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尸变鬼令
阴曹鬼司,冥府之神,设有六部功曹;右班鬼曹之官,执掌恶报之司,秉鬼王四不四无之法,判鬼罚恶;四不者:乃为不忠不孝不悌不信,四无者:乃为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世间之人,如被鬼魅所恶,可头顶碗口,择城隍之庙,净收焚香,拜请鬼差伸冤,待焚香殆尽,碗口破裂,便有鬼曹阴差收状上表,捉鬼除恶;此法名曰:告阴状。——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
马三和李五这俩人为了钱财生了邪念,跑到镇西这片乱坟岗上挖棺盗财。
“一、二、三……”
这口厚厚的棺盖被二人用粗麻绳套住棺钉,用力地拽了起来。
嘎吱嘎吱!
棺盖被揭开一个大口子。
挖棺盗宝的人都传有这么一个说法:棺椁分为‘天地’两块板儿,上边厚厚的棺盖则是代表天,万万不能掀翻在地上,否则就是‘翻了天’,棺盖压在地上,会走霉运。
所以这二人用麻绳拉着厚厚的棺盖,约莫快要立起来的时候,李五眼瞧着身后有棵大树,便叫道:“别费劲了,绑后面树上!”二人便扯着绳子往后拽,拉倒那棵树前,将绳子盘到树腰上,打了个死结。
马三累的满头大汗,坐在土堆上用袖子擦着汗,说道:“这棺材盖子真沉,是块好料!”
“看它好你就背回去,打个床板子睡!”李五说道。
“这玩笑还是别乱说,躺在棺材板上睡觉,犯着忌讳……”
李五一脸麻皮乱颤,瞪着马三说道:“谁在跟你开玩笑?快去抬尸!”
马三见李五怒了,识趣的不再言语,从铁锹旁有捡起了一根短绳,在手上系了个圈,套在自己脖子上,弯腰又端起半截蜡烛,借着烛光伸头往棺材里一瞧,叫道:“咦?怪了事……”
“怎么,挖错坟了?”
李五见马三吃疑,腆着大肚皮走过去,伸着一张大,麻皮脸往棺材里一瞧,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生的一脸福相,面色稍有红润,体态丰腴,皮肤白皙,颇为诱人,若不是穿了件白袄寿衣寿裤,倒像是躺在棺材中睡着似的,还真看不来是个死人。
“这是张大户的儿媳吗?怎么不是个长舌瞪眼的吊死相?”
马三揉了揉眼睛,又朝着女尸端详了一阵,说道:“没错大哥!我看着有那么几分像!”
“难道是人死脱了相?”
李五挺着大肚子绕到墓碑前,见崭新的墓碑上刻着名字‘贤妻张王氏之墓’,心想这棺材还没腐,碑也是新的,应该没错。
李五正端着墓碑瞧着,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怪风,卷着沙土横飞,两盏蜡烛尽数吹灭,周围一片漆黑,顷刻间,夜空中的乌云被这阵怪风吹散开来,露出一轮圆月挂在天上,照的整片坟岗通明。
马三坐在棺材上向周围瞧了瞧,又看了看李五,惊疑道:“好端端的怎么起了一阵邪风?”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快点抬尸!”李五见变了天,心里着急。
“好嘞……”
马三双腿张开,横跨在棺材上,弯下腰用脖子上的绳圈,往女尸头上一套,用着腰劲儿向上一挺,将女尸上身吊了起来,这女尸身体僵直,腿脚还在棺中,身子倾斜,和马三脖子吊着脖子,脸对着脸。
马三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女尸,扭头向李五大声叫道:“大哥,尸抬起来了,快摸宝!”
李五挺着大肚皮跳进棺材里,用手摸着里面的项链首饰,兜着衣襟一边往怀里装,一边心想:这娘们生前倒是没少给自己添物件,不过死了却是都落到我的手里!
“大哥,这女的太重了,我的腰都要断了……”
“再坚持一会!”李五眼瞧着棺材里端还有两串首饰,却被那女尸的双脚踩住,怎么也搬不动,对马三喊道:“再用点劲,往上抬!”
“吃着劲儿呢!实在抬不动了!”
马三用手拽着脖子上的绳套,自己离那女尸的脸只有半尺的距离,若是在使劲,这女尸就和自己抱到一起了,这时,女尸身上的一股香味儿直往马三鼻子里钻,马三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马三忍不住慢慢睁开眼睛,往女尸脸上偷瞄了一下。
啊!
这女尸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直勾勾的看着马三!
“鬼啊……”
马三像是突然被临头浇了一桶凉水似的,头皮发麻,浑身汗毛根根直立,腰间失了力气,双腿一软,连同女尸一起栽到棺材里,李五正趴在棺材里去挪着女尸的脚,感觉头上像是掉下来什么东西,连头都没来得及抬,就被压在底下。
这时不知哪里又刮来一阵怪风,吹在那半立着的棺盖上,两根麻绳吃不住劲,顿时崩裂断开,棺盖‘啪‘地一声扣合上,将马三和李五,还有那个女尸扣在棺材中……
……
乌云被一阵阵怪风吹散后,又慢慢汇聚到一处,将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此时,镇中一座宅院内,七根红蜡烛按照北斗七星阵势摆放着,蜡烛已经燃了大半截,只剩下火苗微动,欲灭未灭,忽明忽亮……
齐连山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愁眉怒锁,双手在胸前不停地变幻着手决,时不时地向身旁的廖老太喊道:“借风!”
廖老太坐在他身旁,将七个碗倒扣在地上,摆成个塔状,在最上端的碗底上贴着一张黄纸,又在黄纸上立着半截红蜡烛,廖老太紧紧盯着蜡烛上的火苗,听到齐连山喊道借风后,便用手盖在蜡烛上,将火苗压住,双手好像完全不怕烛火的烤炙。
火苗被盖住的瞬间,突生一阵怪风在空中横掠,卷着那团乌云飘走吹散,将一轮满月露了出来。
这便是奇门遁术中的风遁‘御风之法!’。
屋内。
白世宝正平躺在床上,面色紫红,胸前被红笔画的符咒,正随着胸腔起伏变得闪闪发光,双手垂放在两侧,这时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好痛……”
白世宝感觉浑身说不出来的燥热,体内像是燎着一团篝火,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痛的他感觉肉身像是撕裂一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直流。
这时,白世宝感觉有人在身上推了一下,给自己身体带来一阵清凉,身体竟然不似先前那般燥热了,清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面前竟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向自己笑着。
“许大哥?”
站在白世宝面前的这位,正是那日与白世宝结拜的鬼差许福。
许福穿着一身黑衣,胸前绣着一块白底,上面写着黑黑的一个‘押’字,腰间挎着铁锁脚链,正站在白世宝面前,拱了拱手说道:“上次一别已有数日,真是想念兄弟呀!”
白世宝挣扎着坐起身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朝周围瞧了瞧,感到陌生,便问道:“兄弟,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他们的宅中……”许福用手向门外指了指。
白世宝向门外望去,看见齐连山和廖老太正坐在院子,面前布了阵势,烛光闪烁,正对面前架坛上一人施法,白世宝一瞧那人正是蓝心儿,便急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施法救你朋友的性命!”
白世宝又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兄弟有所不知,上次你在苗疆晕倒后,就被他们拉到了这里,我当时因为时辰所限,赶着押送鬼魂去阴曹赴命,所以没有跟着过来……”
白世宝听后点了点头,心道:原来遇到了好人!
再扭头瞧着许福,总是感觉哪里不对,顷刻间恍然大悟,急忙回头一瞧,自己的肉身正平躺在床上,顿时惊讶道:“啊,难怪我能够看见你……我什么时候三魂出了窍?”
许福一脸无奈地说道:“兄弟那肉身穴道被点,身上气血被阻碍,所以像是着了火一样,如今三魂受不了疼痛,便会钻出来……钻出来凉快凉快……”
白世宝瞧着肉身上被人用红笔画满了符咒,喉咙处还有一块淤红,心想:一定是院内那二人为了救我,才在我身上施的什么法!再回头瞧许福一身公服披身,刑拘铁锁一一带在身上,便向许福问道:“许大哥这是有公事在身?”
“收到阴司收命公文,来这里收两个人的魂魄押赴阴曹!”
白世宝略有感动地说道:“想不到许大哥公事繁忙,竟然跑过来看我……”
“……”许福笑了笑。
白世宝一想自己倒是没有见过鬼差捉鬼,莫不如和他去瞧个新鲜,反正现在肉身像团火烧似的,钻回去岂不是受苦?等肉身凉些钻再回来最好!
“不知许大哥要去哪里捉魂?”
“镇西乱坟岗!”
白世宝问道:“我倒是没见过鬼差如何勾魂捉鬼,我可以同去吗?”
“正好!”许福点了点头。
白世宝推门瞧着宅院中的蓝心儿,有些担心,不知这二人能否将蓝心儿救活,忧心牵挂便又犹豫不决。
许福在一旁猜到白世宝的心思,便说道:“兄弟放心,你那朋友无事!”
白世宝心想对啊,要是有事,许大哥就来这里收三个阴魂了,于是向许福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绕过宅院中的布阵法坛,没有走门,却是穿墙而出。
“死老头子!”
廖老太像是察觉到什么,对齐连山使了个眼色。
“别分神,先救面前这个……”
“……”
再说白世宝和许福脚踩着阴风,飘飘悠悠的来到了镇西乱坟岗。许福引着白世宝走到一处墓碑旁,白世宝一瞧,这棺材露在外面,被掘翻的湿土堆的到处都是,两杆铁锹、半截蜡烛、麻绳都散落在地,心中惊疑:这坟竟然被人挖过?
白世宝半开玩笑地说道:“许大哥要抓的那两个阴魂该不会在这棺材里吧?”
许福指了指棺材说道:“这里面有一个!”
“另一个呢?”
许福转过身来,瞧了瞧白世宝,拱手说道:“兄弟,实不相瞒,今日收到鬼司催魂公文,上面记录有兄弟的名讳!”
白世宝眼睛瞪得溜圆,大惊道:“什么?另一个是我?”
许福点了点头。
“我……我是怎么死的?”
许福从怀中掏出那纸公文,皱着愁眉念道:“今有寿终之人,名曰瓜尔佳世宝,位于武西镇南,古刹老宅,其因查明,乃死穴封杀,气血不畅,暴毙而死,经验生辰核实,八字相符,鬼王勾画,人曹圈笔,奉旨勾魂,押魂赴命,阴历庚戊年……”
白世宝不住地摇头说道:“不可能,我阳寿还剩一年,定是阴曹弄错了公文!”
第041章 鬼事人情
镜者乃为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幽深,若有神明,故能辟鬼魅邪;却有一鬼,能化人身,对镜画皮,勾描眼鼻,引,诱男身,偷其阳性之气,暗度鬼修之道;道法之人,符咒化火,烧毁鬼容,鬼画皮时,见本容貌惊恐,镜中乃为无脸之魂;此乃:鬼画皮。——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这阴司收命公文写的清楚,由鬼王勾画批阅,又有人曹官圈笔销册,谁敢伪造?”
鬼差许福将手上的公文向白世宝一展,端着上面的字迹一瞧,浓浓黑墨写的清清楚楚,红红朱笔画的真真切切,却是错不了。
“可是……我师父对我说过,我还有一年阳寿,怎么会突然暴毙而死?”白世宝低头想了想,惊道:“难怪我肉身疼痛难忍,肯定是那两个老家伙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法!”
许福收了公文揣入怀中,说道:“人死分为两种,一种叫做灾,二种叫做祸;灾就是天灾,寿命天定,天寿到时想躲也躲不了,祸又称为**,引祸上身,断其阳寿,算是突发暴毙,并非天命所定……”
白世宝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原来师父阳寿尽时,算是应了天灾,无法避免,而蓝心儿遭人陷害丧命,无故断了阳寿算是**。白世宝心想这倒不必担心,既然我是暴毙而死,便能向蓝心儿一样还阳,便笑道:“这倒是无妨,祸死之人不是可以还阳吗?”
许福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
白世宝见他有所顾虑,便继续问道:“怎么,许大哥有何难处?”
许福叹了口气说道:“只有负责押魂的鬼差死了,才能带着阴司公文魂飞魄散,阴曹关文不做存档,到时无从追究,再者鬼差死后三魂散化成青烟,也是无从去寻……”
白世宝听得咋舌,心想难怪当初蓝心儿可以还阳,原来要将鬼差杀死!如今我要是想还阳,莫不是要杀死这位鬼兄?虽然自己没有能力杀死许福,即便自己有这样的道行,我白世宝也不会为了贪生杀掉自己的兄弟!
白世宝又低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方法,却又摇着头连连叫苦道:“这个法子还是不行,难道就再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原来白世宝想到的这个方法就是买通鬼差,半路寻个人家重新投胎,可是丢了自己的那副身板,去给别人当儿子,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
许福见白世宝为难,上前说道:“兄弟,我收到公文时看到是你,也是大吃一惊,来这一路,我已经为你想好了一个法子!”
白世宝大喜,急忙追问道:“什么法子?”
“为你寻个‘替身’!”
“替身?”
“没错!”许福四下里望了望,揍到白世宝耳旁悄悄说道:“那群孤魂野鬼游荡无依,都恨不得能寻个机会转世投胎,哪怕坠入畜生道,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成!我寻个阴曹没有记录的孤魂野鬼来代替你,这样我既能交差,你也能保全性命,只不过这法子还有两个不妥……”
白世宝追问道:“哪两个不妥?”
“第一,你被孤魂野鬼替代后,它便是你,顶你的名讳去阴间销号,若你死后可就成了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
白世宝心想好死不如赖活,死后的事情到时再说,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处遮风挡雨的地儿,便点头说道:“这个倒是不怕,第二呢?”
“这第二倒是棘手,这次与我同行的还有另一位鬼差,你我兄弟情义,我倒是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只是怕他那关过不了!”
白世宝一听笑道:“这关也不难,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用钱砸他开口!”
“这鬼差却是不贪图钱财!”许福摆了摆手猛摇着头。
“那他图什么?”白世宝心想哪有人不好些东西的,何况是个鬼。
“他……”
许福话刚说道一半,只听见棺材里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脚踹着棺盖!
咚咚咚!
白世宝一惊问道:“该不会是你要捉的那个鬼?”
许福摇了摇头说道:“鬼不会伸脚往上蹬,估计是个活人!”
“怎么,这棺材里竟然还有活人?”
就在白世宝惊疑间,听见‘咯吱咯吱’撬动棺材的声音,眼见着棺材盖竟然一点点地移动,突然从棺材里伸出一双手,扣住棺材缝隙,往后一推,棺材盖被推出一道缝隙,张着一副耗子脸的脑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这人正是马三。
马三眼神迷离,神智恍惚,一对鼠眼半睁半闭着,慢慢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软着腿脚,连滚带爬地跑了,口中磕磕巴巴地叫道:“鬼……见了鬼……”
许福带着白世宝走到棺材口,白世宝往棺材里一瞧,里面僵直着躺个一个女尸,身底下好像还压着一人,心里暗道奇怪,一尸二人在棺材里干什么?瞥眼再瞧棺材里却没有见到半点鬼影,向许福问道:“许大哥,这里面也没有鬼魂?”
“她听见我们对话哪里还敢出来……”许福笑了笑,炒出腰间的铁锁手撩,往那尸体上一锁,用力一拽,叫道:“看你还往哪里藏!”
白世宝眼睁睁的看见许福从这女尸身体中拉出来一个鬼魂。
这女鬼被许福用手撩锁住,挣扎不开,吓得顿时跪在地上只哆嗦。
许福往棺材里一指,说道:“这鬼来这里招投主,上了女尸的身!”
白世宝再瞧那女尸瞬间就变了模样,舌头伸在外面半尺来长,眼睛瞪得吓人,同这女鬼的样貌完全不同,白世宝惊道:“敢情是被鬼附了尸,变了相……”
许福将女鬼用铁链拴在树上,走过来向躺在棺材里的李五瞧了瞧,说道:“这人被吓得昏死了……”
白世宝瞧了瞧棺材里的那人挺着大肚皮,两眼翻白,连脸上的黑麻点都变白了!
白世宝走到许福身旁又向他问道:“许大哥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依你看,和你同行的那位鬼差要怎么应付?”
啪嚓!
女鬼身上铁链的声响。
许福回头瞪了一眼,女鬼便不敢再动。
许福将白世宝拉倒一旁,悄声说道:“那位鬼差是位老戏骨,我跟他说今天晚上余派名角上演一出《捉放曹》,他便跑到戏楼听戏,估计散了场才会赶回来!”
白世宝一听《捉放曹》,心里咯噔一下,这出戏他在京城时听过,讲的是网开一面,难不成是天意助我?待这位鬼差看完戏后,有所感触,或许到时也能对我网开一面!
白世宝心中暗自窃喜,又听许福说道:“这鬼卒是个新差,刚死不久,我与他交往不深,只知道姓马,为了你的事,我特意打听了下他的背景……”
白世宝心生感动,向许福拱了拱手,说道:“劳烦许大哥费心了!”
许福又继续说道:“听说他生前是位布房的主帐,登记账目,写的一手好字,他老婆是位戏子,年华约有双十,眉目清秀,随着戏班子到处搭台唱戏,她老婆作为戏班子的压场大角,嗓子清凉,人又长得漂亮,回回都是卖的满座;后来转场去了天津小站,被一位军阀公子哥瞧上了眼,买通戏老板,说是夜里加个‘单场’,骗她老婆去了……”
白世宝听到这里,好像明白了,心想这位马鬼差也是个冤死的主儿,便追问道:“后来呢?”
“纸里包不住火,她老婆做了那位公子哥的野外鸳鸯,所谓风吹连带着草动,他肯定会有所察觉,收拾包裹辞了职,转站去了天津卫寻妻,结果可想而知,他气的吐了血,手上连握笔的劲都没有,还拿什么去杀人卸气?再者那位公子哥父亲是位军阀,他一个文弱人怎么斗得过?憋着一口闷气在床上熬了三天就死了……”
白世宝摇了摇头,叹气道:“这结局倒是跟我猜的不一样!”转念又向许福问道:“那他怎么在阴曹做了个勾魂押鬼的武职?”
“他憋着口恶气到了阴曹,罚恶司见他怒火气大,以为他是个练家子,再加上他生前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便留下同我一样做了个鬼差。”
许福将这位马鬼差的事情从头讲了一遍,让白世宝听得心里憋得慌。
许福感概道:“人世间就这么回事……待会他过来时,你听我安排,顺着我的意思,到时候让他松了口,我们去为你寻个‘替身’交差了事!”
白世宝连连点头,却是不知该如何报答许福,心想着若是还了阳,一定给他多烧些钱财。
说话间,从远处飘过来一个鬼魂。
许福悄声说道:“他来了!”
白世宝见那鬼魂越走越近,他和许福穿着一样的黑色差服,腰间也吊着一串铁链手撩,瘦弱的身材像是飘在半空中,再走近时一瞧,这才看清样貌,瘦得尖尖着嘴儿,双眼深凹,面色发黄,鼻挺嘴薄,眼神有些涣散,猜不到向哪里偷瞄。
这位马鬼差走到许福面前,拱了拱手略有歉意地说道:“许大哥辛苦了,这戏刚唱罢,我便匆忙赶回来了……”
许福也拱了拱手笑道:“事我一人都办妥了,倒也无碍。”
马鬼差回头看了看树下的那个女鬼已经被铁链锁住,又瞧了瞧白世宝还没上铁撩,便说道:“劳许大哥受累了,那么我们走吧?”说罢,从腰间掏出铁链铐子,就要给白世宝锁住。
许福在旁急忙用手一拦,说道:“等等……”
第042章 鬼愿恩求
钱者之体,乾坤之像,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钱财之物,阴间好也,神鬼皆喜,鬼魅皆好,死可使活,生可使杀,幽冥非钱不放,鬼魅非钱不解,只道:钱之物可使鬼也,名曰:使鬼钱。——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阴曹鬼差手上的铁锁不是寻常之物,乃为押鬼勾魂所用,看上去轻飘飘的铁锁手铐,一旦锁在鬼魂身上,三魂力量顿失,不用特质钥匙是无法打开的。所以鬼魅之物都怕听见铁锁之声,以为是阴间鬼差来锁魂了。
许福见马鬼差要给白世宝带上铁锁手铐,顿时一惊,当下挥手拦住,叫道:“兄弟且慢动手!”
“怎么……”
马鬼差握着铁锁愣在那里。
许福拱手说道:“马兄有所不知,这位名叫瓜尔佳世宝,是我远方的侄孙,此次被阴司公文上记录在册,要勾魂押送至阴曹,念在我俩沾了亲,铁锁手铐我看还是算了吧!”
白世宝撇了一眼许福,心中暗道:俗话说隔三代不算亲,这侄子的孙子,恐怕也太远了吧!不过要是按照许福死前的年龄算的话,恐怕侄孙这个排辈也是差不了多少。
马鬼差瞧了瞧白世宝,将铁锁收了挂在腰里,笑道:“既然有许大哥做保,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白世宝听在耳朵里,心想:他说这话明显是在给许福提个醒儿。
许福听后呵呵一笑,对马鬼差说道:“马兄多虑了,你当这差事时间尚短,不知道我许福的为人!我许福虽说谈不上什么功曹,却在‘掌生死勾押司’留了个磊落的名声!”
“嗨!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许大哥想多了……”马鬼差看出来许福面色有些难堪,便打着圆场,陪笑道:“既然如此,铁锁手铐倒是不用,我们这就上路?”
许福一听这马鬼差嚷着要走,心里便是急了,瞧着身旁一个坟堆前,正摆着一些供奉的祭酒和瓜果,便笑了笑拉着马鬼差说道:“马兄莫急,俗话说吃饱了好上路,我和这侄孙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有一肚子话要讲,这里正好有些瓜果酒品,我们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啊……”
“可是,这时辰……”
许福打断道:“放心,时辰我心里有数,不急于这一时!”
马鬼差无奈,谁让自己还是个‘新鬼差’,只好点了点头,顺了许福的意思。
许福拉着马鬼差和白世宝到那处坟前,拿着上供的酒水,就着瓜果喝了起来,和白世宝聊的都是不着边际的‘家常话’。
白世宝这回知道什么叫做鬼话连篇了,敢情和撒谎骗人倒是如出一辙。
说话间,许福偷偷给白世宝递了一个眼神,白世宝会意,端着小酒盅,斟满了酒敬给马鬼差,马鬼差红着脸推攘着,说道:“不能再喝了,喝多了误事!”
“哪里,这算什么事啊,咱们平日在阴曹衙里憋闷,好不容易借着公事出来,不多喝几杯怎么能行?你尽管喝,回去路上我费心照应着点就是了……”
许福说话劝酒倒不是为了灌醉马鬼差,只是感觉时候还未到!
几杯酒下了肚,话便多了起来,马鬼差一番牢骚,讲的也尽是生前的烦心事。白世宝在一旁听着心里纳闷,人都死了,何苦再挂念着生前的琐事?
马鬼差眼睛涣散着,举着酒盅,舌头有些发硬,对许福抱怨道:“许大哥,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笑话我……”
许福一听,心想时候快到了,便笑道:“马兄这是哪里话,咱俩是哥们,哪有自家人笑话自家人的!”
马鬼差一听,颇为感动,眼眶里泛着一些闪光!
白世宝在旁边看到,心说敢情这是动了情,都哭出来了,却怎么不见有泪水流出来,莫不成是干打雷不下雨?
原来鬼这个东西是三魂所聚,是没有泪水的,所以感动之时,眼睛里闪着光,像是泪水结晶。
马鬼差吐着酒气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戏吗?”
许福说道:“好戏都爱看!”
“不对!你再猜……”马鬼差明显喝的高了,眼眶微红,舌头有些发硬。
许福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我老婆长的一个字,美!当年在戏班子也是个角……”
马鬼差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他的事情。白世宝瞧了瞧许福,心说敢情这段事情倒是真的,许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做声。
啪!
马鬼差将手上的酒盅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怒道:“我死的冤……”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白世宝还是头一次听到鬼哭,声音哀嚎像是猫叫一样,刺耳的哭声划破夜空,又急速而落,直穿耳膜,让人骇然毛发直立,浑身发颤。
“可我还是忘不了她,一有塔台唱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跑去看,以为可以看到她……”
许福仰脖啁了一盅,借着烈酒辣喉说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马鬼差点了点头说道:“别人我不知道,可我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白世宝听到这话顿时大喜,瞧着许福,心说道:时候到了!
许福向白世宝笑了笑,顿了顿神情突然说道:“既然马兄是位重情重义的汉子,我也就如实说了,这位并不是我远方的什么侄孙,乃是和我结拜的兄弟,这次无故暴毙而死,被阴司发了公文,派我等前来押送回阴,如今我有意放他一马!”
“啊……”
马鬼差被这话吓得突然醒了酒,眼睁睁的看着许福和白世宝,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兄意下如何?”许福面色严肃地看着马鬼差。
马鬼差连连叫苦,要是放了白世宝,自己不知该如何交差,要是不放,刚才那些话借着酒劲可都说了,再往回收,岂不是打脸?便瞧着许福问道:“阴司那边如何交差?”
这话却是马鬼差清醒着说的,巧妙就在于,话中没有提到半个‘放’字,倒是先问了后果。
“我想为我这兄弟捉个幽魂做‘替身’,到阴司那里‘顶包’!”
“这……”
马鬼差瞧着许福的表情,看来他铁定是要放走白世宝了,如果自己在执拗下去,恐怕不好说话,既然如此,莫不如卖个人情给许福,便笑道:“既然许大哥心意已决,我听你安排!”
许福听后大喜,从怀中掏出一张阴间银票,递给马鬼差说道:“这是我兄弟当日送我的五千万两,如今算是我兄弟二人答谢马兄的情意!”
白世宝见状,瞧着许福,心想:这许福大哥真是吃透了人情鬼事,办事也是豪爽大方,当初能和他拜成位兄弟,还真算是走了运。
马鬼差将银票推了回去,说道:“这钱我万万不能收!”
“马兄嫌这钱少?不卖给我这个面子……”
许福感觉不快,脸色有些挂不住色儿。
马鬼差摇了摇头,瞧着白世宝说道:“这钱我不要,我有一件事拜托这位兄弟!”
许福眉毛一皱,白世宝心中一惊,二人齐声问道:“何事?”
马鬼差慢慢站起了身子,走到白世宝面前,用手拽着衣襟,往后一甩,露出两条腿来,‘咣’地一声,迎面给白世宝跪了下去……
“啊!”
白世宝和许福大惊失色,赶紧要将他扶起来,马鬼差却执意不起,跪在白世宝面前又拜了一拜,红着眼睛说道:“这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兄弟不肯答应我,我便不起来。”
白世宝急道:“如此大礼,我白世宝如何受得起!马大哥快起,有事你尽管说,我一定万死不辞!”
马鬼差听后低着头,从嘴巴迸出几个字来:“求你帮我杀一个人!”
白世宝愣了愣,心想你是鬼差,穿墙捉魂,连鬼都怕你,为何让我去杀人?恐怕这里面有猫腻儿,便追问道:“这人是谁?”
马鬼差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袁大头!”
“袁,袁大头?”
许福见白世宝脸色难堪,便问道:“袁大头是谁?”
白世宝愣在那里,转头对许福回道:“这人是当今之主,手上掌有兵权,手下督军各个都有兵马枪弹,都不要说我白世宝一人,就算再有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如何能杀得了他?”
许福叹道:“我死的久了,竟不知道何时出了个袁大头!”
“马大哥,莫非这个袁大头就是……”
‘霸占你妻子’这五个字确实不能当面讲出来。
马鬼差摇了摇头,说道:“那人叫做李勇祥,他之所以为虎作伥,全仗着袁大头是他老子!”
白世宝愣了,敢情这李勇祥不是个公子哥,却是认袁大头当了干爹,难怪会如此猖狂……不过他的老婆也不是怎么好角儿,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怎么牵扯到袁大头身上?杀了李勇祥和他老婆不是更直截了当?
“我一有机会便去找那李勇祥和那贱,人算账,却无奈他身旁多了两个道人,能够画符打鬼,我无法近身……老实说,刚才我并没有去听戏,而是到李勇祥的家中寻找机会,方才得知是袁大头招了道法高人暗中护着李勇祥……”
许福在一旁听得明白,插话道:“原来如此,拔草先除根儿,你想现将袁大头这根除掉,李永祥便失去了根基,到时自然有办法对付!”
马鬼差点了点头。
白世宝心中暗暗苦笑道:李勇祥身旁有那两个道士护身,你们阴魂进不去,又有重兵官兵把守,我进不去,所以便奔着袁大头使劲!这法子是谁想的?围魏救赵的兵法可不是这么用的……
“不成!我的给他重新想个法子!”白世宝低头沉思了片刻,感觉眼前突然一亮,转过来对马鬼差说道:“这事我包办了!不过另有一件小事儿,你得帮我……”
第043章 鬼抄鬼书
行怨之鬼,喜好敲门;夜间三更,趴窗看人,见人已静卧睡熟,敲门戏弄;家人闻有门声作作,问之不答,启之无人,寝后复然,终夜不堪其扰;破此之法,可择黄纸,书写天行地过,作为横批,贴于门额上吉,冤鬼视之,无门有空,则敲门声绝;此名曰:冤鬼敲门。——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心想这张瞎子传下来的那本鬼书,奥义深长,要是读懂后,道法定然陡进,到时可谓遇神杀神,见鬼杀鬼,更不要说帮马鬼差杀一个人了!
可是这鬼书实在是非同小可,一旦被人翻看阅读,身心便被迷住,若是可以借助鬼差之力,将那本鬼书另译一本,到时就便不怕书上的禁忌,岂不是妙哉?
白世宝暗自窃喜,对马鬼差说道:“马大哥生前是位布房主账,笔杆子使活,定是写的一手好字,我这件小事倒也不难,只求马大哥帮我抄译一本书!”
马鬼差疑道:“抄本书?”
“没错!”
白世宝想了想,没有将天书的来历和上面的禁忌之事说出来。
马鬼差心想这抄书倒也不是难事,既然白世宝肯答应为自己杀人,替他抄写本书又算得了什么?便点了点头,将这事揽了下来,说道:“此事交我了,兄弟自可放心,只是不知道要抄的是一本什么书?”
白世宝谎称道:“祖上传下来的一本旧书,日子久了,上面的字迹淡了色,劳烦马鬼差再为我抄上一本备用!”
许福在旁听后,大笑道:“抄书有何难,这事还用麻烦马兄?将书给我,兄弟为你抄上十本!”
“这……”
白世宝心有顾忌,万一许福被鬼书迷了神智可不好,莫不如让马鬼差去办,触碰了霉运也是他甘愿。白世宝向许福皱了皱眉,许福好像明白些,顿了顿嗓子说道:“啊……我开玩笑的,我还是算了吧,就我这两把烂笔刷,写出来也是个‘龙飞凤舞’,只怕你看不懂……”
马鬼差追问道:“书在何处?”
白世宝抖着衣襟在身上摸了一通,叫道:“糟了,被我落在那两个老东西的宅院里了,那书还在我肉身上!”
“我们这就去取!”
马鬼差心急如焚,心想趁早将书抄好,也好早日来换仇家的人头。
白世宝说道:“成,我们这就回去取书!”
话音刚落,许福却在一旁将马鬼差拦住,说道:“押送的时辰有限,先前耽误了工夫,一会我们还要去抓个孤魂为你‘顶包’,万一晚了时辰恐怕不好交差,抄书这事是个细活,急不来,莫不如先让我这兄弟还阳,等以后再来取书不迟……”
许福之所以这么说,只怕是夜长梦多,考虑前后,心想先让白世宝还阳才是重中之重。
马鬼差听后也怕误了时辰,稍有歉意地向白世宝拱了拱手,抱歉道:“兄弟,你看这事……”
白世宝说道:“无妨,等你们办完公事来找我便行!”
马鬼差回道:“成!实在是对不住!”
话说这二人好像完全忘记是谁在求谁,原本是白世宝求还阳,后来变成马鬼差求白世宝杀人,现在又变成白世宝求马鬼差抄书,整个弄得颠了个倒儿。
许福在一旁对白世宝说道:“真是脚踩着时辰,打不开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阴曹赴命,在路上寻个游魂去捉,兄弟也速速还阳罢,免得夜长梦多!”
白世宝点了点头,向许福和马鬼差二人拱了拱手,拜谢了一番,说道:“多谢了两位兄长照顾,我白世宝还阳去了!”说罢,白世宝转身,脚踏着阴风向镇子里飘去。
马鬼差心怀感激,看了看白世宝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想道:是你应口接下这事,我这里可记下了,能否成功全瞧你了,不过死活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马鬼差转面见许福走到树下拉着铁链,将那女鬼牵了过来,便对许福问道:“送完这个,要去哪里?”
许福笑道:“当然要去喝上一通!”
“你得请我!为你我可卸下了面子,绿帽子往头上盖……”
“废话,那五千万两还不够你喝的?”许福走到马鬼差身旁叹气道:“只是可怜了我这位财主子,八字生辰都显着富贵命!”
马鬼差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许福将怀中的阴司公文一展,对马鬼差说道:“这上面不是写着呢么!”
“你拿我当那位傻兄弟呢?这你不是写的么!”
马鬼差接过阴司公文,喀嚓一声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许福笑了笑没有言语。
许福看着白世宝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不过倒是奇怪了,这小子生辰八字怎么跟阴曹名册上记录的不同?不过还好蒙混过去了,没被他察觉……”
马鬼差拍了拍许福的肩膀说道:“甭看了,若是这事成了算他命大,若是不成,我们再另寻下家!”
许福点了点头,转身拽着女鬼的阴魂往阴曹走去了……
原来先前那些事情都是许福和马鬼差两人设计好的,暗中做了个扣,等着白世宝往里钻!
许福表面上对白世宝亲如兄弟,背地里却不知在搞什么鬼,难怪他当初没有跟白世宝焚纸结拜,只是交换个信物草草了事,原来一切都在这里等着呢!
放着许福和马鬼差暂且不提,再回头说镇南古刹老宅中的齐连山和廖老太。
这一对奇门遁甲的高人,正在院子中摆布‘七星借命’阵法,齐连山和廖老太为了这位还未收录门下的‘准徒弟’,不惜动用了‘老本’,借用祖上传下来的遁甲之术来救蓝心儿的性命,可见‘爱徒心切’,恨不能早日抱上‘徒孙’!
齐连山双手掐诀,目光横厉,紧紧盯着架坛上的蓝心儿,不敢有丝毫松懈。地上正画着‘三生门’的阵法,若是蓝心儿有所差池,他也是无法避免,受到牵连。
“鬼啊……我在乱坟岗见了鬼……”
一真真嘶哑的声音,从墙外传进到院子里。
廖老太双手护着碗塔上的烛火,撇着眼睛瞧了瞧齐连山,说道:“听着怎么像是镇上那混子马三的声音。”
齐连山皱着眉,稳定身位,丝毫未动,说道:“别管他,现在北斗微动,天罡移位,正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放松警惕,随他叫去吧,估计是屋里那小伙子的鬼魂跟他撞到了,被吓的傻了……”
“身体‘开’‘休’两门同时被你点开,肉身燥热如火,体内气血沸腾翻滚,谁能受得了这种痛苦?可怜你的徒弟就这么没了……”
廖老太暗中庆幸,死的是白世宝,不是自己的‘准徒弟’蓝心儿。
齐连山怒道:“快闭嘴,看好你的阵势,要是乱了阵脚,恐怕我们要去阴间收徒了……”
廖老太瞪了一眼齐连山,低头一瞧自己‘碗塔’上的烛火忽闪了两下,火焰骤然间缩小了半寸,只剩下微弱的青蓝火苗,颤颤欲灭。
“不好!死老头子,‘碗塔’上的火苗要灭!”
廖老太急忙用双手护住烛火,瞪着眼睛,额头上已经渗出来了汗水。
“什么?”齐连山惊道。
原来奇门乃为身体八门,遁甲乃为遁术阵法。
齐连山面前这七根蜡烛是控制‘七星借命’阵法的,而廖老太那边用碗搭成的‘碗塔’是管‘三生门’的小阵。二人各守其位,护住面前的阵法,如今‘七星’大阵未乱,‘三生’小阵却出了岔子。
齐连山向廖老太大叫道:“护住‘生门’,快用隐遁护火!”
廖老太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蜡烛的火苗上,口中急念奇门之术,只见火苗食了人血后,砰然大盛,火焰涨了两尺高。还未给廖老太兴奋的时间,火苗有急速变弱,忽闪着要灭,廖老太心急,咬破双手,用双手指血浇在烛火上。
廖老太急道:“怎么血祭隐遁都无用?”
齐连山见状心中一急,慌忙咬破了手指,在身前画了个假身,占住阵脚,抽身出来走到廖老太身旁,瞧着那烛火欲灭,心中焦急,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咒,递给廖老太急道:“快点烧了,恐怕是附近有鬼魂惊阵!”
说话间,一个鬼魂钻墙而入,脚地下阴风阵阵,廖老太还没来得急烧那张符咒,碗塔上的烛火忽闪了一下,灭了!
这阴魂正是白世宝!
他要回到宅院中还阳,却不想无意中撞进了二人的阵法中,借着自己身上的风劲儿,破了这二人的‘三生门’阵法,将蜡烛尽数吹灭。
“啊!灭了……”
齐连山怒了,急忙用手指在地上一抹,带着土灰擦在眼皮上,怒着脸一瞧竟是白世宝,骂道:“你想害死她吗?”
白世宝一愣,转身向蓝心儿瞧去。
蓝心儿平躺在架坛上,身旁七根残蜡冒着白烟,火苗燃尽,再无所剩。廖老太张大了嘴巴,浑身颤抖不已,哆嗦着手,指着那七根蜡烛,嘴上磕道:
“七星灯皆灭,人魂作天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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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喜汉凶婆
净神咒灵,净口为先,择黄纸焚香拜祭,拿白米散碗,摘鸡冠血点符;安稳身形,固守魂魄,五藏玄明,鬼魅避请,山稷消散;吐秽出气,舌神正论,罗千齿神,气神引精,神思炼液,吾通真思,故为净口净神;此名曰:净口咒。——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
宅院中那七盏残蜡孤冷冷的摆在地上,烛火已灭,恐怕再无力回天。
“鬼差许大哥不是告诉我说,蓝心儿不会死嘛?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世宝不敢相信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间接害死了蓝心儿。
齐连山急忙跑到阵法中,用手摸了摸用来占在阵脚的‘假身’,温热!掌心尚有余温,心情激动地叫道:“三生门将我三人的命连在一起,我们现在安然无恙,说明她还有机会被救回来,‘假身’之血未凉,还算有救……”
白世宝听到这里大喜,问道:“太好了,我能帮上什么?”
齐连山瞧了瞧白世宝,冷冷地说道:“越远越好!”
原来鬼魂脚下踩的是阴风,乃为鬼煞之气,同齐连山与廖老太借风遁,招来的阳风相互冲突,阴风诡异无常,阳风遒劲无相,二者汇聚一起,便风云消散,阵法不攻自破。所以布阵前都要焚香烧纸,忌讳鬼魅搅局。
白世宝哪里知道这些,只以为自己无意撞破阵法,惹得这二人怒气难消,便识趣地回到屋中,偷着门缝看他们布阵做法。
“关好门窗不要出来……”齐连山说罢,转头又对廖老太喊道:“事不宜迟,我们重布七星灯阵!”
廖老太惊道:“死老头子,你不要命了?借天命是要折阳寿的,一次不成说明天命已定,若是强来,恐怕天命不从!”
“这两人是我们千辛万苦从苗疆拉回来的,我就不信一个都救不活?”
廖老太知道这死老头子一股犟脾气上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齐连山重新布阵,将蜡烛全部重新换置一番。
廖老太迈着小脚,正弯着腰,在架坛前摆放一根根的红蜡烛,眼端端地瞧见蓝心儿的手指微动了一下。廖老太一惊,向齐连山急忙喊道:“死老头子,你快来瞧!”
齐连山走过去一瞧,不由得大喜,心想定是那‘七星阵’起了功效。
蓝心儿平躺在架坛上,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微微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皱起眉毛来问道:“白世宝呢……”
这蓝心儿从开始到现在,从来叫过白世宝的名字,如今苏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了白世宝的名字,像是小孩睡醒后急着找母亲一样,醒来不见最亲近的人在身旁,这种感觉可想而知。如此可见白世宝在她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
白世宝在屋中听得清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在这儿……”白世宝应声喊了一句,一瞧蓝心儿没有反应,拍头说道:“真是糟糕,我现在灵魂出窍,她如何看得见我!”转身走到床前,摸了摸自己的肉身,先前那股燥热消散无踪,肉身已经凉了半截。
白世宝大喜,往肉身里一钻,像是打了个寒碜一样坐了起来,握了握拳又伸了伸腿,也不知道在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精神,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呯!
白世宝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在地上,竟在地上踏出两个脚印……
“奇了怪,我什么时候有了这股怪力?”
白世宝惊讶间,听到齐连山和廖老太在门外兴奋地叫着:“救活了,救活了!”白世宝推门而出瞧见蓝心儿正坐在架坛上,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哪里?”
蓝心儿略过面前的两个小‘矮人’,抬头向后面的白世宝问道。
齐连山和廖老太回头一瞧,白世宝好端端地站在他们身后,不由得惊讶万分,心里面想着白世宝不是死了么?刚才阴魂还在身旁乱蹿,怎么现在又突然还阳活了?
“当初你中了你师姐的降头术,幸得这二位前辈相救……”白世宝将来由去脉向蓝心儿讲了一遍。
蓝心儿瞧着这两人感觉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向齐连山和廖老太说道:“谢谢两位前辈搭救,蓝心儿感激不已,不知该如何报答……”
廖老太眯着眼睛,双手在胸前搓了搓,嘿嘿笑道:“报答就算了,我瞧麻祖那老色,棍不是什么好人,莫不如焚了门贴,另投到我这里,拜我为师如何?”
蓝心儿听后一惊,难怪看着这二人面熟,再听他们提到自己的师父麻祖,顿时想起来了,这二人名称‘喜汉凶婆’,正是掌奇门幻遁甲的齐连山和廖老太,当初在苗疆议事时到时见过这两位。想罢后,转面为笑道:“原来是齐师伯和廖师母,小女命叫蓝心儿,是苗疆蛊师麻祖的小徒……”
廖老太看蓝心儿乖巧懂事,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拍手叫道:“好好好!真是好徒弟!”
齐连山阴着脸说道:“怎么?救活人家就要收人家为徒?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蓝心儿心里知道这二人会奇门遁术,连师父麻祖都要惧怕三分,现如今一听,这二人言语中有意收自己为徒,顿时惊讶,追问道:“这是真的吗?”
廖老太得意地向齐连山点了点头。
齐连山说道:“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们何苦这番折腾?你应该知道我们奇门遁甲之术的名号,占星卜算,布阵御敌是何等的厉害,如今我们年岁已高,膝下无徒,只怕这奇术断送在我们手里……”
蓝心儿机灵,还未等齐连山说完,跳下架坛跪在地上拜道:“我早就听闻‘八门通身,遁甲天书’的威名,如今能改入师父,师母的门下,是我蓝心儿的荣幸……”
齐连山听后笑得合不拢嘴。
“你高兴什么?事先讲好的,这是我的徒弟!”廖老太撇了一眼齐连山,用手指着白世宝说道:“那小伙子才是你的!”
齐连山转过头来看着一脸茫然的白世宝,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样?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白世宝愣住,心想我已经拜过张瞎子为师,忠于阴阳道派,如何能改旗易帜?我白世宝再不济,好歹也是怀揣走阴门派名册卷轴、名录阴阳道派第三十六位的人,怎么能另投他人门下?
白世宝摇了摇头,说道:“我自有师父,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嘶!
齐连山听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脸色暗沉,端着白世宝又瞧了一遍,说道:“我知你能招鬼还阳,心里也明白你是道派中人,但是看你这两下子恐怕也是个半吊子,莫不如拜到我门下,穿你遁甲之法,日后定会有番作为!”
俗话说:自家师父爱自家徒。
白世宝心想张瞎子虽然未来得及教我一些道法,却是带我不薄,我怎么能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门派最忌讳的就是‘倒头栽’,吃里扒外,我白世宝当然不能愧对了师父!
于是说道:“我门派虽然比及不了奇门遁甲的威名,却也有独到之处,你们不能因为救过我,就强人所难!”
齐连山脸色震怒。
蓝心儿急忙走到白世宝身旁,拉着他的胳膊,咬着耳朵悄声说道:“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俩道法高强,拜了他们学些道法哪里不好?等学了些道法后,再偷偷溜走也不迟,别现在惹得他们怒了不好收场……”
白世宝听后厉声说道:“我没傻,不管他们道法有多高强,我都没有半点兴趣!”
蓝心儿听的咋舌,惊叫道:“真是被我师姐毒傻了?就算不同意我的想法,也不能说出来啊!”
廖老太走到齐连山身旁,阴着脸说道:“看来我们救了一只白眼狼!”
齐连山冷笑道:“狼?赶跑我打断它的腿儿!”
蓝心儿见势不妙,瞧着木呆呆的白世宝,心中一急,跪在地上说道:“求师父师母网开一面,这人既然不愿意留下,又何必强求呢?”
二人依旧不动声色。
蓝心儿又说道:“我从小无父无母,被麻祖捡了去,收养为徒,教我炼制蛊术,另我们同门相残,如此邪道我早走早脱身,既然我决意改拜二位为师,定视二位为自己亲生父母,报答恩泽,求师父师母就放过他吧!我愿意留下来侍奉……”
“等等!”齐连山将蓝心儿打断,说道:“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强求,你甘愿留下我们自然心喜,不过他身上被我开了‘双门’,这双门是我们奇门之法,他执意不留,便将奇门之法还给我们!”
白世宝这才明白,原来肉身上被画满的符咒是奇门之术,难怪刚才自己能将地面踏出个脚印,既然这力量是他们二个怪人给我的,还了他们就是,我白世宝可不欠他们人情!
白世宝说道:“我还给你们就是!”
齐连山冷笑道:“还?身子一旦开了奇门,一辈子都去不掉了,你怎么还我?”
白世宝急道:“那你叫我还什么?”
“还命!你的命是我救的,命死了,这奇门之术也当是还了……”
白世宝一愣,急道:“你们想要我的命?”
廖老太走过来拍着齐连山的肩膀说道:“死老头子,做人干嘛那么狠毒?”
白世宝心说道:谁说这老太口刁凶狠,是个凶婆?说出来话倒也中听!
廖老太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命不要也行,留下他两条胳膊怎样?”
白世宝惊道:“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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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白蓝有别
掩犯煞咒,雄鸡点化,宅前宅后,宅左宅右,敬之神像,雄鸡退犯退杀;焚点三香,动起水咒,天煞归天界,地煞归地府,凶神恶煞乃由雄鸡点煞;手号令讳,习灵起水,可掩犯煞,驱邪逐妖,如心不诚,则用不灵;此名曰:雄鸡点煞。——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
俗话说:打仗靠双脚,吃饭靠双手。
如今这两个怪人要将白世宝的两条胳膊留下来,这不等于要他的命一样?走阴单凭两条腿倒是够了,可是画符呢?总不成用脚趾夹着朱笔来个‘鬼画符’?
白世宝说道:“我并没有让你们给我开这奇门之法,是你们强买强卖,硬塞给我的,如今又找我算利息?”
廖老太瞧了瞧齐连山,捂着嘴巴笑道:“看吧!要饭的还嫌馊,你这饭给他吃的浪费。”
轰!
齐连山反手就是一掌,将身旁的架坛拍打的粉碎,这股力道惊人,可见他的体力雄厚。齐连山怒道:“他怎么吃的,我叫他怎么吐出来……”
蓝心儿见这一掌非同小可,虽然不是什么道法,单是这股纯粹的力道就足够骇人,平常画符驱魔都是借用外力,而道法之人恐怕很少有这种体力,可见‘奇门开身’的威力。
蓝心儿急忙站起身来护住白世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碗口大的青色小坛子,笑着对二人说道:“师父师母,这是我师叔送我的‘蟾蛊’,里面有一只‘百目毒蟾’!”
“一百只眼睛?”
“是的!这蟾是世间少有之物,蟾背上长有百只蟾眼,通过蟾唇上颌的两撇须胡子来释放毒气,这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虫蛊,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师姐垂涎已久,我将这毒蟾孝敬两位,就当是用来换白世宝的两条胳膊如何?”
廖老太听得好奇,用手推搡着齐连山,说道:“死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齐连山说道:“别人的徒弟你抢,别人的虫蛊你也要,你怎么就喜欢别人的东西?”
“废话!自己的东西都攥在手里,当然喜欢手上没有的!”廖老太蹬了齐连山一眼,又对蓝心儿说道:“好徒弟,听的我好奇,你快打开让我们瞧瞧,那一百只眼睛长成什么样儿?”
白世宝在一旁听着,暗自思忖道:“蓝心儿当初死都没有将这蟾蛊给她师姐,为何现在掏出来救我?”
蓝心儿见廖老太来了兴趣,朝白世宝笑了笑,将小坛子倒扣在地上,打开坛塞,嘴上念了咒术,然后用手在瓶底一拍,‘嘭’地一声,从小坛子里磕出一只土灰色的癞蛤蟆。
癞蛤蟆肚子涨得像是小皮鼓,眨着一对圆鼓鼓的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廖老太奇怪道:“怎么只有一对眼睛?还是死的?”
“师母别急,这蟾蛊有个‘开眼’的法门,在它没‘开眼’时和田间地头里的寻常蛤蟆无异,但是开眼后可就厉害了……”
廖老太急道:“快让我瞧瞧!”
蓝心儿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指血在蟾背上,口中念咒。
顷刻间,那蟾背变得越来越红,背上疙疙瘩瘩的凸起来许多脓包,脓包像是气泡一样,越鼓越大,眨眼间,脓包破裂,有如眼皮睁开一样,竟有密密麻麻的无数只眼睛缓缓睁开,向四面八方观瞧,看上去骇人头皮发麻。
白世宝眼瞧着这只癞蛤蟆惊奇,心想:这真是世间少有的怪物,难怪她师姐会为了夺这只蛤蟆去杀她,却不想,到头来这蛤蟆还在她的身上!难道她师姐灵瑶没有搜她的尸身?还是她师姐找到后,不知道开坛的口诀?
就在众人惊奇间,这蛤蟆两撇须胡上下摆动,像是探着周围的气味,然后突然间,将身后数百只眼睛尽数闭上,抬着头原地一挺,打了个滚儿,露出白白的肚皮,蹬开两条小腿,竟转着圈喷出尿来……
“尿了尿了!”
廖老太看的兴奋,拍手叫好。
蓝心儿弯腰蹲下,用小坛子去接蛤蟆的尿,液,端在手上递给廖老太说道:“师母有所不知,这蟾蛊尿是个宝,俗称灵芝水,喝上可以祛皱防老,能让师母年轻永驻……”
“真的假的?”
廖老太接过小坛子,瞪着眼睛往里面瞧。
齐连山摇了摇头,叹道:“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倒是真不怕死,什么都想试试……”
“青春美容,你懂什么?”廖老太瞪了一眼齐连山,闻了闻坛子里面一股怪味扑鼻,想了想,用手捏着鼻子,仰脖就喝得一干二净。
白世宝皱了皱眉,心想:这骚气……
廖老太喝完后摸了摸脸,感觉脸皮紧绷着,好像真的有些收紧,对齐连山嘿嘿笑道:“这东西还真神了,你要不要也来上一口?”
齐连山闻着骚,气扑鼻,皱着眉毛捂着鼻子说道:“女人爱这东西,我可不要!”
“真没口福,给你喝了也算是浪费!”廖老太向齐连山翻了个白眼,将小坛子递给蓝心儿说道:“好徒儿,喝着爽口又能祛皱,再给我来一小坛!”
蓝心儿见这东西哄得这两人直开心,接过小坛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然后捡起一块碎坛片,抵在自己喉咙上……
齐连山和廖老太齐声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世宝在身旁也是一惊,只听蓝心儿说道:“蓝心儿有幸能投在两位恩师的门下,心存感激,无以报答,只是白世宝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撇下他不管,求师父师母开恩,放他一条去路,我日后定当做牛做马,认真学道,不辜负师父、师母的恩泽……”
蓝心儿这是软的吃开了,再来硬的,软硬兼施,看这两个怪人通吃不通吃!
廖老太心急,还真怕蓝心儿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这番辛苦就白费了,急道:“别,我们不留他就是了……”
蓝心儿大喜,又朝齐连山看了看,见齐连山面色凝重,便将手中的碎片用力一顶,在脖子上划出一个小口子,几滴鲜血顺着碎坛片流了下来。
白世宝在旁急道:“为了我,这么做值得吗?”
蓝心儿向白世宝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对齐连山说道:“师父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到时你们空有一身好道行没人传授,仙逝后也没人披麻戴孝……”
廖老太听后急的要命,见齐连山还是木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用力他脚背上一踩,叫道:“还愣着什么?别眼睁睁地失去了这个好徒儿!”
齐连山无奈地点了点头,对白世宝说道:“你走吧!我今天放过你,不过永远不要来武西镇,若是再被我看见,我定要废了你的双臂!”
白世宝没有理会齐连山,转头看了看蓝心儿,问道:“你真要留在这里跟他们学道?”
蓝心儿心里像是有苦说不出来,看着白世宝点了点头,险些要哭了出来,强作笑脸地说道:“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们扯平了……”
白世宝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迈着步子便往门外走。
齐连山背过身子去,倒也没拦着他。
“等等!”
白世宝走到门口,听见蓝心儿喊他,回头一看,蓝心儿正向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从耳朵上卸下一个耳坠,塞到自己手上,眼睛有些微红,说道:“这是以前答应过你的报酬,这个耳坠你拿好,别弄丢了,以后再见面时,我找你赎回来……”
白世宝瞧着这银闪闪的耳坠,感觉刺着眼睛发酸,用手紧紧攥了攥,又有些扎手。
蓝心儿用手揉了揉眼睛,抿着嘴笑道:“你要去哪里?”
“我答应要为朋友做件事情,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
“你还会回来吗?”蓝心儿追问道。
白世宝心想要为马鬼差杀的这人非同小可,此番前去生死不知,便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还活着,我或许会回来看你……”
蓝心儿叹了口气,耸了耸肩,依旧笑着说道:“好吧!那……”此时白世宝拱了拱手,和蓝心儿同时说道:“保重(保重)!”
白世宝又回头瞧了瞧齐连山和廖老太,悄声对蓝心儿说道:“这二人脾气古怪,你要小心!”
蓝心儿回道:“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别忘了我可比你聪明着呢!”
“……”白世宝点头笑了笑,转身推门而出,借着暗月光芒,向镇中走去。
蓝心儿站在门内,望着白世宝的身影,眼睛不知不觉地哭红了。
这蓝心儿从小无父无母,被他师父收养后,一直苦苦修炼蛊术,白日里和毒蛇黑蚁为伍,夜晚间与蜘蛛蜈蚣为伴,同门之间也没有半点情义,相互妒忌相互残杀,一颗冰冷的心却不知何时被白世宝烘得暖暖的……
此次之别,有如一曲幽怨,后会无期!
白世宝在武西镇急走,一面寻着出镇的路子,一面心里盘算着出镇后,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待明晚找那位马鬼差帮忙翻译鬼书,然后转道北上,去天津小站替马鬼差杀掉一人!
只是……
那人是当今之主,不容易对付,我的好好想个法子……
白世宝心里正捉摸着,走到一处街角,突然看见两个黑影在街尾急走,便躲在暗处,这二人的对话传到耳朵里。
“……”
一人惊讶道:“你说的当真?”
“秦二爷,我马三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跟我去一看便知,李五大哥还在棺材里躺着呢!”
“你说的要是真的,我即刻批发公文,带人去抓了那两个老东西!”
“到时多带些人手,那两个老东西可是会奇门遁甲!”
“下手人都是练家子,斗法布阵不行,斗殴绑人却是能手……”
第046章 人谋事鬼谋尸
收魂法湛,青天紫云开,赤口令,五雷轰;左手掌三魂,右手掌七魄,抬起头见天盖地,颠倒头见地盖天,反逆之安,覆转则顺;风来随风,雨来随雨,三魂丧,七魄绝,天雷霹雳化灭尘,乾坤逆转动天劫,名曰:逆转乾坤,魂雷杀。——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后五卷。
……
“瞄!”
一只黑猫从地上跃起身来,凭着腿劲,蹿上了墙头,深邃的绿眼在夜幕中溢出一股邪气,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二人。
“秦二爷,现在不用多带几个人手吗?”
一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眼皮上痦子生了毛,头发有些蓬乱,摸着后脑勺撇着眼睛在四下里瞧来瞧去,像是在防范着什么。
这人正是刚才被吓得叫魂儿的马三。
眼瞧马三面前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岁数,体格硕健,肩膀横硬,穿着一件花缎袍子,外面穿了件团花小马褂,头上戴着顶瓜皮的圆帽,蹬着一双黑尼布鞋,抬头挺胸,脚步稳重,背着手阔步前走,架子劲儿十足。
这位爷便是马三口中的‘秦二爷’了。
说人得点名道姓,这秦二爷名叫秦德,年轻时入了帮,广交帮中三教九流,学了一身的‘神通’;‘开条子’绑架女人,‘贩石子’贩卖小孩无恶不作,敛了财后向旧清捐了四百多两银子,讨了个‘道台’的虚职,还特意穿戴翎顶官服照相留了个影,存个念想。
后来旧清倒台,他又寻人上下打点,买了个县知事的官儿,在这武西镇摇身一变,成了县太爷。做官倒是不忘本,小偷小摸,绑卖人口不做了,手法升级变得高雅许多,‘放印子钱’‘吃讲茶’借着手上的权势,做起了放高利贷,包揽官司的营生。
百姓们暗中口传:“阎王老大,秦德老二”,骂他是阎王身旁的小鬼,秦德知道后也不忌讳,反而尝尝将‘二爷’挂在嘴边,后来叫顺了嘴,也都称他为秦二爷。
秦二爷顿了顿嗓子回道:“我一个人足够了!”
马三听后不再言语,弯着腰紧迈着步子,跟在后面,向镇西乱坟岗走去。
白世宝藏在街角寻思着,听这二人的言语,好像要图谋加害那两个老怪人,心说道:“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好断了两个老怪人的胳膊……”
白世宝抖了抖褂子,心想刚才正憋着一口恶气,看来这二人要帮我泄气了,转身迈步就走。
刚走上没两步,突然停下来,捉摸着不对头,拍着头叫道:“糟糕,蓝心儿和那两个老怪人在一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是那两个老怪人受了难,岂不是连累了蓝心儿?不成!这事我的管,不为别人,倒是为了报答蓝心儿……”白世宝四周望了望,急步向二人追了过去,悄悄躲在身后。
夜幕下,两个人影一直走到镇西的乱坟岗。
乱坟岗依旧先前的模样,一处新坟旁,棺盖横斜,残烛铁锹散落遍地。
白世宝躲在暗处偷偷观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秦二爷,就在这儿!”马三向那口新棺上指了指,战战兢兢地说道。
秦二爷甩开褂子锁在腰间,迈腿往棺材里一瞧,神情一愣,急忙用手一挥挡住了眼睛,叫骂道:“他娘的,大半夜让我见这种东西,李五呢?”
马三紧闭着眼睛,说道:“刚才被压在棺材里面了……”
“没用的东西!”秦二爷瞪了一眼马三,向前一跃,跳在棺材上,弯下腰瞧着女尸下方果然被压着一人,撸起袖口向女尸胸前上一抓,甩开膀子向上蓄力一提,额头青筋直暴,硬生生的将女尸从棺材里拽了出来,丢在一旁。
秦二爷向棺材里的李五喊道:“别再这里装死,起来!”
李五趴在棺材里没有做声,显然昏死过去了。
秦二爷无奈,跳进棺材里,一手抓着李五的衣领子,一手拎着李五的裤腰,卯足了劲,借着腰力抡着膀子,‘咣’地一声,将李五这一身足足二百斤的肥肉,给从棺材里扔了出来。
“这人,好大的劲儿……”
白世宝在暗处看的惊奇,不由得暗地里佩服这位爷的臂力。
马三跑过去见李五面色煞白,眼皮上翻,嘴角流着白沫子,惊叫道:“死,死了?”
噔噔噔!
秦二爷三步两蹦,从棺材里跳出来,皱着眉毛向李五瞧了瞧,用手在他麻皮脸上抽了两下,然后向马三说道:“去,给二爷弄盆水来……”
马三一愣,问道:“秦二爷这是要洗手吗?”
“洗他娘的手,叫你去便去……”
“哦!”
马三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儿,一脸为难地叫道:“秦二爷,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河没井的,我上哪里弄水啊?”
秦二爷怒道:“眼睛瞎还是没心眼儿?没见到坟头上都有酒吗?”
马三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叫道秦二爷聪明,迈着步子跑到一处坟前,见有酒壶酒盅散落在地上,冷菜瓜果也没摆出个‘品’字,像是被人翻动过,心想谁在这种鬼地方喝酒?也没多想,拎起酒壶摇了摇,听起来满满的,便端着酒壶跑了回来。
秦二爷说道:“叫他别睡了,把酒浇在他脸上,给他拔拔神,醒醒觉……”
马三打开壶嘴,拎着酒壶往李五脸上浇了过去。
“咦?怎么没有半点酒味儿?”马三浇了一半,闻不到半点酒味,沾着手舔了舔,如同凉水一样,心中吃疑。
秦二爷说道:“时间久了,酒精都蒸发光了,哪里还有酒味?别停,继续浇!”
白世宝在暗处偷笑道:“这酒都被我和许大哥,还有那位马鬼差喝光了,你们现在肯定闻不到酒味……”
吨吨吨!
酒水在坟地里放置凉了,如同井拔凉水,冰冷刺骨,这么往脸上浇下去,什么人受得了?李五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用手抹着脸,大骂道:“哪个兔崽子用水浇我?”
马三将酒壶丢在一旁,喜道:“大哥!你可算醒了!”
李五回神过来,盯着眼睛瞧了瞧,目光扫到马三身旁的秦二爷,顿时一愣,麻皮脸乱颤,急忙拱手叫道:“秦二爷您怎么来了?”
秦二爷迈着步子在李五身旁走了一圈,冷笑道:“你俩真是好大个胆子,夜里跑到这里来挖坟,不怕我给你俩抓回武堂大衙吗?”
李五一愣,瞪着马三,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三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一面眨着眼睛示意李五不要声张,一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银首饰,哈着腰走到秦二爷面前说道:“听说秦二爷过些日子要办四十四岁大寿,我哥俩寻思给秦二爷买些寿礼,这不没钱去寻,才挖了坟……”
秦二爷低头看了看金银首饰,冷笑道:“用这个是给我拜寿,还是要折我的寿?”
马三将金银首饰往秦二爷怀中一塞,笑道:“秦二爷洪福齐天,什么东西能折了秦二爷的寿!”
秦二爷装作无视,任由马三将金银首饰尽数塞到怀里,顿了顿嗓子问道:“你来时说,那齐连山和廖老太在这乱坟岗摆弄奇门遁术,盗取尸身这事可有?”
马三用手指了指棺材,鼠眼乱转,笑道:“秦二爷果然明察,一眼便看出来了,您瞧,这棺材不是空的么?”
李五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腆着肚子跑过来接话道:“对对对,那两把铁锹和地上的蜡烛都是证据!”
“现场不要给我破坏了,明日我当堂论证时,这可是物证,但是空有物证可是不行……”
秦二爷咳嗽了一声,马三会意,迎上来说道:“我俩可算是人证!”
“还有,这尸身我不想再看见,处理干净些,别拖泥带水!”
李五麻皮脸露着凶光说道:“我俩兄弟择个僻静处,点把火焚了,保证干干净净。”
秦二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二爷打算告他们个什么罪过?”马三悄声问道。
“邪魔歪道,挖坟窃尸!”
“……”
白世宝在远处听的清清楚楚,心想这三人和齐连山廖老太有什么仇恨?为何在这里设局陷害他们?若是他二人被抓,恐怕会牵连到蓝心儿身上,我得赶紧像个法子……
白世宝在身上摸了摸,胳膊扫到腰间的铜钱挂子,一下子想起鬼差许福,许大哥来。悄悄弯下身,对着铜钱的孔上连吹了三口气,心里暗叫道:“许大哥快来助我!”
说话间,不知从哪里刮出一阵阴风,吹得后脊背发凉。
啪!
白世宝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白世宝猛回头一瞧……
没人!
白世宝一愣,顷刻间恍然大悟,从怀中摸出两片桑树叶,塞到嘴巴里嚼碎了抹在眼皮上,再回头时,看见许福和马鬼差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自己身后,脸色白里透红,吐了浓浓的酒气。
白世宝大喜,悄声叫道:“许大哥,马大哥!”
许福关切地问道:“兄弟急叫我来何事?”
“那边三个人要设局加害别人,求许大哥帮个忙,想想办法,坏了他们的主意!”
“这……”
许福表情顿了下,转头瞧了瞧马鬼差,马鬼差眯着眼睛轻点了一下头。许福会意,转面笑道:“好,包在我身上,这事倒也不难,我去投那女尸身上,捉弄他们一番!”
白世宝补充道:“最好让他们几个月都下不了炕……”
“成!兄弟放心!”
许福说罢,起身飘走,奔着那女尸就去了。
这时,白世宝从怀中掏出那本旧书,递给马鬼差说道:“还有这本书我已经拿回来了,劳烦马大哥帮我抄译一本!”
“哦?”
马鬼差接过书,在手上随便翻了两页,顿时一惊,瞪着眼睛呆在那里,双手直抖,浑身哆嗦起来,仿佛从书中传来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遍布在全身游走,连口中呼出来的酒气都带着一股凉意,像是凝了霜似的……
白世宝见状感觉奇怪,急问道:“马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第047章 通鬼书借神魂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三界神威,惟道独尊;今修天罗符刀,刀刀不留情,斩断送无情;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祸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五断邪师路,六断五庙神,七断人**,八断鬼神惊,九断天劫难,十断万道行;此名曰:天罗符咒,断神刀。——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后五卷。
……
“好……冷!”
马鬼差冻得浑身直哆嗦,打了个寒颤,手上一抖,鬼书掉在地上,瞪着眼睛,舌头发硬,向白世宝说道:“这书是用黄牛舌血写的!”
“黄牛舌血?”白世宝不解地问道。
马鬼差颤了颤身子,说道:“这黄牛舌血可是地煞至阴之血,火煮不沸,冰冻不凝,人看了浑身发热,鬼看了浑身发冷……”
白世宝听后,心情犹如坠入了谷底,暗道:这书人活着不能读,死了成鬼也是不能看。祖师爷当年为何要写下这本书?如果是留下来传给徒子徒孙的,为何还要在书中施了禁忌之法,不让后代翻看?
“兄弟,我倒是有个妙法,不知道成与不成?”片刻之间,马鬼差已经恢复了神色,却依旧抱着膀子,好像那股冰冷的劲儿还没有在身体里卸去。
白世宝急问道:“什么法子?”
马鬼差伸出两只手在白世宝面前摊开,说道:“我是鬼,你是人,对不对?”
白世宝点了点头。
马鬼差将两手一扣合,朝着白世宝笑道:“要是我附在你身上,如同这热水里兑了冷水,来它个两掺儿!到时再看这本书,岂不是冷热相抵了?”
白世宝一愣,这鬼法子还真不是人能想出来的!
白世宝心里暗处道:当初在徐将军的官邸里,自己被师父招鬼附过身,感觉如同睡着一样,身体被阴鬼驾驭着,毫无意识。如果自己被马鬼差附身,自己还是瞧不见这本书上的内容,马鬼差也不能一直在自己身旁,恐怕这也是一时之法!
“不过,要是我三魂可以附在别人的身上……”白世宝正低头寻思着,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目光落在那女尸的身上。
却见鬼差许福正绕着女尸旁转着圈,然后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把着这女尸的头部,慢慢抬了起来,许福扬起脖子,脑门对着女尸的头顶猛地一磕,朝女尸身体里钻了进去!
咣当!
女尸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声音?”
马三警惕地回头张望,一对鼠眼在周围乱扫着,白世宝见状,急忙低下头,屏住口鼻气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五惊魂还未定,被马三这么突然一叫,也是吓了一跳,回头对马三骂道:“见到鬼了?一惊一乍的!”
马三指着那女尸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刚才听见她那边有声响……”
李五说道:“我看你是脑袋被棺材砸傻了,死人能出什么声?”
“真邪门,我刚才真的听到……”
“别吵了!”秦二爷瞪了俩人一眼,然后走到坟前一处空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竟然黄黄的粉末,沿着地上撒出了个“囚”字,然后对马三和李五喊道:“别浪费时间了,把尸体抬到这里,就地焚了!”
白世宝不知他在捣什么鬼,感觉怎么像是布阵似的?
马鬼差在白世宝身后突然惊道:“糟了,他手上那包是磨好的黄豆粉,用来驱鬼的!”
“什么?”
白世宝一惊,难道这位秦二爷懂驱鬼之法?
白世宝正为许福担心时,只见马三和李五俩人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抬尸。
“大哥,我被这女的吓着过,让我抬脚吧?”
李五甩着麻皮脸只摇头道:“尸动,最先动的就是胳膊腿儿,你要是不害怕,你就抬脚,我抬她头!”
马三一听哪里还敢抬脚,向李五哀求道:“头重脚轻,还是让我抬重的吧……”
“好吧!快着点,别让秦二爷等着急了!”
马三正中李五下怀。
俩人走到女尸旁,一个拽住衣领,一个抓住脚踝,向上用力抬了起来,挪着步子向秦二爷画的‘囚’字里走去。
马三闭着眼睛,顺着劲往前走,感觉手上的女尸重的惊人,便大声叫道:“大哥,怎么这么重啊?”
“给我闭嘴!抬尸最忌讳说重,越说它越重……”
呼!
一口带着酒味的凉气吹到了马三的脸上。
马三心里纳闷哪里来的酒气,睁开眼睛低头一瞧,女尸正仰面咧着嘴笑着,露出来血红的舌头舔着马三的手……
“鬼啊!”
只见马三脸色刷地煞白,头发根根直立,一下子跳起六尺多高,踩着阴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留下个肉身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可怜这个马三被吓得魂飞魄散,撇下肉身成了个‘吓死鬼’……
民间相传这种鬼,连镜子也不敢照。
李五见女尸活了,也是吓得浑身直哆嗦,撇下女尸的双腿,跑到秦二爷身后躲了起来。秦二爷却是淡定地说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只见女尸僵直着身子站了起来,用手像是揉面一样,用力搓了搓脸,肉皮在脸上翻滚,刹那间,变成了许福的模样。许福笑道:“这么点鼠胆,还敢在这里预谋害人?”
秦二爷瞧着许福,皱了皱眉眉毛,心想难不成是那齐连山和廖老太,算出来我们的预谋了?用了奇门之术将这女尸复活来搅局?便说道:“看来这是都知道了!这样更好,连尸体都不用烧了,又多了个物证……”
许福笑道:“敢在老虎嘴边拔胡须,真是胆子不小!”
“虎?哼!”秦二爷冷笑了一声,将手上的那包豆粉撒在手掌上,说道:“我秦二爷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阎王我最大,就算你是老虎……”秦二爷搓了搓手继续说道:“……这屁股我也要摸一下!”
许福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常人见到尸体复活都以为尸变,早吓得屁滚尿流逃命去了,这人不但身形未乱,反而迎头而上?恐怕有点道行!
许福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服软,说道:“自古道:虎不怕山高,让我来试试你的道行有多高……”
许福说罢刚要迈着步子向秦二爷抓去,却感觉脚下一热,像是被火烧烤一般,低头一瞧,不知何时困在这个怪圈子里,四周被洒满了黄豆粉,连连叫苦,心中暗道:“糟了,被困在阵里了!”
秦二爷冷笑道:“没听说过‘囚魂咒’吗?”
“囚魂咒?”
“这可是一种禁法,一旦钻进去了,就别想着再钻出来……”秦二爷看着许福呵呵一笑,转头对李五说道:“回去到讲武堂叫人,带上家伙抄了两个老东西的家,押到这里来对证!”
糟糕!
白世宝见鬼差许福被这人施法困在里面了,若不即使救出来恐怕有危险,刚要冲出去,一想这家伙东西功夫,自己肯定不是对手,转头对马鬼差说道:“马大哥,快附我身上,我要去救许大哥!”
马鬼差说道:“不成,连他都被困在里面了,你去无疑是送死!”
“那怎么办?”白世宝心急如焚。
“刚才瞧见你这书中有些法门,莫不如我附在你身上,现学现用?”
“临时抱佛脚,也只能如此了!”
“兄弟,受住了!”
白世宝紧闭双眼,只感觉背后被一股阴风拍打,浑身麻酥酥的,随即昏睡过去。
……
须臾间,仿佛睡了一觉。
啪啪啪!
马鬼差拍着白世宝的脸,叫道:“兄弟快醒醒!”
白世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马鬼差,问道:“成了?”
马鬼差笑道:“这法子果然行得通,我刚才随便挑了一个‘请神咒’中的‘借神魂’,背下来了,现在念给你听,你马上施展试试……”
“好!”
白世宝来不及多想,先救许福要紧。
马鬼差一面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内容,一面念道:“阴鬼三魂无形,需形体附身,阴阳道派,天玄之灵家,可请阴鬼入体,借妖鬼灵仙附身……念咒神之灵,术之厉,请鬼通神!”
白世宝盘膝危坐,按照马鬼差口述的方法,手指拈诀,口念咒术,顷刻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说不出来的乏力,倒头一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兄弟?”
马鬼差见白世宝倒地不起,心中吃疑,难不成这法门不是随便用的?
就在马鬼差惊慌之时……
突然!
白世宝刷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面露狰狞,双眼血红,额头上青筋直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单脚在地上一踏,轰地一声,蹿出数米之远,站在秦二爷面前,瞪圆了血红的眼睛,杀气逼人。
马鬼差惊道:“这……这请来的是哪路神仙?”
“杀!”
白世宝只说出一个杀字。
秦二爷瞧着白世宝杀气横厉,目呲欲裂,心里有些胆怯,恐怕难以对付,用手抓住上衣,咔嚓一声,将上衣马褂扯了开,露出全身的黄纸符咒来……
许福在旁看见后惊讶道:“这不是?”
第048章 惊神变边魁现
阴阳之道,三生三无,生育生养生息,无情无名无形;修得口内纯阳之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可吹风雨无踪,吹风水犯煞,吹年日破煞,吹人秧鬼煞,吹凶神恶煞;可役使雷霆,可使鬼妖丧胆,可叫精怪忘形,此五口气腾腾,破吹五煞之凶;名曰:口吞风雨,吹破煞。——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后五卷。
……
许福瞧着白世宝的模样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也暗自纳闷,这是唱的哪一出?
“哪里来的疯子,在这里济公起鸡,装神弄鬼!”秦二爷见又多了个敌手,而且来势凶猛,不容小觑,惊骇之余,一面稳定神情,一面从腋下揭开一张符纸抄在手心,警惕戒备。
白世宝咬得牙齿嘴唇翻动,说道:“……”
秦二爷一愣,又从身上揭了张符纸,念了个咒,塞到嘴巴里嚼了嚼,瞬间感觉耳朵里通了气,呼呼灌风,将白世宝嘴巴里咬的字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白世宝说道:“……神威驾到,速速投降跪拜,可免一死!”
“这是,神打?”秦二爷心里捉摸着,道术之中却是有这么一法门,可以请神附体,借神威驱魔打鬼,只是不知这人是何来路,便拱手问道:“敢问这位法尊仙号是?”
白世宝举起胳膊指了指天,说道:“吾乃拜天杀大帝门下,是为天蓬元帅帐下护卫星君,号称九天杀童大将,杀生童是也!”
秦二爷听后呵呵大笑道:“我当是哪路高神,竟然是个无名小卒,天上群星万斗,就你出头,闪的扎眼,我看着可不顺……”
白世宝表情暴怒,骂道:“**凡胎,自来找死!”
秦二爷将符咒端在手心,回道:“你三魂归了神位又如何?附在这凡体之中也是找打,识趣的速速离开,别让我扫了你的神威!”
“好恶的口气!我要拿你祭天!”
白世宝脚底在地面一扫,掘起沙土横飞。
秦二爷见来势凶猛,身形急退,一面双手合十,夹住符纸,一面急念咒,掌心闪出异光,挥向白世宝轰出,拳劲刚猛,呼啸带风。
白世宝瞧准时机,纵身一跃,躲过拳劲后,伸出手指向秦二爷手臂上抓去,手指甲嵌入手臂之中,用力一抓,顿时血肉横翻,鲜血淋漓。秦二爷忍着剧痛挥臂又是一拳,白世宝择挥掌相抗,拳掌相碰,二人身退数丈。
白世宝请来的这位神仙打的兴起,顾不及白世宝的肉身痛疼,飞身跳在棺材上,用手抬起厚重的棺盖,大喝一声:“起!”竟将棺材盖举过头顶,随后凌空翻了个跟头,用脚重重地踢在棺材盖上,嘭地一声,棺材盖如同巨石一样,向秦二爷砸去。
秦二爷骇然暗道:“这力道真是厉害……”
说话间棺材已经飞至头顶,秦二爷从身上揭下一张符咒,急念了个咒式,将符咒拍在棺材盖上,棺材轰然落地,砸起沙土飞扬。
许福见白世宝和秦二爷斗得正烈,转身向马鬼差大喊道:“喂!还愣在那里?快过来救我出去……”
马鬼差飘到许福面前,瞧了瞧地上的黄豆粉说道:“这人道法颇高,竟然能将许兄困得无处落脚。”
许福叫道:“快想办法将我弄出去!”
“你护住口鼻,看我吹散它!”
马鬼差退后几步,用手捏住鼻子憋气,张大嘴巴猛地吸气,肚皮慢慢鼓胀开,如同水缸一样,脸肿的更像是个大葫芦,憋得脸色通红。
呼!
马鬼差撅着嘴巴往地上一吹,阵阵阴风刮着地上沙土急卷,那些黄豆粉也慢慢被吹散开……
“糟了!难不成有三魂两尸?”
秦二爷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回头一望,女尸身旁果真有阵怪风急卷,将撒在地上的黄豆粉吹得满天都是,心中焦急,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以为奇门遁甲的齐连山招了三个阴鬼,附在这两个尸体上,恐怕不易脱身。
白世宝瞧准机会,扫起一脚,迎头向秦二爷脸上踢去。
秦二爷回神之时已经躲闪不及,脸上重重地吃了一记,力道惊人,竟将他踢出数米丈外,飞落在棺材盖上,‘轰’地一声,将棺材盖砸裂了个口子,尘土漫天。
哇!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飞溅在棺材盖上。
秦二爷口鼻迸血,哆嗦着手臂在胸前又揭下一张符咒来,攥在手心里,慢慢举起胳膊还要挣扎……
嘭!
白世宝跳过来一脚踩在秦二爷的胳膊上,只听得骨头咯咯作响,恐怕是骨头折了两截儿,手臂被踩得粉碎。
“我的手……”
秦二爷连声哀嚎,整条手臂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恐怕是废了。
白世宝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叫道:“**凡胎跟我斗?”
“大仙,我知道错了……”
秦二爷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连声赔罪。
白世宝抬头朗声大笑道:“自讨苦吃,让你小觑了我!”
秦二爷捂在胸口上的手,飞快地揭下一张符咒,‘啪’地一下贴在了白世宝的腿上,大叫道:““去死吧!”
白世宝一愣,只感觉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使不上半点力气,从头顶到脚底都酥酥发麻,顷刻间昏倒在地,杀生童的仙魂在白世宝肉身里打了个转儿,从天灵盖一跃而出,丢下白世宝的肉身飞走了……
白世宝倒在地上头上冒着白烟,眼皮直翻,手脚冰凉,全身抽搐,不知死活。
“糟了,还有两个!”
秦二爷刚才松下一口气,却又紧张起来,扭头向女尸一瞧,女尸身旁的黄豆粉已经被吹散的干干净净,许福操控着女尸向秦二爷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秦二爷一只胳膊已断,另一只胳膊血肉模糊,拿不起半点劲儿来,哪里还能招架得住这另一番的攻势,慌忙之间,低头用嘴咬掉了胸前的两张符纸,一面嚼着一面念着咒法。
眼瞧着女尸已经到了面前,张开嘴巴,用舌头顶着符纸一吐,正好打在女尸的身上!
“糟……”
许福吃不消这符劲儿,浑身一抖,撇下女尸,抽身出来,女尸应声倒地不起。
马鬼差在一旁急叫道:“他已经不行了,我来!”
“不成,他口中还有符纸,你不要过去……”许福一把拦住他,又瞧了瞧白世宝,说道:“你快去看看白兄,可不能让他死了!”
马鬼差飘过去用手拍了拍白世宝,白世宝神情苏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马鬼差大喜道:“你可算醒了,幸亏你刚才施展了神通……”
白世宝感觉身子沉得不行,完全吃不上劲,抬不起胳膊,挣扎着要爬起身来,惊叫道:“我这身子怎么像是灌了铅儿?沉得要命!”
“你刚才通了神,被神魂附了体,你**凡胎怎么吃得消它一番折腾!”
白世宝听后狂喜,终于将祖师爷传下来的鬼书施展出来了,瞬间忘了身体的剧痛,急问道:“啊!我请了哪路神仙?”
“我倒是没听清楚,不过还算厉害……”马鬼差摇了摇头。
白世宝扭头一瞧,秦二爷躺在棺材盖上,端着一条断臂,痛的汗如雨下,咬着牙死死盯着自己。白世宝看见他身上挂满了符咒,那符咒上鲜红的蝌蚪图文,让白世宝顿时一惊,叫道:“他怎么会这种巫术?”
这时,许福走过来说道:“刚才被你请来的神通打断了胳膊,现在口中还有符咒护身,最好不要过去!”
白世宝摇了摇头说道:“不怕!我是人身,他奈何不了我……”
白世宝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从腰间掏出吓鬼鞭来,对秦二爷说道:“我问你说,如果有一个字敢骗我,我就抽你一鞭!”
啪!
秦二爷吐出一个符咒,打到白世宝的肚子上。
白世宝摸了摸肚子,向秦二爷笑了笑。
“啊……你是人?”
秦二爷顿时一惊,大呼意外,如今双臂已经被打残,这符咒又对白世宝无效,只得连连叫苦。
劈啪!
一记重重的鞭响,犹如刀劈在身上一样,吓鬼鞭在秦二爷胸前抽出一道血口子,皮肉外翻,火辣辣的疼痛。
秦二爷痛的哀求道:“别打,我说!”
“赖狗不吃打,还是见鞭子听话!”白世宝见秦二爷求了饶,便追问道:“你为何要设局暗算那两个怪人?”
秦二爷听后,连连叫苦道:“是那马三和李五二人给了我钱财,叫我诬陷他们挖坟盗尸,和我无关,我只是收钱办事,那马三刚才被你们吓死了,李五跑回镇里去了,这事我不敢干了,不敢了……”
白世宝瞧着他胳膊断了一个,恐怕也成不了气候,如今也尝了苦头,长了记性,再说那齐连山和廖老太也不是个凡角儿,他去也是送死,想罢,从地上捡起一张符咒来,又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用这个符咒?”
“这是南陲巫术的符咒,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
“你师父是谁?”
秦二爷说道:“号称黑巫降头师的边魁!”
“边魁?”
白世宝一愣,这人名并不陌生,进来没少跟他的弟子打交道。
秦二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边魁掌了一手奇文符咒之术,广下降头控人心智,当年我在河北偶遇,打点了钱财拜了师,从他身上学了这么几招,之后就再无往来;后来听说边魁他做了当今的护国法师,组织了一个巫术队伍,一方面保护袁世凯的安全,一方面暗中下降头陷害对手……”
白世宝愣道:“他是袁大头的护法道士?”
许福和马鬼差也同时愣在那里,惊讶的相互对望了一眼。
第049章 夜菩寺写鬼诗
自古天道有门,地道有路,鬼道有桥,人道有树;其乾坤太玄,阴曹鬼司,通阳山后,空有一门,是乃鬼魅之道;此道曲折盘旋,幽险阴煞,通其幽冥,过其三界,恶浮有鬼,沉浮有魅,往来无人,三魂独行,常闻哭泣之声;此名曰:天门鬼道。——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俗话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到什么时候唠什么嗑儿。
这位秦二爷仗着学了一招半式的巫术之法,没将白世宝放在眼里,如今拖着一条断臂,痛的满头大汗,完全是自讨苦吃,这个时候还不如实招来,恐怕又要吃上一顿鞭子拷打。
“那袁世凯身旁有两位护法道士,一位是边魁,另一位是他的师弟,名字叫做将亢!”秦二爷这个时候哪里还敢称边魁是师父,直呼其名,与他拉开距离才算识趣。
“将亢?”
白世宝念着又是一个怪名字。
“是的,他俩都是南陲异国的黑巫道士,边魁善用奇文符巫咒之法,他师弟将亢却是善用降头之法……”
白世宝听到这里一愣,急忙追问道:“他师弟是不是挖过孕妇胎心,来炼养行尸?”
秦二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们都为袁世凯卖命,但凡有政见不合的人,袁世凯就命令他们暗中设下降头巫术,来祸害别人的性命,算是暗杀夺命。”
白世宝心里暗叫道:难怪当初徐将军家里招了祸乱,恐怕也是他们搞的鬼,还有听那两位车把式说的大户人家,也是这么个死法,看来根源都在这里!
对了还有……
想到这里,白世宝突然瞧了马鬼差一眼,又回过头来向秦二爷问道:“袁大头是不是有个干儿子叫李勇祥?”
马鬼差一愣,急忙转头看了看许福,许福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李勇祥?没听说过……”
秦二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许福走上前来对白世宝说道:“兄弟,这人恐怕再也问不出来什么,我看天色也快亮了,他们也尝到了苦头,避免夜长梦多,莫不如我们早点撤了吧!”
白世宝觉得许福说的有理,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秦二爷,说道:“我放你回去,别再打什么歪主意,要是被我知道,定不轻饶你……”
秦二爷点了点头。
白世宝想了想,又追问道:“你身上有钱吗?”
秦二爷一愣,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把金银首饰,说道:“这是那马三和李五刚才孝敬我的……”
“死人的钱我不要,拿你身上的!”
白世宝皱了皱眉,感觉用死人的钱犯着忌讳。
秦二爷无奈,又从身上抖出来几块大洋,说道:“来时匆忙,就揣了这么几块大洋。”
白世宝接过银元揣在怀里,转身向许福问道:“许大哥,我的名字在阴间是不是已经销了号?”
许福愣了下,急忙说道:“对啊,这不是寻了个替死鬼为你顶了包么!”
“许大哥在阴曹可有户头?”
“这个……”许福不知白世宝要做什么,迟疑了一下。
白世宝笑道:“我捉摸着烧些冥财留用,可惜自己在阴曹已经没了名号,想用许大哥的户头借存一下,当然这些钱财和许大哥通用,许大哥想花便花!”
马鬼差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跑过来说道:“我倒有个空户头!”
许福瞪了马鬼差一眼,对白世宝笑道:“兄弟无须借用,我的便是你的!”说罢将自己的户头名讳在白世宝的耳旁悄声低语了一番,白世宝点着头,谨记在心。
随后白世宝走到先前藏身的地方,将鬼书捡起来揣入怀中,心想这鬼书的破解之法,已经被我领悟到了,日后得寻个机会再慢慢研究。
只是先前所用的请神之法,对肉身伤害极大,若不是这副身子被那齐连山开了‘两门’,恐怕现在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可见奇门之术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时,许福走过来对白世宝问道:“兄弟打算要去哪里?”
白世宝想了想说道:“我现在身无定所,想转道北上,先回家中将这本鬼书研读通透后,再去天津小站,到时寻个机会,好为马鬼差报仇……”
许福听到后大喜,对白世宝说道:“北上路途遥远,腿脚辛苦,不如我和马鬼差‘送’你一程?”
白世宝以前被鬼抬过,张瞎子施法招来五鬼扛棺术,扛着白世宝和张瞎子还阳,那速度确实是快的惊人,白世宝有些歉意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马鬼差走上前来说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你可是在帮我报仇,我当然要定力助你!”
“那就劳烦两位兄长了!”白世宝盛情难却。
说罢之后,二鬼差叫白世宝平躺在地上,许福和马鬼差一人搭着白世宝的肩膀,一人抬着双脚,用力一提,将白世宝扛着肩头,脚底踩空,踏着阴风飞快地疾行,白世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约有一个时辰,白世宝被人叫醒,许福和马鬼差将白世宝从肩上放下来。
许福拱手说道:“兄弟,此地离那武西镇已过了百里,那个人不会再追来寻仇,你大可放心!”
白世宝向四周瞧了瞧,仿佛处在荒郊野外,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走。
马鬼差见白世宝有些蒙头转向,便说道:“正前方三里处有座‘夜菩寺’,白兄可到那里借宿一夜,待明日天明再走!”
白世宝见许福和马鬼差累的满头大汗,呼哧带喘地吐着白气,便关切地问道:“两位兄长不过去歇息下吗?”
马鬼差摆了摆手,摇头说道:“那里面供着一尊佛,我兄弟俩是鬼身,进去恐怕不方便,另外也快天亮了,我俩还得会阴司赴命,所以就算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多留两位兄长了!”白世宝拱了拱手。
“好,兄弟保重!”许福拱了拱手,向白世宝道了个别,然后和马鬼差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化作一股青烟,钻到地底下去了……
白世宝独自前行。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感觉天空聚阴起来,阴云密布在头上,天地一片漆黑,阵阵阴风急掠。
白世宝顶着风劲加快了脚步。
顷刻间天空雷电交加,暴雨轰鸣急下。
白世宝弯着腰在雨中疾行,雨水拍打在身上,淋湿的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说不出来的难受。白世宝眼见前方有座寺庙,心想这便是许大哥说的‘夜菩寺’了,拽了拽衣襟,脚下急步向庙中跑去。
雷声轰鸣震耳不绝,放佛在身旁炸响一般,天空阴云低压头,雨水犹如瀑布倾泻而下。
哗哗哗!
白世宝跑近时却见这是一间破庙古刹,庙宇已经倾斜破损,庙门也只剩下半扇,被风吹得咯吱咯吱作响,庙门前耸立一块石碑,上面布满了青苔绿藓,斑驳破旧,已经看不出字迹。
此时雷光突然一闪,从破庙里吹来一阵阴风。
哐当!
半扇庙门被风撞开。
白世宝一愣,心道:“阴天打雷,破庙古刹,是不是有点邪气?”
此时,白世宝已经是浑身尽湿,雨水顺着脖子一直灌到脚底下,再不及时避雨恐怕成了‘灌汤包’,白世宝来不及多想,抖了抖精神,壮着胆子向破庙里走了进去……
破庙殿中一片漆黑,视不见物,白世宝借着雷鸣炸闪,看到这破庙竟是一片狼藉。
白世宝从地上摸到半根蜡烛,点燃后借着微微烛火之光,仔细观察这破庙的样貌……
看来这间破庙已经年代久远,墙壁斑驳潮湿,已经长满了苍苔,地面上铺的青砖缝隙已经是杂草丛生,蜘蛛结网随处可见,殿中一鼎巨大香炉中早已被蚁兽营窝筑巢,一尊佛像也被风雨摧残腐蚀了,横倒在地上,半面脸已经破裂,剩下的半面脸更像凶神的罗刹,哪里像是神佛?
白世宝捧着蜡烛走到佛像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白世宝,路遇此地,逢雷雨连天,在此暂避一时,打扰您睡觉了……”
说罢,白世宝又向那尊佛像望去,只见它困眼微睁,嘴角轻扬,剩下的半面脸慈眉善目,和刚才所见的凶煞模样完全不同。
“您不做声,面露微笑,想必是答应了,谢谢了!”
白世宝又向佛像拜了拜,端着蜡烛找到一个避雨的角落,将蜡烛伫立在地上,脱掉湿漉漉的褂子,将怀中被雨水侵湿的黄纸符咒摆放一排,又将走阴名册卷轴展开平铺在地上,等着风干。
随手端出那本鬼书来,用手一摸。
竟然是干的!
白世宝捧着鬼书惊道:“这书还真是厉害,水火不侵!”
说话间又是一阵阴风从庙门向殿内急扫过来,白世宝冷的打了个寒颤,将鬼书别在腰间,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么……
白世宝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瓦片,在身旁漏雨处接了些雨水,打开身上的一团纸包,将朱砂粉到在瓦片里,端着朱笔搅合均匀后,蘸着红红的朱砂在一张黄纸上写道:
酆都阴鬼城六部功曹案下掌生死勾押司许福汇收。
白世宝咬着朱笔瞧着这张黄纸,心中暗道:“妥了!以后就往许大哥这户头里存冥钱了,这地址可不能忘了……”
轰!
突然一声炸雷,横空轰鸣,雷光闪着整间庙殿通明。
“咦?”
白世宝一愣,眼睛瞧着对面墙上好像画着什么东西,端着半截蜡烛,用手护着烛火,咬着朱笔踱步走上前去,用蜡烛往那面墙上一照,赫然显出几个血红大字来,上面写道:
鬼鬼鬼!瑟瑟风!怨怨恨,夺我今生!我冤冤冤!
“谁在这里写诗?”白世宝低头寻思,是谁无聊在这里写了这么一句打油诗?不合辙又不押韵,还有头无尾的。白世宝转念笑道:“干脆让我白世宝来给你收个尾……”想罢后,白世宝用舌尖舔了舔朱笔,刷刷刷!大笔一挥,在下面添了一句彩儿,写道:
人人人!落落空!阴阴雨,抢我风头!我呸呸呸!
白世宝瞧着自己写的这几个大字,心里寻思着,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呼!
一阵阴风吹过,白世宝手上端的半截蜡烛竟然‘刷’地一声,灭了!
第050章 女鬼哭诉伸冤
天作有时,晨明有制,日出日落,往返交替,依次递推;择破晓而至日暮,划分七更,称为白昼,择定昏而至黎明,划分五更,称为夜昼;子夜时分,按更击鼓报时,鬼魅夜游,持更点蛊惑;鬼敲一更催人定,鬼打二更叫惊魂,鬼报三更来敲门,鬼催四更来造饭,鬼哭五更祭亡魂;此名曰:鬼打更。——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佛家讲究普度众生,大开方便之门,立庙盖寺,多多益善;而道家却宁劝十人还俗,不劝一人出家,讲究道法自然,道观有无皆可,意在云游。
又有人问:“为什么和尚多胖,道士多瘦?”
只因佛法道义秉承不同,佛家讲究圆润方达,道家讲究仙风道骨,这算是‘形态’上的变化。所以便有了:‘道士入观不进庙’的说法。
可白世宝这人百无禁忌,你要问他算不算道士,他自己也吃不准!
“不会这么邪乎吧?”
白世宝只是在墙上提笔回了一句,就被一股莫名刮来的邪风,把手上的蜡烛吹灭了,这可让白世宝浑身一抖,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端着半截蜡烛连退了数步,退回到角落里,眨着眼睛在殿内乱扫。
殿内黑漆漆的,静的骇人。
嚓!
白世宝将蜡烛点燃,护着烛火又在殿内仔细瞧了一遍,依旧空无一人。
白世宝叹道:“八成是自己太累了,弄得神情过于紧张,还是好好睡上一觉,赶明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罢后,白世宝将蜡烛摆在一旁,拎起褂子往身上一裹,掏出两片桑叶盖在眼皮上,倒头躺地上呼呼睡去。
外面雷雨交加,殿内阵阵阴风急卷,雨水顺着破损的庙顶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像是拍打着节奏似乎的,这声调听着像是有人窃窃私语:
“我死的好冤……”
“谁?”
白世宝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瞪着眼睛瞧了瞧,破庙殿中依旧空无一人,身旁那半截蜡烛也已经燃烧殆尽,剩下一小截儿蜡芯正冒着白烟,看样子是刚灭不久。
白世宝挠了挠头,心想:真是夜庙里梦鬼,这种地方怎么也睡不踏实,正要寻摸着一个找个东西来遮挡下风寒,却突然愣住了!
一道惊雷闪过,对面墙上朱红的血字,不知何时又多出几个字来……
神佛不作为,鬼魂不轮回,有家不能归,破庙来安睡。
“奇怪,这是谁写的?”
白世宝心中暗道奇怪,这么一会功夫,是谁又在墙上添了一句?用手摸了摸,抽到鼻尖一闻,字迹上有股血腥味,并不是用他那个朱砂笔写出来的,白世宝一回头,被吓得全身汗毛直立,眼睛瞪得溜圆……
啊!
白世宝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这女人看起来年轻貌美,身材婀娜,脸色有些红润,是个美人,不像是个阴鬼;但是穿着却有些怪异,全身披红,由头到脚只穿着一件蜡烛红衣,正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白世宝。
白世宝惊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话音刚落,白世宝见这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什么意思?”白世宝也顺着她的动作,低头往她脚面上一瞧,一双红布鞋上秀满了紫红的大花瓣,小脚轻盈飘飘,白世宝再仔细一瞧,那双脚离地面竟有半寸的距离,而且……还没有影子!
“啊……你是鬼?”
白世宝吓得大惊失色,后背紧紧靠在墙上,双手下意识地在腰间摸了摸!
糟糕!
吓鬼鞭和那些符咒都被白世宝丢在那边角落里了,除了眼皮上贴着的两片桑叶,身上没有半点家伙……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有意吓你。”
这女鬼愁眉紧锁,露出一脸怨苦无助的样子,声音也是轻柔没有半点怒气。
白世宝哆嗦着手,指了指她的身上,叫道:“不怕才怪呢!死了穿红衣,你可是个厉鬼啊!”
女鬼听白世宝这么一说,伸出手来瞧了瞧红红的袖口,面色哀伤起来,然后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墙,说道:“我看你回了我的话……”
“我闲来无事提着解闷,你别当真啊!”
白世宝连连叫苦,早知道作诗容易招鬼,何苦闲的在这里乱抖文墨,装清高?
女鬼叹气道:“以为你可以替我伸冤,原来却是消遣……”
白世宝一愣,心想:这么着?敢情这鬼是有冤难伸啊!莫不如先稳住她,别叫她发怒,听听她有何冤屈再说,便追问道:“你有何冤屈,不妨说出来,我帮你想想法子?”
女鬼听后大喜,端着眼神在白世宝身上打量了一番,说道:“若你肯帮我伸冤,我定有好处给你!”
“好处就算了,你让我能睡个安稳觉便行!”白世宝只道是囫囵听完,敷衍了事,哄她先走才好。
女鬼想了想,将自己的事情,向白世宝慢慢讲了出来:
原来这女鬼姓曲,单名一个娥字,家住十里外的天宁镇中,幼小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
这天宁镇中百姓多以耕种为生,一年前,不知为何突降大旱,天焦汗土,土地颗粒无收,又有百姓接连中了暑气,怀病在身,百姓们都以为是天神重怒,灾罚镇中的百姓,只好求神拜祖,以祭天地神灵,祈求恩泽福雨。
后来,听有人传闻南山上有位修凡超群的张道士,能够除魔降妖,呼风唤雨,镇中百姓们便捐钱集粮,求这位张道人施展神通,施降甘露,以慰枯田之急;张道士被请来后,在城中搭建法坛,连续施法数日,果然天降雨水下来,百姓们无不称奇,都跪地焚香拜祭,捐赠钱财,供为真人……
白世宝插话道:“这位张道人的道行竟然如此之高,竟能施法降雨?”
女鬼曲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我中了暑气,久病卧床,我母亲便借了一些钱财,寻那位张道人为我看病,张道人来到我家后,便对我母亲说,我被鬼魅附体,病气冲天,要焚火烧尽,才能除掉身上的鬼魅……”
白世宝惊道:“被火烧焚身,岂不是连人也一同烧死了?”
“我母亲也是这样想,哭求着张道士发发慈悲,为我留条活路;张道士说除非在我体内‘结丹’,再种上‘仙种’才能除病,我母亲不懂‘结丹’之意,见张道士如此神通,只求我能够早日康复,便答应下来……”
白世宝也不懂‘结丹’是何之意,没有插话。
又听曲娥继续说道:“其实这位张道士见我有几分姿色,便说些中了妖魔之类的话欺骗我母亲,无非是借故骗色而已,那夜我就被他……”说道这里,曲娥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哭了出来……
许久,稍作镇定后,曲娥又继续说道:“后来我母亲知道真伪,便去找那道士拼命,却被他的徒弟们活活打死,我有苦无处诉,便穿了件红衣,悬梁自尽……”
白世宝听到这里,心中怒骂道:天杀的畜生,竟然借道之名,骗钱骗色!一时怒气难平,对曲娥问道:“你何为不去报官?”
曲娥哭的更加甚,说道:“那镇长和张道士早已合谋,将所骗来的钱财,平分腰包,又将这座古庙拆了,在镇中南山上重新修了个道观,供张道士使用,来榨取钱财!”
“你既成厉鬼,有怨气难消,为何不去找他报仇?”
“他不知在何处求了一道避鬼符,揣在怀中,早晚携带,我不能近他身,只好躲在这庙里寻人帮助,今夜三更,正好见你给我回了字……”
白世宝心想,难怪她无处去伸冤,在墙上写了那么句话,白世宝在她身上瞧了瞧,突然一愣,急问道:“你既然是含冤而死的厉鬼,口中是否有团怨气?”
曲娥点了点头。
白世宝大喜,说道:“若是我帮你报了仇,你口中这团怨气能否给我?”
曲娥一愣,不知白世宝要做什么,不过既然能帮忙报仇,便也点头答应了。
白世宝心想,她可算是找对了人,她需要我帮忙报仇,我正好需要她口中的这团怨气来增阳寿,这不是个好买卖?
白世宝对曲娥追问道:“那个张道士身在何处?”
“那个张道士是个大烟鬼,又是个好,色之徒,他在镇中的一处酒楼里包了个姘妇,平时就在她家中,道观由他徒弟打点着,常年香火不断,有信男信女来道观中磕头求签,他便信口开河地说些好话,能骗些钱财,供他抽大,烟和养姘妇之需……”
白世宝心说,这道士简直就是个无赖混子流,氓,咒骂道:“呸,他还好意思姓张?污蔑了我师父的好姓!”
“……”
白世宝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
曲娥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知,他自称有双阴阳眼,可以驱魔打鬼,对外都称自己是瞎子张道士,别人都叫他张瞎子!”
白世宝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惊叫道:“张……张瞎子?”
女鬼曲娥瞧着白世宝表情怪异,便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第051章 义盗侠燕子飞
通阴之人,甲马附身,以祀鬼神,阴阳神行;甲马者,风火之分,风者:乃为顺甲马,称作:牵魂马,可游走阴界,追魂捉命;火者:乃为倒甲马,称作:叫魂马,可驱鬼除祟,噬魂夺命;其风火二者,皆为符箓纸马,又称为:神行百变,通阴甲马。——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这人竟敢冒充我师父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我绝饶不了他……”白世宝心里清楚,师父张瞎子早就夭丧归天,如今这个‘张瞎子’道士肯定是假冒的。
“你师父也叫张瞎子?”
曲娥一脸惊讶地看着白世宝。
白世宝怒道:“我师父真名叫作张一白,练就一双‘鬼眼瞳’,白日里吓人,夜晚里见鬼,乃是阴阳道派第三十六位执事掌门,拍马走阴,无所不能,怎么能和这个假的‘张瞎子’相提比论!”
曲娥身子微微一震,重新打量了白世宝一番,追问道:“你也是道士?”
白世宝走到先前睡觉的地方,弯腰捡起地上那沓湿漉漉的符纸,在曲娥面前摆了摆,说道:“道士不敢说,算是刚刚入了道儿,走阴人白世宝便是我,如假包换,世上寻不到第二个!”
曲娥往后移了半步,对白世宝有了些戒备。
白世宝看曲娥有些心惊,便安慰道:“放心,我最不能容忍欺男霸女,残害忠良的猪狗,你的事我还真就非管不可!倒也甭谢我,只怪那家伙挪用了我师父的名号!”
曲娥问道:“那人弟子有几十人,你如何对付的了?”
“这……”
白世宝心想:若是那假道士单独一人,自己倒是可以应付,但是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施展‘请神’之法行不行?另外‘请神’这个招术,保不准会请到谁,万一请来个‘灶神’,岂不是连锅一起被他们砸了?
白世宝顿了顿,说道:“这也无妨,大不了费些钱财,再请群阴鬼帮忙!”
曲娥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武斗不如智取,如果能在午夜时分,将他引到这里,我便能夺了他的魂!只是他老奸巨猾,恐怕不会轻易上当!”
“智取?”
白世宝低头想了一阵,突然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自有个法子能将他引,诱到这里!”
曲娥追问道:“是什么法子?”
白世宝悄声低语了一番,听得曲娥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称赞。
“不过这法子恐怕需要些钱财!”白世宝掏了掏衣兜,身上只有秦二爷给他的几块大洋,摇着头说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钱财我倒是有很多,本想完事后,赠送给你作为报酬!”
白世宝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阴间冥钱用不了的!”
“不是冥钱,却是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在哪里?”白世宝眼睛一亮。
曲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用手一挥,纸张飘在白世宝面前,白世宝伸手接过,瞪着眼睛往纸张上瞧了瞧,竟是一张字条,上面只是歪歪扭扭的写了三个字:
燕子飞!
白世宝不解地问道:“这‘燕子飞’是什么银子?”
“这燕子飞是位杀富济贫的侠盗,原是山东禹成李家庄人,在家排行老三,便都叫他李三,这人从小练就一身轻功,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号称:汉口燕子飞,与太湖贼水上飞、女侠草上飞,和梁山葛飞飞,共称四大飞贼……”
白世宝惊道:“敢情是位练家子,倒是同我走阴人一样,都是腿上功夫!”
曲娥继续说道:“这李三算得上是真正的侠士,一共拜了七位奇人兄弟,共同行侠仗义,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除暴安良,只劫富财再发散给穷人!”
白世宝暗道:这人倒算得上是位好汉,与我们行道之人虽说路不同,却也盗亦有道。接着又追问道:“那七位奇人都是哪路高人?”
“这七人是:怪钱马五爷、安庆铁算子,九江一盏灯、芜湖晏子平、常州一股香、蛟龙山袁龙招,还有那位女侠草上飞!”
“袁龙招?”
这名字白世宝并不稀奇,却是耳熟能详。
曲娥点了点头说道:“哦,这位袁龙招是位绿林好汉,学过一些道法,占山为王,虽然成了绿林响马,却也不打贫苦百姓的主意,抢掠的都是官富之人……”
白世宝端着那张字条,听得出神,自言自语道:敢情隔行如隔山,道派高人多的记不住名字,敢情绿林好汉也数不胜数,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逐个见见才好!
“只是那袁龙招怎么也在江湖上挂了一号?”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当初白世宝被王响绑上山时,那袁龙招被黄皮子勾得脱了相,怎么也看不出来,竟然在江湖上有这么高的名望,只是他人品不敢恭维……
白世宝想罢,向曲娥问道:“你怎么对他们的事情这么熟悉?”
“当初燕子飞被官兵追捕,身负重伤,昏倒在河边上被我救回家中,调养了数日才好,这些事情都是他讲给我听的,后来他康复临走时,给我留下了这张纸条,说是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可凭借这张纸条可到关帝庙中寻他!”
“那你为何没去寻他帮忙,反而在这里苦等别人?”
曲娥有些伤感的说道:“那关帝庙中供奉着武公神尊,我哪敢进去……”
白世宝听得明白了,踱步走到庙门口,看着外面阴雨霾霾,心想:如今世道战乱,江山风雨飘摇,能人异士都揭竿而起,行有一番作为,我白世宝却是为了阳寿奔走,一事无成……
白世宝心中五感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少顷,转身对曲娥说道:“我拿着这张字条去找燕子飞帮忙,你看如何?”
曲娥顿时跪在地上,向白世宝磕了个头。
白世宝一惊,叫她快些起来。心中暗忖道:“谁说厉鬼是凶煞之魂,我看却也未必!”
曲娥站起身后,说道:“恩公早些休息,好养足了精神,我就不在此打搅了!”
“你去哪里?”
白世宝心想,远近就这么一座孤庙,她去哪里休息?
“前方七里处有口枯井,阴气很重,我到藏在那里休息便好……”
白世宝听后骇然,点了点头。
曲娥向白世宝拜了拜,转身踏着阴风,向庙外一眨眼便飘走了。
白世宝躺在角落里,用褂子重新裹在身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坐起身来,端着那张字条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心想这位侠盗李三,到底是何方高人呢?
……
转眼次日天明,晨光倾洒,雨水渐渐停息。
白世宝一夜未睡,吊着一双困眼,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将褂子穿好,走到那尊横倒的佛像面前,拜了拜,说道:“托您的福,睡得挺好……”
白世宝转头瞧着墙上的那些红字,心想着曲娥说的冤屈,又愤愤不平起来,满腔子怒火直冒,震了震精神后,推开庙门大步走了出去。
“糟糕,昨夜忘问关帝庙在哪了?这要去哪里找?”白世宝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走到天宁镇里,街头行人攒动,人来人往的不知都在忙活着什么……
一人从白世宝身旁走过,白世宝拦了下来,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弟打扰了,向您问个地儿,这镇中是否有座关帝庙?”
那人上下打量了白世宝一眼,说道:“你去关帝庙做什么?”
白世宝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去拜神!”
“走反了,往回走两里路,见到一株歪脖树,寻着山道去找……”
白世宝听后连连叫苦,白白走了这么久,竟是背道而驰!
白世宝向那人拱手谢了谢,连城都没进,转身往回走。
折返这一路上,白世宝抱怨着好人难做,又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果然见到路旁有一株歪脖树,抬头向四周瞧一瞧,在西南半山腰上,果然有座庙宇,白墙青瓦,朱门巍峨。白世宝大喜,一口气爬了上去,走到庙门口却发现庙门紧闭。
啪啪啪……
白世宝拍了拍门,问道:“有人吗?”
许久也没有开门的声音,白世宝心中暗自奇怪,心想难不成这是间空庙?
“算了,我将这字条放在庙门牌匾上,那燕子飞要是过来,肯定能看见!”
白世宝伸手去怀里掏那张字条,却突然愣住了……
“糟了!怎么没了?莫不是那张字条被我落在夜菩寺了?”
白世宝在身上一通乱摸,却怎么也没有那张字条。
咯吱!
这时,关帝庙的大门被慢慢打开,里面走出一人。
这人穿着一件灰色马褂,瘦得像是猴子,干瘪的脸上瘦的成了皮包骨,眨着一双大眼睛向白世宝看了看,说道:“这间关帝庙早空了,人都去南山道观拜神了……”
白世宝一愣,用手指着那人,惊叫道:“你……你不是刚才为我指路的人?”
这人笑了笑,用手指从怀中夹出那张字条来,然后突然阴沉着脸,厉声问道:“这张字条是谁给你?”
白世宝大惊道:“你是燕子飞?”
第052章 一万两雪花银
坟墓之地,灶台之旁,多藏有饿鬼,见食而抢;其家人蒸馒,一笼火上烘,蒸熟揭锅,即见馒头自萎,逐渐皱缩;如碗大者,顷刻变小如胡桃,食之,味如面筋,精华尽去,不解其故;乃不知饿鬼所抢食,在馒上用朱笔点之,便可胜鬼抓馒头也;此名曰:鬼馒头。——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老北京有句俗话:宁失一手,不丢一眼。
讲的就是贼偷的门道儿,失手被抓不丢(辈)分儿,若果是看走了眼儿,传出去可就失了面子。可见看人识面的眼力比盗物的手法更重要,所以‘眼尖手快’这词儿,眼尖排在首位。
敢情白世宝身上这点东西,早被那人看的‘通透’,打了一个照面儿,顺手就将那张字条从白世宝怀中拈了去,能有这么一手‘沾衣顺物’的功夫,这人不是燕子飞,还能是谁?
“你怎么会有这张字条?”
燕子飞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字条,在白世宝面前一抖,像是变了个戏法似的,忽地凭空消失了。
白世宝拱手说道:“在下白世宝,受一女鬼的委托前来寻你相助。”
燕子飞一愣,问道:“女鬼?”
“这女鬼姓曲名娥,是这天宁镇的人,一年前遭人凌辱,悬梁自尽,死后怨气吞喉不散,三魂无归,化成厉鬼躲在夜菩寺中寻人相助……”
燕子飞听得诧异,连连叹道:“难怪她家中早已人去人空!”
燕子飞眼睛向四周瞧了瞧,伸手向白世宝一请,说道:“这位兄弟,借一步说话……”
白世宝跟在燕子飞的身后走到庙中。
这座关帝庙只有一个正殿,两侧便是库房和看庙人的寝屋,如今都被上了锁,空无一人,显得冷冷清清。殿堂正中供奉着一尊武公法像,高有八尺,塑工古样,看来年代久远;法像脚下凌云扶托,身旁祥云萦绕,面露狰狞,单手结印,另手持有纯青关公刀,威严耸立。
白世宝见燕子飞在这庙中好似主人一样,来去自如,心中暗道奇怪。
“百姓听说南山道观有位‘真神’,便不再这里拜‘武神’了……”燕子飞抄起一个蒲团,递给白世宝。
白世宝接过后,垫在屁股下面,二人席地而坐。
燕子飞开门见山,问道:“兄弟未说,那曲娥姑娘被何人所害?”
白世宝回道:“就是南山道观中的那位‘真神’!”
燕子飞一愣,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位张瞎子并非是个真神,而是个假道士……”
白世宝点了点头。
燕子飞咬着牙,攥了攥拳头,凶狠道:“这个老猪狗,竟然残害我恩人,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世宝说道:“如今那曲娥有仇难报,有怨难诉,躲在夜菩寺里见不得光,我将这事揽在身上,已经想了个法子帮她报仇……”
“什么法子?”
白世宝凑了凑身,在那燕子飞耳边低语了一番,燕子飞点头会意。
白世宝又补充道:“只是这个法子需要用钱来当诱饵儿,和曲娥商议后,这才到这关帝庙来寻你!”
燕子飞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武公像,说道:“我燕子飞居无定所,幸得武公神佑,让我在各地的关帝庙中有个落脚之地……”说罢后,燕子飞低头叹道:“只恨不知恩人被陷害,没能搭救,死后也没能见上一面……”
白世宝笑道:“这有何难?今晚可随我到夜菩寺,和她见上一见!”
燕子飞摆了摆两条枯树枝似的胳膊,说道:“不成!恩人大仇未报,我怎么有脸去见她?等事情办妥了,我提着那假道士的狗头,亲自到夜菩寺为恩人拜祭!”
“你要杀了那假道士?”
白世宝心想:那曲娥一口怨气难消,若不亲自宰了他,恐怕不能解恨。
燕子飞问道:“你的意思?”
“还是按照我的方法,将他钱财散尽后,再让曲娥亲自取了他的狗命,才能平消胸中的怨气……”
燕子飞站起身来,说道:“好,就按你的计划行事,让他们人才两空!今晚随我去拿银子!”
白世宝问道:“去哪里拿银子?”
“我来这镇中已有数日,打探到那个假道士和县长密谋诈骗百姓钱财,足足藏了一万两雪花银,今晚我们去县长家里‘摸’些钱财,狠狠盗他一笔!”
“一万两……”
白世宝心里咯噔一下,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么多钱。
燕子飞笑了笑,说道:“干我们这行,无需存钱藏银,银子随身携带会招惹祸端,我燕子飞想要银子,哪里还取不到?”
白世宝听后算是明白了,心想今儿算是开了眼儿,能跟着闻名江湖的大盗燕子飞一起盗财,兴奋的有些心急,便催促道:“为何还要等到晚上?你的手法白日里都是神出鬼没,刚才将我怀中的字条拿走时,我丝毫没有查到!”
燕子飞摇头道:“俗话说:偷黑不偷白,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白天会很乍眼,容易暴露行踪,我一人倒是无碍,只是你不好藏身!”
白世宝突然面露羞愧之色,说道:“老实说,登楼上高我腿软,爬墙盗洞我不行……”
燕子飞笑道:“放心!不必爬窗上梁,我自有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走门!”说着用手指在耳边一扫,手指夹出来一个铜条儿,对白世宝说道:“用这东西可叫你来去自由……”
白世宝看的惊奇,这燕子飞手法快如闪电,完全没看清在哪里变出来的,顿时惊道:“真是厉害,凭空移物,难不成兄弟也会道法?”
燕子飞摇了摇头,用手在耳边又是一扫,将手上的铜条有变没了。
白世宝看的出神,猜不到原因。
燕子飞用手指慢慢的在耳朵里掏了掏,将铜条拽了出来,笑道:“见笑了,练我这身燕子功,除了一个‘快’字,还要开‘六道两门’!”
“六道两门?”
“不错!手是两扇‘暗门’,要练的开合自如,‘六道’便是身上的六个孔,可在孔中藏物……”
白世宝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紧,脸上有些发热,问道:“何苦来的?”
燕子飞笑道:“若是犯了事,官兵逮个正着,被脱得光光的,银子还不露了相儿?只好藏在‘旱道’里!”说罢,燕子飞用手指了指下面。
“能藏多少?”
燕子飞伸出来五根手指说道:“实在不容易,‘旱道夹银’这门功夫,从小便得苦练,先是些小豆、鸡蛋之类的,后来变成土豆、茄子、地瓜,再练得日子久了,就可以换成雪花白银儿;不简单啊!十两一锭的银子,我才夹带了五锭!”
白世宝惊道:“啊!那岂不是五十两?”
燕子飞笑了笑,说道:“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在于炼气,学会闭气才好,否则到了官兵面前,泄了气,可就除了洋相……”
白世宝张大了嘴巴,算是开了眼,原来各行都有自己的‘门道’……
燕子飞瞧了瞧白世宝说道:“我的家底抖出来了,兄弟是否也该亮亮相了?”
“我?”
白世宝心想这燕子飞果真是奇人,我就这点家底就没必要掖着藏着了。
白世宝从怀中掏出一沓符咒来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阴阳道派的弟子,凭借法术游走于阴阳两界,替人鬼传话,出马走阴,治阴宅集要,看阳宅集成,算是半个道士……”
燕子飞惊道:“天下果然有这种奇门之法,真是佩服!”
白世宝笑道:“比起兄弟这一身‘硬功夫’,还是差的太多。”
燕子飞看了看天色尚早,便拉着白世宝说道:“我和兄弟聊得投缘,现在天色还早,莫不如我们去喝上一杯,待天黑时再去动身……”
白世宝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兄弟破费了!”
燕子飞带着白世宝走出关帝庙,挥手将庙门一关,用手指在门缝中轻轻一挑,只听到啪的一声,庙门横杆从里面卡住,门便锁上了。
白世宝心说,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人去不了的地方?
燕子飞将褂子一裹,瘦得像是枯树,迈着两条细长的腿,带着白世宝往山下走去。
燕子飞突然向白世宝问道:“对了兄弟,我瞧见你怀中那卷名册上怎么有个名字很熟悉?”
白世宝一惊,急忙摸了摸身上的卷轴,疑惑地问道:“兄弟什么时候看过我这个卷轴?”
燕子飞笑道:“初次见面,为你指路的时候……”
白世宝惊呆了,那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怀中的卷轴看了一遍,速度之快,真是令人咋舌。
谁让他是江湖上闻名的飞贼呢!会这么个功夫,也不足为奇!
白世宝稍作回神,问道:“兄弟说的是哪个名字?”
燕子飞说道:“戴宗!”
“戴宗?”
“没错,我在戏楼里听过水浒传,里面却有个神行太保的戴宗,学了个道法,将甲马附在腿上,可以神行百里,死后做了阴间的灵聪,不知和你这卷中记录的可是同一人?”
白世宝一怔,将卷轴展开,发现第三位名字记录的正是‘戴宗’二字。
白世宝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却不知,不过世间名字相重的却有很多,或许这只是重名而已。”
燕子飞笑了笑,没在多言,拉着白世宝往天宁镇中走去。
二人只待天黑……
第053章 三更梁上惊魂
天道至宽,人道至窄,鬼魅之道,暗窃人道也。
夜半之时,阴鬼之物,拦路横卧,遇夜路之人,化作冤亲债主,讨要冥钱香烛;路人惊骇,慌忙而跑,且不知其魂已被勾也;回去之时,身无主魂,剩有二魂七魄,行如惊吓呆傻,只待叫魂还身;此名曰:鬼拦路,讨财勾魂。——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咣咣!
“一更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位更夫挑着一盏纸灯,弯腰敲着一面铜锣,在昏暗的街上打更报点,走到一处宅院前停下了脚,抬头瞧了瞧这座大宅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力敲了敲锣,勾勾着腰走了……
这时,从更夫身后蹿出来两个黑影,遛到宅院前,也抬头瞧了瞧这座大宅子,然后相顾笑了笑,转身绕道后墙角落里。
这二个身影正是‘走阴人’白世宝和‘燕子飞’李三。
俩人溜到墙角,燕子飞四下里瞧了瞧无人,便在白世宝耳边悄声说道:“兄弟,眼瞧着要变了更,咱俩先在这里候着,等到二更天再进去……”
白世宝说道:“都说一更防火,二更防贼,为何还要等到二更?”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一更天熄灯吹蜡,自然要防火,但是二更的时候,困意正浓,睡得半熟不熟,朦朦胧胧的时候,才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那为何不等到三更熟睡后?”
白世宝心想:到那时人睡得死了,岂不是更安全?
燕子飞摇了摇头,说道:“三更时,人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睡熟了……”
白世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兄弟等我下,我先来个‘墙头探风儿’!”
燕子飞将褂子抄起来,往腰间一系,双手摸着墙,用脚在地上一点,像是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用脚尖在墙上一蹬,一下子蹿上去半米高,用双手扣住墙沿,探出个头往宅子里瞧。
白世宝看的惊奇,这一身壁虎功夫,翻墙上梁没有半点声响,动作干净利落,真是厉害!
燕子飞瞧了一阵,飞身跳下来,落地时用脚尖一点,站定身形后,露出一脸的惊疑,自言自语道:“怪了,这都二更天了,屋子里怎么还亮着灯?”
白世宝猜道:“莫不是人还没睡下?”
燕子飞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听里面没有半点声响,估计是点灯睡熟了,时辰不等人,走!我们进去瞧瞧……”
燕子飞翻身上了墙头,趴在墙上向白世宝递了个手,白世宝伸手抓了过去,感觉像是握住一个枯树枝。燕子飞向上一提,白世宝身子一起,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劲给拽了上去,没想到燕子飞看上去瘦弱,力道却是大的惊人!
“兄弟,踩着我脚位走,确保你安全……”
白世宝点了点头,弯腰跟在燕子飞身后,脚不落空,处处都踩在燕子飞踏过的地方,果然都是实硬的地儿,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二人从墙头一直爬到屋顶。
燕子飞趴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屋顶的瓦片,寻了个稍有松动的,用手一揭,抬起一个小缝,探着头往里一看,这间屋子里一片漆黑,隐约听见有人在床上打鼾,燕子飞轻叩上瓦片,对白世宝悄声说道:“这是县长夫人的房间,她睡熟了……”
白世宝悄声问道:“那银子藏在哪儿?”
燕子飞用手向前一指,悄声说道:“跟我来!”
白世宝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走到那间亮灯的屋顶上,燕子飞停住了脚,悄声说道:“兄弟先等下,我去瞧瞧情况!”
白世宝点了点头,只见燕子飞走到房檐边上,倒翻了一个跟头,用两只脚勾在房檐,整个身子倒挂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倒挂金勾’?”
白世宝瞧着出了神,百八十斤的身子能倒挂在房檐上,还未发出半点声音,这等轻功实在了不得。
燕子飞身子倒挂在半空中,用手指在嘴里蘸了蘸,在窗户纸上一捅,眯着眼睛往屋里一瞧,不由得脸色大变,眼睛瞪得溜圆,身子一弯,双手扣住房檐,又是一个跟头,翻了上来,对白世宝说道:“真是怪了,难怪熬夜点灯,敢情县长家里死了人,在这屋中搭了个灵堂……”
白世宝一皱眉,说道:“若是死了人,这门外为何没有挂丧灯白布?”
燕子飞点了点头说道:“嗯,恐怕这里面有猫腻,我见那县长也守在灵堂旁边,披麻戴孝,倒是没看清死的是何人!”
白世宝说道:“莫管他,我们拿银子便走!”
“不成,那银子就在这间屋子里!”
白世宝惊道:“啊……”
“嘘!”
燕子飞捂住了白世宝的嘴巴,然后侧耳倾听了一阵,才松开手。
白世宝悄声问道:“那该怎么办?”
燕子飞低头沉思了一阵,说道:“我见他们都已经睡熟了,不如我们到这屋中去取!”
“这……”
白世宝有些担心,万一他们惊醒过来,岂不是抓了个正着?
燕子飞拍了拍白世宝的肩膀,示意他大可放心,随后将身子平趴在屋顶上,用耳朵听了一阵,然后将腰间的衣襟解开,用手一块一块地揭开瓦片,用衣襟兜住。顷刻间,屋顶上被掀开一个小洞,燕子飞说道:“兄弟跟我钻进来!”
说罢,燕子飞倒头一栽,像是泥鳅一样,‘跐溜’一下,钻了进去。
白世宝趴在洞口,往里一瞧,燕子飞蹲在房梁上,用手招他下来。白世宝倒是没有这么‘倒栽葱’的功夫,趴在洞孔,顺着身滑了下去,就在脚尖碰到房梁的时候,白世宝手上一滑,一块瓦片被扫落下来,白世宝大惊,险些叫了出来。
燕子飞眼疾手快,伸着细长的胳膊,向前一握,将那块瓦片抓在手中,回头再瞧白世宝已经满头大汗,面色发白。
白世宝用手紧紧抱住房梁,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燕子飞将衣襟兜开,用手抓着瓦片‘嗖嗖嗖’地在头上一摆,将房顶上的洞口‘补’好了,跟原来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动过,更不会猜到,会有人从这里钻进来……
白世宝低头往屋里瞧了瞧,屋子正中放置了一口黑色棺材,棺材前放了一个火盆,盆中还有残留的纸灰,屋中烛火通明,在棺材旁有四五个人披着麻,戴着孝,七倒八斜地躺在一旁,显然是守灵累的睡熟了。
燕子飞悄声说道:“那个白面胖子就是县长,银子被他锁在柜子里……”
白世宝顺着燕子飞的手势往里一瞧,在房屋最里端有个檀木柜子,被一把锁头锁住,再回头往地上一瞧,果真有个胖子,斜躺在垫子上呼呼地睡着。
白世宝悄声问道:“没有钥匙,怎么去拿?”
燕子飞用手在耳边一扫,掏出那根铜条,对白世宝笑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开锁!”说罢,燕子飞在房梁上一滚,单手扣住房梁,将身子往下顺……
咯吱!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发出来一道怪声。
白世宝和燕子飞一惊,低头一瞧。那口棺材不知怎么,棺盖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服和棺材摩擦的声音,然后便是轻微的敲击声,好像有人在棺材中推动着棺盖!
白世宝和燕子飞大惊失色,面色煞白,相互看了一眼。
燕子飞心道:“该不会是撞了邪?”
白世宝僵硬着脖子,用余光偷偷向棺材看去,只见灵堂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个人已经从棺材中坐了起来,穿着一身入殓的衣服,宽大的袖袍随风飘动,面色蜡黄,双眼翻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头慢慢转动,把整个灵堂扫视了一番……
燕子飞像是挂腊肠似的,半吊在空中,吓得毛骨悚然。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白世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紧紧盯着棺材里的这人。
这人僵直着身子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脸色被烛火照的如同金纸一样,翻着白眼,用鼻子在周围用力地闻了闻,突然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伸着手像是要摸着什么,在灵堂中走来走去……
“这……这是诈尸!”
燕子飞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只是听别人说过,诈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那人慢慢走到蜡烛前,对着蜡烛烤着手,慢慢的双手被熏黑了,挪着步子走到地上一人面前,用熏黑的手去涂抹着那人的脸颊,手一碰上去,那人腿一抖,就不动弹了。
接着那人又去烤手,等手被熏黑的时候如法炮制,睡在地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这个时候,那人又去烤手,双手慢慢变的黑紫时,突然猛地一抬头,翻着白眼,面如金纸像是看到了白世宝和燕子飞!
白世宝大惊道:“糟了,他这是奔着我们来了!”
那人紫红的嘴巴突然一笑,慢慢地挪着步子,张开两个黑手,向吊在半空中的燕子飞走了过来……
白世宝急忙向燕子飞伸出手,大叫道:“快点上来,要不被他勾了命去……”
第054章 活葬封棺起尸
生死人册,幽冥吉凶,鬼判大殿,地府十八,乃为无间炼狱;孤魂野鬼,若得人告,拘魂押至,判处斩腰之刑;斩鬼之刀,横腰折断,驱逐世间,流离浪荡;待有人夜遇此鬼,见其四足而立,腰不能直,倒头爬行;哭声吠吠,斯如恐怖;此名曰:鬼倒行。——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俗话说:一更防火,二更防贼,三更防鬼。
鬼倒是没撞见,白世宝和燕子飞遇到了诈尸!
那尸抬着两只被蜡烛熏黑的手掌,向燕子飞慢慢地走了过来。
燕子飞平日飞檐走壁,梁上行走如同家常便饭,可单单这次遇了个尸变,吓得吊在梁上不知所措,被白世宝一声大喊,并向他伸过手来,燕子飞这才回神过来,一搭手,身子向上一挺,爬上了梁。
那尸停住脚,翻着眼睛抬头往上瞧,用鼻子用力地闻了闻……
燕子飞哆嗦着手,紧紧抱着房梁,说道:“怎么好端端的诈了尸?”
白世宝低头看了看那尸,又转头看着那口黑色棺材,惊讶道:“啊!这人是横死的!”
“兄弟,何为横死的?”
白世宝用手一指,说道:“你瞧他唇口发紫,眼皮翻白,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下起伏,你再瞧那口棺材……”
燕子飞扭头向棺材一瞧,那口黑木棺材里面被翻的凌乱不堪,棺木里有深深的抓挠痕迹,还残留着一道道的血指印,再瞧棺盖上并不是寻常的‘五钉封棺’,而是密密麻麻的钉满了大钉子,完全不留‘活口’!
燕子飞惊讶道:“难不成这人是被活活憋死的?”
白世宝回道:“难怪他们家死人不讣告,门口不挂灯,原来在这里封棺害人!”
燕子飞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害人,为什么还要披麻戴孝的守灵?”
白世宝摇了摇头。
原来这人被铁钉封死在棺材中,三魂七魄憋在棺材里出不去,再加上喉咙里憋着一股怨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就在这时,白世宝和燕子飞在屋顶上开了个洞,月光正好照在黑木棺材上,这人沾到了月光,便诈了尸,开棺行走。
说话间,只见那尸转身挪了步子,抬着两只黑手向正在地上鼾睡的县长走了过去。白世宝悄声说道:“看!他要杀县长了!”
燕子飞手把着房梁,嘿嘿一笑,说道:“罪有应得,管他死活!”
那尸走到县长面前,弯下了腰,端详了一阵后,伸出黑手就要往县长脸上抹,这时县长突然一翻身,用脚踢在那尸身上,从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和那尸打了个照面,来了个脸对脸,顿时眼瞪得像是铜铃,吓得头发直立,凄声惨叫道:“啊……诈尸啦!”
身旁还有二人也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瞧着棺材不知何时翻开了,看见一尸站在屋中向他们瞧来瞧去,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往外爬,房门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急忙跪拜在地上惨叫道:“太老爷显灵了,太老爷饶命……”
县长吓得浑身哆嗦成一团,跪在地上抖着双腿,哭道:“爹!我不是有意害你,是那个瞎子张道士给我出的主意……”喊罢后,连连磕着响头。
“张道士?”
“张瞎子?”
白世宝和燕子飞在梁上相顾对望了一下。
低头再瞧,那尸站在县长面前,鼓着胸口上下剧烈地浮动,开口说道:“为……何……要……害……死……我?”
县长吓得裤裆一热,尿了出来,磕磕巴巴地说道:“那张道士见你阻拦我们的买卖,便说你阳寿早已经到了,未死是因为活的是阴寿,在偷取我们的阳寿,要打造一口黑棺为你‘活葬’,我信以为真,这才做了这个荒唐事!”
“谁……钉……的……棺?”
这话一出,身旁以为小伙计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那尸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往后一拽,将那小伙计拉到跟前。
小伙计吓得浑身发抖,大叫道:“太老爷,不关我的事,是老爷……”
话还未说完,那尸用黑手在小伙子脸上一抹,小伙子眼睛向上一翻,便断了气儿。县长见状吓得魂不守舍,头一昏,口中吐着白沫,昏死过去,身旁另一个家眷也是跪在地上,全身颤抖,哀声求饶……
那尸转身又去用手烤火。
白世宝在房梁上对那家眷大声喊道:“趁现在,还不快跑?”
那家眷原本吓得半死,突然听见这么一喊,抬头一瞧,房梁上不知何时多出俩人,更是一惊,倒头吓死过去。
燕子飞看了看白世宝,笑道:“兄弟这一嗓子,叫的惊魂儿,为那尸留了一手……”
“……”白世宝叹了口气。
燕子飞说道:“快看,他又去烤火了,估计这屋里的人都要死!”
白世宝说道:“他们死了不打紧,只怕他出去害别人!”
燕子飞瞧了瞧白世宝,好像猜到了什么,问道:“兄弟的意思是?”
“就地给他烧了,否则走出这间屋子,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他手下!”
“可是?你会捉尸吗?”
白世宝摇了摇头,后悔当初见到南派道尊毛小芳的时候,没有讨教个降尸的法门,毛小芳可是降尸的高人。白世宝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赌一赌了,兄弟能帮我两件事情吗?”
燕子飞说道:“直说无妨!”
“你帮我把这屋门从外面封死,别让他出去,我们瓮中捉鳖!”
“这个不难,第二件事呢?”
白世宝说道:“帮我弄些五谷豆,还有一碗黑狗血……”
燕子飞露有为难地说道:“五谷好弄,我随便翻进一家就能顺出一麻袋,只是这黑狗血不好弄,夜里狗叫的凶!”
“那就劳烦兄弟捉只老母鸡,抱窝的不要……”
燕子飞一愣,心说道:“偷鸡摸狗都是小盗,我燕子飞可是大盗啊!”这时看了看白世宝的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起身站在梁上将房顶瓦片掀开,一跃身,钻了出去。
其实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东西,白世宝只是想将燕子飞支走,故意让他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利用这段时间,白世宝动用一些不想让燕子飞知道的法门!
“请神?”
白世宝摇了摇脑袋,这法子对身体伤害太大,用过一次全身疲软无力,再者说请到哪路神仙还不一定,万一遇到个神力稍弱些的,连这副身板也陪进去了。
“请鬼?”
也是不成,白世宝现在哪里有冥钱请鬼,只有一张鬼差许福的空户头……
“对了,许大哥!”
白世宝想到这里大喜,从腰间掏出那枚铜钱,对着钱孔连吹了三口气,然后又掏出两片桑叶,塞到嘴巴里嚼了嚼,说不出来的苦味,吐出来用手在眼皮上一抹,睁着眼睛在屋里乱瞧。
白世宝瞧了一圈也没见到个鬼影,悄声问道:“许大哥,你在哪呢?”
……
“奇怪了,许大哥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白世宝惊讶之时,不知道从哪里刮出来一阵阴风,那尸烤的双手如同炭黑一样,转身正要去往县长的脸上去擦,突然被这阵阴风吹得只抖,顿时跪在地上,哆嗦着一动不动。
白世宝定眼一瞧,许福用铁索栓着两个阴魂,站在那尸面前,抬头瞧了瞧白世宝,拱手问道:“兄弟,你找我?”
白世宝大喜,在房梁上说道:“劳烦许大哥又跑一趟!”
许福在周围瞧了瞧,心里有几分明白了,对白世宝说道:“兄弟为何不下来说话?”
“许大哥,你面前那个诈了尸,怕他抓我!”
许福回头瞪了一眼,那尸哆嗦着身子,不敢动弹。
许福说道:“兄弟下来无妨,这人三魂飞尸,含冤而死,有我在,它不敢造次,否则我用拘魂咒收了它三魂!”
白世宝大喜,从房梁上往地下一跳,轰地一声,竟然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白世宝一惊,心里暗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这股力道?难不成是那奇门之术?
白世宝也未来得及多想,走到许福身旁说道:“许兄,我怕这尸走出这间屋子害人,想请你来帮我降了它!”
“兄弟找对人了,这要是行尸,走尸,僵尸,我倒是没法,但是这尸有魂附身,我倒可以管的了它!”许福说罢,转头看着那尸,冷目横眉,厉声问道:“死了为何不去三曹报道,留在阳间附尸害人?”
那尸哆嗦着身子说道:“我本心善,不忍着忤逆儿子作恶,却不想被他封在棺中,活活闷死,今日见了月光诈尸,只报冤仇,不害他人!”
白世宝心中暗道:这尸倒也识趣,见了鬼差说话也不慢的吓人了。
许福向那尸问道:“有何冤屈?”
那尸跪在地上,将县长和那假道士如何诈骗钱财,和害死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福说道:“阳间作恶,自有阳间法律惩处,待死后,阴曹也免不了一剐,你附尸夺命却是你的错……”
那尸跪地磕头认错。
就在这时,只听着屋顶瓦片轻动,刹那间被掀开一个洞来,燕子飞扛着麻袋从洞中‘跐溜’一下钻了进来,端着眼睛向屋里一扫,看见那尸正对着白世宝磕头。
燕子飞以为白世宝已经降服了那尸,张大了嘴巴惊道:“这,这么快……”
白世宝也惊叫道:“你,怎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