毫不差,既然娘子质疑胡某的诊断,那便另请高明吧,告辞了。”

    “大夫且慢。”

    刘禹适时地出现,一口将人叫住,胡郎中一脸气冲冲地样子,十分逼真,如果不是谙熟内情,连他也被骗过了。

    “内子并非此意,她初次经历,手足无措之下说错话,某代她陪个罪。但不知有多久了,还要麻烦大夫开下方子,刘某定有重谢。”

    “一月有余吧,些许份内小事,不算什么。”

    胡郎中有些不忍得看了璟娘一眼,匆匆几笔写了张方子,表面上都是些保胎安神的药,为了怕出事,特意减轻了份量,基本上只有调理身体的效果。

    当着璟娘的面,刘禹将诊金塞到胡郎中手中,后者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告辞出门而去。

    “娘子,莫怕,只要好好将养,不会有事的,为夫不在期间,你不如搬到筠用那里去。有大嫂的照顾或可放心些,大姐儿平时也能陪你说说话,这样日子不会太难熬。”

    “夫君!”

    璟娘听着这些贴心的话,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这个意外的结果打乱了她所有的盘算,一时间变得心乱如麻。她扑倒在夫君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留恋着这熟悉的气息。

    总算是达到目地了,刘禹感慨地摸着她的秀发,对一个女人来说,除了丈夫,也只有孩子才能拴住她的心。

    再怎么留恋,一天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天气炎热,为了赶路都是早早就会起程。因此天色还没有大亮,刘禹就被唤醒,怀里的璟娘心灵感应似地跟着醒过来,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痕,迅速地接过了原本听潮的工作。

    “某走之后,你凡事都要小心些,早上不必起得太早,做那操的时候动作小一些,万不可如昨日那样下力气。某还是那句话,搬到筠用那里,多些人照顾你,岂不是更好些。”

    梳洗之后,刘禹被她服侍着穿上官服,对于夫君的嘱咐,她一句一个“嗯”,脸上挂着笑容,这一次,刘禹明白是勉强挤出来的,为的是让自己安心。

    “璟娘,相信我,等着我,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老天爷绝不会那么残忍夺了去。你一定要应承我,回来之时,我眼里看到的,不会是个躺在床上无力起身的女子,好不好?”

    “璟娘记下了,定会如夫君所愿,这个带在身边,若是想奴了就拿出来看一眼,便如奴在夫君身边一样。”

    被刘禹紧紧地抱着,璟娘的声音变得哽咽难当,松开之后,她拿出绞子绞下一缕青丝放入香囊中,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刘禹接过郑重地放入怀中,伸手揽过她的小身子,在香唇上重重吻了一下,这才狠下心放手出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璟娘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钱塘驿的大门之外,黑压压地一片人群,道路被禁军临时封锁了,左边是前来送行的朝臣,以礼部尚书陈景行为首,不出所料,叶应及、孟之缙、陆秀夫等人都等在了那里。

    右边则是准备出行的队伍,一名身材高大的禁军举着他的大旗,上书“中书舍人、龙图阁侍制”字样,中间是个斗大的刘字。元人的队伍并立一旁,在他们后面,一队禁军押着几辆大车,上面坐着十几个俘虏,不过没有戴镣铐等物。

    “子青,祝你此行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借你吉言。”

    刘禹走到送行的人群前,接过陈景行递来的酒盅一饮而尽,连干三杯之后遥遥一敬,目光划过他熟悉的那几个人,同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返身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传令,起程!”

    “起程喽!”

    随着他的命令,大队人马开始行动,因为在宋境,配置上是宋人在前,俘虏在中,元人在后。刘禹被几个军校簇拥着,踏上了出城的官道,临安城高大的城墙被甩到了身后,前方是未知的旅程,结果会是怎样,谁都不知道。

写在卷尾的免费题外话

    这个月一共更新了将近二十万字,明天请假一天,希望读者朋友见谅。

    下个月是保持这个更新量还是更近一步,现在没有下定决心,因为我不希望提前承诺了,之后又做不到。

    这本书写了一百二十万字了,而故事大纲只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我真的希望可以将整个故事完整地记录下来,让自己的人生不留遗憾。

    作为一个新手,写得不尽如人意是肯定的,有时候很迷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看着惨淡的数据,确实很容易放弃,但是一想到那些坚持订阅的朋友,就很难下得去手。

    不过,毕竟生活才是第一位的,为了保证更新量,有限的空余时间都挤了出来,甚至无法陪儿子去玩耍,这倒底值不值得,总会在心里打个问号。

    今天,第四卷结束了,辅得太大一直拖了这么久,主要是想将方方面面交待清楚,这一段是主角心路历程的转折期,其实自己感觉写得还是不到位,可是笔力有限,也只能如此了。

    下个月开始第五卷,名字叫做《北地捭阖》,后面两个字读作“百合”,酱油也是查了字典才会读,是不是有点意思?

    这一卷顾名思义,就是北上的故事,估计不会长,整个第一部都将以古代为主,这一点请读者朋友注意。

    前面金手指开得大了,又没有平推的情节,让很多朋友觉得不爽,酱油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但是绝对不是为了侮辱大家的智商,因为,酱油写的就不是那种故事。

    至于倒底想写个什么,也许完本的时候会有答案,又或者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说了这么多话,就是希望读者朋友能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酱油订阅一下,让我在更新的时候有那么一点信心,感觉到还是有朋友喜欢的。

    可能酱油真心不会说话,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最后感谢一下所有给酱油订阅支持的朋友,特别还有几位朋友的打赏,不管多少都是一种惊喜,特别能让酱油开心!谢谢!爱你们!

一个噩耗

刚刚发现,酱油这本书的贴吧打通了。

    也就是说,以后的vip章节都会免费出现在贴吧里,我不知道为什么网站会这样做,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为此,下个月开始停更,但是酱油还是会继续码字,看看情况会不会有改善,到时候再恢复吧。

    对不起大家了,因为我的订阅本来就很低,这样一来,下个月几乎不会有什么收入,心情很差不知道说什么,总之真的很抱歉。

第一章 末路

    “处处羊肠路,归路是安便。从头点检身世,今日岂非天。未论分封邦国,未论分符乡国,晚节且圆全。但觉君恩重,老泪忽潸然。

    谢东山,裴绿野,李平泉。从今许我,攀附诸老与齐肩。更得十年安乐,便了百年光景,不是谩归田。谨勿伤离别,聊共醉觥船。”

    一面白墙之下,站着一个面目白皙的男子,口中喃喃地念着写于墙上的这首《水调歌头》,虽然不知道作者是谁,可这词中心境他却感同身受,特别是那句“更得十年安乐,便了百年光景,不是谩归田”。

    男子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十许,一头黑发浓密齐整,他自己却知道,如果再过十年,自己就七十多了,只怕这种安乐事,已经是奢望。

    这里是离城不远的一处庵堂,堂外被一群手持夹棒的衙役守着,堂下的山道上停着一顶软轿。有些奇怪的是,轿顶的华盖已经不知去向,只余下了四帏,两个脚夫没精打采地靠在一棵树上,不时地朝庵堂瞅上一眼。

    “那厮呢?”

    一骑从州城的方向疾驰而至,马上的男子襥头劲装,长相粗豪,在山道停住马儿,他纵身跳下,一边将绳子扔给衙役,一边问道。

    接过疆绳的衙役朝着庵门的方向呶呶嘴,男子点点头,大步向上走去。庵堂建在一道山岭之下,当地名为“九龙岭”,堂前建有山门,上书三个大字“木棉庵”。

    听到身后的动静,庵中的男子转过头,来人脚步不停地一下下逼近,他有些畏惧地后退着,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角。来人看到了墙壁上的题字,在嘴里念了一遍,随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贾平章......口误,应该叫你贾团练,你可识得此词是谁所作么。”

    “不曾识得,那字倒是有些眼熟。”

    听到男子的答话,来人摇摇头,似乎在嘲笑他的健忘。

    “景定元年,有一人同你一样,从宰相之尊被贬为一州团练使,发往循州安置。路过此地,题了此词,两年后他便死于非命,贾团练,这么说,你可曾记得了?”

    “是吴毅夫......”

    男子听完后如遭雷殛,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浮现眼前,景定元年,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如今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么?

    “贾团练,这一路某提醒你多次了,为何你还恋栈不去,非要某亲自动手么?”

    “太皇太后许某不死,你若是有诏令,不妨拿出来,那时再死不迟。郑县尉,某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苦苦相逼?”

    “无冤无仇?”

    来人读着这四个字,突然放声大笑,目光直直地盯在男子脸上,让他不敢对视。

    “行公田法,害两浙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畏敌如虎,致使大军败于江南,擅权误国,多少忠良死于你手。贾似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与某无冤无仇?”

    被一个从八品县尉直呼其名,昔日权倾天下的太师、平章军国重事、魏国公贾似道却连反驳都不敢,哪怕他现在还是位在其上,可实际上,自己的性命全在此人之手,一路之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劝自行了断了。

    但是贾似道却不想轻易去死,他才六十余岁,因为保养得当,身体康健,再活个二十年都有可能,朝堂之上,起起伏伏不过平常事,只要保得性命在,谁知道哪天不会被官家惦记呢?更何况,太皇太后亲自保了他不死的。

    正因为如此,押解他的这位郑县尉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这里已经是福建路的漳州,再过去就进入了广南东路,而他们一行的目的地,就在其治下的循州,他再也不想等了。

    “郑县尉,某已伏法,不过去一远州苟且一生,何苦还要害某性命,某的身家财物都与了你,就饶过这一遭吧。”

    “晚了,贾团练,天下之大,已经无你容身之地,婺州百姓闻你将至,露布飞骑逐之。建宁府乃大儒故里,而这循州,你忘了吴丞相是如何死得么?为何当年你不肯饶过他一命。”

    贾似道被他一口揭破此事,不由得浑身颤栗,就在今年他被籍之后,吴潜被当今官家追赠少师,恢复一切名誉,而他这个始作甬者,却走上了当年的老路,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时辰不早了,贾团练,就此上路吧。”

    说罢,来人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踢倒,右手搭上腰间的刀柄,轻轻地抽出来,亮白色的刀光刺得贾似道眼睛都睁不开,惊恐之下,他一把抓住了来人的双腿。

    “私下处刑,干犯国法,郑县尉,杀了某,你也逃不掉,何必如此。”

    “某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

    来人举起刀,毫不犹豫地直刺而下,贾似道只觉胸口一凉,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而出,溅到了来人的裤角上。来人恍若不觉,手上加力,将没入其胸口的刀柄左右一转,再猛然抽出,血渍直飞到了他的脸上,而刀下的人,眼神灰暗,双瞳无光,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上前探了探鼻息,过了良久,来人才确定对方确实死了,他一把将蘸了血的外衣扯下,当作抹布擦拭掉刀上的血渍,然后随手丢在地上,还刀入鞘几个大步就走出了庵门。

    守在门外的衙役见他出来,纷纷发出询问的目光,来人点点头,正待要开口,突然远方的官道上烟尘大起,隆隆的马蹄声如雷声轰动,正错愕间,一面大旗当先挑出,上面的“姜”字分外显眼。

    “广南兵马司过境,尔等是何人,报上名来。”

    “下官会稽县尉郑虎臣,奉命押解重犯来此,不敢当大军之道。”

    虽然很不解为什么广南兵马会到福建路来,郑虎臣还是抱拳答道,对方的行军队列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不想无端触怒这些兵痞。

    “会稽县?等着,某家将主会来问话。”

    马上的亲兵一声大喝,调转马头就驰回军列,过了一会儿,几骑从大旗下分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庵前,为首的大将方面虬须、浓眉大眼,目光如炬一般盯在他们身上。

    “你等押解的人呢,带本官去看。”

    郑虎臣指了指身后的庵堂,姜才跳下马,带着几个亲兵就向里面走去,庵堂没有多大,里面的情形一眼就能看清。一发现倒毙在墙角的人,几个亲兵就将他挡在身后,佩刀也抽出拿在了手上。

    “让开。”

    姜才一把推开身前的人,他早就看到了那人一动不动,身前全是鲜血,只怕死得透了,而那个侧面,却好生眼熟,让他好奇得想上前一看究竟。

    “是贾太师!”

    走近一看,姜才不由得惊呼出声,他不敢置信,年初还意气风发,带着数万大军出京的倾国权相,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而当胸那个伤口,明显不是他自己所为。

    “你做的?”

    “是。”

    跟在后面的郑虎臣应声答道,姜才点点头,他倒有些佩服此人的胆量,贾似道柄国十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此人居然说杀就杀,也不怕被人报复。

    “将他埋了吧。”

    人一死,姜才往日的那些怨念也就烟消云散,怎么说也曾是一军统帅,这么曝尸荒野有失体统,他朝身后吩咐了一句,两个亲兵上前将那具尸体拖了出去。

    “前面距漳州城还有多远?”

    “快马半个时辰可达。”

    郑虎臣是刚刚从县城出来的,闻言一口答道。

    “尔等已犯了国法,虽情有可原,然罪无可恕,既然被本官碰上,便暂押军中效力吧。”

    姜才叫过一个亲兵,让他带人将所有的衙役连同郑虎臣看管起来,等着后面的步军到达再编入其中,而骑军他则另有打算。

    “传令,全军疾行,半个时辰后,本官要在漳州城中,拿下州城,马上前出三十里,遮蔽各处要道,不得有一人一骑漏过。”

    这里已经是福建路,姜才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假想敌,为了达成目地,他不得不谨慎再三。郑虎臣等人听到他的命令,一个个不明所以,只觉得事情匪夷所思,他们擅杀犯官已经够出奇的了,这位大将,居然要攻占本国的城池!难道碰上了叛军。

    半个时辰之后,毫无所觉的漳州州治所在的龙溪县城就落入了骑兵之手,城门被关闭起来,所有的百姓都不准出入,而四方的官道上,行人只准进不准出,一派战争来临的紧张气氛。

    “尔等这是越境,本官要具本上奏!”

    被软禁在自己府中的知漳州赵介如暴跳如雷,他同郑虎臣等人一样,都以为是某地驻军哗变。对方打着广南兵马司的旗帜,却像土匪一样把住了城门,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小心地只敢说“越境”,不敢喊出“叛贼”二字,毕竟性命还在人家手里。

    “想写奏书么,请便,不过想要送出去,须得等到本官出城才行,奉劝你一句,稍安勿燥,莫要惹恼了某的手下,小心他们不给你饭吃。”

    姜才无所谓地说道,他不得不行此下策,因为现在军令还在来福建的路上,他根本就拿不出来,好在再过几天事情就会见分晓,也不怕他的威胁。

    今天到达这里之后,一日的行程就告完成,晚些时候步军就会到达,而根据对讲机联系的海上船队,此刻也已经到达了漳浦海面,他们明日就会跟上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走出府衙,城中的小小骚乱已经平息下来,姜才所部并没有扰民之举,只是让百姓不得随意出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知道其中哪个会和蒲氏有瓜葛。

    姜才心忧的并不是这件事,与京师的联系已经中断了,刘禹最后传来的消息是战事一切由他作主,何时开打、要如何打,都不再干涉。这与之前说的不相符,会不会有事发生?他不知道,但是直觉上肯定不是刘禹说得那么简单。

    “打开传音筒,接通泉州陈青云,本将要与他直接通话。”

    收敛起心神,姜才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事上,与其无谓地担忧,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那就说明事情没有到那一步。他传下命令后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天边,日已西斜,烧得周边云如火一般,那是大宋的颜色,从他记事起就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第二章 大礼(上)

    鞑子治下的济南府,李十一等人已经到达了那座大山之外,不同于上回,这次带来了三十多个人手,让前来接引的那个汉军小校吃了一惊。

    “后头有家眷,不得不增添人手,况且还有一份大礼随行,这一路之上,颇不太平,没有他们的帮衬,某也到不了这里。”

    李十一的解释还是可信的,在北地他又回复了富商打扮,作为解家的大管事,解府二哥儿最信任的人,就连寻常的蒙古人也不会为难他,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

    自然这个所谓的家眷,就由赵月娥来担当了,好在两人已经算做有了婚约,这么做虽然于礼不合,也无人会去置喙,毕竟那是一桩经历了风波的姻缘,谁都希望有个好的结局。

    “山里有山里的规矩,不能进这么多人,掌柜的还请见谅。”

    小校看了看后面的车队,摇摇头说道,不光是人数的问题,山路很窄,那些大车根本就过不去,更何况其中还有女眷。

    “无妨,某带着礼物进山,四、五人足矣。”

    听到这个数,小校倒是不再惊讶,既然是大礼,份量肯定小不了,需要有人去搬,这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当那礼物被抬出来的时候,小校分明看到那个麻袋在蠕动,以这样的长度来看,里面装的什么立刻呼之欲出了。

    “既如此,还要像上次那般,得罪了。”

    小校拿出几根布条,他们有足够的人物,不需要外人帮忙,李十一接过,分发给几个进山的人,正待自行缚上,就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混在了里头。

    “雉姐儿,此行是敌是友还不分明,你带着这些弟兄守在山外,月娥还要托付给你,这样不好么?那里头就是一个寨子,没什么可看的。”

    “啰嗦什么,赶紧给我系上。”

    对李十一的辩解,雉奴充耳不闻,她又不是来游玩的,既然有事可做,怎么可能放过去。况且她也有些好奇,费尽心思绑了一个鞑子大官,就是为了巴巴得送到这山里来?其中肯定有什么玄虚才对。

    一身北地汉女装束的月娥早就跳下了马车,虽然她也有同样的好奇,可是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跟去的,那样只会成为负累。李十一蒙上眼睛之前,给了倚在马车边的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劝解了一句既然不听,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从上回的经历来看,就算说服不了,山里的那些人也不会加害他们。何况这次他还带来了礼物,除了那个装人的麻袋被两个手下抬着,另外一口长条箱子也被两个人搬下了大车。

    山路崎岖,林深路窄,转来转去地穿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停下脚,摘下蒙脸的布条一看,山谷里仍是那般安详,农夫在田中侍候即将收割的谷物,妇人或是在织布或是在井边洗衣,一群垂绦童子在空地上戏耍,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雉奴被眼前的情景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在一个山窝窝里,还有这么一个怡人的小村庄。看上去他们已经经营了许多年,这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没过多久,一个老者被簇拥着走了出来,正是上回所见的那一位。

    “听闻贵客又至,不知郑某上次是否没有说清楚?”

    郑德衍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被放在地下的麻袋和木条箱子,神色淡淡地问道。

    “郑公之言,李某不敢稍忘,此次前来,不过是听闻公之寿诞将至,送些小事物以博一笑,绝无他意。”

    “山野鄙夫,称不得什么公,倒是这寿期,你是如何得知的。不必说,肯定是林小子告知的吧,既然来了,那便是贵客,请进屋奉茶。”

    郑德衍倒是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人家远道而来,言明了是贺寿,伸手不打送礼人。他也看看,宋人想用什么来打动他,这个麻袋里的人,又是谁?至于财帛还真没有放在他心上。

    木屋没有多大,李十一只带了一个人进去,而这个名额自然就被雉奴抢了去。郑德衍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错愕,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上回未曾细看,今日一见,谷中颇有气象,只是此地离着济南府太近。鞑子现在腾不出手,一旦得了江南,焉知不会派兵进剿,到那时,郑叔意欲如何?”

    “本就是死里逃生之人,活得一天算一天罢了,他若是来,大不了一拼。难道你那朝廷,又能指望不成?”

    郑德衍对他的开场白不无讽刺,虽然这也是实情,可至少现在还能安稳渡日,如果照这个宋人的意思,岂不是要以卵击石,早早自取灭亡?

    “某前来此地,非是奉了朝廷之命,也没有什么一官半职的许诺,一切都是我家主人在筹划,所为的也非是招安你等,所以郑叔无须担心。”

    “你家主人?这可奇了,他找郑某人有何目地,想收买这山中野货?还是进山观景。”

    大宋朝廷的信用在眼前这人已经破了产,李十一干脆将话挑明,郑德衍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什么样的人会想来收买他们这种人,他想干什么?

    “不瞒郑叔,鞑子即将大举南下,相信你已经收到了风。界时京东各路都会无比空虚,此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吾主不求你什么,只要郑叔还是个不甘人下的汉子,自然会知道要如何做,而若是你果有想法,吾主必不吝相助。”

    这个消息毫不出奇,郑德衍处在这种情况下,对外面消息的搜集一刻都不敢放松。济南城里有什么动静,最迟一个时辰后他就能得到,因此鞑子征兵征粮征役,益都、东平之兵调往徐州一线集结,都是早就得到的消息。

    眼前这个宋人的话也很直白,鼓动他出山,趁着鞑子兵力空虚之际图谋再起,这一刻他久已不见的热血确实有些涌起,没有人愿意无声无息地老死山林,特别是这一切还要看鞑子肯不肯。

    可是想到过往的遭遇,他的心又冷了下去,宋人是最无法指望的。小的时候还好,稍稍有点声势了,就肯定会被猜忌,既而削弱,甚至于武力镇压,那些都是血的教训,从来没有在他心里抹去过。

    说什么主人,哪个宋人会有那样的眼光,又有哪个宋人会有那样的财力,左右不过是花样托词罢了。一旦引得自己心动,到时候该来的一样不会少,郑德衍神色平平,面上不见丝毫变幻。

    “贵主高看郑某了,不过苟延残喘之辈,山野之中一农夫,动刀动枪之事早就远去。尔等远道而来,又承你叫一声郑叔,用过饭后就走吧,那些事物也带走,郑某没想过什么寿诞,让你白跑一趟,对不住了。”

    明明已经有些意动了,突然又说出这么明确的拒绝之语,李十一知道他还是深深忌讳自己的身份,而如今唯一可能打消他顾虑的,就只有带来的东西了。

    “郑叔既然这么说,某也不再强求,不过东西已经带来了,万没有带回去之理,某敢担保,其中一样,定能合你的意,不如一观如何?”

    原本就想看看宋人究竟想用什么来打动他,听李十一这么一说,郑德衍也没有再推辞,左右不过看上一眼,合不合心意,不还是自己说了算么。

    “打开之前,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郑叔应允。”

    “但说无妨。”

    两人走出屋外,李十一看着地上的麻袋,突然开口问道。

    “此物要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拿出来,方才显出某的诚意,某遍观四周,唯有那处方可。”

    李十一所指的地方是另一处木屋,郑德衍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那个屋子他上次带此人进去过,在谷中不是随意能闯的地方,而李十一的神情也很坚定,竟然是非此不可。

    “请。”

    郑德衍做了一个手势,两个手下抬起麻袋跟上去,雉奴没有进去过,也好奇地跟了上去。一走入门内,她就吃了一惊,那里面密密麻麻地摆着许多木牌子,竟然占满了整间屋子。

    “可以了么?”

    他沉声问道,搞出了这么多妖蛾子,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答应的。

    “郑叔,不如你自己来吧。”

    李十一同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在郑德衍身后的那个汉军小校闻言想自己上前,却被他一把拉住了。郑德衍蹲下去,慢慢地将绳索解开,露出一个扎着汉人发髻的脑袋,嘴被一团破布塞着,眼睛惊恐无比,这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一把扯去嘴里的破布之后,郑德衍猛然惊呼出声。

    “你......你是严忠范!”

    “如假包换。”

    李十一凑上前,在他耳边轻轻地补充了一句,不枉他们辛苦一场,看郑德衍激动的表情,这份大礼可谓当之无愧。而后者显然还没有从眼前的所见回复过来,手指着地下的人颤动不已。

第三章 大礼(下)

    这个消息来自刘禹从后世找来的资料,李璮之变,同为本地汉人世家的严家不但没有参与,而且积极出兵镇压,最后济南城破李璮被执,就是死在此人手上,郑德衍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有生之年看到此人,而且任他宰割。

    “你们......是李氏余孽。”

    好不容易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严忠范一抬头就看到了桌上的木牌,那些字眼一个一个地打在他的心头,让仅余的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眼前的所见告诉他,这不是什么绑匪求财,而是阎王索命!

    “不错,我等都是济南城中逃出的亡命之人,恶贼,你也有今日!”

    郑德衍的声音如利枭一般回荡在屋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久久不绝于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已经在心中积压了多久,到今天才终于发泄出来。

    “怠慢几位贵客了,这份大礼,郑某很喜欢,谷中还有些私事要办,贵客若是不嫌弃,可在一旁观礼。”

    “但凭郑叔作主。”

    接下来要做什么,李十一不问也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能让外人看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这礼物合乎心意,那再谈什么都会事半功倍,他很有信心,这一回绝不会再空手而归。

    片刻之后,谷中四下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哨音,似乎是从某种动物的叫声转化而来,声音被接力一下紧似一下地传递着。不久之后,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原本放着的农具都被清理一空,上面站满了男妇老幼,差不多近千人。

    “弟兄们,老少爷们。”

    郑德衍走上一处倒置的大石碾子,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眼,估摸着人到得差不多了,两手一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开口说道。

    “今日聚集大伙,是有要事,此事,老夫十多年前就想办了,可是没有那个能力。而今日多亏了一个小兄弟帮忙,才得以一尝夙愿,来人,将人带上来。”

    全身捆成粽子一般的严忠范被谷中的两个年青人拉了上来,挂在一根打入地下的木桩子上,他无神地双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认识的,全都是普通百姓打扮,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就像要生吃了一般。

    “有些老弟兄已经认出来了,没错,这个人就是当年害得少帅兵败身死的严府老贼,靠着咱们弟兄的鲜血和人头,他们飞黄腾达,成为鞑子的红人。可是济南城里流的血,却没有一时半刻忘记过他们,今天,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让郑某在死之前有一个冥目的机会,大伙说说,怎么办?”

    “杀了他!”

    “烧死他。”

    “太便宜了,剐了他,剁成碎肉喂狗。”

    ......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群众的智慧也是无与伦比的,一个又一个恶毒的主意被提出来。听得一旁的李十一等人都不由自主地身上发冷,谷场上的人群越来越狂热,这股力量要是释放出来,会给鞑子造成多大的打击,谁都猜不到。

    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个人饿了许多天,根本没有辩解的力气,他神色木然地听着这些人对自己的宣判,无助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脑子想的却是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李璮起事之前曾经联络过他们严家,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被出卖给了远在和林的大汗忽必烈,后来的结果则是北地的汉人世家联合起来镇压了这次反乱,而大汗回报他们的是解除所有汉人世家的兵权,也包括他们严家。

    如果早知道后来会是那样,严家还会不会做出当初的决定,严忠范不知道,也许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可是谁也无法回到过去,这或许就是他今天的下场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场上没有了狂热的呼喊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大片哀哀地哭泣声。郑德衍站的那个位置上,被屋里搬出来的木牌所占满,写着李璮名字的那一块前面,放着一颗暗红色的心脏,而桩子上的那个人,早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

    “若非贵客,今日谷中之人无法如此畅快,请受郑某一礼。”

    “举手之劳,快快请起。”

    老者坚持行了一个大礼,才站起身来,宋人已经摸透了他的底细,送来的礼物让他根本无法拒绝,压抑十多年的大仇得报,就算是死也可以闭上眼了,想到之前他们的建议,他倒是无所谓,可谷中人数众多,是不是都还有那个心思,他并不敢打保票。

    “还有一事,当年围城的鞑子统帅另一人董文炳,业已丧命建康城下,其首级就供奉在临安城太庙中,恕李某不能取来。”

    “原来如此。”

    郑德衍这一次真的无话可说了,董文炳位高权重,已经是无法岂及的所在,没想到宋人仍然有办法取他首级,这颠覆了之前他对宋军的印象,早有这么勇猛,何愁北地不复?

    “照理说,你等如此高义,老夫就是将这条命送了也不值什么,可是你们也看到,谷中尚有老弱幼子,许多人早已忘了刀兵,你等所谋者大,若是误了事那便会适得其反,想必贵主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吧。”

    李十一听得出,老者并不是故意推托,狂热是一回事,真的起兵造反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没有什么希望,又没有走上绝路,谁会愿意干那掉脑袋的事?

    “郑叔言重了,某只是想请郑叔带路,虽然鞑子努力征讨,可据某所知,李帅余部尚有许多存下来。以郑叔的德望,就算说服他们不得,为某引见还是可行的吧。”

    “这个么,定当尽力,某这把老骨头少不得也要活动活动,走,咱们边喝边聊。”

    李氏盘踞此地近三十年,可谓真正的地头蛇,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没有更长的时间根本做不到。就连鞑子军队中,李氏旧部也有,比如建康之战俘虏的那些人,而这样的人在徐州集结的队伍中为数还不少。

    只要打开了这个口子,慢慢地他们就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只怕不用自己鼓动,他们都会去做。李十一满脸堆笑地跟着老者,喝酒什么的他喜欢,喝大了什么都可以谈。

    “好!”

    两人并没有喝长时间,就被外面突出其来的声响吸引住了,李十一随着老者出来一看。谷场的另一头,围上了好多人,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喝彩,让二人都心生好奇。

    “还有谁?”

    雉奴执着一张大弓问道,她一身普通男子打扮,不过此刻场边所有人都知道了其实是个小娘子。不光如此,还是一个利害至极的小娘子,谷中最好的箭手,无一人是她之敌,眼看着又一个年青人讪讪地退了下去,不知道还有谁能一挫她的锋芒。

    而在所有的年青男子眼中,这个小女子已经成为他们倾慕的对象,手中的强弓在她手上如同长了眼睛,靶子已经放到了五十步,仍是箭无虚发。更要紧的是,在她惊人的技艺之下,是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清澈无比,让被扫过的每个人都心跳不已。

    “......四娘子。”

    突然,李十一听到身边的老者喃喃自语,他转头一看,一行浊泪顺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流了下来。看他的模样,李十一心生诧异,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知道,难道说雉奴长得像那位传说中的女将?

    郑德衍看着场上情景,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眼看到四娘子时的神情,同样是这样惊人的技艺,同样是那般动人的美貌,而自己同样是如此地年青,也许就是那一刻,自己有了为其去死也在所不惜地执念吧。

    “若是你能说服她应承一事,贵主的愿望或许就能达成。”

    过了片刻,郑德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转头对李十一说道。在后者点头之后,他附耳轻声说出了一番话,李十一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此事,你必须亲自去同她说,某不是她的上司,做不了主,就连让某去猜测,也不敢断言她会不会应承,若说天下只有一人能做到,那就是我家主人。”

    “难怪,老夫觉得她好像,也罢,若非如此,她就不是老夫心中那人了。”

    郑德衍听过之后,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欣喜异常,就连性格也是一样,多少年了?他激动地老泪纵横,哪还有方才那个模样。

    “贵主可是执掌江淮的李大帅?”

    “这个么,实不相瞒,我等身上确有李帅所发腰牌,可却并不是他的人,我家主人也非在他之下,如此解释,郑叔可满意否。”

    郑德衍点点头不再追问,从他的话里,可以得知,其人势力非同凡响,李大帅也要卖他面子。这样的人想要在北地掀起风浪,只怕其意也不一定会在宋室,他转向谷场上,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借口,蛰伏这么多年,再不动动这把老骨头就真的生锈掉了。

    “梨花枪?”

    “正是梨花枪,传自四娘子,在北地赫赫有名,不知姐儿可曾听过?”

    雉奴听他说得郑重,倒是有些好奇,一直以来她精于弓马,短刃也还不错,就是长兵器上差一些,如果真的能学到一套绝技,宁哥儿只怕再也打不过她了吧!想到这里,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见她意动,郑德衍也放下了心,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回担心人家不肯学,说起来这谷中的人只怕都不会信,谁不知道这套枪法是他最珍重的,寻常人轻易都学不到。

    因此,出山的时候,只余了李十一一人,几个手下都被他留在了山里,一是可以随时联系,二是照顾雉姐儿。将这番情形说与等候良久的月娥后,她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被雉奴做成了。

    只不过,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个辗转传来的消息给彻底打懵了。放下传音筒的时候,月娥敏锐地发觉李十一的手在发抖,她知道这是后者极度愤怒才会有的本能动作,倒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他气成这样?

    “传某的令,各地除留必要人手,全都向大都城总号集中,不得打听原由,速度要快。”

    “掌柜的,那还要不要去宁海州开铺子?”

    被手下一提醒,他才恍觉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此事也是侍制亲口叮嘱的,不能不办,可是他一门心思放到了大都那里,根本不想再去走一趟。

    “交与奴吧,奴和雉姐儿一块去,不就开个铺子么,你分两个人手与奴,保管做得妥妥当当。”

    月娥她们还不知道实情,李十一没打算告诉她们,否则雉奴一听就肯定会跟了去,那里不是寻常地界,一点错都出不得,否则害得就不是一条性命了,想到这里,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自己的这位未过门妻子。

    “也好,你等走上一趟,那里靠海,可玩之处颇多,不必担心某这里,那边事情一了就会前去接你们。”

    “嗯,你也要多加保重,奴在那里等着你。”

    李十一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现在没有办法顾她,侍制要前赴大都城,无论如何都要保得他的平安,否则现在做的这一切就失去了意义。为此他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真到了那一刻,也只好对不住怀中这个痴情的小女子了。

第四章 故地

    两天之后,从临安城出发的使团一行到达了独松关,从这里既可以往前直达建康府,也能转道宁国府去往江西,他们选的自然就是后者。

    由于关隘的位置极其紧要,因此队伍通过得很快,刘禹都顾不得与守关的两个熟人打声招呼。而廉希贤眼中看到的,则是耀眼的红色,三万将士实枪荷戟,将关墙占得满满当当,目送着他们穿关而过。

    今日的预定宿营地是湖州境内的安吉县城,安排好各路人马的驻地之后,刘禹将孙七叫了过来,他领着刘府家丁,准备一起前往大都城的,可是刘禹却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些人不同于训练有素的亲兵,欺负欺负平民百姓可能还行,真要到了鞑子的地盘,可能忙帮不上还要添乱,因此他一早就没想过要让他们过去,带着随行是为了安叶应及和他娘子的心,现在也到离开的时候了。

    “老七,有桩要事须你去办。”

    “郎君只管吩咐。”

    孙七已经作好了一去不返的准备,此刻看到东家一脸的郑重模样,只当是真有要事,赶紧恭身作答。

    “这封书信,内有机密,须得立时送往建康府面呈李相公,某思来想去,唯有你可任之,你意下如何?”

    “建康府?那如何再与郎君汇合。”

    孙七并不傻,这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使团的行程都是定好的,不可能单等他一人,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心思缜密,刘禹赞许地点点头。

    “此事更为重要,到了建康府,一切须听李相公安排,一时半会是回不了临安府的,你可愿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七是做过帮闲的人,查言观色听风辩意都是本能,其言下之意还有什么猜不出的,他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去吧,将家丁们都带上,闲时教他们认认字,到时候某归来之时,你等再一同随行。”

    “郎君,这......这让小的如何使得,不若让他们去建康府,小的一人跟随,别的不敢说,为郎君跑跑腿,打通些关节,还是做得的。”

    孙七的表情十分真诚,刘禹也不认为他有演戏的必要,可是他是去敌人大本营作周旋的,孙七说的这些根本用不上,那里的人只认实力,多带一个就可能枉死一个,刘禹不打算再去经历一回。

    “老七,你还有大用,不在这一时,听某的,好好带着他们,想做事,今后有的是机会。”

    刘禹用不容分说的态度结束了谈话,孙七尽管内心纠结还是领了命,他们将直接前行通过广德军入建康府。而到了明日,使团就会转道宁国府,这条线路同廉希贤入京时选择的一样。

    整个宋人使团中,除了他这个正使、吕师孟为副使,还有礼部、鸿胪寺、枢府的几个小吏作为随员。一队五十人的禁军作为护卫,领头的是殿前司内班直、都虞侯杨磊,同他有过一面之缘,而这队禁军都来自精锐中的精锐,御龙直。

    兵志有云:“禁兵者,天子之卫兵也,殿前、侍卫二司总之。其最亲近扈从者,号诸班直。”,按宋人的检选标准,上四军都是超过一米八的大汉才能入选,而优中选优的诸班直则更为高大,杨磊与金明差不多,达到了一米八五以上,他的手下个个也是如此,和他们在一起,刘禹的个儿就不够看了。

    为了给他们这些国使充场面,朝廷也是费尽心机,将这些放到北地也堪称雄壮的军士尽数派了出来。此行,刘禹没有带多少自己的亲兵,这些人就是他们全部的倚仗。

    通过杨磊,刘禹很快与这些不算普通的普通军士打成了一片,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文官架子,对此他有自己的解释,如果上位者想让手下为自己卖命,至少你要装出一个重视他们的样子来。

    而刘禹能做到这一点,不光是因为他来自后世,而是凭着一张嘴皮子,那些放到后世平淡无奇,但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故事,就成了双方沟通最好的媒介,这一招从他开始穿越起就屡试不爽。

    “......侍制,听说咱们前往的元人都城,就是燕云故地,可是真的?”

    “确是如此,前唐之时称为幽州,辽人称燕京、金人称南京、元人改为大都,都是一个地方。宣和五年,大宋复有燕地,改为燕山府,可惜两年之后就丢与了金人,此后再未踏足过此地。”

    从石敬塘将其割让给契丹人开始算起,这个口号喊了三百多年,当然南渡之后,收复中原才是迫在眉睫的事,燕云十六州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梦,几乎再也无人提及,要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大都,这些禁军也不会去打听。

    而那短短的两年,成为大宋疆土最大的两年,这种辉煌不过是昙花一现,区区数年之后,不但燕云没有保住,就连整个中原也全部沦丧。而现在,他们这些使者又将去签订一份新的和议,将大半个荆湖和蜀中割给元人,这会是头吗?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作为参与者,刘禹并没有那种切肤之痛,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宋人,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就像在翻一本历史书,而书中的主人公却是你自己一样。

    这是一个不愉快的话题,直接导致了冷场,刘禹也没有说下去的心思,站起身后。信步走向人群之外,这里离着县城不远,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没法直接安排在城里。

    “燕云故地,如今你们宋人还有几个记得那是燕云故地?大都城里的汉人,被你们为什么?‘虏’,是你们自己抛弃他们的,如今他们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人。”

    不知什么时候,廉希贤出现他身后,这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刘禹发现他很喜欢招惹自己,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

    “同文同种,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羔羊迷途,总有一天会找到家,而那一天,你或许能看得到。”

    刘禹对他的反诘嗤之以鼻,华夏有着强烈的大一统惯性,其纽带就是汉文化,就连眼前这人,过个几十年,只怕就只会说汉话了。

    这个时代,并没有明确的汉民族概念,汉人这个词指的是北方人,而南边被称为“宋人”或是南人,历史上也许正是宋朝的灭亡和明朝的建立,经历了被压迫被奴役之后,才形成了民族共识,刘禹身处的这个时代正是最后的关键点。

    廉希贤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算大元有着这样那样的危机,也远远要比他的大宋强盛。在廉希贤的心目中,忽必烈这个明君更不是那个刚刚脱奶的小官家能比的,他明明自己也承认,却还是那样大言不惭。

    “刘侍制,某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我能同殿为臣,吾主必会倒履相迎。”

    “廉尚书,相信某,他不会的。”

    说完,他拍拍廉希贤的肩膀就自顾自走开了,只留下后者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因为看上去,刘禹并不像在开玩笑。

    泉州城,在知州田真子送出辩书后,气氛着实轻松了几分,深知朝廷效率的蒲氏等人即使后来接到了新的消息,也根本不以为意。因为表面上,这位金都督根本就没有南下之意。

    “水路,走运河?只怕他赶到广州之时,元人已经打进浙西了吧。”

    这句话被蒲氏说出来后,赢得了在座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嘲讽的话语此起彼伏,按照行程,说不定还真是有可能。

    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朝廷在广州设这个都督府,又明令节制三路兵马,不问而知针对的就是泉州,是应变也罢,是征讨也罢,泉州都有足够的时间来预备。

    而不久之前,元人新的使者带来了切实的消息,最迟到九月,大军就将南下。界时蒲氏等人的举动将对东南战局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未来江浙行省左丞、世掌市舶司的承诺,已经成为触手可及的诱惑。

    当然,这一切,蒲氏是不会同在座的人说的,泉州必须在他的主导之下,这一点无庸质疑,任何敢于挑战他的地位的人,就算曾为盟友那也不行。

    “诸位,如今已至八月,只要我等再坚持一个月,便能为子孙家族带来百年以上的富贵,为此首鼠两端之徒必须肃清,泉州城就是我等送于大元皇帝的最好礼物,敢于阻止的任何人都是我等的敌人。”

    在近乎狂热的欢呼声中,蒲氏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固定泉州城,等待元人的到来,现在一切的重点就是加固城防,做到万无一失。

    “海港一带还须戒备,不过主力应撤入城中,城防人手不足用,某叫他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以乡兵的名义招募进来,到时你派些人来担任指挥。”

    “海公无须忧虑,两广福建能有多少兵马可调?那位金帅不愿意走,还不就是无人可用么。以某看那个什么都督府就是个空架子,朝廷是为了以此施压,逼迫我等弃城他走。”

    夏景不以为然地说道,各地就算是有些兵马,能不能上阵还是个问题呢,退一万步说,依托城防,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守到元人到来,更何况这仗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

    蒲氏对他的轻视态度有些不满,但又不便直言反驳,此人是城中最大的倚仗,必须要好好加以笼络才行。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朝廷一天不定下他们的罪,这个都督府就一天无法进兵,官司还有得打呢。

第五章 劫难

    经过了长途跋涉,伊儿汗阿八哈麾下的大军终于抵达了亚美尼亚王国所在的阿达纳平原,而迫不及待主动担任先锋的亚美尼亚军队在其国王莱翁的带领下,昼夜兼程地赶到国都塔尔苏斯,眼前看到的情景让这位骁勇善战的骑士差一点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喔不,上帝,这绝不是我的塔尔苏斯!”

    莱翁喃喃地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他的亲卫们和随后的大队骑军都和他一样不敢置信,那个富饶美丽的北地中海明珠、十字军的中转地、通往东方的贸易枢纽,就是眼前所看到的这片断壁残垣?他们的亲人呢,他们的家庭呢。

    所有人都下了马,将沉重的头盔和面甲放到马背上,拔出长剑,沿着道路搜索前行,两旁的村庄还有余烬未熄,到处倒毙着尸体,每个人都心情沉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之后,高大的城堡出现在视线里,士兵们怀着侥幸的心理走上去。硬木镶铁的巨大城门只剩了半截残骸,城墙上既没有守兵也没有旗帜,整个城市像死一般地寂静,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每个人的心头,一直到位于城中心的广场。

    “砰”地一声一接一声,那是长剑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纷纷捂着脸跪倒在地上。这些在最残酷的战场上也从不曾失去兵器的战士,无法接受他们看到的情景,痛哭声在广场上空响起,随后赶到的莱翁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

    难怪城里到处都不见人影,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无数的身体相互倚靠着就像木桩一样堆在地上,而他们的头颅则被堆在了广场中央的喷水池里,就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让人不寒而栗。

    马穆鲁克人用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他们,而这种方式原本是蒙古人带来的,凡是高过车轮的男子通通被斩首,其余的则被带走卖为奴隶,如果不出意外,永远也回不了家乡了。

    整个城市的财富被洗劫一空,建筑物被放火烧毁,精美的宫殿、教堂、民居、军营都变成了废墟,这是打击对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等到阿八哈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统计出损失的人口数,所有的亚美尼亚士兵都在干着一件事,掩埋尸体。

    “沿海的几个城镇都是一样,阿亚斯、苏达、恩尼,超过三万人被杀,五万人被掳走。据幸存的人说,马穆鲁克人七天前就退走了,他们是坐船从海上来的。”

    莱翁仍然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起身,他的一个大臣低头向阿八哈禀报了统计出来的数字,失去了接近十万人口,这对于本来就人丁稀少的亚美尼亚王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而那些损失的财富,已经根本无法估量。

    从幸存者嘴里,他们知道了大致过程,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看到敌方的船队时,人们纷纷试图逃进城堡。而城堡的守卫却不足,在马穆鲁克大军的围攻下,很快就陷落了,唯一逃出来的就是莱翁的王后和几个儿女,她们已经被找到。

    阿八哈看着这个骁勇的战士,如今已经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躺在床上,短短几天就瘦得不成人形,他是为了自己才倾国而出的,而敌人则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亚美尼亚出产最好的重骑兵和良马,是他的军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由于同属一个十字架下,也是忠诚度最高的附庸国,远比信绿教的安纳托利亚塞尔柱人要可靠。

    “莱翁,请相信此刻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他们既是你的子民,也同样是我的子民,为我纳税出征,你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说出来,我,阿八哈,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对这场灾难视而不见。”

    “感谢你,尊贵的可汗,您最可靠的仆人莱翁只有一个要求,将同样的遭遇降临到这些异教徒身上,如果可汗能答应,每一个活着的亚美尼亚人都将聚集在你的大旗下,杀向你指出的任何一个目标。”

    对于这个请求,阿八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无论有没有这场灾难,他与那个国家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的,父亲临终的遗训浮现在眼前,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莱翁的手。

    “我答应你,阿勒颇、哈马、甚至是大马士革,所有的俘虏都由你处置,马穆鲁克人将品尝到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这是长生天的呼唤,也是上帝的意旨。”

    决心已定,阿八哈开始考虑整个战局问题,他的形势并不妙,北面,金帐汗这个宿敌像疯子一样纠缠不休,东面察合台的八刺汗虽然被他打败了,可是现在的统治者笃哇却仍然蠢蠢欲动,想要报复他两年前对河中地区的侵袭。

    如果不解决这两面的威胁,他对马穆鲁克的进攻就必将成为敌人窥视的机会。而仅有盟友君士坦丁堡里的那位皇帝陛下,实在是太弱了,阿八哈只能通过他去寻求西方更多的同情和支持,目前还很难看到这一点。

    这样的形势甚至比他的父亲旭烈兀在位时还要恶劣,而自己最大的战力蒙古骑兵对敌人的威胁似乎在减退,马穆鲁克人同样拥有最好的战士,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勇猛而顽强,决不是一个轻易能打败的对手。

    或许像他们在塔尔苏斯所做的那样,烧毁城池,掳走人口和财富,打击对手的战争潜力会比较有效?阿八哈走出莱翁的军帐,望着一片废墟的亚美尼亚王国,若有所思。

    “记下我的命令。”

    “遵命,大汗。”

    一个随军文书半跪倒在他的膝前,用马鞍堆成一个桌面,拿出一张羊皮纸和一只细管鹅毛笔,等待着他的吩咐。

    “写一封书信给不哈刺的笃哇汗,就说如果他愿意停战,我会将从哥疾宁、起儿曼到申河的所有土地都交给他,如果他愿意派兵加入我的麾下。我向他保证,每从马穆鲁克人手里夺下一座城镇,他就能得到呼罗珊那里同样的一座城镇,以伟大的成吉思汗作证。”

    之所以选择向察合台汗国让步,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手下败将,比起其他人要好对付一些,如果哪天再翻脸了,带人去抢回来就是了。

    “再写一封信给我的连襟那海,告诉他,如果他有意于金帐的汗位,我阿八哈保证尽全力支持他,绝不会要一寸土地。”

    金帐汗那边的情况就要复杂得多,就算割去高加索地区,他们的胃口也只会越来越大,何况那一带是两国的天然屏障,他怎么可能去做自毁长城的事。

    能想的都已经想到了,不管两者能不能达成,现在都是出兵打击马穆鲁克人的最好时机,阿八哈需要他们的人口和财富,莱翁需要报仇,而他的各个附庸国则需要看到一场胜利,以维持对宗主国的敬畏。

    “大汗,玛丽亚王女回来了。”

    不用亲兵提醒,他也看到了从西面过来的一股烟尘,巴列奥略家族的族徽被当先的骑士高高地举起,玛丽亚那匹雪白的战马将她瘦小的身形完全挡住,只有罩头的披风被风吹起,这一行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阿八哈有些期待。

    “大汗,我回来了。”

    玛丽亚跳下战马,半蹲着向他行了一个拜占庭式的宫廷礼仪,阿八哈马上把她拉起。玛丽亚长着一张典型的希腊人脸,刀削一般的线条,高挺的鼻尖,就像胜利女神尼基一般精致动人。

    “瞧瞧我的玛丽亚为我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在君士坦丁堡,我向父王转达了你的意思,他同罗马方面的使者接触之后,得到了以下承诺,如果大汗有意进军耶路撒冷方向,将会被冠以‘圣战’的名号,换句话说,我们将成为教皇承认的十字军。”

    就这样?阿八哈不觉得这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现在需要的是更有用的东西,比如援军,或是物资什么的,不过他的神色没有变化,因为玛丽亚好像还有话说。

    “在这个名义下,虽然诸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是会有一部分人以自愿的名义加入我们,威尼斯人也答应出钱雇佣一支德意志佣兵,协助我们作战,他们的条件是,得到我们开战的消息,以及圣城的归属。”

    “答应他们,通通答应他们,告诉他们我将重建耶路撒冷王国,并交给合法的继承人统治,玛丽亚你真是我的天使。”

    阿八哈一口吻上了她的小小的嘴唇,炙热的呼吸将她几乎融化,一个长长的热吻之后,阿八哈一把将他抱起,走向临时搭起的营帐,不到一会儿,帐中就传出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这是对她的奖励,玛丽亚带来的成果几乎达到了他最完美的预期,不但有实质性的援助,还有大义名份,更重要的是,那帮头脑古板的罗马人终于在事实面前低头,不再将他们划为异端。

    有了这个名义,他还可以召集附近的一些基督教小国,比如塞浦路斯王国等等,对于他来说每一个战士都是宝贵的,让他们去死,总好过死蒙古人,这笔帐阿八哈算得很清楚。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谢马穆鲁克人的残暴,让所有目睹的人都占到了他这一边,就连同属绿教的塞尔柱人也不例外,要知道他们之间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阿八哈忠实地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特质,好战、残忍和对蒙古人名义上的宗主忽必烈的绝对忠诚,尽管那个唯一的盟友离着差不多万里之遥,使者往返一趟要数以年计。

    这场说不清楚是怎么产生的风暴,已经发生了化学作用一般的质变,让被史家称之为“东方十字军”的这场大规模征伐行动提前了整整五年,阿八哈的军力也达到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高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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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