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袁龙招设鸿门宴
人死之后,合棺入葬,棺者其择穴择位择葬择法,均有考究;走阴之人,见母子阴魂,切记速离,此乃至阴之物。
母子尸身被封葬大凶之局,母棺内有子棺,二个阴棺,二个阳棺,阴棺存肉身,阳棺存魂魄;棺内有铁锁纵横,逆转五行锁龙阵,棺下注水,不得入土为安,再择糯米密封,阴魂聚而不散,久成厉鬼,永不超生;此葬名曰:阴阳子母棺。——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它中了我的毒蛊,说谎只能自讨苦吃。”
蓝心儿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转身对那小孩说道:“你将术式解了吧,别再捉弄那位大当家了,这包是你伤口蛇毒的解药,却是不能给你,待我回苗疆问了马道长详细后,会将解药转交给他!”
小孩点了点头,弯着腰干咳了两声,从口中吐出一颗桃核儿……
白世宝走上前去,拾起来捏在手上仔细瞧看,心中惊奇,这么小的桃核上竟然雕着字儿,还是精巧小篆,算是文玩的宝贝了,再仔细一瞧,上面刻着大当家的名字:袁龙招。
白世宝感到奇怪,问道:“这桃核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在他书房中摸来的。”
“你用这个桃核就能害他?”白世宝追问道。
“我将桃核含在口中,念着‘合魂咒’,他身子便被我操控,我蹬腿儿,他也跟着我蹬腿儿,如同傀儡一样……”
白世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向二当家王响招了招手。王响端着手枪跑过来问道:“大师,怎样?要杀了它吗?”
白世宝摇了摇头,将这桃核递给王响说道:“这黄皮子是我一同道前辈的弟子,我已经让它把大当家身上的咒术解开了,就放了它走吧!”
王响端着手上的桃核儿看了看,又瞧了瞧小孩,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么灵异的事儿,真是长了见识。”将桃核往怀中一揣,抄着手枪向众麻匪挥了挥手,喊道:“回山!”
白世宝用大铡刀在小孩的腋下刮了刮,地上掉落了几撮黄毛,白世宝捡在手上揣好,向小孩摆了摆手说道:“看在你恩师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回去好好做你的黄二大爷,别再这里勾魂耍人!”
小孩忍着腿伤,向蓝心儿和白世宝拜了拜,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收黄鼠狼和狐狸精当徒弟的道派,我还头一次听说,话说那位马道长为什么不收人呢?”白世宝看了看身旁的蓝心儿说道。
“它们可比你有灵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哩!”蓝心儿撅着嘴巴说道。
这时王响牵着马走了过来,向白世宝拱手说道:“大师,请上马回山,为你设宴庆功!”
白世宝一愣,心中暗想: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何苦再入了匪窝?
去苗疆这一路上撞鬼遇匪,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离蓝心儿七魄消散仅剩四天的时间,却是不能在此处逗留了,到时即使找回蓝心儿的肉身,也怕是还不了阳。这一路蓝心儿三番两次的帮我,我怎么能不管她……
白世宝想罢后,对王响说道:“二当家,今日虽说没将这黄皮子除掉,却已经把大当家身上的咒术解除了,我看庆功宴就免了吧,我还有急事要赴苗疆,请二当家卖个面子,行个方便!”
其实王响见白世宝身怀异能,已是十分钦佩,有意跟他焚香结拜,只是无奈山寨另有话事人,所谓端人碗吃人饭,凡是还要看大当家的脸色,拱手说道:“大师,虽说祸乱已除,只是不知大当家现在是否安然康复,不如屈尊随我回山寨一瞧,若是大当家已无大碍,我定当重金相报,亲自护送下山!”
白世宝看着众麻匪跨在马上,摸着长枪短刀,自己势单力薄带着个阴魂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咬着牙忍了忍,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麻匪们打道回山。
蓝心儿钻进了瓶子中,在白世宝的怀里悄声说道:“你要走运了……”
“什么运?”白世宝悄声问道。
“霉运!”
“……”白世宝脸色怪异,骑在马背上,一路心里忐忑不安。
约有一个时辰,马蹄停稳,众人回到了山寨。
此时山寨门大开,一排麻匪夹道列队,正中间迎出一人一马。
白世宝放眼望去,这人浓眉大眼,眉宇间露出一股犀利,气如渊狱,通身透着凌然的气派,穿着一身绸褂,蹬着皮靴在马背上盎然稳坐。
“这人看着怎么面熟……”白世宝凝神再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大当家?”
原来那黄皮子收了咒术后,袁龙招躺在床上浑身发热,大汗淋漓,汗水干透之后,突然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站起身来照着镜子一瞧,自己竟然恢复到原来的样貌。他心里明白,定是白世宝治了那只黄皮子,马上穿戴妥当,命人摆设酒宴,亲自跨马来到寨前为白世宝迎风。
“大当家,你……”王响见袁龙招瞬间变回原样,心里暗暗称奇。
袁龙招翻身下马,走到白世宝马前,亲自将白世宝扶鞍下马,口中连连称道:“大师果然高人,我袁龙招钦佩!”
“万不敢当!那黄皮子被我驯服,劝它收了咒术,如今看来大当家已是精神抖擞了。”
“虎虎生风!”袁龙招笑道。
白世宝见袁龙招已无大碍,便拱手说道:“既然大当家身体康复,我也就不久留了,身上还有要事急办……”
白世宝话还未说完。
“不成!”袁龙招摇了摇头,用手一摆,怒说道:“前日抱恙,不能与大师详谈道法,如今幸得大师作法除妖,怎能不进山寨把酒一番?”
“这……”白世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果然被蓝心儿说中,这霉运便是来了。
“怎么大师不给我袁某面子?”
袁龙招脸色一阴,双手往腰间一架,两把手枪亮了出来。王响在一旁见状,急忙走上前来,陪笑道:“大师除妖辛苦,喝上几杯算是为大师压压惊!”
白世宝连连叫苦,只好跟在袁龙招身后走进山寨。
此时山寨与先前大不相同,全寨上下红绸披挂,灯火通明,寨内铺了足足几十张长桌,桌上摆满了香美菜肴,腊肉烈酒,瓜果甜品,应有尽有,看起来倒是像过年一样的喜庆。
袁龙招拉着白世宝入座,白世宝谦让了一番,分了主次座定。接着便有人站在一旁伺候着白世宝,为其沏茶倒酒。
“众兄弟知道,我袁某前些日子中了邪术,幸得大师相助,才捡回了这条命,这第一杯先为大师迎风洗尘!”袁龙招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干而净。
“大当家身体初愈,少饮意思下变成。”白世宝恭维道。
“唉,这可不成,能遇大师这样道法高人,是我袁某人的荣幸,即使喝醉了也无妨!”
白世宝仰脖将酒干净,烈酒辣着嗓子,燎着腔子,心说道:万万不能在这里喝多了,还要寻摸个法子走掉才行。白世宝看了看袁龙招,拱手说道:“大当家,我确实身有要事,这酒……”
袁龙招见白世宝有一身道行,有意留白世宝在山上,见白世宝执意要走,便脸色一沉,不再言语。
这可弄得白世宝一脸的尴尬,不知话还是否继续讲下去。
王响看出来袁龙招的本意,心中知道袁龙招痴迷道法,就因为如此才招惹了黄皮子,如今又要任着性子乱来,心里却是看不下去,也不声张,拍了拍手,叫出几个歌舞来助兴。
转眼间,几个歌舞穿着薄薄的缎子,站在长桌上跳舞,惹得众麻匪吹哨大叫。
“大师要去哪里?”袁龙招扭头问道。
“川南苗疆。”白世宝回道。
“苗疆之地路途遥远,潮湿阴重,哪里比得上这里,若是大师不嫌弃,莫不如留在山寨中坐把交椅,同众兄弟一起占山为王?”
白世宝一听袁龙招道出来实意,心想我除了好赌,没有一点投他们癖好,俗话说:日久情移,表面说的好,日后不一定要怎么对我,另外我继承了师父的遗志,怎么能将时月断送在这里?
“我白世宝浪,荡惯了,性子还真不在这青山绿林中……”
袁龙招听后低头沉思,心想这白世宝执拗,恐怕我开的条件不对他口,不如我诱他一诱,便指着桌上的一位歌舞说道:“这歌舞生的漂亮,你若有意,我愿当做冰媒!”
正所谓: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结合,这冰媒就是介绍婚姻的意思。
“他这是要试我?”白世宝心想我虽未结婚,却也不能因为这档子事就草草结了姻缘,啁了一杯酒,装作醉醺醺地说道:“大当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瞧我头上这顶辫子,我是旗人,祖上有制,满汉不能通婚啊……”
“狗,屁!现在都什么年月了?是枪杆子横挑天下的时候!别说旧清,就连当年乾隆爷还娶了个西域妃子呢!”
袁龙招掏出手枪往桌上一拍,众麻匪惊讶,都不作声。
王响见袁龙招恼着火,便暖场道:“大师,我见你上次划出个满堂红来,想必大师赌术也颇为高深,不如咱俩划上两拳如何?”
白世宝愣住……
王响偷偷眨了眨眼睛,白世宝会意,挪着椅子凑到王响身前。待白世宝近身时,王响贴着耳朵悄悄说道:“大当家有意留你,我也看出你的意思,既然大师执意要走,待我设计暗送大师偷偷下山,切莫声张!”
白世宝一惊,看着王响点了点头。
第026章 王响心意随道门
阴鬼三魂无形,需形体附身;阴阳道派,天玄之灵家,可请阴鬼入体,借妖鬼灵仙附身;欲行此法,必先积怨,清水符咒,碗口搭桥,焚烧钱财,供阴物来取,成则身怀鬼魅之力,通晓仙家之法;此法名曰:碗口搭桥,请鬼通神。——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
“俗话说:喝酒不红脸,划拳不白脸;今日和大师划上两拳,耍耍助兴,输的可要喝酒。”王响瞄了一眼白世宝,悄声说道:“一会放水输我……”
白世宝会意,笑了笑撇着眼睛瞧了瞧袁龙招,心想:这大当家自顾喝着闷酒,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留我。
众麻匪见二当家王响和白世宝划起拳来,便嚷着叫好!
白世宝有意连输两拳,被王响灌了两杯烈酒,酒劲一上头,脸色泛着红光。王响笑道:“大师这赌术却是比法术差那么一毫!”
白世宝笑道:“不成,今儿手上没运!”
“去叫怜玉来为大师敬酒。”王响向身旁人摆了摆手,然后举着酒杯对白世宝说道:“前些日子下山‘摸财’,劫了个财主,这财主是个倒卖人口的窑贩子,我们救了一票女子,这怜玉便是其中一个,她家境贫苦,自愿卖身入窑,被我们救了后,留在山寨洗衣烧饭,她虽是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今日来个大师敬个酒讨喜!”
白世宝一愣,摆着手急忙说道:“二当家,这可不……”
王响冲着白世宝挤了挤眼睛。
“……这可不好意思!”白世宝接话道。
说话间,有人将怜玉带了过来。
白世宝扭头一瞧,这怜玉果然生的一副美相,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两颊绯红,艳如桃花,湿漉漉的嘴唇红得诱,人,一双白嫩的手端着一壶老酒,袅袅婷婷的身材盈盈飘飘的走了过来。
白世宝看的骨头酥麻了一半。
袁龙招坐在旁看到白世宝色,迷迷的眼神,心中暗忖道:先前用歌舞诱他不成,原来他好的这么一口,王响这小子果然聪明,摸透了白世宝的心思。
“我听小哥说今晚山寨大喜事,有位大师除妖治了大当家的病,叫我烫了壶酒为这位大师敬上一杯,我心说什么样的大师能够如此厉害,当下这么一瞧竟然如此英俊……”怜玉端着酒为三人倒满,眼神时不时地偷瞄着白世宝,说的也净是讨彩话。
袁龙招举杯将酒啁干,王响和白世宝也跟着随了。
王响向怜玉递了个眼色,怜玉索性半推半就地用身子贴着白世宝倒酒,娇滴滴的说道:“这酒烫的热,喝的时候要慢着些,免得烧心焚身!”
这话可弄得白世宝脸色一红一白的,心痒难抓,可怜自己熬得过时月,却熬不过这三味欲,火。
王响故意亮着嗓门说道:“怜玉真是才貌双全,又懂得体贴人,谁要是能娶了她,可真是艳,福不浅!”
这话倒是说给两个人听。
酒不醉人人自醉,白世宝酒劲还未灌头,光是闻到怜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香气,就使自己神魂颠倒,魂魄飘浮,身心沉醉,端着怜玉斟满的酒杯,咽着口水说道:“……这酒真是醉人美。”
王响就势举杯说道:“怜玉烫的一壶好酒,喝着暖心,说不出的痛快。”
怜玉轻依在白世宝的身上,一边倒着酒,一边用胸,脯蹭着白世宝的胳膊,及富挑,逗。白世宝看了看怜玉白,嫩嫩的脸蛋,又瞧了瞧她肥藕儿似的屁,股,感觉浑身骨头透着风,酥酥麻麻,借着酒劲嬉笑道:“我好想在京城长乐坊见过你,你认得白爷我不?”
袁龙招看到这里心道:“成了,用怜玉勾住白世宝的身心,看他还能往哪里跑?”
王响看了看袁龙招,会意地点了点头,又向怜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师喝醉了,怜玉搀扶大师回房中休息!”
怜玉将白世宝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搀扶着白世宝往偏房走去,临走时,白世宝睁开眼睛朝王响偷瞄,王响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种微妙的笑。
袁龙招见怜玉扶白世宝回房,拍了拍王响的肩膀说道:“原来这家伙早有此意,却是不好开口,你看得通透,顺坡搭台给了个台阶让他下,二当家这招攻心计真是妙!”
王响笑道:“芝麻掉进针眼里,只是赶了个巧儿……”
“这事你干的漂亮,这家伙有些道法,留在山上有用处。”
“我猜中你的心思,却见他不肯留面儿,我才只好使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让大当家见笑了。”
“哪里的事?当年东汉尚书王允,还借义女貂蝉去勾,引吕布杀了董卓呢!”
“可是这怜玉……”王响一脸歉意道。
“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原来这怜玉是袁龙招的姘头,因为他有正式过门的夫人,怕夫人多疑便每逢来客时,请怜玉来陪酒,掩盖身份,但是这档子事早在山寨中传开了,大多数人心里明白,嘴上却是不说。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王响暗自佩服这袁龙招的度量,为了能够留住白世宝,不惜牺牲自己的姘头。真是大度!
“大当家,我过去瞧瞧那家伙入没入套……”王响对袁龙招说道。
“嗯,叫怜玉好好伺候着,别叫他给我跑了!”袁龙招朝王响摆了摆手,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单一想日后能和白世宝好好交流道法,讨个长寿的方子,也是高兴,端起酒杯走到众麻匪中海喝起来……
这边,怜玉扶着醉醺醺的白世宝往偏房走。
一个声音从白世宝的怀中传了出来:“原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如今亮了底牌,竟是清一色!”
蓝心儿见白世宝气了色,心,只顾着眼前的美,色,将去苗疆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气的在瓶子中咒骂着白世宝。
“嘘,别嚷嚷,我要用这手‘清一色’来翻台……”
怜玉一愣,不知白世宝在和谁讲话,见白世宝脸色红润,嘴里吐着一口酒气,心说道:“喝的乱说酒话!”
刚要搀扶白世宝推门进屋时,嘴巴被身后一只打手捂住,身后有人悄声说道:“别声张!”随即将怜玉推进屋内,怜玉回头一瞧这人正是二当家王响。
王响做了个手势让怜玉不要出声,怜玉抿嘴笑了一下,娇羞羞地坐在凳子上,不再言语。
“二当家……”白世宝刚才是在装醉,一切顺着王响的意思,演了出戏给袁龙招看,当然现在还不是谢幕的时候。
王响凑到门前悄悄听了片刻,转身拱手对白世宝说道:“大当家要留你在山上,我见你无心,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大师近了女,色,实在对不住了!”一边说一边走到偏房,将床铺翻开,敲了敲床板,猛地一掀,露出一个密道……
“这密道一直通往半山腰,此时山寨设宴,山腰无人把守,大师可从这里逃走!”
白世宝探头一瞧,这洞口深邃漆黑,凿得隐秘,平常人哪里会想到,这山寨偏房床下竟会有条密道,转身看了看怜玉,用手指了指问道:“她……”
“这房间是怜玉的闺房!”
白世宝看了看二人,什么都明白了,拱了拱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当家,你私放我下山,若是被大当家知道,你如何交代?”
“我们焚香烧纸拜过兄弟,即便他知道也不会对我怎样,大师尽管放心!”
“这老虎头上拍苍蝇的事儿,可是极其危险,我不明白二当家为何助我?”
“实不相瞒,我跟那大当家一样,最爱道法,只是他的做法有些偏激,我见大师道法高深,诚心诚拜,希望大师走前能够指点道法通玄!”
白世宝一听这王响有意拜师,想想自己也是半吊子油瓶,不平不稳的,哪里会授徒!再者说自己是走阴的道法,不是一言两语能够传授的,一脸为难的说道:“二当家,你不知道,其实我并非斩妖除魔的道士!”
王响惊道:“那是?”
“走阴人!”
白世宝见王响一时不能理解,便将学着师父张瞎子的话说道:“这门走阴不同与其他道法,走阴人以通阴为生,摆阴摊卖阳货做活,凭借走阴法术,游走于阴府寻人传话……”
“那大师是怎么招鬼骑马和降住那只黄鼠狼的?”
白世宝从怀中掏出小瓶子来,对王响说道:“这里面有一只阴魂,招鬼骑马和捉黄皮子都是她暗中助我,我此番前去苗疆也是为了帮她找回肉身还阳,只是一路上耽搁,如今仅剩四天时间!”
王响端着小瓶子翻过了调过去的看着,想着这里面竟然能钻进去鬼魂,口中自言自语道:“真是前所未闻!”递给白世宝说道:“这苗疆离这里路途遥远,四日怎么能够到达?”
“先前倒是还有匹劣马……”白世宝没有往下说,因为马被王响抢了。
王响从柜子中掏出一捆银元,递给白世宝说道:“这里是一百块银元,大师道山下可以买匹好马,日夜兼程,估计还有时间。”
“这……”白世宝不好意思。
王响将银元塞到白世宝的手上,说道:“这钱财尽管拿着,我只有一事相求!”
“何事?”
“待你从苗疆回来时,收我为徒!”
“……”
第027章 白世宝遇人谈鬼
鬼属众生六道之一,有魂无形,惧怕红阳之物;人体纯阳,聚其两尖,一为舌尖,二为指尖;破舌尖之血,乃为至阳,破中指之血,乃为中阳;滴血祭炼,画符驱物,百鬼惶恐,惊骇悚猝;此乃血祭之法,鬼其曰:血忌。——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
密道漆黑,视不见物。
白世宝拎着一盏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弯着腰在密道中摸索前行,密道通幽深邃,阴森潮湿,白世宝感觉在这密道中有股阴风,吹打在身上寒冷入骨。
“你既然不愿收他为徒,刚才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蓝心儿见白世宝收下银元诺了口,答应回来时收王响为徒,而现在却是连胜抱怨,一脸的不情愿。
“我又没说不愿意,只是我自己还是个徒弟,怎么教他?”
“真是碰上个躺棺材里伸手的家伙……”蓝心儿撅嘴说道。
“什么意思?”
“死要钱的!”
“我不收这钱,我们拿什么做盘缠?把你卖了?怕会吓着人……”
“……那也不能随便许诺。”
“我就是因为许诺帮你还阳,才跑了这么远,要不然我留在这山寨中,好吃好喝的做个三当家,与那怜玉做个露水夫妻快活!”
“你……”
“嘘!”白世宝看见前方透着一缕月光,心想到了出口,吹灭煤油灯,走过去拨开草丛,正是这密道的出口。
白世宝从密道里爬出来,看着密道正是在半山腰的一处凹石中,扭头往山上一瞧,灯火通明,山寨大门紧闭,心想这帮麻匪们还在吃着宴席,那袁龙招万万也不会料到,王响已经放我逃走。
“事不宜迟,别等着那袁龙招反应过来,到时候可就逃不了了!”
白世宝摸着黑,抄着山间小道往山下直奔,到山下后,寻了一村户家,用十块大洋买了匹马,骑着马彻夜连奔了足足几十里,总算是逃出了蛟龙山的地界,袁龙招的势力范围。
此时天色初明,时约四更将近。
盛夏时分日头早出晚落,行人穿着也是各不相同,有穿长袍的,有穿短打的,白世宝穿着师父长长的褂子,顶着个辫子,牵着马往这城中走去,行如异人。
城中多数店铺还未开张,仅有几家已经拉开粥铺,开门待客,来往的都是趁早行脚的商人们。有几位替人扛运货物的粗汉和买卖小贩算着时间,在这里简单喝粥果腹。街道两旁有帮乡下客已经铺好了摊位,卖的是青花黄豆、一抱粗的大西瓜还有摆成捆的白萝卜,上面插着一根胡萝卜缨子。
“过得真是鬼日子!”
白世宝看了看怀中的小瓶,心想着:白日里蓝心儿的阴魂怕是不能出来,现在正打着鼾睡觉呢!自己连夜行程累的筋疲力尽,得寻摸着找个住处休息。都怪赶得时辰不好,深夜间赶路,白日里补觉,活脱脱的拧巴!
白世宝牵着马趔趔趄趄的走到一家骡马店前,看见门上挂着个住店幌子,一个穿着对襟的小伙子迎上来,问道:“大清早的这是打哪来,奔哪去啊?”
“南下做点生意,有房吗?”白世宝说道。
“住店?里边请……”
小伙子说罢,过来帮白世宝牵着马,便往里面拉;迎头碰到一位中年人,叼着一杆大烟枪,穿着马褂从账房里走出来,拦住小伙子问道:“干什么的?”
“打北边来,去南方做点生意,要住店。”
“住店?”这人眯着眼睛在白世宝身上扫了一遍,看白世宝一身破旧褂子,顶着个光头油粗粗的辫子,倒像是个乞丐,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房了,到别家去瞧瞧吧!”
白世宝一愣,说道:“不住单间,伙住也成。”
“大炕也住满了,你趁早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白世宝心中暗忖道:怎么一家店说了两家话?先前还有,这会儿又说没有,难道他狗眼看人低,怕我不付房钱?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钱花在哪里不是个住店,何苦跟他们讨舍。
白世宝转身刚要走,就听那人训斥着小伙子,说道:“做生意不学着长眼,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还敢招这么个人进来住店?瞧瞧这一身尘土,几天没过水了,头上顶着一条辫子还敢在街上乱走,你想这种人手脚能干净吗?”
“嘿……”白世宝心里琢磨道:“怎么着,把我当成小偷了?不成不给点颜色,不知道我白世宝姓瓜尔佳氏!”
白世宝牵着马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大银元丢给那小伙子,说道:“给爷儿瞧瞧!”
小伙子将银元掐在手上,鼓着腮帮子吹口气,放在耳边听着银元嗡嗡作响,笑着脸对那人说道:“掌柜的,真的!”
“小伙子有眼力,这银元赏你了!”白世宝说道。
小伙子一愣,看着白世宝惊道:“这……”
掌柜的弯着腰,拱手笑道:“哎呦爷!瞧着事闹的,今早刚有人收了铺盖卷,大铺上还有那么一个位,我吩咐给爷您备上?”
“哼,钻了钱眼儿的主儿……”白世宝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丢了过去,说道:“猪八戒扛金箍棒儿——给我伺候(猴)着!”
掌柜的收了银元吩咐着小伙子去准备被褥,自己走过来牵马。白世宝将马缰递了过去,用手指了指说道:“给我这马喂嫩黄米棒,别弄些草根木料对付!”
“中,我去买。”
“另外帮我买些黄纸冥钱、笔墨朱砂回来!”白世宝又补充道。
“这清明早就过了,要黄纸冥钱做什么?”
白世宝瞧着掌柜的一瞪,掌柜的连连点头,不再多问,揣着银元,亲自为白世宝买东西去了……
白世宝被那小伙子引到店内临街东面的一间偏房中,这房中一铺大炕,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人,还在呼呼大睡,炕铺里侧有两个车把式正在就着驴肉喝酒闲聊。
“他们都是赶夜路的脚力和车把式。”小伙子端来一盆清水让白世宝洗洗脸。
白世宝洗过脸后,摸着炕上的空位,将怀中的物件抱紧,夹着两个膀子迷迷糊糊的就要睡下。
这一路惊魂未定,白世宝满脑袋想的都是现在王响怎么跟袁龙招解释,那袁龙招会不会因此对王响不利?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蓝心儿的事儿,算算还剩三天的时间,若是真的晚了,她变成了孤魂野鬼该不会也缠着我不放吧?
想着想着,白世宝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睡着了。
……
“哥们,你接着说,然后怎么样了?”两个车把式在炕上盘着腿,继续聊着。
“后来可就更吓人了,有人白天去他家敲门,发现门虚掩着,推门这么一瞧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一家人七口,没有一个活的,满院子趟的像是血河一样,男的双目蹬的铃铛那么大,两个怀了身孕的家眷,腹部全被剥开了,腹中的孩子被人取走了……”
白世宝蹭地从炕上坐起来,瞪着眼睛,瞧着这两位素未蒙面的车把式,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两个车把式一惊,看了看白世宝,又相互瞧了瞧说道:“哎呦!实在对不住,我们在闲聊,打扰你休息了。”
白世宝爬起身从炕上跳下来,拖着鞋走到两个车把式面前,低头抄着身旁一个木墩子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驴肉,又瞧了瞧已经喝得见底儿的酒瓶,转身向那小伙子喊道:“店家过来!”
小伙子推门进屋。
白世宝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丢了过去,说道:“去给我切些熟牛肉,再打几斤好酒过来!”
两位车把式相互看了看,不解地问道:“您这是?”
“睡不下,听你们聊得痛快,想和你们一起喝点酒聊聊天!”
小伙子端来了酒肉,白世宝摆放在桌上,一边把酒给两位车把式倒满,一边问道:“你们刚才讲的事儿,是真的假的?”
两个车把式见有了好酒好肉也不客气,端着酒杯仰脖就啁了下去,一人借着辣劲儿,抿嘴说道:“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信!”白世宝说道。
“我当车把式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了,这档子事还是头次遇见,真是叫了奇了!”那位车把式用手挑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然后又是抿了口酒,辣味带着劲儿直往鼻子里呛。
另一位车把式说道:“你快别卖关子了,这位兄弟要听,你便再给他讲一遍!”
那车把式用手抹了抹嘴,说道:“前些日子我为一家大户运粮,这家大户很有信誉,酬劳都是三天一算,偏偏那次过了五天也没有给我,我等不及了就去敲他家的门,结果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
这时,有街坊将我拽到一边,说这家人招了恶鬼,一家七口一晚全都死光了,官府来验尸也没查个明白,男的眼睛凸了出来,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看样子是吓死的,女的也死的蹊跷,还有两个怀了孕的,肚皮全被剥开,胎儿被鬼取走了……”
白世宝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似乎想起什么,磕磕巴巴地说道:“剥尸炼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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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初入苗疆遇赶尸
人受阴阳二气,合成形体,魂魄聚则生,散则死;三魂者: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七魄者:反顾于魂,随尸自存,沦于无形;遇其三魂游散,可择清纸符咒,书写生辰,记录八字,临河野荒庙,坟茔山林,唤其名讳,招其还魂;举引魂幡,布招魂祭,名曰:叫魂。——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这人,一生事事被动。可一旦被人推上一条道,他就顺势往前滚,他坐在茶馆听戏着迷,见五花八门的赌局着迷,如今拜了走阴又是着迷。谁让他当初入了道儿,成了阴阳道派的单传,张瞎子夭丧后,只能自己单挑起这个大梁。
白世宝听着这位车把式讲的遭遇,和在那徐将军家中发生的事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剥尸取胎。白世宝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想起师父说过,这幕后有位心术不正的道士在伤天害理,养鬼炼尸。
车把式见白世宝低头沉思,感觉他对这件事情颇为好奇,又重新打量了白世宝一番,问道:“敢问您这是要奔哪里去呀?”
“南下去做些买卖。”白世宝谎称道。
“可甭蒙我,您这样可不像是买卖人,刚才您洗脸时从怀中露出来一个卷轴,隐隐约约好像画着什么字儿,我可瞧着呢!”
白世宝一愣,急忙捂着胸口,笑道:“敢情是怀里开花,露了白儿了。”
“套车赶把式,我这对眼睛是干什么使的?常年大江南北的游走,什么人咱没见过?单说有钱没钱,我这么打眼一瞧,准能猜出个七八分来;当然我是个俗人,不懂这些文玩字画,但是没吃过猪肉咱还没见过猪跑吗?刚才见你出手阔绰,就猜到你是干‘那行’的,怀里那幅字画也是个古董宝贝!”
白世宝心想道:“他们倒是把我当成‘摸金倒斗’的了……”
“听我一言,按您这身打扮,这东西带在身上准给您招祸;见财起恶也好,诬良为盗也好,这世上什么人没有?黄鼠狼还专咬病鸭子呢!不说别的,单是来几个青皮无赖,随便找个茬子跟您干上一架,顺势把东西抢走,您能怎么着?依我看,你不如尽早脱手,免得留祸!再说像你这样的营生,身上恐怕也不知一件吧?刚才眼尖,还瞧见一本旧书。”
白世宝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打扮,邋里邋遢的确实不入人眼,但也不想是有钱之人。
“我看您头一件事儿,不如刮刮脸剃剃头洗洗澡,买件干净的行头穿上,就您这身打扮,头上还顶着根辫子,弄不好被官差抓住,非押你去牢里剪了辫子不可!”
白世宝心想:我干的虽然不是摸金倒斗的营生,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却被他们看见了怀中揣着东西,若是南下路上再遇到些磕磕绊绊,恶贼强盗,掳财害命可就麻烦了。见这两个车把式几杯酒入肚,一个眼神有点飘忽,一个眼神有点泛空,便追问道:“我初来乍到不熟悉南下的路,可有些近路躲过那些官兵麻匪?”
“听说袁大脑袋开了年号,要做土皇帝,各地军阀现在都杀红了眼,走到哪里听不到枪子声儿?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请我们喝酒,我们便给你说个近道……”
白世宝大喜,急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两位车把式将酒桌上的酒肉摆了摆,指着一个酒杯说道:“这里是河南,你绕过开封城往西南走,穿过陕西再往南就到四川地界,顺着山麓小径就到了云南,一路上城镇不要去,捡些偏僻小路走,若你的马腿够劲儿,不出三日便到!”
白世宝瞧着这条路线将湖北、湖南、贵州、广西这些路段尽数绕过去了,择了个西北荒凉的山险去走,少了盘查不说,也是省了不少时间。
白世宝向两位车把式拱手谢了谢。
这时店铺掌柜撩开门帘,捧着厚厚一大捆黄纸冥钱,对着白世宝笑道:“您要的东西给您置办全了,您看是放在哪里?”
白世宝接过黄纸后,向掌柜的讨了个僻静没人的角落,用清水揉了朱砂,捻着笔尖蘸了蘸,在黄纸冥钱上写道:北洋京城人氏瓜尔佳世宝焚财五千万两寄于酆都阴鬼城汇存。
又单独捡出几沓冥钱,挥着大笔写道:代办阴曹税官辛劳可自取一百两酬谢。
“师父说我五弊三缺,单单折了富贵命,既然我阳间发不了财,便在阴间做个富豪!钱能请鬼通神,先烧这五千万两,留我走阴时‘打通关’用,以后积攒多了,和鬼差打好交道,讨个几年寿命还阳,恐怕也是不成问题……”
白世宝掂了掂厚厚的纸钱,学着师父记录的焚钱之法,用手在地上花了四道门,东南北方向的三道门封死,留了个西门空子,将黄纸冥钱一沓沓的在门里烧了。
原来烧纸钱也有一番说道。
平常为家中丧世之人烧纸,画圆留口,视为寄钱,阴曹税官收点了钱财,按纸钱名讳下放。而阴间存钱却是不同,钱存给自己,留有死后享用,画的却是‘口’方形,封东南北三门单开西门,便有阴曹税官来取,记录名讳,存入帐下,死后阴曹可用。
钱这个东西是圆的,画了方形便不易滚,算是存了。
“师父教我捉怨鬼喉中的闷气,用那个‘鬼舍利’来增寿,只是这法子增寿太慢,在那瘦高鬼口中又得知鬼差收了钱财可以讨个便差,还阳增寿,倒是不知这法子是否灵验?”
白世宝站起身来,瞧着太阳挂上了半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困意。
那两位车把式口中说的‘剥尸取胎’这事像块石头一样压在白世宝的心头。
“师父施了阴法,借二鬼附身才灭了那走行尸,结果自己耗尽阳寿归天,那丧天的道士恐怕早已经知道行尸被除,否则不会又出来取胎炼尸,只叹师父拔了苗头,却没除了祸根……”
白世宝拍了拍身上的纸灰,碰到装有蓝心儿阴魂的小瓶子,掏出来瞧了瞧,说道:“你倒是好,白天可以睡个懒觉,我还得继续赶路!”
白世宝回到房中向两位车把式到了个别,叫小伙子把马牵过来,小伙子问道:“还未休息怎么就要走?”
白世宝没有回答,用手拽了拽马缰,马乖乖地跟在白世宝身后往城外走去,白世宝心想道:“蓝心儿这驯马的虫蛊倒是厉害,以后找个机会学过来,也就再也不怕骑马蹬驴了!”
出了城外,白世宝骑马绕着山路向苗疆跨马疾奔,按照车把式指点的路线,抄着山麓小道一路南下,饿了便啃上一口干饼,渴了寻小溪泉水去喝,一路上竟也相安无事,奔波行程匆匆,不在话下……
几日后,白世宝扎进一座山谷中。
此时天空阴霾,四周草木皆枯,毒虫横行,秃鹫食腐,浓烈的阴潮湿瘴之气,笼罩着这片低沉山坳之谷,白世宝心想这里便是西域苗疆之地了。
“现在未到深夜,这蓝心儿的阴魂还不能出来,没人指点方向,我倒是往哪里走?”
白世宝拍着马背越过山谷,眼前是一片密林,没作犹豫就钻了进去。又行进了约有一个时辰,见着密林深幽,分辨不出方向,白世宝索性从马背上跳下,在周围寻了树枝干柴,就地架起篝火,心想着等到夜黑时分,蓝心儿的阴魂出来好辨个方向。
白世宝捡起地上的枯叶,用手摸了摸,黏黏滑滑的,自言自语道:“这潮湿的鬼地方,树叶里都能攥出水来……”
白世宝话音未落,一阵阵阴风在密林间穿行急扫,将枯叶残枝刮得到处都是,白世宝用身子护着火,丢了几根粗大的树枝去压住篝火,生怕火苗被这阵风吹灭,抬头望天空一瞧,不知何时已是阴云急聚,月光杯遮挡得无影无踪,乌云密布在头顶上,似有大雨临头的憋闷之感。
砰砰砰……
砰砰砰……
“什么声音?”白世宝听见密林深处隐约像有阵阵脚步声响,心中一惊,称道:“庄家豹子六,该不会走了背运,又遇到麻匪了吧?”
正在白世宝惊讶间,已经有七八个人身影从林中走了出来,白世宝定眼一瞧,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只见有七个人都穿着黑色长袍补服,褂身绣着文禽武兽,胸前挂着朝珠,头顶戴着花翎,穿着朝靴,一副旧清文武官员的扮相,额头上贴着一张七寸黄符纸,各个僵直着身子,立筷子似的站成一排。
其身旁有一年约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俊俏,梳着背头,穿了一件对襟麻衣,灰布裤腿用麻绳扎紧,脚上蹬着白底黑布鞋,每走四步一停,盘点下人数。一手拎着镇魂铃,一手在四周撒着黄纸冥钱,嘴上叫道:
“祭天有灵,葬地有命,行尸有灵,僵尸有性;湘西赶尸,生人勿进,神鬼勿扰,散化钱财,买路还阳……”
“莫不是撞上了赶尸人?”
第029章 走阴人斗赶尸人
人死之后,三魂归阴,待甲庚七数,遇天煞地冲,经鬼王特赦,回家辞灶;阴魂由鬼差押送,折返阳间探亲离行,待天更将明,魂魄感受之极,含泪而别,鬼卒勾魂赴阴,从此阴阳两隔,此生终矣;一故名曰:出煞;又称:头七回魂。——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正用身子护住篝火,看着赶尸的行队一脸惊讶好奇。
赶尸小伙子探头瞧见前方有光火,停住众尸,迈着方步朝篝火处走了过来,眼睛在白世宝全身打量了一番,然后抬着右手压住左手上,竖起两根手指端在胸前,点了点手指,亮了个道派手语,向白世宝问好。
白世宝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回了过去。
“敢情不是同道中人……”
小伙子转身走回众尸旁边,摇着镇魂铃,在每个走尸耳旁晃了晃,念叨一番,那些尸们手臂向前探伸出来,整齐地搭着前尸的肩膀上,膝盖却是不能弯曲,僵直身子的向前一跳一蹦。
白世宝瞧这众尸行队整整齐齐,不由得暗中佩服起这小伙子来,心想这么年轻便能驾驭尸身赶路,真是英雄出少年。想罢,白世宝又朝众尸身上瞧了瞧,这不瞧倒是不打紧,到给白世宝吓了一跳!
末尾那个尸直着脖子扭头,也向白世宝瞧了一眼,一尸一人,两个眼神撞到了一起……
“等等!小师父!”白世宝向那小伙子叫道。
小伙子身子一顿,停了尸,向白世宝问道:“怎么?”
“你那尸……”白世宝用手指了指末尾那个尸,说道:“动了。”
小伙子一脸狐疑地向那个尸瞧了瞧,看它歪着膀子,耸拉着脑袋打不起半点精神,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骂道:“一路上歪歪扭扭的,数你最慢,给我打起点精神!”然后摇着镇魂铃在它耳旁低语了一阵,扭头笑着对白世宝说道:“这家伙死前花天酒地熬坏了身子,现在知道身子虚了……”
白世宝“哦”了一声,瞧了瞧天空已是铅云压头,月亮被遮盖的严实,也分辨不出来是几时几更。
“你这是要去哪里?”小伙子外衣单薄,索性将尸列队停放在一旁,走过来跟白世宝套着近乎,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苗疆!”白世宝说道。
“苗疆?这里就是了,不过还要往南再走几里路才能到苗寨,是去探亲?”
“做点买卖。”白世宝心想助蓝心儿还阳也算是一笔买卖。
“哦……”小伙子应了一声,也不再言语,将镇魂铃放在身旁,伸出双手架在篝火上,低头沉思,像是想着什么。
白世宝见他默不作声,便问道:“你赶这些尸是要去哪里?”
“这些人都是克死在异地他乡,家人们死要见尸,我们便为他们把亲人的尸身送回家乡,入土为安!”
“赶尸不危险吗?”白世宝好奇地问道。
“临行前师父施了法,用‘大将军符咒’镇住了尸,这些尸没有煞气,不是僵尸也不是行尸,我只需摇镇魂铃相引,撒纸钱开路就行,风险倒是没有,也是卖力的辛苦活儿!”
白世宝一听‘行尸’二字,心里咯噔一下,透着一股不安,好在他赶的只是走尸。
小伙子回头瞧了瞧尸,然后转身对白世宝说道:“再往前行三十里有个义庄,义庄有门无窗,门也是常年开着,专为停放尸体用的,我将这些尸赶到那里去,白天躲着太阳睡上一觉,等天黑时再继续赶路!”
白世宝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和这小伙子一样,都是做的死人营生。
“身子暖了,我也该走了……”小伙子抄起身旁的镇魂铃,起身打着道派的手势向白世宝道了谢。
白世宝抱拳还礼。
“咦?”
小伙子走到尸旁,用手一一点着尸数,总觉得哪里不对,脸色一沉,大叫道:“糟了,就这么档子功夫,怎么少了一个!”
白世宝见小伙子惊慌,走过去端着手指帮小伙子查着,点到最后连白世宝都慌了,少的尸正是刚才扭头瞧他的那个。
小伙子绕着周围找了一边,阴着脸对白世宝说道:“叫你那人出来吧?”
“什么?”白世宝听得糊涂,这里哪里还有其他人。
“我将七个尸停在这里,和你闲聊了一会,无缘无故少了一个,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你可别诬陷我,我偷你尸有何用?”白世宝急道。
“我这尸巫家拿去可以祭炼行尸,灵家拿去可以借鬼附身,平常人家拿去可以结阴婚卖钱!”
白世宝一听‘祭炼行尸’便火了,心想道:我白世宝不偷人不偷钱,竟然无端端的被这小伙子诬陷偷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赌气道:“你要找到证据,我多增你个尸身!”
“我要你尸身何用?快将那尸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小伙子抄着镇魂铃,口中念念有词,那群走尸听见铃声,蹦到了小伙子身前。
白世宝一怔,敢情这小伙子认定是我偷的,招来这些走尸擒我?
认人不认栽,我白世宝不能丢了武库世家的祖号,更不能给师父抹黑,同样都是道派中人,我输给这么一个小伙子,日后传出去岂不是打师父的脸?师父泉下有知也臊的慌!
白世宝抄起腰间的吓鬼鞭,从怀里掏出两道黄纸符咒,缚在鞭稍上,说道:“好言不听劝,我决了你的尸!”
那小伙子一瞧白世宝拈的也是两道符纸,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也是个道家,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捉了我的尸来祭炼!这下到好,我到师父那里也有个交代,免得他老人家不信!”说罢,手指掐决,口中念着‘行尸咒’道:“尊神有请,胜驾来临,吾有净心,净口请神,谨宣虎威来法前,驭走尸相助,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刚一念罢,小伙子举着镇魂铃在众尸面前摇了摇,用手向白世宝一指,大叫一声:“去!”众尸听了号令,僵直着身子向白世宝跳了过来,,衣衫抖动,速度之快,呼呼带着一阵阴风。
白世宝心道:我用这吓鬼鞭抽过行尸,还怕你这群走尸不成?
白世宝抄着吓鬼鞭如同暴风横扫,鞭子落下如同刀切一般,抽的走尸衣衫破损,尸身皮肉乱翻。这些走尸已死根本不知道疼痛,任由白世宝抽打,只听小伙子手上的镇魂铃为号,步步紧逼,将白世宝逼退在一棵树前。
“糟了,这符咒不对!”
白世宝在吓鬼鞭上挂着的是驱鬼的‘钟馗镇鬼符’,对这群走尸自然无效,白世宝连连叫苦,只恨自己道法不精,乱用了符咒。
小伙子手上镇魂铃嗡嗡作响,走尸听着铃声,封住了白世宝的后路,将白世宝紧紧围困其中,伸出手指猛抓,白世宝侧身躲过,树皮被硬生生撕掉一大块,树干上留下道道抓痕。
“这力道被抓在身上可就惨了!”
白世宝瞧着这群走尸额头上都有张符咒,心想这便是他口中所说用来镇尸的,灵机一动,刷刷揭下来两个!
这两个走尸瞬间瘫软在地上,没了意识。
小伙子见走尸符咒被白世宝摘了下来,心中一惊,叫道:“糟了!”急忙停了手上的镇魂铃,跑过去捡地上的符咒……
白世宝这才抽身逃了出来,心想这镇鬼符不好用,需要寻个别的法子才行,急忙掏出怀中的旧书,翻着后面张瞎子记录的法术,其中几个大字让白世宝眼前一亮,上面写道:请鬼通神!
白世宝大喜道:“这不是师父当时招鬼的术式吗?”
白世宝急忙盘坐在地,照着张瞎子的记录之法,挑了个‘请鬼令’,双手拈诀,口中急念:“天地自然,道法自真,我自天灵授请,乾罗劫鬼邪杀,五岳阴鬼赴命,三魂永久,破无丧倾者速速来助……”
白世宝咒术刚刚念完,只感觉阵阵阴风急扫,将身旁的枯叶树根刮的乱飞,顿时阴云铺天!
“成了?”白世宝从怀中掏出一片桑叶,塞到口中嚼碎,往眼上一抹,四下里望去,黑压压的竟然有一群阴鬼,从四面八方向白世宝走来。
“怎么一下子招了这么多?”
小伙子将符咒重新贴在走尸的头上,起身见周围天气聚变,阴风刮得沙土直迷眼睛,再看白世宝正站在远处,自顾自地说话,不由得好奇。
他哪里知道白世宝正在和招来的阴鬼们对话。
“……”
“帮我困住那几个走尸,我给你们钱财!”白世宝对那群阴鬼说道。
“……”
“啊?这么多?我在阴曹那里只存有五千万两!”白世宝心急,这帮阴鬼乱要价。
“……”
“算了,我认赔,过后烧给你们成不?”
白世宝话音刚落,只听见有一雄厚的声音,破天传来:“大胆!谁在这里招魂?”
白世宝被这声音震得耳鼓生痛,再瞧周围这群孤魂野鬼,各个吓得面容失色,哆嗦成一团,一些腿脚快的踏着阴风逃走了……
白世宝正庆幸自己将阴鬼招来助阵,不成这一嗓子将招来的阴鬼全都吓跑了,心中奇怪,扭头一瞧,从密林之中走过来两个身影。
待走近时,白世宝看清了这两个人的样貌。
走在前面的这人年约中旬,穿着黄袍道褂,剃着短发平头,一条龙眉横卧,脚步虎虎生风,气派异于常人。身后紧紧跟着一人穿着旧清褂子,戴着顶花翎朝珠,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纸符咒,正是丢少的那个尸,这人弯着腰跟在后面,苦着脸好像犯了错误。
“他是活人?”白世宝惊道。
小伙子回头瞧见这二人,脸色骤变,顿时跪拜在地上,惊讶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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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无字天书禁忌开
身体其意,装载之体,存储之能,吸纳其精,消化其元;身有三界,精气神韵,精者精元,精元大盛,力道剧增;气者主魂,修身存阳;欲感阴者,必要修身,三净三禁,长期以往,所到之处,可探阴气,闻辨鬼魅,纯阳感阴,阴阳即判。——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来的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蓝心儿口中那位十岁悟道,十六岁便收录师尊道统,淬炼一根二寸铁钉做为法器,擒尸拿妖无所不能,与‘北马驱魔龙族’马魁元、‘中林’茅山宗师林九叔齐名的南派道师之尊,毛小芳。
身后一副走尸扮相的是他小徒,武文才。
与白世宝斗法的这位赶尸小伙子,则是毛小芳的大徒弟,单姓刘,名秋生。
此时刘秋生跪在地上,见武文才躲在毛小芳身后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皱了皱眉头向毛小芳说道:“师父,我……”
“不用说了,文才全都告诉我了,我怎么收了你们两个徒弟?整天给我闯祸,赶着尸也能跑丢一个……”毛小芳回头在武文才脸上一抹,用手搓了搓,见是胭脂粉,皱着卧眉说道:“让文才扮成走尸充数,也是你的主意吧?”
刘秋生见事情败露,低着头认错道:“秋生知错了!”
“那怎么办呢?”毛小芳问道。
“这就去找!”
毛小芳双手在面前摊开,显然拿这两位徒弟没有一点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哦!”刘秋生慌忙爬起身来,将镇魂铃递到毛小芳手上,拍了拍武文才的肩膀说道:“还愣着干嘛?在师父发火前还不快走?”
武文才回头瞧了瞧毛小芳,趔趔趄趄地在刘秋生身后追着跑。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找?”
“这个……”刘秋生用手在四周乱指,显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毛小芳摇着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和一张黄纸符咒,将符咒夹在指尖,眉头一皱,催动阳火将符咒点燃,再去烧那蜡烛,然后将蜡烛递给刘秋生,说道:“护着点蜡烛,别让它灭了,跟着火苗指的方向去找!”
刘秋生和武文才点头称是,俩人用手护着蜡烛的火苗,见火苗往西北方向歪斜,低着头猫着腰往密林的西北方向走去……
“哎!”
毛小芳看着俩人的背影,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回过头来,见白世宝穿着一件灰布褂子,手上拎着吓鬼鞭,站在远处愣愣地看着自己。
毛小芳走上前,双手在胸前一比,打了个道派手势,一脸歉意地说道:“两个笨徒弄丢了走尸,怕我责罚,便让其中一个扮成走尸充数,寻思在路上找个人顶罪,不巧遇到了兄台,我毛小芳授徒无方,实在抱歉!”
白世宝心想:难怪当时那个走尸回头瞧我,原来是个活人扮的,那小伙子借着烤火的幌子主动和我搭话,敢情这也是二人商量好了,要拿我来‘顶包’!
白世宝再瞧这人自称名叫毛小芳,这个名字让他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拱了拱手,说道:“未出事端,倒也无妨!”
“怎么?兄台不是道派中人?”
毛小芳见白世宝一拱手,亮着不是道派的手势,心里开始犯着嘀咕,怎么他不是道士?刚才是怎么招的鬼?
“呃,这个……”
白世宝曾经听张瞎子一语道破,走阴属于阴阳道派。
虽然有了道派宗命,也该有拿得出手的证明吧?单说走阴谁人晓得?况且白世宝这一身道袍不道袍,褂子不褂子的,哪里像个正儿八经的道士?
“这位兄台既然不是道派中人,为何会招鬼之术呢?”毛小芳追问道。
白世宝心想:这人就凭一声大吼,便能将群鬼吓跑,足以证明这人道法高强,我需得小心提防着点,免得他伺机为徒弟报复我。现在师父夭丧,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于是谎称道:“我酷爱钻研道术,照着书中符咒胡乱画着玩,平日里将这些符咒带在身上,刚才情急之中,不知怎么就招出阴鬼来了……”
“是么?原来如此!”
毛小芳呵呵一笑,转过身去,悄悄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手掌上空画了个‘掌心符’,然后猛地一回头,将左掌向白世宝胸口一拍,叫道:“还敢骗我?”
嘭!
毛小芳在白世宝胸口一拍,‘嘭’地一声,白世宝怀中的小瓶子被拍的粉碎。
一阵白烟冒了出来,毛小芳眼疾手快,扣手一抓,将蓝心儿的阴魂从白世宝怀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噼里啪啦!白世宝怀中的黄纸符咒、那本无字的旧书、走阴名册卷轴,也都打掉在地上……
毛小芳用手扣住蓝心儿的阴魂,往散落一地的法器看了看,说道:“你手上的鞭子沾过狗血,是个驱魔镇鬼的法器,你既然能将阴鬼招来,便是懂道法的人,为何刚才要骗我?现在这些黄纸符咒和这只鬼魂都露了相,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你先放了她,我说……”
白世宝见蓝心儿成了他的手中鬼,生怕他气了杀意,将蓝心儿的阴魂打散。
白世宝话音未落,只见蓝心儿的阴魂受了重创后,竟然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臂被人扣住,回头一瞧,顿时一脸惊讶,说道:“毛……毛道长?”
毛小芳只知手上抓着的这阵阴风是鬼的阴魂,却看不见样貌,听见鬼叫自己名字,便用单手拈诀在眉心一点,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阴魂竟然似曾相识,便问道:“你是?”
蓝心儿急道:“我是苗疆蛊师麻祖的小徒,炼就蛇王蛊的蓝心儿呀!上次在竹亭议会时,您还当面夸起我的蛊术呢!”
白世宝心说道:“难怪听名字这么耳熟,原来他就是那位南派道尊毛小芳!”
毛小芳听蓝心儿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惊讶表情,急忙松了手掌,放开了蓝心儿的阴魂,又仔细瞧了瞧蓝心儿,惊道:“你怎么成了阴魂?”说罢,转头向白世宝瞪眼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捉她的阴魂?”
白世宝一愣,好端端的又被诬陷一回。
蓝心儿说道:“毛道长你误会了,这位是‘天派’的弟子,可以行走阴阳,我死时被鬼差押送,多亏了他的帮忙,才将我的阴魂带回苗疆来还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心儿见毛小芳听得糊涂,便将来由去脉,由头到尾地讲了出来。
毛小芳听后,脸色有些阴沉,说道:“你师姐伤你性命这事的确有违天道,不过这却是你门中之事,自有你们师父来评判,外人也是无权过问,若是插手恐怕会引起是非,别人会说我毛小芳干预他人道派之事……”
毛小芳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暗中助你一下。”
“太好了,毛道长要怎么帮我?”蓝心儿大喜。
毛小芳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来,咬破中指划了道符咒,交给蓝心儿说道:“这是‘收魄符’,若你三魂还阳时,七魄已散,可以将此符压在舌下,到时七魄自归!”
蓝心儿接过来,握着那张纸符亲昵个不行,向毛小芳连连称赞。
此时毛小芳心中对白世宝有些敬佩,说道:“天派,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走阴之法却是有所耳闻。”
白世宝心中偷笑道:我这胡编乱造的门派你上哪里听说去。
“刚才多有冒犯,请勿怪罪!”毛小芳一脸歉意。
白世宝拱手回道:“无妨!”
“顾客的走尸被我两个笨徒弄丢了,我还要去处理,那我就此别过!”毛小芳与白世宝和蓝心儿道别后,刚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对白世宝说道:“这位道友,那招鬼之术是大凶之法,未有道行可莫再尝试,阴鬼之物不易控制,若是犯了冲,恐怕会大折阳寿!”
白世宝点头道:“多谢毛道长指点!”
“另外我想知道贵道派和北上驱魔龙族是何关系?”
白世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北上驱魔龙族有祖传秘法,驾驭聪灵,收的五仙入室,座下分为两派仙家,一派出马仙,二派保家仙,其中这出马仙便是用过阴的法门,所谓‘出马走阴’,叫法不同,实质却是相同!”
白世宝又是摇了摇头。
“哎!天地道法本属同宗,我又何必在此纠结源头呢?”毛小芳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摇着镇魂铃在走尸旁晃一晃,嘴上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真是够笨……”边说边引着走尸往密林深处走去。
白世宝望着毛小芳的背影,心想他说的这番话似懂非懂,话语间是否在暗示我什么?
“啊……”
白世宝听见蓝心儿一声怪叫,回头看见她正捧着那本无字的旧书,皱着眉头乱翻着,口中自言自语道:“这破书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什么啊?”
白世宝一惊,颤着嗓音说道:“你……你能看见书上的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个图都没有!”蓝心儿胡乱翻了几页后,将破书丢给白世宝。
白世宝捧着旧书,翻过来调过去,除了张瞎子在后面记录的笔记外,依旧是字迹空空。白世宝心想:这本书像是被施了禁忌,师父一辈子都没参悟透这本书上的秘密,她怎么能够看到书上的字?
白世宝急忙急问道:“你是怎么看到的?”
蓝心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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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鬼书诡也
尸者,躯骸也。
时月老死,腐化成泥,却因风水玄葬之法,催生四尸不腐;四者乃为:行僵荫走,行者凶煞,僵者恶煞,荫者鬼煞,走者丧煞;其中荫尸,又分乾湿两者;乾尸为恨性八煞,湿尸乃恶性八煞,皆因八曜煞响,黄泉煞水,封棺葬入,故而荫尸不化,尸骨不腐。——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将无字旧书翻过来调过去的瞧着,心想怎么我就看不到上面的字迹呢?再回头时与蓝心儿的眼神对视在一起,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俩人齐声说道:“你(我)是死人……”
“终于被我摸到根儿上了!”
白世宝心说难怪师父一辈子都没有悟透这本书的奥秘,敢情这本无字旧书是祖师爷死后写的鬼书!
阴鬼写的东西,凡人哪里能够看到,可怜张瞎子用过狗血鸡血人血,等等各种血祭之法都无法解除书上的禁锢,原来这本书根本就没有禁忌!是写给鬼看的。
白世宝记得和张瞎子初次走阴时,那位刽子手曾在黄纸上写了字据,还阳后也是看不到上面的内容,当时张瞎子还教白世宝怎样用阴阳水来现鬼字,为何张瞎子却没有想,到用同样的方法来看这本鬼书呢?
白世宝怎么想也是不明白,心中着急看书上的内容,四下里寻摸着东西,口中碎碎念道:“哪里有水?我要水……”
“你口渴?”蓝心儿问道。
白世宝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烧壶开水,再注入凉水,调成阴阳水,浇在这本书上,便能够看出字了!”
蓝心儿叹了口气,拉住白世宝说道:“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你不是可以走阴吗?将你魂魄出窍,也变成鬼时,再看这书不就可以了?”
“……”白世宝愣在那里,拍着了拍脑袋笑道:“我怎么跟师父似的?认准了什么道儿便一头扎进去,不知道拐弯儿,脑袋里单绷着一根脑筋……”说罢,从怀中将符咒甲马、黑狗骨粉、缚魂红绳一一掏了出来,摆放在地上,尽是走阴时所需的法器。
白世宝盘点了一遍后,皱着眉又说道:“还是不成,少了血馒头!”
蓝心儿瞧着白世宝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别那么麻烦了,实在不成,我念给你听?”
“这个……”
白世宝犹豫着,这旧书毕竟是道派祖传下来的东西,让其他道派中人翻看恐怕不妥,先前被她无意中翻看算是巧合,倘若真将此书再递给她读,心里还解不开这个疙瘩。
蓝心儿也看出来白世宝的顾虑,冷笑了下,心说道:就算这本破书写的天花乱坠,本姑娘也不稀罕读!你还是自己留着当个宝儿吧!想罢,再瞧白世宝依旧愣在那里,愁得不行,便追问道:“将那血馒头换成别的不成?”
“师父说过,要用血馒头来喂那阴狗,全凭它来引路呢!”
“真是死脑筋!你只是魂魄出窍,在这里看书,用得着阴狗引路吗?难道要阴狗引你去寻个僻静的地方才能看书?等你回来,我还阳的时辰都错过了!”
白世宝愣了一下,心想平日里自己还算机敏,怎么在蓝心儿的面前,脑袋变成笨猪一样?
白世宝按照七星方位将黑狗骨粉摆放妥当,抻着缚魂红绳系在两腿之间,又烧了走阴甲马,最后平躺在地上,将两只鞋一正一反的摆好,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喂喂!”
白世宝感觉被人推醒,微微睁开眼睛。
蓝心儿坐在身边撅着嘴巴抱怨道:“你都睡了十分钟了,怎么还不起来?”
白世宝揉了揉困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瞧着自己的肉身平躺在地上,心中一喜,叫道:“成了!”急忙弯下腰去摸肉身怀中的那本无字旧书,捧在颤抖的手上,瞧着这本无名旧书,浑身气血沸腾起来,心中却是五感杂陈,哆嗦着手指,猛地翻开了第一页……
赫然看见几个浓墨大字,没有标点分隔断句,上面写道:此书所记皆为密传之法如有窥探之人堕入万劫而不复之地空城灵道子书。
白世宝惊道:“空城灵道子?走阴祖师爷!”
在往后翻,页页浓墨所书,入笔苍劲,字迹不下千言万语,文字下方记载的尽是方方圆圆的咒符图示,白世宝见这些文字晦涩,图示难懂,又将书页翻置到前页上,凝神望去,激动地浑身颤抖,眼睛盯着这页所记载的文字,哑着嗓子拖着颤音儿念道:
“诸天万物,百千万种;天者三宗,日月星辰;地者三宗,河海山峦;道者三宗,心身法悟;天机造化,物生鬼魅;乾坤相合,阴阳相倒;妖灵孳生,群魔乱舞;神人尽诛,鬼魅相灭……”
此时白世宝感觉浑身血脉膨胀,好像有股乱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似野马纵横一般,顷刻间已经脸色涨红,通身大汗淋漓,自言自语道:“这书中所示之法,字字珠玑,奥妙意长,需要精心领悟,多家练习才行!”
蓝心儿在一旁看着白世宝表情怪异,感觉白世宝被这本鬼书迷了心智,急忙起身跑过去‘啪‘地一声将书合上。
“你干嘛?”白世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蓝心儿急道:“别再读了,小心被这鬼书摄了魂!”
“这书是我道派祖传之物,我想看就看,不用你管……”白世宝一把将蓝心儿推开,捧着鬼书看的如痴如醉。
此时白世宝双目血红,头上青筋暴出,完全丧失了理智,端着鬼书不时在原地画着圈急走,不时在地上连滚带爬,行为异常恐怖。
“这鬼书非比寻常,竟能迷幻人心,让他为之痴迷疯狂,若是不快点想个办法来阻止他,恐怕他会身陷魔潭,最后难以自拔!”
蓝心儿想罢,急忙向袖口一伸,将那条黑蛇拽了出来,掐着蛇头对它说道:“好蛇儿,全靠你了!”那蛇像是听明白话似的,哧溜一下滑到地上,游着身子向白世宝爬了过去。
白世宝心神全被书中文字吸引,哪里注意到有条毒蛇正顺着大腿往身上爬,正看到这页末尾,一翻书页,突然钻出一个蛇头,吐着信子呲着毒牙,张开大口,一股毒,液向白世宝的双眼射了出来!
“啊……”
白世宝眼前一片漆黑,双眼火辣辣的生疼,像是被灌了半斤辣椒水,丢下鬼书,双手急忙捂住眼睛,咬着牙痛的在原地翻滚。
“对不住了,为了不让你被那本鬼书**,我只能出此下策!”
“好痛啊!我的眼睛瞎了!”
白世宝在地上连滚带爬,痛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快回到你肉身上去,我给你解毒!”蓝心儿大叫道。
白世宝听见蓝心儿的话后,双手在地上乱抓,抓出一道道深深的抓痕,再向左面一抓,摸到了自己的肉身,白世宝忍着剧痛,向肉身上纵身一跳,嘭地一声,魂魄钻进回了肉身。
痛,眼睛依旧是火辣辣的疼痛。
白世宝苏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眼睛生痛,努力睁开眼睛来,眼前竟是一片漆黑,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心中着急,惊慌道:“我的眼睛瞎了?”
“没有瞎,只是中了我的蛇毒,我给你敷上解药!”
蓝心儿从怀里掏出一包蛇牙粉,又在地上摸了两根树枝,剥开树皮,用石头捣烂,沾着蛇牙粉涂在白世宝的眼睛上,说道:“不要乱动,毒液遍布全身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毒瞎我的眼睛?”白世宝怒道。
“好心没好报!被我毒瞎眼睛算你命大,否则你已经被那本鬼书毒了心!”
“毒心什么意思?”白世宝好像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们祖师传下来个什么破书啊?这不是明摆着害你们嘛!你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还好我当时没有认真读丢给扔了……”
蓝心儿举手划脚的,将刚才的过程向白世宝添油加醋地重讲了一遍,白世宝心里却暗忖道:哪有祖师会陷害自己徒子徒孙的?可能是我用错了方法?不过刚才明明看到了书上的内容了,又怎么会丧失理智了呢?到底是哪里不对?
“……再说哪有你那么看书的,要循序渐进,看书跟炼蛊一样,小虫还没养好,就琢磨着养大虫,岂不是自讨苦吃?要知道,炼蛊这法术,每进一境界,更是危险重重,切莫急功近利……”蓝心儿苦口婆心地劝导着白世宝。
白世宝问道:“那本书呢?”
“怎么?你还惦记着它?”
“这是师父亲手传给我的,万万不能弄丢了,我可不想像师父一样,一辈子不能悟透这书奥秘,死后留下终身遗憾。”
蓝心儿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身来,将那本无字的旧书捡了起来,丢给白世宝,赌气道:“这鬼书你好好揣着吧!别弄丢了,免得死后留下遗憾……”
白世宝将旧书揣入怀中,向蓝心儿问道:“我这眼睛什么时候能好?我看不想像师父一样,做个瞎子!”
蓝心儿听后一惊,急忙问道:“你说你师父是瞎子?”
白世宝一愣,……稍作片刻,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的眼睛也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
“不是吗?那他是怎么瞎的?”蓝心儿追问道。
“胡说,我师父炼的是能够见鬼的‘鬼眼瞳’,不是瞎了!”
“连你都能猜到灵魂出窍看这本书,你师父他真的想不到吗?”
白世宝彻底愣住,彻底懵了,心说道:“难道,师父他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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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树葬吊尸
婚嫁之女,择三尺红,盖头遮面,白日迎送,此故是为:红喜冲煞,躲阴避邪;人死之后,心欲随三魂游走,遇有良缘之女,便生色,欲,欲抬轿抢亲;更有蛇狐通灵之妖,效仿学人,入轿附身,化作佳人,欲尝人事;故而,嫁女披大红盖头,使妖魅不见其面,白日迎送,躲阴时遇鬼;名曰:良辰遮丑,三尺红盖头。——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记得师父说过,他那双“白天吓人,晚上见鬼”的‘鬼眼瞳’,是每晚阴时‘炼月’,将月阴炼至眼睛上,所以才挂了一层阴膜,通了白见了鬼。
“应该不会是看了这本鬼书后,被迷了心魂,才自己戳瞎双眼的……”
蓝心儿瞧了瞧天色,不见半点月光,乌云笼罩在头顶上像是憋着劲儿,似要攒足了雨水才会迎头泼下来,站起身来抖了抖,说道:“我劝你还是别瞎琢磨了,机缘未到,你强求不来!”
“你这话在理儿!”
白世宝心想:不管怎样,如今能够瞧见祖师爷书上的字迹,也算是往前跨了一步。正像蓝心儿说的那样,保不齐哪天遇到什么事儿,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翻看这本书,不怕被迷了心窍!
“等你眼睛好些了,我们还是尽快去找回我的肉身吧,免得到时七魄消散!……我倒是希望毛道长的这个‘收魄符’用不上。”蓝心儿瞧着那张收魂符说道。
“这蛇毒还要多久能解了?”白世宝觉得眼睛发痒。
蓝心儿走过去,用手指在白世宝的眼睛上轻轻压了压,见白世宝没有痛感,便将蛇牙粉膏揭了下来,此时白色粉膏背面已经变成了暗黑色,说道:“蛇毒已经被拔出来了,你慢慢睁开眼睛看看!”
白世宝微微睁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又转过头瞧了瞧蓝心儿,说道:“谁家的染坊倒了?怎么到处都泼了绿?”
“绿?”蓝心儿向白世宝眼睛一瞧,两只眼睛被这蛇牙粉膏拔得毒性入眼,布满了绿色的血丝,连白色眼仁都浸成了绿色,笑道:“倒像是个外邦异种,长了一双绿眼!”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绿色,刺眼!”
“这样倒好,在你眼里秋冬都是夏天,看着养眼舒心!”
“你……”
“蛇毒都被药膏吸走了,剩下这点蛇毒入了眼底拔不出来,倒也无大碍,不出三五天自己就消好了!”
白世宝站起身来,瞪着一双绿眼绕着四周瞧了瞧,整片密林都变成暗绿色,再低头看脚上的那根缚魂红绳也变成了一根绿绳,弯腰一边解开红绳,一边自嘲道:“西瓜皮瓤儿分不清,八成这几天看什么都不是原色儿了……”
白世宝向那匹烈马走了过去,瞧着这匹长腿‘绿马’,怎么都不顺眼,牵着马缰硬生生拽了过来,对蓝心儿说道:“话说你那肉身再哪里?趁早帮你投了肉身还阳,我好早日回去。”
“我估计师姐将我肉身放在蛊尸坟冢,那里是她炼蛊的禁地!”
“蛊尸坟冢?”
蓝心儿用手指了指白世宝身后说道:“就在那座山后有一处洼地,是片废弃的乱坟岗,因为师姐常年在那里炼蛊,蛇蝎毒虫到处都是,也就没有人敢去那里,成了禁地。”
白世宝疑惑地问道:“你师姐偷害了你的性命,你魂魄回来后怎么不去找你师父诉冤,让他来助你?反而兵行险招,先去师姐炼蛊的地方找肉身?”
“我师父才不管这些事情……”蓝心儿低着头若有所思。
白世宝听着愣了愣,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师父,任由徒弟们相互残杀?
“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道不出口,或者就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算了!向那位毛道长说的,她们道派之间的事情,我们的确是无权干涉!”想罢,白世宝骑上马背,对蓝心儿说道:“走吧!晚了你可真要吞那张‘收魄符’了。”
蓝心儿点了点头,飘着身子飞到马背上。
二人向西南方向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穿过密林,越过山峰之后,眼前又见是一个山坳,群峰山间的夹谷,夹藏在山峰之间,隐匿在低洼之处。
这山坳被一阵雾气笼罩,隐约透着一股不安。
脚下泥泞不堪,马匹走的吃劲儿,白世宝便下来牵着马步行,未走几步感觉脚底湿滑,低头一瞧,竟然是一条一米长的花斑腹蛇。
白世宝平生最怕这种没手没脚的东西,吓得往后直退。
“啊……”
蓝心儿突然在后面一声大叫。
白世宝急忙回头,瞧蓝心儿的阴魂吓得直哆嗦,奇怪道:“我怕蛇是因为它没有手脚,你是炼蛇蛊的怎么还怕蛇?”
“蛇我倒不怕,不过鬼脚底留空,是为了踏着阴风,最怕踩到东西……”蓝心儿用手向前一指,说道:“你瞧那黑压压的一堆是什么?”
白世宝顺着蓝心儿手指的方向一瞧,竟是一个巨大的蛇堆,黑压压一片看不清个数,约莫着足足有上千条毒蛇,纵横交错,相互盘绕着身子缠在一起,零零散散的也有数百条之多。
“这下完了,我怕蛇,你怕踩到东西,这些蛇要是爬过来,咱俩全死了……”
蓝心儿的阴魂脚地生风,飘飘悠悠地飞在半空中朝白世宝笑了笑。
“好吧!你这招倒是妙,可我怎么办?蛇吃人可不吐骨头,我骑着这马踏过去,就去阴曹报名号了……”白世宝想了想,突然又说道:“对了,你不是说你炼了毒蛇王蛊吗?你用那蛇王镇住这些毒蛇不就成了?”
蓝心儿点了点头,落在地上,从袖口掏出那条黑蛇,说道:“好蛇儿,全靠你了!”说罢,将黑蛇放在地上,看着黑蛇吐着信子向那个蛇堆游了过去。
眨眼间便有七八条毒蛇爬过来,用身子将黑色紧紧缠住,在地上翻滚,白世宝瞧着这黑蛇体长不过三尺,被那七八条毒蛇缠的在当中挣扎不脱,再看蓝心儿一脸凝色,心道:“腮帮子里鼓风,蓝心儿这是吹了!”
“这毒蛇王是我抓了上百条蛇喂养出来的,又施了蛊术,哪里会这么容易对付,你别看它小,狠毒起来连我都咬……”蓝心儿说罢,用手一指说道:“快看!”
白世宝回头一瞧,蓝心儿的那条黑蛇突然钻出个头,吐着信子张开大口向身上一条毒蛇头上咬去,那条毒蛇被咬的全身酥麻,吃了苦头,松开盘卷的身子爬了一下,便全身抽搐,最后痛的翻着白肚皮,露着白死了……
“真是厉害,你这蛇百毒不侵……”白世宝说话间,蛇堆上的群蛇纷纷向黑蛇爬了过去,一条接着一条的往黑蛇身上缠滚,不多时又滚成一团蛇堆,密密麻麻的令人骇然。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蓝心儿飞落在马背上,向白世宝嚷着。
“可是你那蛇?不管它了?”
“它能对付,现在蛇堆移了位置正好让空出一条道来,我们还不快走?”
白世宝爬上马背,拽着马缰唾了一声,催马前行。
身下密密麻麻的毒蛇向蛇堆上游动,马蹄踏着空隙往前迈着步子。要是寻常马匹见了毒蛇早就嘶声鸣叫,踏着蹄子后退了,这匹马被蓝心儿中了虫蛊,哪里敢不听话,硬着方步向前急行。
白世宝回头眼瞧着蛇堆越来越远,也不知蓝心儿的那条黑蛇如何应付的来,再看蓝心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恐怕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就在前方……”蓝心儿站在马背上大叫。
白世宝向前一望,竟是一片坟区,荒草丛生,石碑横耸,密密麻麻的坟堆到处都是,再向前看,隐约像是有数百棵树,树干不粗,却长的及高,每棵树的树皮都被剥得精光,树下便是一座座孤坟,树上好像还倒吊着一个东西,随着风吹左右摇摆着……
越走越近,白世宝莫名感觉有种不安涌上心头。
不对!
树上倒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死尸!
一个个死尸都被树皮包裹着,头朝下,脚朝上,倒吊着,成了‘人粽子’,其中一个树皮被风吹干,露出半个胳膊出来,手指和手臂上的肉都被虫蚀了,只剩下根根骨头……
“这种是我们苗疆的树葬之法,人死后深埋入土中,在坟头上栽棵大树,象征着长存长青……不过这些尸都被我师姐挖了出来,用了个‘倒头忌’之法,用树皮包裹住尸身,等风干之后,好在尸上培毒,来炼制毒蛊……”
白世宝听着骇然,心说道:“人死不易,命丧后,身做尸,魂作鬼,何苦再挖出来‘挂了腊肠’,让风干雨蚀的简直丧尽天良!”
蓝心儿默不作声。
白世宝镇了镇,看着这里足有上百个吊尸,便问道:“你的肉身该不会也被你师姐挂在这里吧?”
“师姐急于炼蛊,肯定会将我肉身抬到这里,我们四下里找找吧!”
“这可怎么找啊?”
“废话!当然是最漂亮的那个……”
“……”
白世宝走到一棵树下,一股恶臭味刺鼻,心想这些尸体早已腐烂,又在这里风干久了,各个样子都不会好看,心有余悸地用手剥开一个‘人粽子’……
第033章 蛇蝎美人
鬼喜搬弄,挪砖吹墙,遇有建盖房城之事,便藏墙体之内;夜近三更,搬砖移位,挖墙缝隙,入地松土,动摇墙基;只待墙体坍塌,砸人命丧,便夺人性命,借尸还魂;欲破此事,需择一石砖,放工事旁,不挪不动,夜鬼见其大喜,搬其砖走,却不伤城墙根基;久之,后有盖房建墙之人,单置一砖头辟邪,此名曰:请鬼搬,诱鬼砖。——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好臭!”
不出白世宝所料,被这层层树皮包裹的尸身早已腐烂发臭,眼睛鼻子嘴巴都被蛆虫啃得精光,皮肉脱了水被风干得像是一张薄纸,尸身成了骷髅骨头。
蓝心儿在远处捂着鼻子向白世宝叫道:“那些树皮都干裂了,尸身早都晒成麻杆儿了,去找那些树皮新鲜的!”
“跟剥瓜子皮儿似的,倒是各个里面都有瓤儿……”
白世宝端着一双绿眼,看哪个树皮都是新鲜的绿色,哪里分辨的清楚,只好一个个的翻找着。白世宝瞧见前方一棵树上挂着的‘人粽子’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心中好奇,猜想这该不会是新裹的吧?
白世宝迈着步子走到树下,用手摸了摸树皮,感觉像是刚刚被水侵泡过似的,湿漉漉的粘手,凑过鼻子一闻,竟然没有半点恶臭的味道,心里捉摸道:“八成就是它了。”急忙用手扣住树皮,用力一掰,‘嘭’地一声,一个尸体掉在地上。
白世宝低头一瞧,竟然是一个女尸。
这女尸年龄约和自己相仿,头发披散,穿着一身绣花苗服裙摆,身材纤细婀娜,银子项圈手镯样样不少,脸色细润如脂,冰肌莹彻,双眼微闭,红唇微张,哪里像是死人,简直如同睡着的冰美人一样。
白世宝正看的出神,听见蓝心儿在远处兴奋地叫道:“在这里呢!快过来……”
“哦!”白世宝又朝那女尸身上扫了一眼,转身向蓝心儿的方向跑了过去,看见蓝心儿正吃力地扒着一个‘人粽子’的‘外衣’,便伸手去帮忙。
二人像是扒香蕉一样,将外皮全部剥掉后,才露出里面的尸身。白世宝托着尸身平放在地上,瞧着这尸身样子样貌和穿着打扮与蓝心儿阴魂没有半点差别,便说道:“终于算是找到了!”
蓝心儿看着自己的尸身说道:“还好师姐给我留了个整尸,要是少了个条胳膊腿儿的,我也不活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回肉身上去啊!”白世宝提醒着。
蓝心儿听后将尸身摆放平稳,原地跳起来往肉身上猛地一钻,阴魂便消散没了。
眨眼间,尸身僵坐起来,瞪着眼睛瞧了瞧白世宝,又伸出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学着白世宝的语气叫道:“成了!”
白世宝扭头看着蓝心儿在地上连蹦带跳的兴奋不已,说道:“我估摸着你的阳寿还没尽,否则阴间销号,你想回来都难……”说到这里,白世宝心头一酸,想起了师父张瞎子,若是师父也能还阳该有多好?万事总有个人在旁提醒,谁料到他老人家天命夭丧,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我要怎么谢你?”蓝心儿笑道。
“谢倒是不必了,按照原来讲好的,给我些钱财就好!”
“贪财鬼!”蓝心儿用手拍打着身上尘土,在白世宝面前转了个圈,问道:“没什么缺陷吧?”
“胳膊腿儿的都能动,应该不成问题,毛道长送你的‘收魄符’还真用不上了!”
“那当然,我命好!”蓝心儿笑道。
“的确,那边有个女尸肉身也是没有腐烂,她就没你这么命好……”
“女尸?”蓝心儿一愣。
白世宝点了点头,用手向身后一指,说道:“刚才见一个树皮上往下滴水,剥开后掉在地上一个女尸,胳膊腿儿的也都齐全,皮肉也没有腐烂,同你一样也是刚死不久,看样子像是你师姐新裹的……”
说道这里,白世宝愣住了,和蓝心儿眼神撞到一起,又是异口同声地惊叫道:“你(我)师姐?”
白世宝带着蓝心儿往女尸的方向跑过来,此处已是空空如也,碎树皮散落一地碎,树上吊着的大块树皮像是空空的躯壳,正随风摆动,时不时还有水珠滴落下来。
白世宝四下里望了望,奇怪道:“真是撞了邪!刚才还在这里躺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难道是诈尸?”
“那女尸长得什么样?”蓝心儿问道。
“长头发,穿着打扮同你一样,不过看着年纪却是比你大几岁……”
白世宝正用手比划着,突然看见蓝心儿脸色阴沉下来,用手指了指白世宝身后,说道:“你回头看看,是不是她?”
……
白世宝回头一看,那女尸正站在身后,用手捋着长发在头上一挽,眨着一双魅眼向二人说道:“刚睡下就被你们吵醒了!”
“师姐!”蓝心儿叫道。
原来这女尸名叫:灵瑶。
正是苗疆蛊派,麻祖蛊师的高徒,蓝心儿的同门师姐,培蛊施毒,催魂夺命算是拿手,苗疆区域都叫她灵瑶阿朵,当成女巫蛊师一样祭拜。先前她用树皮包裹自己,在蛊尸禁地中睡觉安神,却不想被白世宝给从树上给拽了下来……
白世宝见这灵瑶长得婀娜多姿,妖,艳迷人,比起蓝心儿,浑身更透着一股风,骚!
灵瑶瞧了瞧蓝心儿,笑道:“话说师妹这是遇到了什么贵人?黄泉路上都能被拽回来。”
蓝心儿冷笑道:“只怪你的毒蛊还未炼到家!”
“是么?”女尸从腰间抽出一个东西,往蓝心儿面前一扔,笑道:“你瞧瞧这个!”
白世宝低头一瞧,不由得眉毛紧皱,扔过来的竟是一张蛇皮,看着尺寸和蓝心儿养的那个黑蛇一样,再瞧蓝心儿脸色慌张,弯腰捡起蛇皮捧在手中,眼睛发红,急道:“我的蛇……”
“原来刚才她消失的功夫,去杀了那条黑蛇!”白世宝心想她能将蓝心儿的毒蛇杀掉,可见不是个凡角儿。
“还不止呢!再看看你们的手!”
白世宝和蓝心儿伸手一瞧,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紫黑,却是不疼不痒不肿不胀,看着慎人发麻,显然是中了她的毒,白世宝急叫道:“这是什么?”
“总你们个大礼,蝎子屎,毒(独)一份。”
“啊?又是毒?”
白世宝算是倒了霉,被这姐妹俩轮着番儿施毒。
“你什么时候炼的蝎子蛊?”蓝心儿问道。
“当初师父让我们各自选蛊,你却挑了我最喜爱的虫蛊来炼,让我选了个毒蛊,不成想在我炼蛊时,突然发现用你虫蛊中的毒物来淬炼我的毒蛊,威力更为骇人,毒性不知增强几倍,所以我便偷偷炼了蝎子蛊,专门用来克制你的蛇蛊!”
白世宝心想:蓝心儿的这位师姐长得虽然娇美,心里却是毒蝎心肠,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在我茶里下了毒蛊,让我死的不明不白,还好我命大,老天让我回来报仇!”蓝心儿怒道。
灵瑶媚眼眨了眨,陪笑道:“小师妹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蛊派人如炼虫一样,强者生存,活下来的才算是王者!”
听到这里,白世宝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毛道长一言难尽,说不好插手蛊派之事,蓝心儿也是含糊其辞,一直不肯找师父伸冤。原来他们蛊派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谁死谁生都无所谓,能活下来的才能得到师父的认可,成为得意弟子,这种相互残杀同炼蛊无异……
此时白世宝和蓝心儿双手上的黑毒,已经顺着手掌蔓延,说话间的功夫整个手臂上都变成了浓黑色。
白世宝心里开始担心起来,蓝心儿的黑蛇被她师姐剥了皮,听她们对话中谈到,她师姐又炼制了更狠的蝎子蛊,这些情况可就麻烦了,得快些想个办法逃脱,弄不好,他俩都得被挂在这里‘晒腊肠’!
白世宝悄声向蓝心儿问道:“我们都中了她的毒,你有没有办法解?”
“没有,炼蛊方法不同,只有施蛊的人才能解毒。”蓝心儿摇了摇头。
“你黑蛇没了,还有办法对付她吗?”
“我还有蚂蚁母蛊,不过要想办法近她的身……”
“看来只能以毒攻毒了,我们想办法喂她吃了你的蚂蚁母蛊,到时可以相互交换解药!”白世宝心想,看她们师姐妹嫉恶如仇的样子好像没法和解,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来了,趁着手上的蝎毒还没有发作,先制服她再说。
“你们死到临头还在哪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灵瑶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蓝师妹,临死前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或许我听着高兴把解药给你们。”
蓝心儿从袖口里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的是她炼制的蚂蚁母蛊,悄悄抄在手心里,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个东西是师叔传给我的,别说是你,就连师父向我要,我也不会给……”
白世宝一听,暗道:“这里面还有猫腻儿?”
灵瑶慢慢走到一棵树前,伸手往树上那个‘人粽子’上一抓,外面包裹的树皮被她手指抓出一道口子来,无数只毒蝎像是下雨一样,从里面撒落在地,探着蝎尾针在地上乱爬。
“你现在说还有机会……”
蓝心儿咬着牙说道:“我死过一回,你觉得我还会怕吗?”
灵瑶向蓝心儿笑了笑,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粉包来,撒在手心上,猛地挥手一泼,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再送你一程!”
第034章 蛊斗招鬼
箸者,筷子也;红箸者,乃祭鬼也。
炊灶之事,祭祀有鬼,锅碗坛箸,皆有鬼忌;其箸者有忌之多,共分十二惊煞,禁为:三长两短,仙人指路,品箸有声,击盏敲盅,持箸巡城,迷箸刨坟,泪箸遗珠,颠倒乾坤,定海神针,拜祭上香,十字搭桥,落地惊神;此乃灶鬼大不敬,切忌莫行。——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这是什么东西?”
白世宝面前像是起了一团浓雾,心里害怕这又是毒物,急忙退后几步,眼见浓浓的迷雾在四周弥漫开来,衣襟上粘了许多粉末,斑斑点点的,闻着有股土腥臭的味道。
“这是地鳖虫的尸粉,她要用这个来诱蝎子吃我们!”蓝心儿惊道。
“啊?”
白世宝急忙用手扫着身上的地鳖虫粉末,却像是黏在身上似的,怎么也弄不掉。眼见地上成群的蝎子向他们爬了过来,急忙从腰间掏出吓鬼鞭,紧紧攥在手心,心想我身上唯一的兵器只有师父留下这个吓鬼鞭,可是用这鞭子怎么抽蝎子?
“被蝎子蛰一下倒是不疼,不过中了我这蝎子毒,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血液可就逆行攻心了,到时心脏骤停,血管爆裂,最后喂了我的蝎子……”灵瑶瞧着白世宝二人恐慌的样子,探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样子及其诱人。
蓝心儿将手中小瓶往地上一叩,转身对白世宝说道:“我要和师姐斗蛊,你还是快点逃吧!”
“逃?”白世宝心想:这话不是说明她知道自己会输,还要和她师姐斗蛊么?我好不容易帮她还阳,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死去,刮风扫树叶,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回道:“不成,你还没给我钱呢!”
“死要钱的!”蓝心儿蹬了白世宝一眼,转过头来抿嘴笑了一下,心想白世宝真是重情重义,大难临头都不逃走,然后瞧了瞧师姐灵瑶,说道:“师姐还不知道我这蚂蚁母蛊的厉害吧?我就让你先尝个鲜儿!”说罢,蓝心儿将小瓶往上一提,一只母蚂蚁从瓶中掉在地上……
白世宝一瞧,好家伙!
这母蚂蚁插着一对大翅膀,个头大的像是巨蛾一样,鼓着大肚子,两颗带着锯齿的钳牙横厉在前,心想这要是放在陶罐中去斗蛐儿,那些‘黑金刚’‘常胜将军’岂不是成了一盘小菜?磨着牙的功夫就给吃了。
灵瑶看了看那只母蚂蚁,扑哧地笑了出来,说道:“呦!蓝师妹什么时候炼的这蚂蚁母蛊?”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只知道跟我嘴硬,见了师父和师叔就跟抹了蜂蜜似的,嘴甜的不行,这蛊该不会又是哄着师叔偷传给你的吧?”
“总比你妩,媚师父好得多……”
“你!”
灵瑶一怒,气的浑身直哆嗦,脸色竟然变得煞白无色,抖着胳膊急忙从胸前取下一根银针,在纤细的手指上一扎,冒出一股暗红的血来,伸进嘴里吸,吮着,眨眼间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冷笑道:“临死前随你多说几句,免得去了阴曹无话可说!”
蓝心儿瞧着灵瑶的面色突变,心中思忖道:师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血是暗红的?难道是在自己身上中了蛊?啊,莫非是……
想到一半,只听见白世宝在身后大喊道:“愣在那里干什么呢?蝎子都快上身了!”
蓝心儿回神一瞧,方圆数米内尽数爬满了毒蝎子,密密麻麻的将自己围困在当中,各个撅着尾上的毒针,跃跃欲试。
蓝心儿用手在周围画了个圈,急忙盘坐在地上,将小瓶摔碎,用碎片在手指上一划,滴出鲜血来,喂着那只母蚂蚁吃,母蚂蚁吸食了两口,顿然打起精神,将翅膀展开在地上转着圈急爬……
须臾间,地上开始拱出无数个蚁洞,有蚂蚁探着触角露出头来,向着母蚂蚁疾走过去,刹那间数以万计的蚂蚁也纷纷跟着爬了出来,围着蓝心儿画的圈排军布阵,试图阻挡蝎子大军。
“好家伙!估计方圆百里都找不到一只蚂蚁,敢情都被招到这了!”
白世宝看的眼花。
蚂蚁完全是变,态型的昆虫,一生要经过卵化、幼虫、蛹变才能成虫。蓝心儿招来的这些蚂蚁,带着翅膀的,顶着大颚钳牙的,赤手空拳的,黑头的,红头的,体长的,体短的,应有尽有,但凡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尽数爬了过来。用白世宝的话说:“敢情这只母蚂蚁不是个凡角儿……”
周围蝎子已经爬到蓝心儿身旁,蓝心儿闭门微坐,无数蚂蚁围成个圈,将蓝心儿和母蚂蚁护在其中,蝎子群探着尾针如同长枪直入,蚂蚁群奋力抵抗,死伤无数却仗着数量惊人,将蝎子群挡在圈外。
这时白世宝再瞧蓝心儿身上已经被蚂蚁包裹住,如同穿上了一件蚂蚁外衣……
“不成,我得想个办法帮她脱身!”
白世宝心想总是这么防御也不是办法,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些蝎子都被她师姐控制着,得想办法先降住她师姐才好!想罢,白世宝举起吓鬼鞭,却看见双手上已经变得暗绿色,暗道:“不成,自己中了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再者她师姐是个炼毒的高手,我这么冒然出击,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中了毒!”
白世宝连连叫苦,自己除了走阴没有半点道行……
“对了!我不是还会一个请神招鬼的术式吗?这里正好吊着那么多死尸,我莫不如来个‘请鬼附尸’,让尸去擒她师姐,这样不用我亲自动手,也不怕身体中毒了!”
白世宝想到这里,突然耳边传来毛小芳当时警告他的话:
“这位道友,那招鬼之术是大凶之法,未有道行可莫再尝试,阴鬼之物不易控制,若是犯了冲,恐怕会大折阳寿!”
……
白世宝摇了摇头,话声从耳旁消失,说道:“火急下来脱裤子撒水,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白世宝急忙从怀中掏出符咒来,就地画了个‘请鬼符’,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口中又将那个‘请鬼令’念了一遍,道:“天地自然,道法自真,我自天灵授请,乾罗劫鬼邪杀,五岳阴鬼赴命,三魂永久,破无丧倾者速速来助……”
眨眼间风雷大作,风劲儿强掠,穿行孤坟之间,压着杂草弯腰,将树上吊着的尸身吹晃摇动,西北方向隐约飘来几个人影,白世宝嚼了几片柳叶抹在眼睛上,倒是看的清楚了一些,却还是一股脑儿的绿。
“糟了,竟然招了个鬼差来……”
白世宝瞧见一个鬼差用铁链锁着三个阴鬼,扛着引魂幡飘飘荡荡的,转眼间就到白世宝面前。这三个鬼魂都没穿着寿衣,双手都被沉重的铁链拷着,跟在鬼差身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那位鬼差率先开口道:“这几位都是刚死之人,我正押送去阴曹报到,见有你施了‘请鬼令’便赶了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江湖救急,迫不得已才施了法,请鬼兄帮忙助战,事后定有答谢!”
白世宝拱了拱手。
“这个嘛?”鬼差回头瞧了瞧蓝心儿和灵瑶正在斗法,露有为难地说道:“这赴阴有时辰限制,要是晚了我可要受责罚的……”
白世宝一听,这话中有戏!便咬着鬼差的耳朵,悄悄说道:“我在阴曹开了个五千万两的户头,若是鬼差肯出手帮忙,这些银两尽数拿去,算是报酬!放心,只需借阴鬼附上尸身,控制住那位女子便成!”
原来这‘请鬼令’与张瞎子当初使用的‘借鬼上身’完全是两个路子。
后者是招来的,是在阴间记录名号的阴煞恶鬼,需要阴年阴月阴时的肉身来做媒介上身,也就是从阴曹官手中借鬼。这种法术是需要道行的,所以张瞎子说他最多只能招来五个!
而白世宝用的这个术式,招来的都是周围的孤魂野鬼,阴间没有记录在册,到处游魂,见有人出钱便跑过来出力,所以上次白世宝能够一下子招来那么多孤魂。
这鬼差也是寻思路上赚些外财,便拽着刚刚收来的阴魂前来助阵!
“你需给我画个字据,到了阴曹我好凭票取银……”
鬼差显然是同意了这门买卖。
白世宝掏出一张黄纸,咬破食指,在黄纸上押了个手印,交给鬼差后说道:“那边树上吊着的都是死尸,随便找几个附身帮我困住那个女的便成!”
鬼差收了银票揣入怀中,将锁在阴鬼身上的铁索打开,点着三个阴鬼脑袋说道:“你去那个,你俩奔那个尸体投了,办好事后快回,别让我难做。”
几个阴鬼不敢不从,飘着身子踏着阴风,奔树上的尸体去了……
此时灵瑶和蓝心儿师姐们正在全力斗蛊,谁也没注意到白世宝在招鬼,当然她们也看不见鬼魂。
这时只听蓝心儿大叫道:“师姐,你不回头瞧瞧吗?”
“哼!想骗我?”灵瑶笑了笑,没有回头。
此时,就在灵瑶身后,有一面巨大的蚁墙,足足由数万只蚂蚁筑成,密密麻麻的在上面爬来爬去,异常骇人。
蓝心儿笑道:“师姐尝尝我的这个千虫大葬之法!”
“千虫大葬?”
正在灵瑶迟疑间,那面蚁墙轰然坍塌,无数蚂蚁纷纷落下,如同沙堆一样,将灵瑶埋在里面……
第035章 鬼卒许福
神变七十二,人计三十六,鬼术唯三招:一曰迷惑,二曰遮缠,三曰恐吓;迷者,画皮变相,鬼化迷心;遮者,缠身不离,是非难辨;吓者,披头六血,幻化恐怖;遇鬼之人,清则不迷,正则不缠,刚则不吓,稳如泰山,鬼作惊恐,惧怕七分;但鬼亦有类,区分有别,如遇有红衣厉鬼、五煞当头,摄青之魂,速速离去,万万不可招惹;名曰:鬼术有三,变化多端。——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俗话说:有钱使在刀刃上。
白世宝这五千万两冥钱花的有些冤枉,那边三鬼还未附尸上身,这边蓝心儿就用蚂蚁堆给灵瑶来了个活埋。
这灵瑶美人一倒,那群蝎子像是失去了控制,瞬间迷失了方向,撅着尾巴上已经憋得暗红的毒针,没地方发泄,摸着身旁的蝎子就将毒针扎了过去,把毒液送出,才算是痛快。如此一来,这群蝎子像是疯魔一般,自相残杀起来,刹那间就乱了阵势。
“治服就好,别杀了她性命,我们还中着她的毒……”
白世宝见蓝心儿站起身来,将蚂蚁母蛊收在手上,众蚂蚁从她身上爬下来,在地上护着,将内战的蝎子圈到外面,空出一条道来让蓝心儿走。
蓝心儿慢慢走到蚁堆旁,用手指血喂了蚂蚁母蛊,和它通了心意,用手一挥,密密麻麻的蚂蚁便从灵瑶身上爬了下来,和围在蓝心儿身旁的蚂蚁汇聚一处。
蓝心儿看着师姐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笑道:“兵不厌诈,师姐你太大意了!”想了想,心说道:“现在杀了你岂不是可惜了?让她吃了我的虫蛊,日后为我鞍前马后,听我差遣,为奴为仆,不是更痛快?”随后用手在那只母蚂蚁的肚子上轻轻压了一下,从母蚂蚁肚中挤出来一粒透明的小虫卵,掰开灵瑶的嘴巴,塞了进去。
扑通!扑通扑通!
三声物体落地发出的闷响。
蓝心儿一惊,急忙回头望去,看见三棵树上的死尸掉在地上,挣扎着动了起来。
白世宝在远处喊道:“别吃疑,他们是我借的阴鬼附尸,本想帮你来着,看来是用不上了!”
“原来刚才他在招鬼!”
蓝心儿在师姐腰间掏出一包黄色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透着股青草味儿,心里琢磨着莫非这个就是解药?不过不能大意,万一不是解药反而又中了毒,低头想了想,对白世宝喊道:“找到一包黄粉,却不知道是不是解药,叫你的尸过来试毒……”
白世宝心道这法子妙,反正尸已死,用肉身试试也无妨,即使中了毒,鬼魂可以脱壳而出,却也不伤其阴魂。
当然,这三鬼魂的控制权在那位鬼差的手上。
白世宝向鬼差拱了拱手,说道:“劳烦您开口,让他们过去试个毒,寻个解药……”
鬼差点了点头,用引魂幡向蓝心儿方向一指,说道:“去!”
三个阴鬼附在尸体上,裹着树皮‘外衣’向蓝心儿走了过去。
白世宝一瞧,眉毛皱了起来,心道:“这些尸体都快烂成泥了,走起路来露着骨头甩着烂肉,哪里还能打架?这五千万两花的冤死了……”
眨眼间,三尸走到蓝心儿身旁,僵挺挺的站着。
蓝心儿用树枝挑起三只蝎子,在每个尸身上都放了一个,蝎子嗅了到肉味,用尖锐的毒针一扎,将尾上毒液一股脑的注入到尸身上,刹那间被蛰过的地方变得红肿,眨眼的功夫便成了黑色,蝎子挥动着两个啮齿去吃尸肉。
蓝心儿见三尸中蝎毒后,变得同自己手臂上的颜色一样,心中猜到自己和白世宝中的也是蝎子毒,便将黄色粉末撒在两个尸身上,留出一个备用。
解毒需要时间……
此时灵瑶已经昏死过去,构不成威胁。
白世宝见身旁的鬼差抄着一个引魂幡,用着引魂幡去控制阴鬼,威风十足。心想若是和这位鬼差讨个交情,日后遇急不但有个帮手,阴曹地府中也有个熟人照应!便拱手问道:“敢问鬼差尊姓大名,日后焚钱烧纸重谢!”
鬼差一听来了钱儿,眨着眼睛咧嘴笑道:“小差姓许,单名一个福字,乃为崔判手下掌生死勾押司的一名差卒!”
白世宝听他说的有名有姓,又将隶属职位报得周全,心想这鬼差可以实交,便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鬼差大哥归阴多久?”
对阴鬼说话,死字犯忌讳,所以白世宝绞尽脑汁,摸出来一个词:归阴。
“死了八年有整。”鬼差许福倒是毫不忌讳。
白世宝略有遗憾地点了点头,又追问道:“不知许大哥因为何故归了阴?”
鬼差没有忌讳,收了白世宝的钱财,便都如实说了。
“说出来气人,我原本在江南布政司都事,李立手下任个盛京游牧副尉,每日负责点兵操练,倒也安逸,谁知道后来闹了白莲,各地征兵围剿,李立借此机会让他外侄入了职,将我挤兑出来,怕我寻事滋事,找人烧了我家房屋,我气不过,酒劲上头,半夜拎着刀给他叔侄二人宰了,后来便入了司狱判个‘午门斩’……”
白世宝插话道:“敢情也是个武职脾气!”
“死后被鬼差押送至阴曹,我连连喊冤,罚恶司见我伸冤,便招来崔判商议,崔判见我略有勇武,将我发案至六部功曹的人曹官手中,只注了个:留阴差遣,四个大字,我便成了负责勾魂押送的一名鬼差……”
白世宝叹道:“祖上瓜尔佳氏功勋授封为‘亲军校’,到我这代却是落魄的丢了袭号。”
鬼差许福一愣,瞧了瞧白世宝问道:“你是旗人?”
“您瞧我这身扮相哪里还像个旗人!”白世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
白世宝又问道:“那崔判官对许大哥有知遇之恩,对你颇有仁义,许大哥为何不再向他讨个口,转世为人?”
“我勾魂押送整整八年,阳间之事看的淡了,即使还了阳,阳寿尽时还不是要归于阴曹,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白世宝心想人生也就这么一档子事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莫不如做一世鬼差痛快!自己曾经也和师父去过酆都鬼城,在那里为官,好过在那里受苦。
“我听说阴间与阳间无异,官职也是品阶有级,不知许大哥官级几品?”
白世宝寻摸着要和这位鬼差焚香结拜,走阴时也要有个照应,只是不知道他的权利有多大,遇到事情后,在阴曹间能否为自己搭上一句话。
鬼差笑了笑说道:“阴曹之中不论品级,只分功曹!”
“何为功曹?”白世宝追问道。
“鬼王属六案功曹,其下设有六部功曹官,分管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又有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和崔判官这四大阴判,再其下便是日夜游神、黑白无常等十大阴帅,最后是地狱判的七十六司鬼差官,大小鬼差各领其职,因功领赏,便称为功曹……”
“受领了……”白世宝听得迷糊,心想也甭管什么官职几品了,能有位在阴曹当差的兄弟,也不愧做回走阴人,日后有些困难也能相托,便拱手说道:“我见许大哥爽朗豁达,有意与你焚香祭天,拜为兄弟,不知许大哥意下如何?”
许福哪里想到,竟然会有人愿意同鬼结拜,心想自己结了这位兄弟,阴曹里缺了钱财也有人阳间烧纸焚钱,便笑道:“我阳间已无亲朋,能有个兄弟也好相互帮衬,最好不过了。”
白世宝大喜,掏出黄纸香烛就要拜祭,却被许福拦住,说道:“遇鬼结拜共同生死,你会折寿,莫不如免了这个麻烦,你我相互交换个信物,算是结拜了!”
白世宝一听这法子好,我阳寿就剩了一年,和他结拜再折了寿,岂不是做了一对鬼兄弟?
白世宝从兜里翻找了一遍,除了黄纸符咒卷轴旧书也没有其他东西,便在一张黄纸上写了姓名,递给许福,说道:“身无他物,这黄纸就算是信物吧!”
许福接过揣进怀中,从腰间摘下一个铜钱坠子,递给白世宝说道:“兄弟若是有事找我,对着铜钱孔吹三口气便可!”
白世宝接过这枚铜钱吊坠满心欢喜,端在手上爱不释手……
“啊!这药不对?”
蓝心儿在远处突然一声大叫。
白世宝扭头一瞧,见那被施了黄粉的尸身像是燃烧一样,正冒着浓浓的黑烟,身上血肉被那黄粉侵蚀的正在消化,两个阴魂在尸体内忍受不住,嘭地一声钻了出来,肉身随即瘫软在地上,顷刻间腐蚀殆尽,成了一滩肉泥浆!
鬼差许福怕伤了鬼魂不好交差,挥着引魂幡招了那两个鬼魂回到身旁,单剩下一个鬼魂附在尸上。
白世宝正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见蓝心儿身后突然闪过一个人。
这人披头散发,面色煞白,脖颈上银质项圈闪闪入眼,鼓着嘴巴向地上一吐,将嘴里一粒蚂蚁卵吐在地上,用手抓住上衣的衣角,竟然猛地一撕,将外衣扯了下来,露出赤,裸裸光滑的上身,身上贴满了黄纸符咒,嘴角一笑,说道:
“师妹这是在找解药么?”
第036章 黑巫降头
人寿之长,天命所定,六道浮屠,鬼道偷生;常有勾魂之鬼,见其家中有人远走,便敲门取鞋,曰:“家中可有鞋送?”家人不予理睬,阴鬼大喜;家人自不知其故,后闻亲人远方克死,如梦初醒,悔之晚矣;鞋者,足下之物,离走之意,其音同邪;阴鬼取鞋,实乃驱邪,反之,遇送鞋者,万不能收;名曰:鬼取鞋。——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灵瑶突然撕掉上衣,露出满身的黄纸符咒,这举动可让白世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几乎快将眼睛里残留的蛇毒逼了出来,白世宝的眼睛显得更绿了。
白世宝见过打架的。
常年在京城小东门附近摆赌摊,支色子,赌杠子的赌徒混子们,倒是经常打架斗狠,撸胳膊挽袖子,动起手来脱光了膀子,打的头破血流的事儿也是常见;红了眼掏出刀子的主儿,也是有的。
但是,要说这女人动起手来自己先脱了衣服的,白世宝还是头回见到。
“瞧这样子真是急了……”
蓝心儿也愣在那里,心想她刚才明明昏死过去,又被我喂了虫蛊,怎么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再瞧着师姐灵瑶身上挂满了奇异的符咒,根本不是苗疆蛊术的法门,不由得暗道奇怪。
灵瑶从身上揭下一张符纸,将符纸向蓝心儿面前展开,说道:“蓝师妹瞧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蓝心儿看符纸上勾勾歪歪画满了蝌蚪文,却是不懂其意。
只是这么无心一瞧,蓝心儿却突然感觉身子一抖,像是被那张符纸摄去了什么,顿时感觉头昏脑涨,晃动着身子站立不稳,再看那符纸上血红的蝌蚪文字竟然慢慢游动起来,最后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呈现出一行字来。
蓝心儿惊讶道:“我的生辰八字?怎么会……”
灵瑶在地上捡了个草根,用那符纸一包,将草根裹在里面,端在手心,用先前刺破手指的银针向符纸上轻轻一扎……
蓝心儿突然感觉肚子上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顿时跪在地上,捂住肚子痛的不行。
白世宝见蓝心儿跪倒在地上,心中惊慌,急忙抄着吓鬼鞭跑过来挡在灵瑶面前,将蓝心儿护在身后。
“好痛……”蓝心儿趴在地上痛的大汗直流。
白世宝瞧着蓝心儿的肚上没有半点血迹,好端端的不知又被她师姐施了什么法,眼看着灵瑶身上的符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灵瑶看舔着嘴唇笑道:“师妹听说过‘降头’吗?”
“降头?”蓝心儿问道。
“降头!”白世宝惊道。
难怪白世宝见那符纸眼熟,这不是徐司令家中行尸身上的符纸吗?再一听灵瑶说道‘降头’二字,让白世宝顿时一惊,当初张瞎子说道,东南疆域有一种巫术,叫做降头,当时那个行尸身体内便是被施了‘飞降’之术。
蓝心儿捂着肚子问道:“你怎么会下降头术?”
“降头术原本就是蛊术一派的秘术,我为何不会?这降头术就是运用特制的蛊虫或蛊药来做引子,再施法摄取别人的八字姓名,便能驾驭人的生死,比起喂蛊控人,这术显然更加厉害!”
“狐狸精!该不会又是臊迷了哪人的身心,偷学来的脏术……”蓝心儿唾口大骂。
“还嘴硬!”灵瑶脸色一怒,用银针在符纸上猛地一扎。这边顿时听到蓝心儿一声惨叫,像是胸口又被插了一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出来,头一栽,倒地昏死过去。
白世宝见蓝心儿倒地昏死,有些惶恐。心想自己护在蓝心儿身前也阻止不了灵瑶的术式,原来灵瑶手上那个符纸和蓝心儿‘通了气儿’,要破了此法必须将那符纸先破掉!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一面挥着吓鬼鞭向灵瑶急抽,一面向鬼差许福喊道:“许大哥,快叫鬼魂助我!”
许福在远处听见后,将引魂幡一挥,指着身旁两个鬼魂朝尸体上投去,操控三尸来助白世宝。
灵瑶身形未乱,步步稳退,将白世宝的鞭子尽数躲过,见白世宝又招来三尸过来助战,含着手指打了个响哨儿,瞬间便有无数条毒蛇摇着尾巴爬了过来。
“这不是先前那蛇堆里的毒蛇?原来这群毒蛇是她放在那里封路的……”
白世宝见蛇就怕了,扯着嗓子对鬼差许福喊道:“许大哥,快叫三尸去挡住毒蛇!”
许福听到后,操控着三尸去诱那群毒蛇。
为了炼这群毒蛇的烈性,灵瑶平日里给它们都禁了食,饿得它们相互残杀,大蛇吃小蛇,凶蛇吞劣蛇,能够存活下来的各个凶残,吐着信子闻到了腐肉味,便向三尸缠了上去。顷刻间,三尸身上爬满了毒蛇,缠裹住尸身寸步难行。
白世宝见三尸成功将毒蛇吸引过去,只道了句:“三位老兄受累!”这边单独剩下他和灵瑶二人对峙。
白世宝心想,当初张瞎子说这降头之术分为‘药降’和‘飞降’。药降之术,是自制药物来喂人吃;凡被施了药降之人,体内必有毒性,用银针刺血一探便知,可是蓝心儿并没有吃过她的东西,单单只被那张符纸画了生辰八字,难道这是‘飞降’的一种法术?
莫不成她师姐和‘剥尸取胎’的巫术人有关系?
灵瑶眨了眨眼睛向白世宝笑道:“蓝师妹什么时候寻了个做主的人?”
“天道有常,道派有别,但我却是看不惯你有违天道,用这巫术害人!”这是张瞎子当初说的话,白世宝加了自己的意思搬过来挪用。
灵瑶哼地一声冷笑,心想:“枪打出头鸟,你自己来寻死,怪不得我。”想罢,又从身上揭下一张符咒,在白世宝面前一展,笑道:“你瞧这符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话极具诱,惑力……
白世宝也是个好信的主儿,听她这么一说,眼睛忍不住往上瞥了一眼。
白世宝看上面扭扭歪歪的像是蝌蚪在爬,便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鬼画符?”灵瑶一瞧白世宝没有什么反应,端过符纸一看,符纸上的文字像是血液一样流动不停,不但没有呈现出字来,连原来符纸上的咒字都变了样。
“怎么会不显示他的生辰八字呢?”灵瑶心中惊疑。
原来这灵瑶拿的是一手‘巫术飞降’之法,名叫:‘摄魂降’。
‘摄魂降’的炼制方法极其残忍,取胎儿幼心之血,再沾上蛊虫的肉浆,做成肉血之墨,取坟上枯树新枝做笔,在符纸上写好咒术,施法时只需让人瞧上一眼,符咒便摄了心,记录上生辰八字,便可念咒加持,控人身体,令其听唤服从。
这胎儿幼心之血是人体阴阳精血,坟上枯树新枝,也是不易寻找,此乃孤阳不长,独阴不生,借死还生的阴阳之物,这两者都是汇聚阴阳生死的法物,再加上用蛊虫肉浆作为药引,便可实行操控之法。
可是灵瑶这‘摄魂降’之术,对白世宝却偏偏失了灵。
她哪里知道,当初张瞎子为了让阴鬼附白世宝的肉身,将他“生辰已改,八字皆变!”,所以这符咒显示不出来白世宝的生辰八字。
“拿我没辙了吧?”
白世宝见灵瑶瞧着符纸一脸惊讶的表情,心想师父无意中为我改了八字生辰,竟然在这里破了她的巫法,真是天命不亡我白世宝!
白世宝正想咬破中指,将身体纯阳之血抹在吓鬼鞭上,给这位灵瑶美人驯化一番,却听见鬼差许福在身后大声喊道:“兄弟!我这里要吃不消了……”
只见那三尸已经被群蛇紧紧缠住,压在蛇堆底下,肉身被毒蛇撕裂的面目全非,三个阴魂在三尸体内忍着百蛇吞噬,痛不欲生。
“这三个尸体烂了,快叫他们三个出来,另投尸身……”
“三魂力尽,已经不能在附身了!”许福叫道。
“许大哥挺住,待我速战速决,破了她的巫法!”
这吓鬼鞭子犀利,是张瞎子遗留下来的唯一法器,白世宝用的已经随心应手,咬破中指,在吓鬼鞭上一抹,凌空抽出个炸雷般的声响,手上蓄力一抖,吓鬼鞭向灵瑶横扫过去。
灵瑶满脑子都在疑惑符纸为何失效,忽听到一炸雷声响,再回神时鞭子已经到了面前,躲闪已经来不及,慌忙间双手下意思地向上一抬,要去抓那鞭稍,却是抓了个空。
啪!
鞭子抽在肉上的一声闷响。
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吓鬼鞭紧紧攥在手上……
白世宝脸色一惊,不知何时在灵瑶面前钻出一个人来,单手便将白世宝的吓鬼鞭抓在手上。
白世宝看这人年约半百,发白蓬松的头发,额头宽大,双眼深凹,阔鼻方嘴,穿着一件沾满污泥的破旧麻衫,挽着裤腿,脚下没穿鞋子,却是光着一双大脚,如同乞丐叫花儿、赤脚游医的模样。再看腰间挂着一个旧葫芦,至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世宝就不清楚了。
就在白世宝瞧着这人惊讶之时,感觉手上吓鞭子突然被一股力道急拽,鞭子瞬间脱了手,被那人宽大的手掌硬生生拽了过去。
“糟了,我的吓鬼鞭……”
第037章 遁甲奇门
夜路之人,常遇鬼随,行途言语,莫谈家事;鬼物耳聪,一一记下,择其近路,绕至家中,变化其人,同吃同寝,暗取阳寿,招祸入门;其人返回,见床睡人,同声同貌,恍惚之间,鬼物逃走,其人不知,家已生祸;名曰:鬼听。——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这位年岁半百的老人将吓鬼鞭抄在手里,不注地打量着,然后伸出手指摸了摸上面的血迹,塞到嘴里尝了尝,自言自语道:“鞭子倒是不错,只可惜沾了人血……”说罢,又瞧着白世宝摇了摇头,说道:“大男人用鞭子抽打女人,可是不好看!”
灵瑶在身后瞧这老人略有熟悉,想了想后,突然面露喜悦,大声叫道:“齐师伯!”
“齐师伯?糟了,他们认识!”
白世宝在一旁连连叫苦,原本自己还有些胜算,偏偏半路杀出个齐师伯!现在自己失了法器,对方又攀来个亲戚助阵,岂不是对家兵马来袭,我在这里‘单卒卧底’?
“呦?这不是麻祖的大徒……”老头回头一瞧,看见灵瑶光着上身,顿时脸色臊红起来,急忙用手捂住眼睛说道:“这麻祖怎么教的徒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老不死的,见了女的脸就红!”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白世宝听得一愣,四下里瞧了瞧,周围除了他二位身旁就再无他人了。此时蓝心儿在地上昏死过去,那鬼差许福和三个阴鬼却是不能算在内。
灵瑶听后向那老头拜了拜,说道:“原来廖师母也在这儿,拜请了。”
“别叫我师母,我可受不起……”
白世宝心想难道这周围还有鬼魂?是我没有看到?揉了揉眼睛,又转身子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心里暗叫奇怪,见灵瑶弯着身子正向老头问安,捉摸着难道是我眼睛被蛇毒侵蚀坏了,分不出男女?
那老头用手挠了挠腰,却有女人的声音,说道:“你快点从我头上下来,背你半天我脖子都酸了……”
老头笑嘻嘻地将身子往后一仰,上半身挪了个空子,平地里又钻出个人来。
老头还是原来的样貌,只是身材少了半截,身高仅剩三尺有余,像是个小孩。多出来这人竟是一位老妪,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脸颊上又涂了红腮,头上戴朵大红花,个字却比那老头高出半个头,穿着一件寿衣花袄,下半身裤子挽着,光着一对小脚儿。
白世宝看的惊奇,刚才没有注意道那双赤足,原来竟是这位老太太的脚,再瞧那老头穿的那件粗布麻衣,前襟多出一尺半来。这个人像是唱双簧似的,一人在外,一人在内,老头用长长的前襟将那老太的上身子挡住,外表如同一人,实则二人。
老妪端着一对小脚在原地绕着灵瑶瞧了一圈,不住地摇着头,抿嘴叹道:“麻祖这个老色,棍儿,议会时就老瞪着眼睛盯着我瞧,邪言不修身,没个正事儿,收的徒弟也是这么不正经儿……”
白世宝见灵瑶听后脸色略有难堪,却强作笑脸不敢与其翻脸,心想这二人来路非常,恐怕不是个凡角儿!
白世宝哪里知道,这二老便是号称‘九死惊开奇门遁,五行八卦推神门’的凶喜双老。那老头名叫齐连山,因面相和蔼,被人称为:‘喜汉’,这老妪名叫廖老太,因言语刁恶,被人称为:‘凶婆’。
这二人熟知‘天地人’三遁,通晓‘惊开休生伤杜景死’八门,掌握六仪之法,看懂九星奇局,炼有‘五龙遁法’,乃是天玄道派的一脉分支,名叫:奇门遁甲!
回头再说这齐连山,他见廖老太围着灵瑶看个没完,嚷道:“你快停下来,转的我头晕!”
廖老太哪里听他的话,依旧端着眼睛在灵瑶身上乱瞟,说道:“我倒要看看麻祖这老色,棍收的怎样的徒弟……”
“人家收什么徒弟管你何事?”
“我没徒弟,瞧瞧不行?”廖老太和齐连山斗起嘴来。
“谁让你不收徒?看着别人家的东西眼馋!”
“嘿!你个死老头子跟我抬杠是不?”
“你嘴巴太毒,这都骂跑八个徒弟了,谁还愿意跟你学!”
“呸!你‘好猫不留种’,教徒弟还暗自留了一手……”
“奇门遁术不同于其他法门,罡法精要,参天难懂,我们悟了半辈子才算个‘半通’!那些人耐不住性子,学一半就跑了,我有什么办法?怎么说是我暗留了一手?”
“……”
白世宝一瞧,这是怎么的?这二老你一言他一语的自己斗了起来,心想这两个怪人脾气不好,我还是离的远些为妙。正想着,突然听到鬼差许福喊道:“兄弟,阴魂支撑不住了,我得快些收回来,免得伤了三鬼!”
只见许福摇动引魂幡将三鬼的阴魂从尸身上抽回,留下三个尸身被那群毒蛇疯狂抢食,三个阴魂从众人身旁飘过时,带着一阵阴风……
“怎么突然刮了一阵风?”
“这风刮得有点邪门……”
那二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了斗嘴,俩人手指一掐算,恍然大悟,转身齐刷刷地望着白世宝!
廖老太撇着眼睛打量了白世宝一番,用手摸着下巴说道:“这小子胆子不小,竟然在这里招鬼。”
“只是个半吊子……”齐连山走过去将吓鬼鞭握在手上,给那廖老太瞧了瞧,继续说道:“这小子不知道狗血鸡血破煞,在这鞭子上抹了人血。”
白世宝这才知道,人血破鬼用的,吓鬼鞭要用狗血鸡血才行。
齐连山仰起头来问道:“你是哪个道派的弟子?”
白世宝心想万万不能在这俩怪人面前露了底儿,惹出是非不好收场,索性顺势编下去,说道:“大字加一横,在下是‘天’派弟子。”
二老相对望了望,一脸迷茫,转头又问道:“为何在这里斗法?”
白世宝将来由去脉如实说了,又指了指身后的蓝心儿说道:“她现在身上中着她师姐的降头,若是不快点破除,恐怕命不久矣。”说罢,白世宝回头正要去看蓝心儿,却却感觉衣服被人拉住,扭头一瞧,衣角上不知何时被一根银丝拉着,另一端被那老头齐连山握在手心。
“嘿嘿,不劳你动身,我去看看!”
齐连山说罢,向廖老太使了个颜色,廖老太身形一遁,眨眼间便到了蓝心儿的身旁,扶起蓝心儿瞧了瞧,见蓝心儿面色发青,唇舌发紫,身体微凉神智已是不清,看样子已经昏死了好一阵。
廖老太向齐连山摇了摇头,说道:“死老头子,这姑娘怕是不行了……”
“乌鸦嘴别乱说!”
齐连山手上一抖,将系在白世宝衣角上的银丝收了,向蓝心儿走了过去。
白世宝心想有这二老在身旁,恐怕灵瑶不敢动手,便将灵瑶撇在一旁,也跟着齐连山跑了过来,暗暗叫道:蓝心儿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要不这些日子我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齐连山翻开蓝心儿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掐着手指一算,惊说道:“怎么?这姑娘命断过一回?”
白世宝一愣,心想这老头竟然能掐指算命,看得透人的寿命。
齐连山向廖老太问道:“这姑娘是麻祖的小徒弟,救还是不救?”
“死老头子,你在试我?”廖老太瞪了齐连山一眼,又继续说道:“虽然我和那老色,棍意见不合,但是这事关人命的事,我能不管吗?”
白世宝听后大喜,心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这蓝心儿真是命不该绝,处处都能遇到好人相助!
白世宝发现手臂上的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心想这毒扩散的如此迅速,说道:“我们身上还中着她师姐的毒!”白世宝说完一回头,却不见了灵瑶的身影,顿时又是惊道:“糟了,她师姐跑了……”
白世宝记得那张摄了蓝心儿心魂的符纸被他用吓鬼鞭抽在地上,急忙跑过去捡来递给齐连山看,齐连山看后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说道:“这不是南陲边魁的黑巫降头吗?”
“边魁?”白世宝听着名字觉得怪怪的。
廖老太太问道:“麻祖的徒弟怎么会巫术?”
齐连山摇了摇头。
廖老太太看了看蓝心儿又问道:“死老头子,我们将这姑娘带回武西镇如何?”
“你带走她,如何向麻祖交代?”齐连山略有为难。
“管他那个老色,棍干嘛?他任由自己徒弟相互残杀,怎么有资格做师父?”廖老太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我们将她带回武西镇,等下毛小芳下次主持议事时,我们再给她带回来,你看如何?”
齐连山笑了笑说道:“你个死老太婆,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肯定是瞧这姑娘顺眼,想横刀夺爱,抢了麻祖的徒弟来解恨,这样不但有了自己的徒弟,还能气气的他吐血,真是一箭双雕!”
廖老太咧着牙笑了笑,转身对白世宝说道:“等一会给祖宗上上香,多亏他们保佑你。”
白世宝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刚要问道为何?却感觉胸口一闷,为字卡在喉咙里,干瞪着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038章 欲心之迷
人死命丧,呼吸止终,遗体气绝,称之气殃;更有尸含二气,呈紫绿之兆,紫者:属煞气之列,尸颈处卡有紫气,死因迷团,与鬼魅妖灵有关;绿者:属氹气之列,乃为弥留之气,又称寒气;寒气者:内外之分,其尸喉处若含内气,则子嗣太平;反之,其尸属外气,霉运不断,外气染传,吸入之人,气绝身亡;其故名曰:阴催命。——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武西镇,巴蜀川西一座古镇。
相传东汉诸葛武侯在此制造木牛流马,通传奇门遁甲之术,当地村民皆为奇门后裔,拜武侯为尊,将镇名更改为:武西;在镇中建有武侯祠,时节杀猪宰羊祭祀,常年香火不断。
武西镇处于川西岷江支流与凉山彝域的交汇之地,上通往川蜀山麓,下则通往苗疆谷地,往来商人路经此地,便要在小镇歇息一番,卯足精神再顺势南下。商人所到之处,便会兴起各种买卖,这座古镇也逐渐变得人龙混杂,无论是行商小贩,还是光脚泥腿子,各行各业都来插上一脚,到这里捡金。
镇中有一处茶馆,专为过往行人商贩品茶休息,起了个好名叫做:清风茶楼。正所谓:清风拂茶万里飘香,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当头,在这酷热的天到清风茶楼喝上一杯茶水发发汗,再舒坦不过了。
茶馆小伙计一面端着茶壶楼上楼下的添茶倒水,一面还要到茶馆门口招呼着客人,忙的满头大汗,眼端端的瞧见这么一位,长的一副贼眉鼠眼,眼皮上生了个带毛的痦子,短衫撘在肩上,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排骨头’,身子往茶馆门上一靠,眼睛在每位进店人的身上乱扫……
小伙计上前问道:“这位是要进来喝茶吗?”
这人用手捋了捋眼皮上的痦子毛,向小伙子全身打量了一遍,说道:“你是新来的?看不见你马爷爷在这里晒太阳吗?”
小伙子急道:“你怎么骂人?”
“骂你怎么着?惹恼了我,信不信马爷一把火烧了这茶楼?”
掌柜的听见茶馆外有人争吵,跑过来一瞧,拉着小伙计就骂道:“怎么这么不开眼?马爷你都不认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马爷赔不是!”随即又笑着脸,对那人拱手说道:“马爷!这小伙计是我乡下的侄子,初来乍到,不知马爷在这武西镇的威名,多有得罪……”
“跑堂儿的眼睛学着尖点,不识人怎么成?”
掌柜的连连点头,拱手说道:“是是是!马爷教训的是,一会叫给马爷泡壶伺候着,您楼上歇着?”
“马爷大度,这次就算了,下次留神着点!”那人瞪了一眼小伙计,转身向楼上走去。
掌柜的脸色一沉,对小伙计说道:“干咱们这行可不能得罪人,这人叫马三,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敲诈勒财,挖坟掘墓,赌博玩女人,无恶不作,活脱脱一个恶霸,以后千万要留神,这号人不要招惹……”
小伙子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且不说小伙子去沏茶认错,单说这马三迈着方步上了楼,走到一茶桌旁抽出椅子坐下,对桌上另一人说道:“大哥,你猜刚才我看见了什么?”
茶桌上另有一人,肥头大耳,长得一脸大花麻子,穿着麻衫短裤,正坐在茶桌上喝茶,镇上人都认识他叫李五,因为体态肥胖,又生了一副麻皮脸,都叫他‘麻皮滚刀肉!’
“看见了什么?”李五端起茶壶往杯里倒茶,没有抬头。
马三向周围瞧了瞧,悄声说道:“我刚才看见那一对‘老不死的’用马车拉回来一男一女,男的倒是没看清,女的穿了身苗衣,露出脸来,我这么一瞧,嘿!长得真是水灵灵的美!”
李五抬头问道:“你说的可是齐连山和那廖老太?”
“正是!”
李五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却是没喝,自言自语道:“这一对怪人又搞什么名堂?”
马三说道:“大哥这不是重点!”
“那是?”
“重点是那女的啊!”马三也倒了一杯茶,仰脖一啁,色,眯眯说道:“大哥,这镇上的娘们咱们都吃腻了,这又来个苗疆新货,大哥就不想尝尝鲜儿?”
李五看了看马三笑道:“你小子有几根花花肠子我最清楚,八成是你裤裆里痒痒了吧?”
“这等好事当然是先为大哥考虑,我倒是不急!”马三这话算是恭敬,好事可着大哥先来尝鲜,自己甘愿‘垫底刷锅’。
几杯茶下肚,浑身大汗直冒,李五将麻衣一脱,露出肥肥的大肚皮,借着风劲儿一吹,浑身说不出的痛快,瞧着马三一脸怪笑,便追问道:“怎么?你有办法?”
“晚上悄悄去他们家,用迷,药迷了他们两个老东西!”
李五摇了摇头,说道:“不成!这两个老东西懂得奇门遁甲的道术,弄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不我们去找秦二爷,告他们个来路不正,拐卖人口的罪过……”
“找秦二爷?你身上有钱给他吗?”
“这……”马三顿了顿,用手捋了捋痦子上的毛,眼睛一转,说道:“大哥知道镇西坟头上又新添了一户吗?”
李五一愣,问道:“谁家的?”
“镇中张大户家的儿媳!”
“张大户的儿子不是傻子吗?什么时候说了媳妇?”李五追问道。
“可不是,张大户为了给自己延后,仗着有两个臭钱,托人给儿子说了个漂亮的老婆,结果却是为了‘扒灰’,儿子不成事便自己来,半夜里推开了儿媳的房门,却不想那女媳忠烈,扯了三尺红布在房梁上那么一吊就死了,听说死时舌头伸出来一尺长,眼睛都没闭上……”
李五听着后脊背凉风直冒,说道:“红布吊房梁,这女的要变厉鬼啊!”
马三瞧李五有些忌讳便笑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以前挖坟盗宝的买卖我们也没少做,怎么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
“这档子事不能不信邪,不知倒是不打紧,这一听谁还敢去?”
“俗话说:马无野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天上不会掉下来半块‘袁大头’,干上这一票,够咱哥俩快快活活好一阵子哩!怎样大哥?敢不敢?”
“敢不敢?整个武西镇还有我李五不敢做的事?”李五架不住马三激他,用手一拍桌子说道:“正好前些日子我赌输光了,手上空空的,照着太阳也晒不出半点油水,我干!”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这票干成了,我们给秦二爷上个供,抓了那一对老不死的,到时好让大哥尝尝苗疆的‘鲜嫩竹’!”
“成!晚上带着家伙,我们镇西乱坟岗见!”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马三和李五离开茶馆,各自回去准备,这二人真是:没钱催的去挖坟,仗着恶胆惹鬼魂!
讲到这里,深夜还未至,马三和李五暂且不提。
再说白世宝当日身中灵瑶的蝎毒,染得半身通黑,毒性上了心口,心脏骤停,白世宝便昏到在齐连山和廖老太身旁。
这奇门遁甲的两位怪人,将白世宝和蓝心儿的身子,用马车从苗疆一直拉到武西镇,走到一间破旧的宅院前,齐连山向门一招手,叫道:“奇门奇门!”宅院的大门竟自己打开了。
二老将蓝心儿和白世宝的身子抬到屋里的一张大床上,端着眼睛瞧来瞧去。
齐连山说道:“这俩人先救哪个?”
“当然是先救最重的那个了!”廖老太太用手扒着白世宝的眼皮,说道:“这个瞳孔还未散,还能再拖拖!”再瞧蓝心儿的眼睛上翻,唇齿咬合得紧,脸色煞白,便说道:“这个倒是不能再等了,先救她……”
齐连上将白世宝递给他的那张‘收魂降’握在手心,说道:“这姑娘中了降头,魂被摄入这张符纸中,现在已合符纸何为一体,若是将符纸破坏,这姑娘便少了一魂,可就麻烦了……”
原来破解之法并不是白世宝想象的那样,好在白世宝当时没有将符纸撕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廖老太太瞧着齐连山面色凝重,低头沉思,不时又摇了摇头只叹,心中猜到他已经想到办法,只是犹豫不决像是有所忌讳,便追问道:“依你看要怎么办?”
“人遁!”
这两个字被齐连山咬得很重。
“你要用‘人遁’?这‘天地人’三遁可是禁忌之法,师父提醒过不到危难之时,万万不能用的。”廖老太心有顾虑,看来这法术非比寻常。
“没办法,为了救你这位‘爱徒’!”
“……”廖老太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的想法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齐连山向一面墙走了过去,用手在墙上一抹,墙体如同一道暗门玄关,顿然打开,只见是一处深凹的暗墙,里面灯火香烛供奉着一尊画像。
齐连山焚香上拜,跪在地上说道:“奇门弟子齐连山拜奉仙尊为上,今日有难奏请,此事关乎人命,欲取‘人遁之书’相助,望祖师开恩,授予遁甲之法,以救他人……”
稍等了片刻,只见焚香火烛俱灭,那幅祖师画像忽地一闪,向左侧移动,在画像后方露出三本书来!
这三本书一红、一黑、一黄,齐连山叩拜一番,站起身来将那本黄,书抄在手上,这书册装订齐整,书面上写有十四个墨字:
金函奇门化三遁,甲秘笈全人遁书!
第039章 遁甲之书
阴曹税官,有五通神,负责点对阴钞冥币,立于上方山顶,五显灵顺庙;五通之神,阴曹放钞,可化阳间财运,世间之人,渴望财运亨通,家道兴旺,便择元宝供品,烧纸拜祭,借阴钱债,阳间取用;若得所愿,借得阴财,需月初之时,烧香化纸,还本付息;若人病故,则子女代还,直至清偿为止;此法名曰:借阴债。——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廖老太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点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又拜了一拜,转身对齐连山说道:“死老头子,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为了我一时收徒的性子,就动用‘人遁之书’耗你三年的道行……”
齐连山没有答话,心里明白,自己同廖老太相伴至今,也算是相依为命,虽说她言语刁恶,内心却是大善,二人年岁已高,一直没有像样的徒弟来继承道统,如今用这三年的道行或许能够换来一个徒弟,也算值得。
齐连山端着‘人遁书’走到屋外,看了看天色,掐指盘算,脸色一惊,对廖老太说道:“夜晚乌云遮月,需要借用‘风遁’来吹散乌云!”
廖老太走过来站在齐连山身旁,低声说道:“好,到时我借‘风遁’来助你!”
原来这奇门遁甲之术玄妙精深。
奇门者三吉五凶。三吉者:开休生也;五凶者:死伤惊杜景也,称为:吉者终吉,凶者终凶,凶中有吉,吉中有凶;各分所主之,可谓深妙难悟。
遁甲者三遁禁忌,六遁鬼神。三遁者:乃天地人三遁;六遁者:乃风云龙虎并鬼神;此九遁之法,人莫能窥,惟用天地人三遁之时,人间万物无不宜也!
相传当年黄石公传授张子房这《奇门遁甲》之术,助了汉室赢得天下,后来诸葛武侯将遁甲分为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隐)遁,这九遁之法,运用之时,相辅相成,遁中嵌有奇门五凶之术,遁法之威,可想而知。
这齐连山和廖老太修了一辈子,才悟透了‘风云龙虎神’这五遁,却也是厉害非常,其他道派都称这道法叫做“五龙遁法”,不容小觑。
要问这《遁甲之法》和白世宝怀中的那本《无字天书》谁更厉害,恐怕无法分出高下,一个是记录奇门遁术,兵家布阵,掌乾坤八卦之脉;一个是记录通鬼之法,行走阴阳,震阴鬼慑妖之魔;非是一类,却是不可相提并论。
齐连山将‘人遁之书’翻开,看着上面写的各类奇法,面色凝重。
廖老太见他愁眉紧锁,便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摆七星灯收魂借命!”
“啊!这法恐怕是……”廖老太心里清楚此法极凶,是向天借命之法,若是不成,施术人阳寿立减,若成则寿命延长,当年诸葛武侯就是布了这七星灯阵,犯了天煞,命丧于此。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不妨一试!”
“可是,死老头子……”廖老太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问道:“真的再没其他办法了吗?”
“奇门遁甲,除了‘死门祭’便是‘人遁之中’这个‘七星阵’最保妥了,到时我们开‘三生门’,你来坐阵助我!”
廖老太点了点头,明白齐连山心意已决,便未在多言。
“趁着天色未黑,我们快在院中将阵布好……”
二人将蓝心儿抬出屋外,搭了个法台,将蓝心儿平放在上面,然后齐连山又在地上摆放了七跟蜡烛,成北斗七星之势,此法乃为‘人遁’中的大凶之术,称为:‘七星借命’。
齐连山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人’字,上端连到蓝心儿,齐连山和廖老太分坐在下两端,此乃奇门之术,名叫:‘三生门’,三人分别代表:开、休、生三门。三人各站其位,示意三人心魂相互捆绑,一生皆生,一死皆死,一亡皆亡。
一切准备妥当后,二人回屋只等天黑。
廖老太又扒开白世宝的眼皮瞧了瞧,见白世宝瞳孔有些扩散,惊道:“死老头子你快瞧瞧这小伙子……”
齐连山走过来看了看白世宝的瞳孔,又翻开白世宝的上衣,此时白世宝整个上身已经被蝎毒染成一片暗黑,在胸口之处像是生了淤血,已经变得有些暗红,齐连山说道:“蝎毒入了心,估计现在已经在全身散布开了!”
廖老太说道:“这小伙子和那姑娘是一起的,姑娘昏倒时这小伙子可是一直在护着她,也算有情有义,我们既然救了一个,为何不能再多救一个?到时咱俩分别收他们为徒,一人一个,不多也不少……”
齐连山低头想一想,嘴角上扬,偷偷笑了下,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叹着气说道:“真是拿你一点辙也没有!”
廖老太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救不救随你!我怕你到时候没徒弟,瞪着眼睛吃我的醋。”
齐连山一愣,心想这死老太太,自己挑了个好姑娘留着当徒弟,怕我吃醋,丢给我这么一个愣头小子,真是没话说,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说道:“当我徒弟可没那么简单,我开他身上的‘开休’两门,机缘造化,能否活下来就靠他自己了……”
廖老太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蓝心儿说道:“反正我要外面那个,这个随你!”
齐连山脱了白世宝的上衣,将胸膛露了出来,用红笔在他身上勾勾点点的画满了一身符咒,然后手指掐诀,口中念咒,用笔尖在白世宝的喉咙、胸口重重地点了两下,顷刻间身上的符咒闪着异光,白世宝浑身开始燥热,身体像是上了笼屉,被蒸的冒出气来。
齐连山又取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在白世宝的胸口和指尖,不多时银针慢慢变黑,一股股黑血顺着银针往外流出来,待毒血流尽时,白世宝身体变得红紫,齐连山抽出两根银针,用红笔在针眼处一抹,封了针孔,凝了血。
齐连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毒是解了,不过能否熬得住这‘双门齐开’的痛苦,就看他的造化了!”
廖老太在一旁看着齐连山这么卖力,偷偷笑道:“这老不死的口是心非……”
这遁法要等到月黑时才能施展,到时不知这二人能否将白世宝和蓝心儿救活,话到这里暂且不提,俗话说:花开两朵,我们单表一支,再说那李五和马三要去掘坟盗财。
武西镇西头有一面山坡,不是从何时开始立了第一座坟头,渐渐知道的人多了,都传这里是风水宝地,便将先祖亲人的坟墓葬到这里,这里也就成了一片坟岗。
因为这里是葬尸之地,生人都犯着忌讳,过往行人也都绕着道走。
再加上李五和马三在镇中到处散播谣言,说什么镇西乱坟岗闹了鬼,说什么棺材无故立起来了,说的有板有眼,大家信以为真,各自惶恐,白日里都不敢来这里,更不要说是晚上了,这样李五和马三便有了挖坟盗宝的机会……
一块崭新的墓碑前,被人放了两根蜡烛,中间用红绳拴着。红烛微火忽闪忽明,微弱的火光照出两个人脸来,正是马三和李五二人。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哥俩手头没钱,找你借点钱花,打扰你睡觉请勿见怪……”马三点了三炷香插在墓碑前,又朝墓碑磕头拜了拜。
李五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夜空,不见有半点月光,端着半截红蜡烛,摆在面前,露出一张麻皮大脸,把铁锹往坟头上一插,对马三叫道:“快三更天了,还不快点动手!”
“多有得罪,勿怪勿怪!”马三又朝墓碑拜了拜,起身抄着铁锹跑到李五身旁说道:“还是拜拜的好,鬼这东西可……”
话说一半,被李五拦住,说道:“唉!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快干活!”
马三听后便不再多言,挥着铁锹,跟着李五开始掘坟挖土。
二人肩膀抡得圆了,累的满头大汗,足足挖了好一阵,只听见‘呯’地一声,铁锹砍在硬物上,迸射出火花来。
马三怪叫道:“怎么越来越硬了?莫不是挖到了石头?”
“呸!别胡说!哪里有棺材上压石头的?”
李五丢了铁锹,用手在土上一扫,露出来棺椁的一角,脸色大喜,说道:“见到货了,快挖!”
二人又挖了足足半天,将整个棺盖都挖了出来,马三瞧着这口厚棺敦实,四角都被大铁钉封死,趴在棺材上用手拍了拍,叫道:“好家伙,纯货实料的厚口大棺材,张大户真是舍得花钱厚葬,里面东西绝对少不了!”
“还愣着干嘛?快点过来起棺!”
李五和马三将铁锹伸进棺材缝里,用力一压,棺材盖‘咯吱’一声被撬起来半寸,李五甩给马三一根粗麻绳,两人将麻绳塞进棺材缝隙里,勒住棺钉,往上用力拉动。
咯吱……
咯吱……
棺材盖被这二人慢慢地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