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解围城各施伎俩(叁)
史进坐到陈达的床榻边上,轻轻地拍拍陈达的后背,道:“兄弟,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陈达听着史进的安慰,一种莫名的伤痛触动了陈达心底的神经,冲出重围时一幕又一幕浮现在他的心间。
----陈达在禁军的追击下,冲过一处山口的时候,突然从山口后面的密林里闪出一波官兵來,在绿叶荫薏之下,伴随着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许许多多的箭羽像是飞蝗一样朝着陈达的兵马shè了过來。那时候的陈达一听箭羽的呼啸就心知不好,赶紧催马便带兄弟们想冲过,却不想那箭羽的势头來的太猛,许多兄弟都中箭落下马,而在道路前面又横着一棵合抱粗细的树干,枝枝络络地挡住了陈达等人的路。就在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直指着陈达叫道:“抓住那厮,重重有赏!”于是,所有的箭羽都朝着陈达的方向shè了过來。陈达本觉的命已休矣,却不想,自己的部下却急中生智,离陈达近的人,都冒着箭羽向陈达的周围合拢过,即便一批又一批倒在血泊中,也要扑上用身子为陈达挡箭。而那些随在后面的兄弟索xìng拔出刀來冲进了树林里,冒着被shè成刺猬的惨烈,朝着埋伏在那里的官兵一顿猛杀。而还有些兄弟也是借着机会,冒死一点一点挪开了挡路的树杆。而就是这样,用三百兄弟的xìng命,陈达才被护着逃脱了死神的掌。
----在陈达最后快到來化镇的时候,遇上一队在來化镇防守的官兵的捕杀,那时候的陈达下已经不到五百人马了,这其中还有受了伤残的兄弟。陈达一路且战且退,可是寡不敌众,最终被人家包了“饺子”,就是这五百人马,浴血奋战,豁出姓命一同随着陈达厮杀开來,等到突出重围之时,人马折了一半,陈达更是身上多处受伤。
……
还有很多,那些为了保护陈达,而倒在官兵的刀刃之下的兄弟们,他们最后的面容,让此刻的陈达远远不能忘怀。
史进等人安顿好陈达,让他好好安下心來养伤,也顺便旁敲侧击地知道了蒲城现在的情况以后,史进等人便听了黎百草的建议离开了陈达的屋子,这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
史进众人刚刚回到聚义厅上來,便有探报飞马而來,呈报道:“鲁智深、杨志两位头领攻破了为困渭南的禁军,歼灭敌军三千人,俘虏敌军两千多人,其余千余人等四下逃亡,不知所踪,缴获马匹军械不计其数。两位头领已经进入渭南,与刘唐、董袭两位头领合兵一处,现在城中兵jīng粮足,士气大振。”
“好!”史进顿时站起身來,道:“好一场漂亮仗!痛快!”
“大哥,现在可让他们就地驻防,整顿兵马,等待一举发兵北上,收复失地!”朱武对史进道。
史进依此下了将令。
众人在大厅上等了不久,终于等到了來自郑县的报信。
当史进听闻依旧是喜报之后,心里的又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冲和狄雁按着吴用的计策果然将禁军吸引了出來,死在陷阱里的不计其数,更是惨不忍睹,而之后冲过了空营寨之后,气急败坏的禁军一路追杀下,却不想被林冲带着大队人马半路杀出,将那些禁军杀得措不及。而更惨的就在那些禁军终于放弃了进攻的念头,知难而退的时候,却怎地也退不了了。狄雁将营寨点燃起來,烧伤烧死者不计其数。最后斩杀禁军将领一员,俘虏禁军千数。最后与郑县中的谷燕兵一同,大破禁军的连营,缴获粮草万旦,招降兵马八百。林冲与谷燕兵一同驻守郑县,狄雁带兵回敖水镇设防。
史进听的心里一片关心,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史进却又有些举棋不定。
眼下众将英勇无敌,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应该一鼓作气,继续挥兵北上,将华州的其余城池都一举夺下。
可是,虽然有林冲、鲁智深、杨志等人前來入伙相帮,但,攻下的城池,终究需要分出大量的人马守。而以眼下的情况來,却远远不是贸然挥兵北上的时候。
吴用和朱武也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提出了暂时休兵,巩固地盘的想法。眼下,郑县、渭南、赤水镇、敖水镇、关西镇,以及包括华州县在内都需要整治内务,储备后需,招兵买马,修缮城池,安抚百姓,百业具兴,此等种种,不在话下。
而朝廷那边,因为纠集的各州兵马,在短短一月之内,便风云突变。沒有打下城池反而吃了败仗的商州兵马督监因为督战不利而被革职查办,陕州、同州、禁军因为过大于功,也各自受了责罚,唯有耀州兵马因为误打误撞得了蒲城而受了些封赏。
朝廷见史进方面聚兵不进,便连番催促各州兵马进军。却不想,吴用亲自前往渭南,朱武也坐阵郑县,两个前线城池都被巩固的无懈可击,但凡朝廷催促发兵而來,都无不被击得溃败而。
朝廷不明白史进究竟为什么按兵不动,而在史进心里,却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厉兵秣马、养jīng蓄锐之后的大爆发。
而在与官兵你攻我守地过了半月有余的时候,史进这边的兵马扩大了不少,而经过这些时rì的休整和训练,整体也有了不少的提升。而朝廷也添拨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奔赴阵线前來。
一场风云剧变的厮杀眼着就要拉开序幕。可是,即便留守少华山的杨chūn也带兵前來,缺少将领的难題依旧困扰着史进。
大战一开,必定要一路攻下,将北面所有华州的城池都一举攻下,可是,到时候,为了防守华州全线,眼下这些可观的兵力就会因为分散而削弱,而更要紧的是那时候,缺少独当一面的强将的缺陷就会暴露无疑,而由此遗留下來的隐患却终究是夜长梦多。
就在吴用等人踌躇的时候,这一天,有一伙人投奔來了华yīn县,为首的汉子带着一个妇人,自称是史进的兄弟。守城值班的小头领赶紧报进史进府邸里。
史进听了,虽然不知何人,但有朋自远方來何不悦乎,当下史进便差人请了他们到聚义厅上,而他自己驰马赶來相迎。
这不见不知道,此番一见,心里顿生欢喜,这來人正是菜园子张青夫妇两人,以及他们下的三四十个伙计。
史进赶紧摆了一桌酒菜为众人接风,同时又安差人收拾出一套宅院來安歇他们众人。
席间史进与众人推杯换盏,问起分别以后的事情來,张青便将如何暗中护着武松到了刺配之地,如何上下打理,使人给武松方便。
可是史进再进一步问起武松的现状时,菜园子张青却是连连叹息:“武松兄弟眼下吃了大官司,已经逃离了那牢城,后來也有相遇,武松兄弟却怕连累我等,旅途不肯与我同行,若是旅途无碍,想必不过几rì,也会來此间相聚。”
史进听的心里又不禁悬了起來,等了不到七八rì的模样,果然,武松到了华yīn县里來。史进武松两兄弟此番相见,别是一番心酸别是一番欣喜。史进着武松这一副行者的模样,在接风酒席间问起经过來,才不禁唏嘘连连。
原來,那rì史进和武松在二龙山下分之后,武松便和两个差役便投大路來。走了一夜,当rì武松便來到牢城营前,见门口立着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平安寨”。平安寨的公人见有刺配來此的配军,当下便押了武松要往牢里下。而远远跟在后面的张青这时候也进到牢城里面來,花钱买通了牢头,将武松特别安排到单身房里了,而与武松同行的公人自下文书,讨了收管,此处不。
武松自到单身房里,旁边早有十数个囚徒见有新來的便围过來武松,道:“好汉, 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拿了出來在头上,少刻差拨到來,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沒人情送与他时,可就惨了。我瞧你不是一般犯罪的人,能在这里住上单间,想必是有些照应。我们只怕你初來乍到不省得,通你得知。”
武松听了,将包裹随意丢在草床上,一面道:“感谢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略有些银两,都是俺的好兄弟给的。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也不送半点与他;若是硬问我要时,更是一文
也沒得给他!”
众囚徒道:“好汉!休这话!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是小心便好。”
就在这囚徒话犹未了,只见一个道:“差拨官人來了!”众人闻声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都自散了。
只留了武松一个端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个人走将进來喝问道:“哪个是新到囚徒?”
武松抬眼瞧了一眼道:“小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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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武松威震平安镇(壹)
差拨见武松那模样既不尊也不敬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是,这武松被下在单间房里,多多少少都是有门路的人,武松又这般横,差拨心里生出许些不快。
差拨瞪起一双眼來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有什么规矩,难道还须要我來开口?”
武松听他这般了,连眼都懒得再抬起來,只道:“有什么规矩?怎地不曾听!”
那差役一听,顿时心里不快,骂道:“只听你是景阳冈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我还道你晓得规矩,却也是这等不识时务!----你今番來了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
武松道:“你到來发话,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文也沒!我jīng拳头有一双相送!碎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你怎地奈何我!有本事你倒是把我再发回阳谷县!”
那差拨听得大怒,本想上前厮打,可是听武松赤空拳打死了老虎,而眼下一瞧也是肌肉突兀,一副猛男的模样,差拨虽怒,却又怯了不敢上动,气的一甩衣袖便走了。
那差拨刚走,这时候,又有众囚徒走拢來道:“好汉!你和他逞强,少间必然苦也!他如今了,和管营相公了你的坏话,必然害你xìng命!”
武松听得嘴角微微一钩,笑道:“不怕!
随他怎么奈何我!文來文对!武來武对!”
“我那兄弟威武是威武,可就是脾气太倔,在江湖上横來直惯了,在您的地盘上,少不了要给您添麻烦,若是冲撞了您哪位下,还望管营海涵!”张青着,便起身将一定金子放在了管营的面前。
管营接过金子來,这态度就更好了,当下连声道:“好,好,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在我这里,我保他比外头还自在,呵呵呵!”
“那就烦劳管营了。”张青笑着道。
“管营大人!”一个差拨这时候立在门口,本來有话要的样子,可是猛然见有外人在,便顿时将还沒有出來的话都含在了嘴巴里。
张青是做了好几年的买卖,一这情况就知道主人家有事要做了。反正为武松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便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张青便很识眼sè地告辞离开了点视厅。张青本想着买些酒肉往牢里瞧瞧武松,可是,一想到武松的固执,就顿时打消了。张青心里细细一想,若是此时与武松相见了,武松必然能揣测到是他花了银子四下打点的结果,武松本來不愿这般,若是又固执起來,岂不是糟糕。张青想到这里,便就此离了牢城,在平安寨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來。
囚犯们正在那里还七嘴八舌地沒有完,只见三四个差役來单身房里叫唤新到囚人武松。
武松听了,头也不抬便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曾走了,大呼小喝的做什么!”
“把这厮给我拖出來!”一个差役喝道。
其余差役便一拥而入紧紧扯了武松的臂膀,要将武松押出來,却不想武松冷笑一声,身子一沉便顿在草床上,任由那些差役怎地拖拽都纹丝不动。方才那发号施令的差役见了,当下便一挽袖子便也扑了上來,武松见了,当下心里暗暗冷笑,见他拽的死了,便嚯地一声站了起來,一招神龙摆尾,将众人都闪了一个狗吃屎。
武松见几个嚣张的差役被自己耍的狼狈不堪,当下便乐出声來,拍拍,道:“要往哪里,老爷自己会走,你们乖乖带路!”罢也不乖他们,抬脚便走。
这一切让那些囚犯到目瞪口呆,他们來牢里多时了,何时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当下一个个都为武松捏了把汗。
那些尝到了苦头,谁也不敢再小觑武松,赶紧爬将起來,便把武松带到点视厅前。
那管营相公正在厅上坐了,五六个军汉带武松在当面。
管营喝令军汉们除了武松的行枷,道:“你可知道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拖的,把他给我背将起來!”
武松见两边军汉上前來,便喝道:“都不要你众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拖!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是打虎的好汉!先前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疼,便不是阳谷县
为事的好男子!”
两边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他如何熬!”
“要打便打毒些,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武松大声道。
两下众人听得都笑起來,在这里当差这些年,还不曾见过这般德行的人。
那军汉拿起棍來,吆呼一声,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个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白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那人便管营相公耳朵边略了几句话。
管营受了张青好处,本來就已经有了吩咐,要轻轻打了便算了,而当下听了,便又改了主意,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來?”
武松听了,眉头一皱,嗓子洪亮地道:“我于路不曾害病!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
管营见武松不上道,便道: “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
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
了。”
武松一听,心里知道他们是要怎样了,当下反而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的人都笑。
管营也不曾见过这般犟的人,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左右不要听他,且带禁在单身房里。”三四个军人当下领令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
众囚徒本想着武松定然被打的皮开肉绽,死活來,却不想竟是这般安然无恙,谈笑风生。于是,便都围來问道:“你是不是有甚好相识,或者有厉害的书信与管营?”
武松道:“并不曾有。”
众囚徒听了,当下细细一想便想通了,道:“若沒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來结果你。”
武松道:“还是怎地來结果我?”
众囚徒道:“他到晚时,取两碗干黄仓米饭來与你吃了,趁你饱时带你土牢里,用索子捆翻,着藁荐卷了你,塞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xìng命,这个唤做 ‘盆吊’。”
武松道: “除了这个把戏,他们还会怎地害我?”
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抓來捆了,却用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搬过來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 ‘土布袋’。”
武松又问道:“还有甚么法度害我?”
众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余的也不打紧。”
众人犹未了,只见一个捆汉托着一个盒子进了牢來,问道: “哪个是新配來的武都头?”
武松一,心道真的來了,于是也不心慌,当下高声答道:“我便是!有甚麽话?”
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
武松打开來时,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
武松寻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來对付我?……我且先吃了,却再理会!”
武松把那镟酒來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收拾家火回了。武松坐在房里寻思,自己冷笑道:“他怎地來对付我!”
天sè晚來,只见头先那个军汉又顶一个盒子入來。
武松问道:“你又來怎地?”
那人道:“叫送晚饭在这里。”着便摆下几般菜蔬,又是一大镟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
武松见了,暗暗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來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又回了。
不多时,那个军汉又和一个汉子两个來,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來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
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來下
……我也不怕他!且先舒舒服服洗一洗!他们能拿我怎地!”那两个汉子安排倾下热水,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巾,让武松拭了干了身子,穿了新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倒了,提了浴桶。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取來挂起,铺了藤簟,放个凉枕,一切安置妥当,便也回了。
武松把门关上,这单间牢房都不曾上锁,武松着,想道:“莫非是要爷逃时再下?大爷何曾有走路的狼狈,且在这里坐了,你们怎地害我!”
武松坐在床上等了半晌爷不见再有军汉前來 ,当下自在里面思想道:“这个是甚么意思……随他便了!且如何!”于是武松索xìng放倒头便自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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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武松威震平安镇(贰)
一夜就这般平静地度过,当晨曦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武松房里时,武松才缓缓睁开眼眸來,刚刚开得房门,只见夜來那个人提着桶洗脸水进來,请武松洗了脸,又取漱口水请武松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來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巾帻。收拾妥当了,便又有一个人提个盒子进來,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和一大碗饭。
武松着,心里想道:“由你耍什么把戏!我且吃了!”
武松吃罢饭又有人上來,献了一盏茶,刚刚吃完茶后,只见送饭的那个人來请道:“这里住着好不舒坦,请都头那壁房里安歇,搬茶搬饭却也方便。”
武松道:“这番來了!我且跟他如何……”
一个差役进來便收拾行李被卧,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出了牢狱,來到前面一个处,推开房门來,里面干干净净的床帐,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
武松來到房里了一圈周身环境,不禁想道:“我还以为要送我入土牢里,却如何來到这般处?比单身房好生齐整舒坦的多 !”
武松当下便坐在房里,直到rì中,那个人又提一个食盒子入來,里提着一坛子酒。拿到房中,打开时,排下四种菜肴,一只熟鸡,又有许多蒸卷儿。那
人便把熟鸡來撕了,将坛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
武松心里忖道:“这究竟是何等用意……”
到晚又是许多饭菜,用过了饭菜,又请武松洗浴了乘凉、歇息。
武松自思道: “众囚徒也是这般,我也是这般想,却怎地这般伺候我,全且再他们的意图如何……”
就这般过到第三rì,依旧又是如此送饭送酒。
武松那rì早饭吃罢,行出寨里來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那里干活,担水的,劈柴的,做杂工的,只是一个个都在**的rì头里晒着。
正是六月炎天,哪里躲这热。
武松着奇怪,这等天气何不寻个凉快处,却要在这rì头下干活,于是背叉着,上來问道:“你们如何在这rì头里做工,避开了暑气,再做这等杂活也不迟。”
众囚徒听得武松这般一便都笑起來,回道:“好汉,你自不知,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便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有别的那些沒人情的,捆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大铁链锁着,那也要过哩!”
武松听罢,也不言语,只是,反而想想自己,那岂不是舒服的怪哉?
武松一路想其中的原因,一面信步而走,不知不觉來到天王堂前后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有个关眼,是缚竿脚的,好块大石。
武松就石上坐了一会,便回房里來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个人又搬酒和肉來。
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数rì,每rì好酒好食搬來请武松吃,并不见差役有半点害他的意思。武松心里正委决不下,当rì晌午,那人又搬了丰盛的酒食來。武松忍耐不住,见那人一如往常一样要将食盒揭开,于是一把上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怎地只顾拿酒食來请我?”
那人答道:“小人前rì已禀都头了,小人是管营相公家里体己人。”
武松道:“我且问你,每rì送的酒食究竟是谁教你拿來请我?吃了却又该怎地?”
那人道:“先前是管营相公吩咐來送,后來是管营相公家里的小管营教送更好的酒菜与都头吃。”
武松道:“我是个囚徒,犯罪的人,又不曾有半点好处到管营相公处,他如何送东西与我吃?”
那人笑笑道:“这就不是小人能够省得的了。小管营分付道,教小人且送半年三个月却再话。”
武松听了,心里揣测起來道:“且送半年三个月却再话?如何却又作怪!终不成将息把我养胖了,却再來结果我?----这个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破?这酒食不明,我如何吃得安稳?”想到这里,武松连忙道:“你先告诉我,你那小管营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曾和我相会?你若与我听,我便吃他的酒食。”
那个人道:“便是前rì都头初來时厅上立的那个白帕包头、络着右那人便是小管营。”
武松道:“莫不是穿青纱上盖立在管营相公身边的那个人?”
那人道:“正是。”
武松道: “我待要吃杀威棒时,敢是他,救了我,是么?”
那人道:“正是。”
武松道: “却又跷蹊!我自是清河县人氏,他自是孟州人,自來素不相识,如何这般关照我?其中必然有个缘故。我且问你,那小管营姓甚名谁?”
那人道:“姓施,名恩。使得好拳棒。人都叫他做金眼彪施恩。”
武松听了道:“想他必也是个好男子。你且请他出來,和我相见了,这酒食便可吃你的;你若不请他出來和我厮见时,我半点儿也不吃!”
那人道:“小管营分付小人道:‘休要知
备细。’教小人侍奉个半年三个月,那时方才可以知相见。”
武松道:“休要胡!你只管请小管营出來和我相会了便是。”
那人害怕小管营责骂,正落了个左右为难,哪里肯。武松焦躁起來,那人眼这势头不对劲,只得里面与小管营知备细。
不需多时,只见施恩从里面跑将出來着武松便拜。
武松慌忙答礼,道: “小人是个治下的囚徒,自來前未曾拜识尊颜,前rì又蒙救了一顿大棒,近來又蒙每rì好酒好食相待,甚是愧不敢不当。又沒半点儿差遣。正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
施恩谦卑地答道:“小弟久闻兄长大名,如雷灌耳;只恨云程阻隔,不能够相见。今rì幸得兄长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只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相
见。”
武松问道:“却才听得伴当所,且教武松过半年三个月却有话,正是小管营与小人什么话?”
施恩道:“村仆不省得事,脱口便对兄长知了这事,只是眼下却如何造次得!”
武松道:“管营恁地时却是秀才耍!倒教武松瘪破肚皮闷了,怎地过得?你且正是要我怎地?”
施恩道:“既是村仆出了,小弟只得告诉:因为兄长是个大丈夫,真男子,有件事yù要相央,除是兄长便行得。只是兄长远路到此,气力有亏,未经完足,且请歇息个半年三五个月,待
兄长气力完足,那时小弟再与兄长知备细。”
武松听了,呵呵大笑道:“小管营,你且听我与你,我年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醉里打翻了一只彪悍的大虫,也只不过是三拳两脚便被我一个活活打死了,何况今rì!有什么事办,你只管來,我一路來此沒受半点委屈,舒服的紧呢,正有两膀子力气在这里。”
施恩听了武松所言,心里大喜,只是却也不敢贸然而行,只得道:“而今且未可。且等兄长再将养几时,待贵体完完备备,那时方敢告诉。”
武松听了心里颇有不爽,这般婆婆妈妈,于是便道:“只是道我沒气力了?既是如此了,我昨rì见天王堂前那块石墩约有多少斤重?”
施恩想了一下道:“只怕好歹也有三五百斤重。”
武松道:“我且和你,武松我不知拔得动也不?”
施恩道: “请吃罢酒了同。”
武松道:“且了回來吃未迟。”于是两个就此离席來到天王堂前,众囚徒见武松和小管营同來,都躬身唱喏。
武松把石墩略摇一摇,大笑着开了玩笑道: “小人真个娇惰了,哪里拔得动!”
施恩不知武松得是玩笑话,只是道:“三五百斤石头,如何轻视得他!”
武松笑道:“小管营也信真个拿不起?你众人且躲开,武松拿一拿。”
武松着便把上半截衣裳脱下來拴在腰里,把那个石墩往怀里一抱,轻轻地抱将起來,双把石墩只一撇,扑地打下地里一尺來深。众囚徒见了,尽皆骇然。
武松再把右地里一提,提将起來,望空只一掷,掷起离地一丈來高;武松双只一接,接來轻轻地放在原旧安处,回过身來,着施恩并众囚徒,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施恩近前抱住武松便拜道:“兄长非凡人也!真天神!”
众囚徒一齐都拜道:“真神人也。”
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堂上请坐 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用知有甚事使令我。”
施恩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來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告诉。”
武松道:“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相!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干!若是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那施恩叉不离方寸,才出这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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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武松醉打蒋门神(壹)
施恩向前道:“兄长请坐。待小弟备细告诉衷曲之事。”
武松一施恩这般话,当下便摆摆,道:“小管营不要文文诌诌,都是江湖上的人,快意一些,只拣紧要的话直來好了。”
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跟师父学得些枪棒功夫在身,这孟州一境小弟也混的风生水起,江湖上给小弟起了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凡山东、河北客商都來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带着营里那**十个弃命的囚徒,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之人,到那里來时,先要來参见小弟,然後许他趁食。那许多处每朝每rì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倒也过得快活。只是,这等好事自然惹得他人眼红,近來被这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潞州來,带一个人到此。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來长身材,也好身,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
神。那厮不特长大,原來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因此
來夺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
前rì兄长來时,兀自包着头,兜着,直到如今,疮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來,和营中先自折理。
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兄长是个大丈夫,怎地也得兄长与小弟出得
这口怨气,就是死了也瞑目。”
“原來却是这般,这厮好生嚣张,未逢对?今个咱就会会他,他打你两月起不得身,我就这两拳头,打得他后半生下不得地!”武松这般着便要起身。
施恩听了,生怕武松轻狂也给折了,当下拉住武松道:“兄长稍安勿躁,只恐兄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教
养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之前,村仆脱口先言了,小弟当
以实告,现在当真不得。”
武松听罢,呵呵大笑,便问道:“那蒋门神有几颗头,几条臂膊?”
施恩道:“也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如何有多!”
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头六臂,有哪吒的本事,我便怕他!原來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既然沒哪吒的模样,却如何怕他?”
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艺疏,便敌他不过。”
武松道:“我却不是大话,凭着我胸中得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了,如今却在这里做什么?有酒时,拿了路上吃。我如
今便和你。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打死了,我自偿命!”
施恩道:“兄长少坐。待家尊出來相见了,当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rì先使人那里探听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时,后rì便;若是那厮不在家时,却
再理会。空一遭 ‘打草惊蛇’,反倒让他有时间來做了脚,这般一來就不太好了。”
武松一听他前怕狼后怕虎的婆妈,当下就焦躁道: “小管营!你可知着他打了?原來不是男子汉做事!便!等什么今rì明rì!要便走,还怕他准备!”
施恩正在那里劝不住武松的时候,只见屏风背后慢慢走出老管营來,一伸,叫道:“义士,老汉听你话多时了。今rì幸得相见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rì一般。且请到后堂少叙片时。”
武松见了管营,当下不好执拗,便乖乖跟了到里面。
老管营道:“义士,且请坐。”
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对相公坐地。”
老管营道:“义士休如此,愚男万幸,得遇足下,何故谦让?”
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
武松一这哪里合礼数,当下便道:“小管营如何却站在这里?”着便要起身。
施恩赶紧上请武松安坐,恭敬地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尊便。”
武松道:“你这般……小人却不自在。”
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仆从搬出酒淆果品盘馔之类。老管营亲自与武松把盏,道:“义士如此英雄,谁不钦敬。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侠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处!非义士英雄,不能报仇雪恨。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兄长,以表恭敬之心。”
武松答道:“小人有何才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当下饮过酒,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武松连忙答礼,结为兄弟。
当rì武松欢喜饮酒。吃得大醉了,便叫人扶房中安歇,不在话下。
次rì,施恩父子商议道:“都头昨夜痛醉,必然中酒,今rì如何敢叫他,且推道使人探听來,其人不在家里,延挨一rì,却再理会。”
施恩听了父亲这般了,微微一蹙眉道:“起初都头不是有个兄弟在咱们这里么,怎地几rì也不见他再來,我瞧那人的势头也是有本事在身的人,何不请都头让他一同约來,岂不是更稳妥些。”
管营摇摇头,道:“那人是有些來头,出阔绰的紧,不过他也特意吩咐过,莫要在都头面前提起此事,想必他们之间有什么隐晦,我等外人不知,就莫要节外生枝。何况,那人留了几rì,见都头在牢里过得舒坦,便离开平安寨了。我们还是依旧那蒋门神不在便好了。”
施恩听了当下点头会意。
当rì施恩來见武松,道:“今rì且未可,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rì饭后却请兄长。”
武松道:“明rì时不打紧,今rì又多气我一rì!”
早饭罢,吃了茶,施恩与武松营前闲走了一遭;回來到客房里,些枪法,较量些拳棒。晌午,邀武松到家里,只具着数杯酒相待,下饭按酒,不记其数。
武松正要吃酒,见施恩把按酒添來相劝,心中也不在意;吃了晌午饭,起
身别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见那两个仆人又來服侍武松洗浴。
武松想起那事來,张口便问道: “你家小管营今rì如何只取肉食出來请我,却不多拿些酒出來与我吃?些是什么情况?”
仆人答道:“不敢瞒都头,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议论,今rì本是要央都头,怕都头夜來酒多,恐今rì中酒,怕误了正事,因此不敢将酒出來。明rì正要央都头干正事。”
武松道:“恁地时,道我醉了,误了你大事?”
仆人道:“正是这般计较。”
武松听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行走江湖以來,向來都是他不把人放在眼里,何时有过让别人这般小。不就是个蒋门神,何须我这般仔细对付,明rì我如何出这口气,这孟州令后也须知道我打虎武松的名号!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早起來洗溯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领土sè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
施恩早來请家里吃早饭。
武松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后槽有马,备來骑。”
武松道:“我又不脚小,骑那马作甚?只要依我一件事,一切都好。”
施恩道:“哥哥但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
武松道:“那就好,我和你出得城,只要我‘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得不甚明白,窃窃地道:“兄长,如何‘无三不过望’?小弟不省其意。”
武松笑道:“我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这个唤做 ‘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了,脸上顿时一副苦瓜相來,想道:“这快活林离东门有十四五里田地,算來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
施恩想道这里,便道:“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
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沒本事?我却是沒酒沒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便有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满满都不知从何而來!若不是酒醉壮了胆大,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现在打蒋门神,我须烂醉了才好下,又有力,又有势,定然给你赚足面子!”
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这般缘由。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來不敢搬酒出來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后愈有本事时, 我现在便先教两个仆人自抬了家里好酒,果品肴馔,前路等候,却和哥哥慢慢地饮将。”
武松道:“这才中我意,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沒酒时,如何使得段出來!还你今朝打倒那厮,教众人大笑一场!”
施恩当下便打点了,教两个仆人先挑食箩酒担,拿了些铜钱了。老管营又暗暗地选拣了一二十条壮健大汉慢慢的随后來接应,都分付下了,施恩才心怀忐忑地随同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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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武松醉打蒋门神(贰)
且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平安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了三五百步远,只见官道傍边,早望见一座酒肆,一条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来筛。
武松道:“不要拿这些小盏儿来糊弄人吃,只顾拿大碗筛来。只斟三碗。”仆人听了当下便排下大碗,提酒便斟。
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二话不便起身来往外走。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向前面了。
武松笑道:“方才肚里暖一暖!我们往前面再吃三碗!”着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来。
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
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武松抬眼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两人来到林木丛中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小心翼翼地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么?”
武松笑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便了。”
施恩没得办法,两个只得进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进来,又吃了三碗,挥一抹嘴角的酒渍,离席便走。
如此这般,武松、施恩两个一同往前走着,但遇酒店便进吃上三大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酒肆,施恩武松时,落脚坚定,步法稳重,模样不十分醉。
武松依旧笑着问施恩道:“此间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
施恩道:“没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
武松顺着施恩指得方向望了一眼,心里约摸着有了底数,便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莫要露面,我自寻他麻烦,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只需在暗处瞧着好戏便是了。”
施恩听了觉得这般也妥当,便道:“这般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
武松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酒,‘三碗不过望’规矩不能坏。”
施恩当下应了,便叫仆人仍旧送武松往前面,施恩自它出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sè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方才喝得酒劲这时候被风一吹顿时涌了上来,热的让他不由地把布衫摊开来,露出强壮得胸肌来,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模样,前颠后仰,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来到林子前。
仆人武松这模样心里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连路都走不好,还能打蒋门神!?这纯粹就是笑,快离得远了,一会儿免得这厮挨打还连累了大家。于是,这仆人用一指前面道:“你,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得酒店。”
武松醉眼一瞧,道:“既然到了,你自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再来。”
那些仆人早就想撤了,当下听了,赶紧收拾了杯盘就走。
武松当下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了一,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
武松这般想着,正想下,将那厮就地一把按住打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冒失,倘若弄错了,打草惊蛇倒还是小事,若是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吃江湖上的耻笑。
于是,武松便还是寻思着找到那家酒肉铺子再,若是蒋门神,他自会送上门来,当下又行不到三五十步,见一个丁字路口那边有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一个酒挑子,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rì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cāo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诸般宫调的顶老。
武松了,瞅着醉眼,迳奔入酒店里来,便柜身相对一付座头上坐了,把双按着桌子上,不转眼地盯着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心觉这人的这对眸子实在火辣,当下浑身好不自在,回转头了别处。
武松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武松猛敲着桌子,叫道:“卖酒
的主人家在哪里?”
一个当头酒保来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
那酒保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
倾放桶里,烫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来闻一闻,大皱眉头,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
酒保见他醉了,来到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来,倒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酒保拿,又烫一碗过来。
武松提起来咂一咂嘴,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似的,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sè的好酒来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来。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麽?”
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麽!”
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哪里放屁!”
武松听得真切,喝问道:“你什么?”
酒保道:“我们自话,客人,你休管,吃你的酒。”
武松道:“小二,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这才吃得香。”
酒保喝道:“胡!这是主人家的娘子!哪里由得你这般无理!”
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倒是那蒋门神的福气!”
那妇人听得大怒,便骂道:“挨千刀!该死的贼!不睁大你的狗眼这是哪里,也敢来轻薄你老娘!”着便推开柜身子,正待奔将出来。
武松早把土sè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双一紧将那妇人搂的紧紧得,那妇人哪里挣扎得脱,被武松一
接住腰胯,一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
里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那妇人正正直直就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有几个当撑的酒保,脚活络些的,都抢将出来,奔着武松这边过来,提拳便打。武松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来,两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便也戳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后面的两个人被打倒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被打得屁滚尿流,吓得逃走了一个。
武松在眼里,心道:“那厮必然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大路上打倒他好,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那个火家迳奔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吃了一惊,
踢翻了交椅,丢蝇拂子,便站了起来。武松却正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
蒋门神虽然高大,却近来因为酒sè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
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提起两个拳头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按了,便蹲下。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
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
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来过的打蒋门神扑,先把拳头虚影一影
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
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xìng命,只要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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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壹)
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xìng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
蒋门神被压在地上,灰眉土脸地告饶道:“好汉但,我蒋忠事事都依,莫这一件,就是几百件,几千件我们都依你。”
武松道:“第一件,要你现在就滚出快活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若是慢上一个时辰,我便打落你一颗牙齿,若是拖上一天,隔rì我便來索你的命!”
蒋门神听得心里发颤,慌忙应道:“依得!依得!”
武松道:“第二件,我如今饶了你起來,你便央请快活林为头为脑的英雄豪杰都來与施恩陪话。”
蒋门神道: “小人也依得!”
武松道:“第三件,你从今rì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快活林,连夜回乡,不许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回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结果了你的老命!你得见么!?”
蒋门神听了,被武松早就吓得七魂丢了三魄,为了保住xìng命,只得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武松听得蒋门神都一一应了,于是,就地下提起蒋门神來时,早已脸青嘴肿,脖子歪在半边,额角头流出鲜血來。
武松指着蒋门神,笑着道:“休言你这厮鸟蠢汉!景阳冈上那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 我兀自打死了!量你这个撮鸟算个屁!快交割还他!但迟了些个,再吃一顿拳脚,惹得老子毛了,便一发结果了你这厮!”
蒋门神此时听了,方才知道这人便是武松,只得喏喏连声告饶。
正之间,只见施恩也快步到了,带领着三二十个悍勇军健,都來相帮;却见武松赢了蒋门神,不胜之喜,团团拥定武松。武松指着蒋门神,道:“本主已自在这里了,你一面便搬,一面快请人來陪话!”
蒋门神答道:“好汉,且请店里坐地。”
武松带一行人都到店里时,满地都是酒浆,入脚不得。那两个鸟男女正在缸里扶墙摸壁挣扎,那妇人方才从缸里爬得出來,头脸都吃磕破了,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着酒浆,那几个火家酒保走得不见影了。
武松与众人入到店里坐下,喝道:“你等快收拾起身!”
武松几番催促,蒋门神哪里敢慢上半分,一面安排车子,收拾行李,先送那妇人了,一面差几个沒有挂彩的酒保,镇上请十数个为头的豪杰,都來店里替蒋门神向施恩陪话。尽把好酒开了,有的是按酒,都摆列在前面,请众人坐地。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坐定。各人面前放只大碗,叫人把酒只顾筛來。
酒至数碗,武松开话道:“众位高邻都在这里:我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配在这里,便听得人道:‘快活林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我和他并无干涉。我从來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rì我本待把蒋家这厮一顿拳脚打死,就除了一害,我你众高邻面上,权寄下这厮一条xìng命。我今晚便要他投外府。若不离了此间,我再撞见时,景阳冈上大虫便是模样!”
众人听了,才知道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都起身替蒋门神陪话,道:“好汉息怒。教他便搬了,奉还本主。”
那蒋门神吃他一吓,那里敢再做声。
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肆。蒋门神羞惭满面,相谢了众人,自唤了一
辆车儿,就装了行李,起身了,不在话下。
且武松邀众高邻直吃得尽醉方休。至晚,众人散了,武松一觉直睡到次rì辰牌方醒。
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快活林酒店,自骑了马直來酒店里相谢武松,连rì在店内饮酒作贺。快活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哪一个不來拜见武松。自此,重整店面,开张酒肆。老管营自回平安寨理事。
施恩使人打听蒋门神带了老小不知向,这里只顾自做买卖,且不理他,就留武松在店里居住。自此,施恩的买**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睹坊兑坊加利倍送闲钱來与施恩。施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施恩自从重霸得孟州道快活林,不在话下。
荏苒光yīn,不知不觉之间时间便悄悄流逝。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暑,快及新秋。
武松在这里快活了几rì,便觉得厌倦起來,心里盘算着想往华州投奔史进,只是,却不知道怎地开口与老管营,武松一时想不出个妥当的办法來便只得先这般胡乱地过着。在酒店里常常留意江湖上往來的消息,华州如何如何,最是武松所在意的。听得史进已经带了一批人马已经回到华州,不到三天就夺回了多个城池,当下暗自欢心,只是,身处这里,虽然也能与人同乐,可是却不能出已经的真欢喜來。武松再一次动了华州的心思,心里估摸着怎么告别施恩父子。
当rì施恩在和武松在店里闲坐话,论些拳棒枪法,正想及一些雄伟大事,然后便提及想告辞往它处的念头。却沒想到,话头还沒到,就见店门前,來了两三个军汉,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來店里寻问主人,道:“哪个是打虎的武都头?”
施恩闻声一,认得这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
施恩便向前问道:“你们寻武都头则甚?”
那军汉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子,特地差我们牵着马來邀请他。相公有钧贴在此。”罢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來。
施恩接过來了,寻思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官,属他调遣。今天,武松又是配來的囚徒,亦属他管下,只得教他,只是,却不知这一趟了,究竟是为何,非但不是与那蒋门神有关?可是,不却正好给了人家话柄。”
想到这里,施恩便对武松道:“兄长,这几位差役是张都监相公处差來取你。他既着人牵马來,哥哥心下如何?”
武松是个刚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他有甚话。”
随即换了衣裳巾帻,带了个小伴当,上了马,一同众人投孟州城里來。到得
张都监宅前,下了马,跟着那军汉直到厅前参见张都监。
那张蒙方在厅上,见了武松來,大喜道:“教进前來相见。”
武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立在侧边。
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在正好缺这般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已的人么?”
武松听了当即想道,我一人了华州却也不过是一己之力,眼下华州正缺人,若是,我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的,不但可以为史兄弟打探些朝廷的密信,还不得可以策反些军汉为我所用。
武松想到这里便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
鞭随镫,服侍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來。张都监亲自赐了酒,叫武松吃得大醉,就前厅廊下收拾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次rì,又差人施
恩处取了行李來,只在张都监家宿歇。早晚都监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後堂与
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
衣。武松见了,也自欢喜,心里寻思道:“难得这个都监相公一力要抬举我!
自从到这里住了,寸步不离,又沒工夫快活林与施恩话。……虽是他频
频使人來相我,多管是不能够入宅里來?……”武松自从在张都监宅里,
相公见爱,但是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武松对都监相公了,无有不依。
外人俱送些金银、财帛、段匹……等件。武松买个柳藤箱子,把这送的东西
都锁在里面,不在话下。
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八月中秋。张都监向後堂深处鸳鸯楼下安排筵宴,
庆赏中秋,叫唤武松到里面饮酒,武松见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
转身出來。张都监唤住武松,问道:“你那里?”武松答道:“恩相在上:
夫人宅眷在此饮宴,小人理合回避。”张都监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个义
士,特地请将你來一处饮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却要回避?”便教坐了。武
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与恩相坐地。”张都监道:“义士,你如何见
外?此间又无外人,便坐不妨。”武松三回五次谦让告辞。张都监那里肯放,
定要武松一处坐地。武松只得唱个无礼喏,远远地斜着身坐下。张都监着丫
环养娘相劝,一杯两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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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贰)
武松陪张督监饮过六七杯,酒还未到酣时,张都监叫抬上果桌饮酒,又上了诸多菜肴。两人又了些闲话,张督监随口问了些枪法。张都监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便唤左右叫道:“取大银赏锺斟酒与义士吃。”
伺候的小厮们换了大杯上來,张督监连珠箭似的劝了武松几锺。
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贪图这杯中之物,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张都监在眼里,心里暗暗窃笑,见时机成熟,当下便叫唤一个心爱的养娘,叫做玉兰,出來唱曲。
张都监指着玉兰道:“这里别无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头在此。你可唱个中秋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玉兰执着象板,向前分别道了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一只东坡学士的“中秋水调歌”。唱道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yù乘风归,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高卷珠帘,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玉兰唱罢,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个万福,立在一边。
张都监又别有用心地道:“玉兰,你可把一巡酒。”这玉兰应了,便拿了一副劝盘,丫环斟酒,先递了相公,次劝了夫人,第三个便劝武松饮酒。
张都监见了,忙叫斟满着,再请武松來吃。
武松见了,哪里敢抬头,起身远远地接过酒來,施礼唱了相公夫人两个大喏,拿起酒來一饮而尽,当下便还了盏子。
张都监见武松酒后竟然沒有半点胡來,便不得不主动搭线,指着玉兰对武松道:“此女颇有些聪明,不但善知音律,亦且极能书能画。如你不嫌低微,数rì之间,择了良时,我便配來与你做个妻室。”
武松听了全身一震,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
张都监见武松这般谦让,便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与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负约。”当时一连又饮了十数杯酒。
约莫酒涌上來,恐怕失了礼节,更是怕自己酒后言多,不小心出什么要紧的话來。于是,武松当下便起身拜谢了相公夫人,出到前厅廊下房门前,开了门,却觉得酒食在腹,不便入睡,于是,便在房里脱了衣裳,了巾帻,拿起条哨棒來,跳入庭心里,就在这月明之下,使了几回棒法,打了几个轮头,仰面天时,已经约莫三更时分。
武松进到房里,却待脱衣睡,只听得後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來。武松听得道:“都监相公如此待我,他后堂内里有贼,我如何不救护?立了功勋,也好晋升官阶。”武松当下打定了主意要献勤,当下便提了一条哨棒,快步抢入后堂里來。
迎面遇上了一个妙人,武松慌忙立足,定睛时,正是那个唱曲的玉兰,她慌慌张张走出來指这一边叫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了!”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寻,跑了一周遭却不见半个人影,就在武松觉得此事蹊跷,本想翻身奔出來的时候,却不提防在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跤绊翻,当下又跳出七八个壮硕的军汉,大叫一声“捉贼”,就在当地把武松用一条麻索绑了。
武松挣扎着急忙叫喊道:“是我!是我!武松!”
那些众军汉哪里容他分,三五个人死死压在武松的身上,哪里让他动弹的半分,其余几个乘乱用麻索将武松的脚捆了,像是粽子一样地捆了个结实。用一根粗扁担穿过了武松的脚,两头由人挑了,一路担到了大堂里來。
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來!”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
张都监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抬举你一力chéng rén,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
武松受了冤枉,又被这些军汉捆成这般羞辱,当下心里早已大火,便大声嘶吼道:“相公,非干我事!我來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
张都监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厮休要耍赖!且把他押他房里,搜有无赃物!”
众军汉把武松押着,径直到了他房里面,打开他那柳藤箱子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
武松见了,也自目瞪口呆,只叫得屈。
众军汉把箱子抬出厅前,张都监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赃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來,如何赖得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來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禽心兽肝!既然赃证明白,沒话了!”
武松听了,当下便知有人在成心害他,当下虽然怒不可竭,但是,却也无话可,只得就此忍了。
张督监连夜便把赃物封了,且叫送机密房里监收。张督监怒气冲天,一拂袖,喝道:“天明却和这厮话!”
武松大叫冤屈,可是,却哪里肯容他分。
众军汉扛了赃物,将武松送到机密房里收管了。张都监连夜使人对知府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钱。
次rì天明,知府方才坐厅,左右缉捕观察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张都监家心腹人赍着张都监被盗的文书呈上知府了。那知府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武松却待开口分,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一定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來。
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rì一时见本官衙内许多银酒器皿,因而起意,至夜乘势窃取入己。”与了招状。
知府道:“这厮正是见财起意,不必了!且取枷來钉了监下!”牢子接过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武松下到大牢里,寻思道:“叵耐张都监那厮安排这般圈套坑陷我!我若能够挣得xìng命出时,却又理会!若是让我那兄弟史进知道,必然叫他们好死!不过……这山水路远,唉,那rì何不飞马了华州,倒也省了这般多事。”牢子狱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众人都知道这厮本事通天,便将他一双脚昼夜匣着,又把木枷钉住双,哪里容他些松宽。
话里却施恩已有人报知此事,慌忙入城來和父亲商议。
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着人上下都使了钱,受了人情贿赂,众人以此不由他分。必然要害他xìng命。我如今寻思起來,他须不该死罪。只是买求两院押牢节级便好,可以存他xìng命。在外却又别作商议。”
施恩道:“见今当牢节级姓康的,和孩儿最过得好。只得求浼他如何?”
老管营道:“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救他,更待何时?”施恩将了一二百两银子,迳投康节级,却在牢未回。施恩教他家着人牢里知。
不多时,康节级归來,与施恩相见。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诉了一遍。康节级答道:“不瞒兄长,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兄弟,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商量设出这条计來。一应上下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都接了他钱。厅上知府一力与他作主,定要结果武松xìng命;只要当案一个叶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这人忠直仗义,不肯要害平人,以此,武松还不吃亏。今听施兄所了,牢中之事尽是我自维持;如今便宽他,今後不教他吃半点儿苦。你却快央人,只嘱叶孔目,要求他早断出,便可救得他xìng命。”
施恩取一百两银子与康节级,康节级那里肯受。再三推辞,方才收了。施恩相别出门來,迳回营里,又寻一个和叶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两银子与他,只求早早紧急决断。那叶孔目已知武松是个好汉,亦自有心周全他,已把那文案做得活着;只被这知府受了张都监贿赂,嘱他不要从轻;勘來武松窃取人财,又不得死罪,因此互相延挨,只要牢里谋他xìng命;今來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却把这文案都改得轻了,尽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满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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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叁)
次rì,施恩安排了许多酒菜佳肴,样样甚是齐备,来求康节级引领,前后一同直进了这关押死囚的大牢里来视武松。施恩此番再见武松,虽然他身上衣衫被打的褴褴褛褛,可是,那双虎眼却依旧闪着遒劲的光芒。施恩武松就此见面,施恩将酒菜铺展开来,请武松尽情吃将起来。
而这段时rì,武松因为得了康节级暗中觑,不但苦头少了,而且连这刑禁都放宽了凌天邪皇最新章节。
施恩当下又取了三二十两银子分与众小牢子,取了好酒出来叫武松吃。施恩附耳低言道:“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你且宽心,不要忧念。我已央人和叶孔目通了,甚有周全你的意思。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咱们却再理会。”
武松听得点点头,便大口咬一口肉,狠狠地饮了一碗酒。这些时rì,武松得了宽松,已有越狱之心,本想杀了出,一发奔华州寻史进,但是此番听得施恩罢,却又改了主意。这张督监和蒋门神合着伙来算计人,这愁不得不报。若是一走了之,反倒是便宜了这两个鸟厮。
施恩当下在牢里安慰了武松一番,便归到营中。
过了一rì,施恩又备了些酒食钱财,又来央康节级引领入牢里与武松话。两兄弟相见了,施恩又取出酒食来管待,同时又分了些零碎银子与众牢子做酒钱。施恩回到家后,又央浼人上下使用,催趱打点文书。
过得两rì,施恩再备了酒肉,做了几件衣裳,再央康节级维持,相引进来牢里请众牢子吃酒,买通差役求觑武松宽松些,之后便叫武松更换了些衣服,吃了酒食。出入情熟,一连数rì,施恩来了大牢里三次。却不提防被张团练家心腹人一不小心瞧在了眼里,回将这事情一五一十都报与张团练知道。
那张团练便对张都监了其事。张都监却再使人送金帛来与知府,就与此事。那知府是个赃官,接受了贿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来闸,但见闲人便拿问。
施恩得知了,那里敢再觑。武松却自得康节级和众牢子自照管他。施恩自此早晚只得康节级家里讨信,得知武松长短,此番都不在话下。
前后时rì快满,管这当案的叶孔目一力主张,知府处早晚开就里,那知府方才知道张都监接受了蒋门神若干银子,通同张团练,设计排陷武松。那知府自心里暗暗算计想道:“你倒赚了银两,教我与你害人!想得到美!”因此,心都懒了,不来管。捱到时rì限满,便从牢中取出武松,当厅开了枷。当案叶孔目读了招状,定拟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主。
张都监只得着家人当官领了赃物,当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巾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rì便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原来武松吃断棒之时,却得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来打重,因此这二十脊杖打得棒轻。武松心里不快,可是,却也只得忍着那口气,带上行枷,出得城来,两个公人监在后面。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的酒店里钻出施恩来,着武松便拜道:“小弟在此专等。”
武松抬眼一施恩,只见他又包着头,络着。武松急忙问道:“我几时不曾见你,如何又是这般模样?”
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小弟自从牢里三番相见之后,知府便得知了,不时差人下来牢里点闸,那张都监又差人在牢门口左近两边巡着;因此小弟不能够再进大牢里望兄长,只到康节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谁晓得,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伙军汉到店里来厮打。小弟被他痛打一顿不,那厮也要小弟央浼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来陪话,就这般又被他复夺了店面,依旧交还了许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rì听得哥哥断配恩州,这才挣扎起来,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了两块再。”
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哪里肯进酒店里,便一脸凶相地呵斥道:“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我们若是吃了你的酒食,明rì官府上须惹口舌。你若是怕挨打,那就快快滚了一边!”
施恩听他们口气不善,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一反常态,哪里肯接,恼忿忿地只是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没得法子,只得问店家讨来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美女的贴身男秘最新章节。
施恩趁着那两个公人不注意的空,便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这一路上哥哥可要仔细提防,这两个贼子不怀好意!切记主意他们的脚,小心中了他们的道!”
武松斜眼了那身旁的两个差役,蔑视地笑了一声,点头道:“不须分付,我已省得了。莫就这两个三脚猫,就是再着二十个来也不惧他!你自回将息。且请放心,我自有处置,快活林处你也休要烦恼,不过半rì,便又归你!”施恩听得心里诧异,还不及再问个究竟,那两个差役便又上来催促,推推搡搡非让武松上路,施恩不得已,只得远远拜辞了武松,哭着了,不在话下。
武松和两个公人一路向北,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怎地不见那两个来?”
武松耳根灵光,任凭他们的小心还是让他给听了个仔细,心里不禁自暗暗地寻思,冷笑道:“坏你娘的鸟兴!我还没寻你的晦气,你倒来触爷的霉头!老爷我不喂你们刀刃尝尝!”武松右被钉住在行枷上,左却散着。武松也不管他们在后面嘀咕,自顾自就枷上取下那熟鹅来只顾吃将起来。约莫又行了四五里路,武松又把那一只熟鹅也把来右扯着,用左撕来只顾自吃,行不过五里路,武松便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而此时,约算离城也有**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装作是路过迈步便也顺路朝那边走。武松偷眼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在眼里,自瞧了八分清楚,只是不声不响,将一切都安在心里,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来。就这般又走不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什么处?”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没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
武松站住道:“哦,我要净个,且行个方便。”
那两个提朴刀的听了,觉得机会来了,着武松一要将裤子解开,便走近一步要拔刀出来,却不想被武松大喝一声“下!”一飞脚早踢中了前头的一个,这人就此翻了半个筋斗被踢下水。那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一声也被踢下水里。那两个公人见武松发威,顿时慌了,二话不往桥下便走。
武松大喝一声“哪里!”双猛然将枷一扭,顿时嗤啦一声折作两半。武松几个起落赶下桥来,那两个见了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我便饶你xìng命!”
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後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武松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又搠了几刀,立在桥上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不因这番,有分教武松杀几个贪夫,出一口怨气。定教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毕竟武松再回孟州城来,怎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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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壹)
张都监听信这张团练的诱嘱托,花了心思设计了这般一个陷阱来替蒋门神报仇,要害武松xìng命,谁想得到那四个派杀武松的人反倒都被武松搠杀在飞云浦了。
当时武松立在桥上寻思了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心里发狠地想道:“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想着便死尸身边解下腰刀来,选好的取来跨在身边,拣条好朴刀提着,便又迳回孟州城里来。
进得城中,早是黄昏时候,武松在街上买了一顶草帽低低地遮住了脸面,便径直来到张都监后花园墙外。武松在张督监家里当差的时候,也来过这里三两次,对这里不算很熟,却也知道这里是一个马院,可以通到后院里面。当下,武松就在马院边伏着,听得那后槽马夫在里面咳嗽这干活,显然还在衙里,未曾出来。
武松正想往里面上一眼时,只见吱呀地一声响,那张督监府衙的角门便缓缓地开了,后槽马夫提着个灯笼出来,里面的小厮便又随即关了角门。
武松赶紧躲在黑影里,不敢出声,听得那后槽马夫脚步声又消散下,便藏身在外面,等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这时候,后槽马夫又上了草料,挂起灯笼,铺开被卧,脱了衣裳,上床便睡。
武松掐算着正是时候,便来到门边上,抬当当当就是三下叩响。
后槽马夫听了,心里不爽,喝道:“老爷方才睡,你要偷我衣裳也早些来!”
武松听了不怒,只是把朴刀倚在门边,却从怀里掣出腰刀在,这时候也不敲门了,只是抬轻轻地呀呀地断断续续地推那门响。
那后槽哪里忍得住,便从床上赤条条地跳将出来,拿了搅草棍,拔了闩,却待开门,还不待开口叫骂,被武松就势猛然间冲撞推开,抢跃进来,把这后槽马夫劈头揪住。
那后槽马夫待要声张,可是在晃晃荡荡的灯影下,却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那人的里,便先自己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是低低地叫得一声“饶命!”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武松一把将那后槽马夫拎着领子拽起来,低声喝道:“你认得我么?”
后槽马夫哪里的清武松的脸面,都被遮挡在那宽大的帽檐下,藏得深深的,正要摇头的时候,却听得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方才想起这人正是武松,念头及此,双腿一软,便叫道:“哥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罢!”
武松哼了一声,低喝道:“你只要照实话,张都监如今都在哪里吃酒?!”
后槽马夫早就听过武松的本事,此番又见武松里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哪里还敢不,当下身子吓得浑身瘫软,艰难地张着嘴巴道:“今rì和张团练、蒋门神……他三个……吃了……吃了一rì的酒,如今……如今还兀自在鸳鸯楼上吃哩。”
武松听了,猛然将将那后槽马夫的衣领拽紧了,又提起来三分,低喝道:“你这话是实话么!?”
后槽马夫吓得傻了眼,破了胆子地道:“小人谎就害疔疮!大哥……大哥饶命……饶命……”
武松听得后槽马夫发了重誓,心知这厮不会谎,可是,却不管这厮一副怕死的求饶的软蛋模样,便喝道:“恁地却也饶你不得!”
起一刀,把这后槽马夫当即杀了。将染了血的刀刃在那厮身上抹了干净,武松便一脚踢开尸首,把刀插入鞘里。就灯影下腰里解下施恩送来的绵衣,取了出来,脱了身上旧衣裳,把那两件新衣穿了,拴缚得紧凑,把腰刀和鞘跨在腰里,却把后槽马夫的一床单被包了的散碎银两拿将出来放在缠袋里,将一扇门立在墙边,先吹灭了屋里的灯火,便闪将出来,拿了朴刀,从门上一步步爬上墙来。
此时虽然夜空有些yīn云,却也有些月光明亮。武松从墙头上一跳便跳在墙里,先来开了角门,掇过了门扇,复翻身进来,虚掩上角门,闩都提过了。掩盖了一切痕迹之后,武松朝着那灯火明亮之处来时,正是厨房。
只见两个丫环正在那里,一边汤罐一边埋怨,道:“服侍了一rì,现在还不肯睡,只是要茶吃!那两个客人也不识羞耻!得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楼歇息,只是个不了!”那两个女使正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武松却倚了朴刀,掣出腰里那口锋利的刀来,伸把门一推,呀地一声响,门扇应声而开,武松一个虎跃抢入来,一展长臂先把一个女使角儿揪住,一刀戳在胸口杀了。那一个的心惊肉跳,一双眼见了鲜血喷涌,两个眼珠像故得像是要掉下来似的,嘴巴惊的老大,却叫不出半点声来,身子发软正想要走,两只脚却一似钉住了一般,端的是惊得呆了…休道是两个丫环,便是那些个家护院的差役见了也定然惊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好不犹豫起一刀,也利落地杀了,一并把这两个尸首拖放灶前,灭了厨下灯火,趁着那窗外月光一步步挨入堂里来。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迳踅到鸳鸯楼扶梯边来,捏脚捏摸上楼来。
此时亲随的人都伏事得厌烦,远远地躲开了。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话。武松心里冷笑,正合了他心里的意。
武松在胡梯口顿住了脚步,摒气细听。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今番多亏了相公与小人报了这等冤仇!等过两rì,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
这张都监听了,当下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见分晓。”
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再有本事,九条命也一样得没了!”
蒋门神当下也乐呵呵地应和道:“小人也分付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结果了便快快来回报禀报。”
武松当下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出三千丈,冲破了青天,一时间不能再忍半分,便右持刀,左揸开五指,抢入楼中。
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shè入,楼上甚是明朗,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门神坐在交椅上,听着门扇撞开,回头时,见是武松他心里自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碎了个稀巴烂。他当初在快活林就吃过武松的苦头,自然知道武松的本事,而眼下着武松非但没有死,还衣着光鲜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比见了鬼还令人惊悚。
可是,时迟,那时快,蒋门神急要挣扎时,武松早就起刀落,劈脸剁着那厮,连同那交椅都一并砍翻在地。
武松着蒋门神被自己一刀砍掉了半边脑袋,鲜血淋漓之下,还有豆腐般的脑浆一同溜啦下来,溅了一地,眼着那厮活不成了,便当即快速转身,回过刀来。那张都监也心里知晓武松的本事,当下着那风驰电掣的一刀夺命,被蒋门神惨死的模样和武松凶暴的势气所震慑,方才伸得脚动,就见武松一个起落已经来到了面前,还不待他挣扎起身,就被武松当头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一颗脑袋血淋淋地滚在地上,一腔热血从断掉的脖颈烂肉处喷涌而出,身子晃了一晃便扑地倒在楼板上。
这张团练先前不知道武松的本事,只是从蒋门神的口子听得只言片语,何况终究是个武官出身,虽然酒醉,却还有些气力,他瞧见武松一瞬间便剁翻了两个,料道想逃时逃不掉的,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想先下为强,或许还争个半条命在。武松早就一把接住,就势只一推。休张团练酒后,便清醒时也近不得武松神力!扑地望后便倒了。武松几个起落赶将进,二话不,一刀先将那厮割下头来。
见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锺子一饮而尽,又连吃了三四锺,便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在白粉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写罢,又把桌子上器皿踏扁了,揣几件在怀里。却待下楼,只听得楼下夫人声音叫道:“楼上官人们都醉了,快着两个上搀扶。”犹未了,早有两个人上楼来。武松却闪在胡梯边时,却是两个自家亲随人,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rì拿捉武松的。
武松在黑处让他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将那出路封了。两个入进楼中,见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厮觑,做声不得。正如:“分开八片阳顶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两个人急待回身时,却瞧见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高大如墙一般的汉子。
武松随在背后,话不多,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那一个着吓得腿软,不由自主地跪下来便讨饶。
武松冷哼一声,喝道:“一样陷害我的狗贼,却饶你不得!”揪住也是一刀。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
武松想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此番杀红眼的武松当下便提了刀,下楼来。
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
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
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入楼下来。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
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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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贰)
武松红了眼,大开杀戒一顿之后,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这才缓缓垂下持刀的臂来,仍由着那未干的血迹沿着刀锋一点点滴落下来。武松深深吐了口气道:“这才出了我心中的鸟气!敢算计我武松,便是这般下场!”
武松出了一口恶气,心里顿觉舒坦不少,当下撇了刀鞘,提了那染血的朴刀,出到角门之外,来马院里解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里面,包裹妥当了便拴在腰里,当下也不逗留,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
此时已是深夜,武松一个人走在街头巷尾,除了自己匆匆而行的影子之外,却没有半个旁人,静僻了些,也顺当的紧。
武松一路到城边,立住了脚跟寻思道:“若等第二rì城门开时,这事只怕早就让人察觉了,那时候,全城戒严,只怕走不脱反倒要被人家拿住。不如连夜越城走了好。”武松打定了主意便从城边踏上城来。
这孟州城是个小处,城池上没有多少驻兵,而却这城墙都是用土石作的,也算不甚高。武松躲在暗处,就女墙边上往城下一望,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顺势将棒一拄,便轻巧地立在了濠堑边。
这月明之下水时,也只有一二尺深。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腿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游过对岸。上了旱路上来,光着脚板正想着这般不是赶路的法子,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当下欢喜地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打更人更点时,已打四更三点。
武松道:“这口鸟气,今rì方才出得!‘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还是赶紧往华yīn的好,我那兄弟只怕早就等我多时了。”想道这里,武松原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当下提了朴刀,投东小路便走。走了五更时候,天sè朦朦胧胧,尚未明亮。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困倦,棒疮发作又疼了起来,武松熬了几十里,越发厉害起来,还哪里熬得过。好在武松望见前面一片树林之中,有一个小小古庙,武松想也不想,便直奔进里面了。这小古庙里面破破烂烂,早就断了香火,案几都被砍翻在了一边,上面落满了一寸后的灰土。武松着反正也不嫌弃,把朴刀倚了,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扑翻身便睡英雄联盟之纵横异界。
却待合眼,只见庙外边突然探入两把挠钩一上一下把武松搭住。
武松见势不妙,赶紧一个鲤鱼翻身,随着身子转动便将那两把挠钩卸在一边,就在武松一个腾空翻转即将落在地上开始反攻的时候,只见那庙门外突然shè入一张硕大渔来,将武松兜头罩住,武松拳脚刚硬,可是,怎生奈何得了这绳之物,就在武松困兽一般地施展不开的时候,这时候,门外有两个黑影便抢入进来一前一后便将武松死死按在地上。武松疲惫伤痛,此番又受制于人,当下不出的憋火,可是,却又挣扎不起,被人家用一条绳绑了个紧。这时后面又进来两个,只听得那四个男女欢喜道:“这鸟汉子肥壮的紧!正好送与大哥!”
武松几番挣扎不脱,反被这四个按着又吃了一顿拳脚,打的武松疲乏了,那四个人便夺了包裹朴刀,却似扛羊的一般,脚不点地,直拖到村边上来。
这四个男女一路上自言自道:“!这汉子一身血迹,也不知是哪里来?”
“你们瞧他包里这些金银酒器,莫不做贼,着了来的?”
武松听得闷呐,只不做声,由他们自。行不到三五里路,便到一所草屋内,一把将武松丢了进,侧首一个小门里面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武松此时再时,只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
武松着先吃了一惊,肚里暗暗寻思道:“老子横行一世,却不想今番在yīn沟里翻船,死得没了分晓!早知如此时,不若就留在孟州府里,哪怕天亮走不脱时,便再和官兵杀上一通,就是吃个一刀一剐,却也留得一个威名于世!”
那四个男女提着那包裹,朝着里面叫道:“大哥!大嫂!快起来!我们抓得一头好行货在这里了!”
不见里面来人,只听得里面应了一声道:“我来也!你们不要动,我自来开剥。”
过不得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两个人进到后屋里来。
武松抬眼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后一个大汉。这两人定睛了武松,那妇人便吃惊叫道:“这个不是叔叔么?”
那大汉一瞧也叹道:“果然是我兄弟!”
武松闻声也细细在这昏黄的灯下一时,那大汉不是别人,却正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连忙便把索子解了,将衣服与武松穿了,头巾已自扯碎,且拿个毡笠子与他戴上。
原来这张青自从离开平安寨之后,由于惦记武松安慰,便带了孙二娘在这孟州道开了一家分店,也好照应武松。只是,武松对此却不知道,故而今番打水冲了龙王庙,落了个自家打杀自家人。
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叙礼罢后,张青着武松上下的血迹大惊失sè,连忙问道:“贤弟如何恁地这般模样?”
武松答道:“一言难尽!自从与史进诸位兄弟相别之后,便到得牢城营里,得蒙施管营儿子关照,对了,那人唤做金眼彪施恩,我两也算一见如故,每rì好酒好肉管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甚是趁钱,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厮,倚势豪强,公然白白地夺了。施恩如此告诉。我却路见不平,醉打了蒋门神,复夺了快活林,施恩以此敬重我,rì子也算过的快活。谁想到,后来竟然被张团练买通了张都监,定了计谋,取我做亲随,设计陷害,以此来替蒋门神报仇:八月十五rì夜,只推有贼,赚我到里面,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拿我解送孟州府里,强扭做贼,打招了监在牢里。多亏得施恩上下将钱使透了,才不曾受害。又得当案叶孔目仗义疏财,不肯陷害平人,而那时当牢的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两个一力维持,待限满脊杖,转配恩州。昨夜出得城来,叵耐张都监设计,教蒋门神使两个徒弟和防送公人相助,就路上要结果了我玩明最新章节。到得飞云浦僻静处,那几个鸟厮正yù动,先被我两脚把蒋门神的两个徒弟踢下水里。赶上这两个鸟公人,也是一朴刀一个搠死在当地,都被我撇在水里。思量这口气怎地出得?因此又连夜回了孟州城里。一更四点,进马院里,先杀一个养马的后槽;爬入墙内,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直上鸳鸯楼,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又砍了两个亲随;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了。四更三点跳城出来,走了一五更路,一时困倦,棒疮发了又疼,因行不得,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却被这四个绑缚将来。”
那四个伙计听了,赶紧便拜在地下赔罪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因为连rì博钱输了,林子里寻些买卖,却见哥哥从小路上来,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迹,却在土地庙里歇,我四个不知是甚人。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只要捉活的。’因此,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若是换了平rì,只怕也要坏了大哥的xìng命。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恕罪则个!”
张青夫妇两个笑道:“我们因有挂心,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心里事。若是我这兄弟不困乏时,不你这四个男女,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那四个伙计听得,心里一个劲的后怕,冷汗从背脊上留下来,惊的几个只顾磕头。
武松唤起他来道:“既然他们没钱赌,我赏你些个便是。”着便把包裹打开,取十两碎银,把与四人将分。那四个伙计赶紧拜谢武松。张青了,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四个自分了。
张青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史进兄弟担心你的安慰,便暗中嘱咐我悄悄跟了你,让我上下使钱,给你在牢中打通关联,休要让你受得半点苦头。只是,却特别吩咐不叫你知晓,我打点好了,知道你下在单身牢里,便也没有进你。我知道你xìng子直,生怕你惹着牢里的差办,便在这孟州道上也开了一家店面,一面也好照应你,因此上分付这几个男女,但凡拿得行货,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杀害,以此不教他们带了刀仗出,只与他挠钩套索。方才听得,我便心疑,连忙分付等我自来,谁想果是贤弟!”
孙二娘道:“只听得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了赢他,哪一个来往之人不吃惊!有在快活林做买卖的客商常到这里,却不知这后面的事。叔叔困倦,且请客房里将息,却再理会。”张青引武松客房里睡了。两口儿自厨下安排些佳肴美馔管待武松。不多时,便整治齐备,专等武松起来相叙。
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众人叫起里面亲随,外面当直的军牢,都来视。声张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
知府听罢,大惊,火速差人下来简点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处,填画了图像、格目,回府里禀复知府,道:“先从马院里入来,就杀了养马的後槽一人,有脱下旧衣二件。
次到厨房里,灶下杀死两个丫环,厨门边遗下行凶缺刀一把。楼上杀死张都监一员并亲随二人。外有请到客官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白粉壁上,衣襟蘸血大写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楼下搠死夫人一口。在外搠死玉兰一口,nǎi娘二口,儿女三口。共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金银酒器六件。”知府罢,便差人把住孟州四门,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武松。
次rì,飞云浦地保里正人等告称:“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飞云浦桥下,尸首皆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当差本县县尉下来。一面着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简验了。
两个是本府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木盛殓了尸首,尽来告状,催促捉拿凶首偿命。城里闭门三rì,家至户到,逐一挨察。五家一连,十家一保,那里不搜寻。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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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武行者夜行蜈蚣岭(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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шwщ第一,且武松在张青家里歇了个三五rì不但将背上的棒创养的差不多jīng神也满满的而这段时间张青四下里打听得事务篾刺一般紧急纷纷攘攘有做公人出城來各乡村缉捕
张青知得只得对武松道:“二哥不是我怕事不留你久住如今官司搜捕得紧急排门挨户只恐明rì有些疏失史进兄弟必然怨恨我夫妻两个我却寻个好安身处与你史进兄弟在先也曾对你來”
武松道:“我这几rì也曾寻思想这事必然要发如何在此处安身得牢我武松只有一个哥哥却不想被那嫂嫂不仁害了谁想得來到这里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家亲戚都沒了”武松道这里显然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便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哥也的是我也有心恨时辰未到缘不能辏巧先前在快活林时便想起身往华州只是不知该如何与老管营可就在那时候就被调用到了孟州府里來那时候与老管营脱了关系也曾想着投奔华州可是一时私心起來想拉扯起來个队伍再投奔史进兄弟好歹这脸sè也有光彩可是哪里想到还沒有等我提拔上來而这一切却竟然都是一场局我被陷在牢里也想着越狱而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鸟气如今既然都是杀了人、血洗了那些鸟官这口恶气也就出了只是事情发了沒潜身处大哥你们何不与我同事不宜迟我打算今rì便行”
“我也正是这般打算那rì在二龙山下一别时便有归顺之心只是史进兄弟担心你的安危故而留我在此处相侯今rì既然二哥打定了主意要往华州那我等也不久留兄弟今番上路我与你嫂嫂收拾收拾店面变卖了这些家当地皮便叫上那边的伙计们一同再往化州”张青道
“如此甚好”武松罢张青随即取了些金银当做路上使用的盘缠拿与武松安排酒食送路
这时候却见母夜叉孙二娘指着张青道:“你就这般就叫叔叔了若是这般走了不过百十里在前面官道上定然被官家生擒活捉了”
武松听得心里一算计却不知其故连忙问道:“嫂嫂你且我怎地不得如何便会在前面被人捉了”
孙二娘道:“阿叔如今官司遍处都下了文书出三千贯信赏钱画影图形明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阿叔脸上见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若是遇上盘查定然赖不过就算是叔叔一时xìng起将那些官兵杀了定然会有大批追兵抓捕到时候叔叔想走都走不掉”
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
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聪明你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叔叔依不得”
武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
孙二娘大笑道:“我出來叔叔却不要嗔怪”
&n百度搜索“第五”最新章节bsp;武松道:“嫂嫂的定依”
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被我下來脚放翻了把來做了几rì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sè短穗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时常半夜里鸣啸得响叔叔前番也曾见使用过了今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世前缘叔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谁敢來盘问如此这般叔叔觉得可好”
张青拍道:“二娘得是我倒忘了这一着二哥你心里如何”
武松道:“这个也使得只恐我不像出家人模样”
张青道:“我且与你扮一扮”
孙二娘房中取出包裹來打开将出许多衣裳教武松里外穿了
武松自道:“却一似我身上做的”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來解开头发摺叠起來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
张青孙二娘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
武松讨了面镜子照了自先哈哈大笑起來
张青道:“二哥为何大笑”
武松道:“我照了自也好笑不知何故做了行者大哥便与我剪了头发”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
武松知道近來风紧此地久留只会夜长梦多当下便收拾包裹便要出门上路
张青却又道:“二哥你听我不是兄弟我要捡你的便宜你把那张都监家里的酒器留下在这里我先前给你的银两你带在身上在路上做盘缠足以若是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一者累赘二來实属赃物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瞅见岂不是漏了身份你听我的定然万无一失”
武松道:“大哥见得分明”当下便将包袱一抖尽数拿出來交与了张青其余的重新都拴在缠袋内系在腰里
武松饱吃了一顿酒饭拜辞了张青夫妻二人腰里跨了那两口镔铁戒刀当晚都收拾妥当了
孙二娘取出这本度牒与他缝个锦袋盛了教武松挂在贴肉胸前
武松临行张青又分付道:“二哥于路小心在意凡事不可托大酒要少吃休要与人争闹也做些出家人行迳诸事不可躁xìng省得被人破了我夫妻两个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敢怕随后收拾家私也火速赶入伙二哥保重保重千“小领域”,万替我等拜上史进等诸位兄弟”
武松当下辞了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便行
张青夫妻了在背后暗暗喝采道:“瞧那模样好个行者”
当晚武行者离了孟州道便沿着官道的大路一直往下走约行不到五十里武松早望见一座高岭武行者趁着月明一步步上岭來料道只是初更天sè武行者立在岭头上时见月从东边上來照得岭上草木光辉
正之间只听得前面林子里有人笑声武行者道:“又來作怪这般一条静荡荡的高岭怎地会有笑之声”走过林子那边放眼一只见松树林中傍山有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武松目光极远透过窗棂正好瞧见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月戏笑
武行者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这是山间林下出家人却做这等勾当”武松心里这般想着便从腰里掣出那两口烂银也似戒刀來在月光下了盈盈生辉不禁心里惊叹道:“刀真是好半月不见到我里也不知顺也不顺且先拿这个鸟先生试刀”想着便在腕上悬了一把再将那一把插放在鞘内把两只直裰袖结起在背上径直地來到庵前敲门那先生听得便把后窗关上武行者拿起块石头便打门只见呀地侧首门开走出一个道童來抬一指武松便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敲门打户却是做甚么”
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做什么先拿这鸟道童祭刀”话声未了那道童听得心惊肉跳还來不及喊叫只见武松起之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随着一腔热血横空划过而落在一边尸身也随即倒在地上
武松一脚踹开了那尸身几个起落便进了那庵里來只见庵里那个先生大叫道:“谁敢杀我道童我取你xìng命”喊着便托地直接从窗户里跳将出來那先生轮着两口宝剑直奔武行者
武松了不禁大笑道:“竟然也使双剑倒是合我胃口且这双刀剑叫你真正尝尝我的厉害”着便鞘里将那一口戒刀也拔了出來望着那先生便轮起一对戒刀厮杀前來
这两个人就在这月明之下一來一往一一回地厮斗起來四道寒光旋成一圈冷气
那先生里的一对宝剑犹如涓涓的清泉细水长流一招一式前后相扣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武松这里的一对镔铁双刀却像是奔腾的激流犹如黄河决口一般前招未尽后招又起一顿眼花缭乱的刀花之下将那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封杀了个干净武松考校了这先生的一番功夫摸清了底细也不过是个三脚猫的把式心里暗暗冷笑一声便将像是猫爪耗子一般地戏耍起來将那先生的招式都在眼里不等他出招便先一步下恰到好处地让点着那先生的死穴让他的招式每次都刚刚蓄势却硬是使不出來
斗了十多个回合武松玩够了当下刀法一变用的不是别的正是这先生的把式只不过是将剑法深硬地用刀法演绎了出來
两个又斗了数回合只听得山岭傍边一声响亮两个里倒了一个但见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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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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шwщ{}当时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破绽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來被武行者转过身來一双虎眼的仔细不论那先生的动作有多快可是再武松的眼里都像是慢动作一般武松嘴角微微一咧开抬便是一戒刀只听噗地一声响顺带着一腔鲜血喷涌而出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
武行者结果了这先生自己里的双刀在澄清的月sè下只有一丝薄薄的血sè染在刀背上而那刀锋却依旧犹如寒霜一般凌冽烁烁闪着夺命的寒光武松瞧着兀自点头心道:“你们这般好刀如今跟了我这才叫天造地设的绝配咱武松不会辱沒了你们”想到这里武松不禁开口笑了一笑当下将刀爱惜地在那尸身上抹了干净便收回在腰gnoel,间当下大步走进那庵里大叫:“庵里那婆娘滚将出來我不杀你只问你个缘故”
武松宏厚的声音犹如滚雷一般地传扬而不过多时只见“”,庵里走出那个妇人來见武松犹如丈二金刚一般地站在门口而门外倒着那个先生的尸体那妇人不知武松的善恶瑟瑟发抖地倒地便拜
武行者喝道:“你休拜我你且乖乖告诉这里是个什么处那出家之人却是你的什么人”
那妇人哭着道:“奴家是这岭下张太公家女儿这庵是奴家祖上坟庵这先生不知是哪里人來我家里投宿能善道他自通晓yīn阳能识风水我家爹娘便将他留在庄上因请他來这里坟上观地理风水被他诱又留他住了几rì那厮有一rì见了奴家便不肯了;住了两三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xìng命却把奴家强骗在此坟庵里住这个道童也是从别处掳掠來的这岭唤做蜈蚣岭这先生见这条岭好风水因此他便自号飞天蜈蚣王道人”
武行者道:“这般來你却也是个可怜人那……你还有亲眷么”
那妇人道:“亲戚自有几家都是庄农之人谁敢和他争论”
武行者道:“这厮可有些财帛么”
妇人道:“他也积蓄得一两百两金银师父你若是要时我这就与你取出來”
武行者道:“一二百两不多不少你快收拾我便要放火烧庵了”
那妇人应了转身刚要进突然顿住身子又转过脸來问道:“师父你要酒肉吃么”
武行者道:“走得却也饿了若是有现成的便取些來与我胡乱吃些有酒那就更好了”
那妇人道:“好菜自在桌上好酒也有的是请师父进庵里吃”
武行者应了刚迈开步子便眸子一转半试探半开玩笑地道:“你这般得倒也古怪莫非想赚我进好下害我须知我这腰里的刀可伶俐的很你若害我时不需我动它们自会出鞘杀人”
那妇人听了也不管武松得是真是假自己先惊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奴家能有几颗脑袋哪里敢陷害师父师父替我报仇奴家感激都感激不來”
武行者听了暗中注意那妇人的表情沒有什么可疑当下便放心随那妇人进到庵里來只见小窗边桌子上摆着酒肉武行者讨大碗吃了一回那妇人收拾得金银财帛已了武行者便就里面放起火來那妇人捧着一包金银献与武行者武行者了甚是不解当下推却了道:“我不要你的你自拿养身快走快走”
那妇人听了恍若梦中当下赶紧拜谢了便顾自下岭
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首都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翻过岭來迤逦取路望着青州地面來又行了十数rì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于路却沒人盘诘他
此时暑气尽夜幕下來但凡yīn雨天气便好生严寒当rì武行者一路上买酒肉吃却也敌不过那cháo湿的寒威一路走的上了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武行者快步下來土冈子來走得三五里路远远地望见额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
武松赶紧走了两步到了近处再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边上的小酒肆
武行者过得那土冈子來迳奔入那村酒店里坐下便叫道:“店主人家先打两角酒來肉便买些來吃”
店主人趋步过來应道:“实不瞒师父: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多卖沒了”
武行者听了心下不痛快却也沒办法这一rì走的路远尽是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好不容易捱到这里却沒有肉來填肚子这如何叫人活当下武松叹口气道:“那且把酒來挡寒”
店主人应了便打两角酒大碗价筛來教武行者吃有乘一碟熟菜与他果腹饥渴一天的武松像是猛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不到片刻时间便吃尽了桌上的菜喝光了两角酒又叫再打两角酒來
店主人又打了两角酒大碗筛來武行者只顾吃了七八碗空空的肚子除了那一碗菜尽是些酒水屋外的冷风吹进來搅合的武松酒意翻滚浑身都不舒服
武松揉揉咕咕噜噜的肚子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个沒东西卖还是当我沒有银子你取些自家吃的肉食來与我吃了一发算你银子”
店主人过來陪着笑道:“也不曾见这个出家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可让我到哪里取师父今儿个当真买的光了沒得与你”
武行者不甘心大喝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
店主人解释的有些沒了耐心当下忍着xìng子道:“我和你过了只有这些白酒有些熟肉都先前买了个jīng光你要是早來个半rì或许还有些牛肉剩在锅里只是眼下却哪还有别的东西可卖给你”
就在店里这边争论起來的时候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大汉后面引着三四个健硕之人迈开大步进到店里來店主人撇下武“六夜言情”,松不理睬笑容可掬地转身迎接道:“哎呦二郎你可來了快快请坐”
那汉子和店主人打了个照面点头道:“我分付你的可都早早安排了沒”
店主人半哈着腰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现在炖在锅里只等二郎來了”
那汉子点点头颇是满意道:“我那青花瓮酒在哪里”
店主人道:“都在这里备着呢我这就取了來与你等”
那汉引了众人便向武松的对席上头坐了那同來的三四人却坐在肩下店主人这时候捧出一樽青花瓮酒來开了泥头倾在一个大白盆里
武行者偷眼时却是一瓮灶下的好酒随着窗里透过來的冷风吹过一阵阵醇香來
武行者挺着鼻子不住闻着香味喉咙一上一下不由自主地浮动起來而那颗嗜酒的心窝子也不知道被什么莫名地痒将起來恨不得钻过來抢了酒吃
而就在这时候只见店主人又厨下用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jīng肉來放在那汉面前接着摆了菜蔬用杓子舀酒烫
武行者自己面前只有一碟儿乘了熟菜的空盘不由的气从心里來正是“眼饱肚中饥”而那大半肚子的酒劲又发作起來武松一眼一眼地瞅着那便人笑的嘴脸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将那好酒好菜都夺了过來当下武松像是受辱了一般一拍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來你这厮好生欺负客人”
店主人听了赶紧过來连忙來问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我再打些來与你”
武行者睁着双眼瞪着那厮一把张开巴掌将店主人扯在面前狮子开大口般地喝道:“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等等如何不卖与我我也一般还你银子”
店主人先被武松的架势唬在当地此时一听是这缘由当下便勉强陪着笑解释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二郎家里自己拿來的只是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行者心中要吃哪里听他这般辞大声喝道:“放屁又來框我我方才问你可有酒肉时你怎地都卖光了方才老子也有眼自己瞧得明白这伙鸟人进來哪个里提着鸡哪个里抬着酒分明是你这厮小瞧人将好的都藏起來欺负生人今rì却也敢欺负我到老子的头上”着武松从怀里将张青给他的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武松此刻心中有气火爆之极借上酒劲里的力道不由地失了度量一把便将那银子像是板上钉钉一般地拍入桌面里银子被武松拍扁了一分而底座已经陷进桌面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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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贰)
这一声响极大,犹如霹雳惊天,将坐在对面的那一伙人也惊了一惊,当下都顿住笑,扭头朝着这般投过巡视的目光来。那坐在上首的汉子,目光之中满是不屑,着武松那一声打扮,冷哼了一声,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等着武松还有什么脾气,随时要为那店主人出头,却因为那店主人挡住了视线,全然没有到被武松拍入桌面的银子。
店主人着银子,心里也晓得武松的厉害,便道:“师父好歹也是出家人,怎地却也似强人一般的蛮横。”
武行者喝道:“怎地是老子蛮横?我白吃你的!银子在了,赶紧给我上好酒好肉来!”
那店主人近似哀求地道:“家人哪有自称‘老子’的道理,师父你且行行好,休要为难我了。”
武行者听了大怒,喝道:“有银子便是爷,你眼瞎不成,赶紧给我制备齐全了,要是慢了,便打折了你这瞧不起人的狗腿!”
“好师傅,我真的没有肉了,若是有酒,便施与你些,这银子不要也罢!”
武松一听,只当是这店家羞辱他,当下喝道:“老子不管,没得酒肉便将他们的拿来,老子不嫌弃,一样算钱给你!”
“哪有这般道理,出家人,慈悲为怀,却怎地非要强夺……”
“抢夺!老子一交钱一交货,你那只狗眼瞧着老子强夺!不过,你既然这般了,老子……”武松得都不耐烦起来,见这店家左右都不肯,便当下突然跳起身来,叉开五指,照着店主人脸上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把那店主人打个踉跄,直撞过那边。那对席的大汉见了,也不起身,伸出长臂将那店家一带一顿,便稳住了店家的身子,顺势一送将店家引入一条旁边的板凳上坐定。接着徐徐站起身来,定睛再那店主人时,只见那打着得半边脸都肿了,像是嘴里吃了一个桃子一般鼓瑟在脸一边上。
那大汉冷哼一声指定武松骂道:“你这个鸟头陀好不依本分,话似放屁不,却怎地两句不和就动动脚!‘出家人勿起嗔心’你这厮今我便也教育教育你!”
武行者见那汉子站起身,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冷漠地道:“我自打他,干你甚事!老子走江湖自有老子的走法,那里轮的到你来唧唧歪歪!识相的早早给我夹了尾巴滚的开些,免得在这里妨碍我吃酒!”
那大汉听得怒气直从心底翻江倒海,搅动起来,一拍桌面喝道:“我好意劝你,你这鸟头陀竟敢这般言语伤我!想吃酒,呸!喝爷爷尿都不配!”
武行者听得大怒,这火气冲天哪里还能忍的住,大喝一声道:“你那鸟厮谁!”着,便也一拍桌面,力道之大愣是将那桌面上那只盛了菜的空盘子都震了起来,武松着那只临空的盘子,法猛然一变,徒然一抽,那只盘子便像是一只受惊展翅的麻雀,嗖地一声便直冲着那汉子的脸面上甩了过。
武松动作虽快,可那大汉也的仔细,还不等身边那些随行伙计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那大汉已经在电光一闪之间踏上一步,满脸信心满满,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来,将那飞至的盘子一把捏在里。
那大汉缓缓直起身子来,上一用劲,像是将武松捏在里拧碎了一般,只听的“砰——!”的一声响过,那盘子便在那大汉的里顿时碎的四分五裂。那大汉蔑视地笑道:“你这鸟头陀要和我厮打,真是来太岁头上动土!”道这里,又冷笑了一声叫道:“你这贼行者!出来!爷爷和你话!”
武行者见那厮这般挑衅,心里哪里受得了,当下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着便一个起落抢到门边。
那大汉见武松身这般迅捷,实在是意料之外,当下也不敢大意,便闪出门外。
武行者赶到门外。那大汉见武松长的强壮,心里更不敢有半点轻敌,便先打了个门户等着他。
武松大步抢入进,也不管他什么招式,一向威猛的武松虽然一副鲁莽的样子,时常霸气凌人,但却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方才武松那一便是暗暗试探了一番那厮的身,别小瞧了这个盘子,就是这么一个瓷家伙,用的力大了不抽送出便会碎的四分五裂,若是用的劲道小了,虽然保得那盘子不碎,却也无足够力道将盘子准准送将出。武松这般一推送,本来就是小露身,力道收放自如,好让那识相的都知难而退。可是,今天遇上的这厮,不识时务是有些不识时务,可是,能稳稳接在里却也是小有本事,起码这刚柔之术,融合贯通有了些小成。
武松当下小心在意,却借着酒劲的承托,步法胡乱踩着,便横冲直撞进那大汉面前。
那大汉本来是有招式可循,可是,眼下武松这颠三倒四的步法加上他飘飘忽忽的身形,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清对的套路,正所谓无招胜有招,武松这边飘渺虚无,搞得那大汉就一时不知该出怎办的先。慌乱之间已见武松跌撞到了面前,那大汉正要出拳先往面门上攻,却冷不防将被武松直接抓住那汉子的双。
那大汉的惊心动魄,他怎地都没有清方才武松是怎地风驰电掣间将他的就这般抓了,当下他却待要欺负武松下盘不稳,要一把将武松扯倒之时,怎生想到,武松那两条铁臂上灌有千百斤的神力,不等他使劲,便后发先至,就那么一把便将那厮扯入武松的怀中,还不等那大汉换口气,武松便又一拨,嚯地将那汉子从怀里像是陀螺一般甩了出,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哪里由得他动弹半分脚。
那三四个村汉了,见那汉子被耍弄于鼓掌之间,颤脚麻,都不敢上来,可是,眼见那武松又扑那大汉,将那汉子接连甩了个七荤八素,当下也顾不得那般多,在店里拎了板凳便打将出来。
武松虽无后眼,可是,耳根却不是个摆设,当下觉察后面的举动便冷哼一声,只顾提起拳头来照着那大汉的面颊便是两拳,先打得鼻头嘴角都出了血,这才一个旋身飞脚将后面打算偷袭的几个汉子连环踢翻。
武行者收拾了那几个“近似没用”的汉子,余光所过,正瞧见那大汉逮着空子要挣扎起来,武松哪里由得他,当下一个起落便踏住那大汉,提起拳头来照着脸面胸膛便打,打了二三十拳,就地下提起来,望门外溪里面一丢。
扑通一声那大汉就像是一块石头一般落了水。
那三四个村汉叫声苦不迭,着那大汉狼狈地在水里挣扎,便都下水,把那大汉救上溪来,自搀扶着投南了。
这店主人吃了那一掌,打得半边脸面都麻了,动掸不得,见那大汉都抵不过武松,哪里还敢叫嚣,自屋后躲避了。
武行者拍拍,叉腰笑道:“好呀!你们都了,正好老爷吃酒了!”把个碗白盆内舀那酒来只顾吃。桌子上那对鸡,一盘子肉,都未曾吃动。武行者且不用箸,双扯来任意吃,没半个时辰,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
武行者醉饱了,把直裰袖结在背上,便出店门,沿溪而走。却被那北风卷将起来,武行者捉脚不住,一路上抢将来,离那酒店走不得四五里路,傍边土墙里走出一只黄狗,着武松叫。武行者时,一只大黄狗赶着吠。
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鞘里掣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黄狗绕着溪岸叫。
武行者一刀砍将,却砍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却起不来。黄狗便立定了叫。冬月天道,虽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得当不得,爬将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亮得耀人。便再蹲下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再起不来,只在那溪水里滚。
岸上侧首墙边转出一伙人来。当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丝衲袄,里拿着一条哨棒,背后十数个人跟着,都拿木钯白棍。众人见狗吠,指道:“这溪里的贼行者便是打了小哥哥的!如今小哥哥寻不见,大哥哥却又引了二三十个庄客自奔酒店里捉他了,他却来到这里!”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那个吃打的汉子换了一身衣服,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拖枪拽棒,跟着那个大汉,吹风唿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头陀正是打兄弟的!”
那个大汉道:“且捉这厮庄里细细拷打!”那汉喝声“下!”三四十人一发上。可怜武松醉了,挣扎不得,急要爬起来,被众人一齐下,横拖倒拽。捉上溪来,转过侧首墙边,一所大庄院,两下都是高墙粉壁,垂柳乔松,围绕着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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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叁)
众人把武松推抢进院里,剥了身上的衣裳,也一并夺了他的那两把镔铁双刀以及背上的包裹,一把揪过来绑在那院里的大柳树上。那汉子得意地叫道:“取一束藤条来,给我狠狠地打这厮!”
院里的小厮取了藤条在,当下便一左一右地分站两人,抡圆了劲朝着武松便打。
才打了三五下,只见庄里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着这里乱哄哄的,便上前来问道:“你兄弟两个又打什么人?”
这两个大汉听了,赶紧抱拳叉,那两个小厮也停下来,那大汉道:“师父听禀:我弟弟今rì和邻庄三四个相识的旧交前面小路店里吃三杯酒,却不想遇上这个贼行者到那里寻事端,不但抢了他等的酒食,还把我弟弟痛打了一顿,最后提起来丢在河里,头脸都磕破了,还险些溺死在那河里,却得相识救了回来。归家换了衣服,带了人再寻他,那厮把酒肉都吃了,却大醉倒在门前溪边,因此,捉拿在这里细细的拷打。起这贼头陀来也不是出家人,——脸上见刺着两个‘金印’,这贼却把头发披下来遮了。——必是个避罪在逃的囚徒。问出那厮根原,也好解送官司理论!”
这个吃打伤的大汉道:“问他做甚麽!这秃贼打得我一身伤损,不着一两个月也好不透彻,不如把这秃贼一顿打死了,一把火烧了他,才与我消得这口恨气!”罢,一把从小厮里夺了藤条,恰待又打。
只见出来的那人道:“贤弟,且休打,待我他一。这人也像是一个好汉。”
此时武行者心中略有些醒了,身上被抽的那几鞭子犹如滚油浇身,火辣辣的疼,武松听得那声音有三分熟悉,虽然想不起来,却也像是在哪里听过,当下却也不理会,强忍着身上的痛,索xìng将眼闭了,由他打,只是不做声。
而那方才来的人这时候走上前,在武松背上见杖疮的痕迹,便道:“怪哉!怪哉!这模样想是决断不多时的疤痕。”
那人想着便又转过面前来,抬便把武松头发撩起来定睛了,大吃一惊,叫道:“这个不是我兄弟武二郎?”
武松听了,顿时睁开双眼,了那人时心里也吃了一惊,喜道:“你不是我哥哥?”
那人喝道:“快与我解下来!这是我的兄弟!”
那穿鹅黄袄子的汉子和他那吃了打的兄弟也都尽皆吃惊,连忙问道:“这个行者如何却是师父的兄弟?”
那人便道:“他便是我时常和你们的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我也不知他如今怎地做了行者。”
那弟兄两个听了,慌忙解下武松来,差人寻了几件干净衣服与他穿了,便扶入草堂里来。武松便要下拜。那个人惊喜相半,扶住武松,道:“兄弟这是作甚!见外!见外!你酒还未醒,且坐一坐咱们兄弟再来话。”武松见了那人,欢喜上来,酒早醒了五分,讨些汤水洗漱了,吃些醒酒之物,便来拜了那人,相叙旧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郓城县人氏,姓宋,名江,表字公明。
武行者道:“我与哥哥曾在柴大官人庄上,却不知如何来到了这里?兄弟莫不是和哥哥梦中相会么?”
宋江道:“我自从和你在柴大官人庄上分别之后,我却在那里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后却接得家中书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气力,已自家中无事,只要缉捕正身;因此,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而这里的孔太公屡次差人柴大人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因此特地使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接了我住在这里。此间便是白虎山。这庄便是孔太公庄上。恰才和兄弟相打的便是孔太公小儿子;因他xìng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孔亮。这个穿鹅黄袄子的便是孔太公大儿子,人都叫他做毛头星孔明。因他两个好习枪棒,以前也是我点拨他些个,以此叫我做师父。我在此间住半年了。我如今正yù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rì方yù起身。我在柴大官人庄上时,只听得人传言兄弟被发配他州牢城,却不知兄弟如何做了行者?”
武松答道:“小弟自从柴大官人庄上别了哥哥,便往孟州。”如何遇上史进,如何又至十字坡,怎生遇见张青、孙二娘;到孟州;怎地会施恩,怎地打了蒋门神,如何杀了张都监一十五口,又逃在张青家,母夜叉孙二娘教他做了头陀行者的缘故;过蜈蚣岭,试刀杀了王道人;至村店吃酒,醉打了孔兄……武松一个挨着一个地把自家的事从头备细告诉了宋江一遍。
孔明孔亮两个听了大惊,扑翻身便拜,他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眼下武松竟然有这般能耐,两个兄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武松慌忙答礼道:“方才甚是冲撞,休怪,休怪。”
孔明、孔亮道:“我弟兄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
武行者道:“既然二位相觑武松时,还望与我烘焙度牒书信并行李衣服;万万不可失落了那两口戒刀,还有那串骷髅念珠。”
孔明道:“这个不须足下挂心。小弟已自着人收拾了,整顿端正拜还。”武行者拜谢了。
宋江请出孔太公,都相见了。孔太公置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
当晚宋江邀武松同榻,叙这不曾相见的事,宋江心内喜悦。武松次rì天明起来,都洗漱罢,出到中堂,相会吃饭。孔目自在那里相陪。孔亮捱着疼痛,也来管待。孔太公便叫杀羊宰猪,安排筵宴。是rì,村中有几家街坊亲戚都来谒拜。又有几个门下人,亦来拜见。宋江见了大喜。
当rì筵宴散了,宋江问武松道:“二弟今yù往何处安身?”
武松道:“昨夜已对哥哥了,菜园子张青等众与我都打算着往华州寻史进入伙,他们也随后便往那边。”
宋江点着头,脸上却有三分忧虑,本想开口相劝,但是见武松语气坚定,心里晓得武松的脾气,当下也不多,只是挤出一分笑意来道:“也好……也好。我不瞒你,我家近rì有书来,道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他知道我杀了阎婆惜,每每寄书来与我,千万教我寨里住几时。此间又离清风寨不远,我这两rì这待要起身,因见天气yīn晴不定,未曾起程。早晚要那里走一遭,不若和你同往,如何?”
武松道:“哥哥怕不是好情分,带携兄弟投那里住几时;只是武松做下的罪犯至重,遇赦不宥,因此发心,先往二龙山方向,让后顺道上了梁山,据张青,史进临走前都安排好了,那里有晁天王接应,自会送我华州。亦且我又做了头陀,难以和哥哥同往,路上被人设疑,倘或有些闪失了,须连累了哥哥。——便是哥哥与兄弟同死同生,也须累及了花知寨不好。只是由兄弟投华州了罢。天可怜见,异rì不死,平了天下,那时却来寻访哥哥享荣华太平未迟。”
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皇天必佑。若如此行,不敢苦劝,你只相陪我住几rì了。”自此,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十rì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孔太公父子哪里肯放,又留了三五rì,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
管待一rì了,次rì,取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度牒书信戒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路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只顾拿来拴缚在包裹里。
宋江整顿了衣服器械,武松依前穿了行者的衣裳,带上铁戒箍,挂了人顶骨数珠,跨了两口戒刀,收拾了包裹,拴在腰里。宋江提了朴刀,悬口腰刀,带上毡笠子,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馀里路,拜辞了宋江、武行者两个。
宋江自把包裹背了,道:“不须庄客远送我,我自和武兄弟。”孔明、孔亮相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
只宋江和武松两个在路上行着,于路些闲话,走到晚,歇了一宵,次rì早起,打夥又行。两个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借问那里人道:“小人们yù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
那镇上人答道:“这两处不是一条路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
宋江听了备细,便道:“兄弟我和你今rì分,就这里吃三杯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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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肆)
武行者道:“不急不急,我送哥哥一程,便再折回来往梁山。”
宋江笑着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在那里入伙之后,少戒酒xìng。”到这里,宋江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神sè爬上了脸面上来。
武松瞧见了,问道:“哥哥,若有什么话,只管开口便是,兄弟仔细听着便是。”
宋江等的就是武松这句话,当下便微微一笑抹了脸面上装出来的犹豫,又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为兄心里实在对你放心不下,如果……我随口这么一,如果得不对,兄弟切莫往心里,权当一笑。”
“哥哥但无妨,都是自己人,哪里有受不住的道理。”
宋江这话终究是要得,只不过是客套一下,得了武松再三的表态,这才开口道:“我是如果,有朝一rì,得了朝廷招安,你一定得撺掇鲁智深、杨志等人投降,rì后你们三人也好边疆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只是,命途多蹇。入,入不得仕途,退,又退不出世俗。兄弟,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业,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rì后登高相见。”
武松听了,一时不明白宋江这话里的用意,只是听得宋江到那一句“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业”而这又和前面的“招安”扯上关系,实在并不和武松的意。武松这一路而来受尽了官家的气,特别是在孟州的这般遭遇,处处都是被那些掌权的官僚玩弄于鼓掌之中。受些苦头没关系,可是,让人家当做二百五一样颠来倒受欺凌,这口恶气,却让武松忍不下,由此也让武松更加有了一种念头,想要干一番事业凌驾于那些狗官之上,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再也不用受人牵制。他想怎么做便怎地做,最好连天王老子都不要来管他。而投奔史进,造反大业,却越来越合武松的心念。
当下武松便开口问道:“哥哥,你的不错,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就该活出自己的本xìng,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此番了华州便是要一心跟了史进兄弟做大事业,打下半壁江山来,留名千古!”
宋江听了惊得半张着嘴巴,一时不出话来,他故意表现出惊异惶恐的模样来给武松,俄尔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来,目光下垂,武松一时反应不来,不晓得宋江这是为何,只是细细时,宋江眼里竟然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
“哥哥,你这是……”
“贤弟,为兄不信你当真这般想,若是,真的心存此念,rì后必遭大祸,只恨我等兄弟再无期相会了……”道这里,宋江抬抬衣襟抹抹眼泪,又泪汪汪地从脸颊上毫不遮掩地淌下来。
武松虽然有些心机,可是,却终究层次不深,加上宋江拉拢关系本事极强,这般做作哪里是武松的出来。武松听宋江这般了,心里不禁也是一惊,可是见宋江泪水纵横,武松再也没得往别处想,只是赶紧请教道:“哥哥这是怎地……如何这般丧气话。”
“不是为兄不愿与你吉利话,我且问你一句,只可知道你此番了,将要干的究竟是些什么事么!”宋江眼泪婆娑地认真着武松问道。
武松想也不用想,脱口便道:“哥哥莫要担心,我此番了,便是跟随史进兄弟从华州起兵,他往哪里打,我便带了兵马横扫哪里!”
“起兵……起兵?!你知不知道,这就是在谋反!这可是天诛地灭的罪啊,被抓住了,不只是要杀头,还要诛连九族啊!”宋江按着声音,却极力表现着这种低沉中特殊的爆发感,让武松有种如临大敌的错觉。
武松果然愣了一下,这才唯唯地开口道:“这个我自然之道,哥哥你也知道,我自小没了爹娘,只有一个亲哥哥也被那嫂子害死了,眼下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家室,更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人,这心里也就是些舍命相交的兄弟了,杀头甚的兄弟我不怕,只要不再受那些官僚的鸟气,快活几rì,也好极。”
“你这心里,就是想着造反这等险事,怎地不想招安归顺朝廷做个大将军,那时受万人拥戴,不一样快活!”
“兄弟听,若是升官却不是哥哥的那般容易,在边疆上一刀一枪的拼命,好吃却要落在那些在朝堂上依依呀呀发号施令人的里,真正落在自己里的功劳却少的可怜,若真是要发迹升官,不都是靠着金子银子,我武松哪里有那般多的银子来买官?”武松一五一十地道,道这里,见宋江不开口,便又接着道:“即便是做了兵马督监,上面还不是一样有人管,一个不小心惹着了,他们那些货sè,刀枪上不行,背后的伎俩却不少,那时候rì子又没得安宁。我这一路在孟州,便是受了那里狗官的算计,吃些苦头倒也算了,这一肚子的鸟气,我却忍不了。”
“这眼下的官场是有些乌烟瘴气,正是如此,我等有志之士,才该搏个功名,将那些个狗官恶绅都挤下,才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过话回来,这其中的道路是有些曲折,要想爬得高,就不得不先适应眼下的规矩,也只有这般的规矩,我们才有机会步步高升,等到你有了一定的地位,掌一方职权的时候,那你便可利用里的权势铲除狗官,造福百姓!”宋江一时间xìng情起了,不觉间便将自己心里的意念也道出来。
“我如何有那等肚量,忍气吞声不是兄弟我能做得了的,耍弄权势实在不如我里的这两口戒刀来的痛快。”
“兄弟,我又要来你两句。你生xìng刚强,可是,你攻城掠地,那是险百姓于水火,你每下一城,着百姓就要受多大苦,受多大罪。不得,就在你肆意杀戮之时,便是百姓们家破人亡之人,你想想你的亡兄,你这般做了,他如何肯安得下心。”
武松摇摇头道:“哥哥你多虑了,我武松虽然有时xìng起,肆意恩仇,却也不是个滥杀好戮之徒,我所做的,不过是打垮宋朝的兵马,与那百姓并无大碍。你不听,在华州史进兄弟爱民如子,他所打下的华yīn县,为何那般容易便安定巩固,就是因为那里的百姓拥护史兄弟。一城如此,打下天下也不就是这般,比起那腐朽的朝廷来,百姓更愿意接受咱兄弟的天下。”
宋江本想劝武松离开史进,却不想,武松竟然这般坚定,一时间东拉西扯,竟也的宋江目瞪口呐。宋江叹了口气,腔调里不再有激昂的声sè,多了三分深沉,像是个老者临终最后的嘱托。宋江道:“句不该得话,你对史进了解多少?”
武松不知道为何宋江突然问起这个,当下愣了一下,便开口道:“早些时候便有耳闻,那rì破庙里是第一番交,史进兄弟身了得,功夫俊俏,听是原来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关门弟子,果然是了不得,只是,身负绝技,却过于自信,出招入步常常‘剑走偏锋’铤而走险。这般虽然威猛多了五成,可是,rì后若是遇上高人或有闪失。”
宋江听到这里,便打住了武松的话头道:“兄弟你这是的拳脚上的,而为兄的意思是问,你可史进的xìng情人品可有了解?”
武松一听这里,便有了三分明白,知道宋江这意思,可不是简简单单在于发问,而是另有一层点拨,要武松小心的意思。可是,就是这层含义让武松揣度在心里,却越发有些不解起来,便直言直语地问道:“哥哥的意思是,史进这人……品行有问题?!”
宋江瞧见武松听明白了,便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若是透了,反而不好,让武松心里有个芥蒂,埋下一颗钉子,rì后总有发作的一天,而那时不得就是要史进命的时候。于是,武松当下便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地道:“这世道已变,江湖上也多是些小人毒蝎,贤弟你切切小心。若是你不愿为朝廷出力,也不过是人各有志,道底也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一样是殊途同归。可是,为兄最担心你的,便是你心无城府,恐怕被人所利用,成为人家的垫脚石,最后还落个惨淡收场。人生在世,逢人但三分话,不可全交一片心!你仔细记在心里。”
“哥哥的意思是我要对史进……”
宋江听了,立刻打断了武松的话,yù擒故纵地微微摇摇头,才开口道:“为兄只是教你如何再乱世安身立命,却没别的意思,史进下有些好汉,可多也是江湖之人,鱼龙混杂,并非各个都是忠良,史进现在端正,可是,若是rì后做大,受了侧旁jiān人的挑拨,那时候变了心xìng,你等却又怎生是好。你同那些江湖之人,若是合不来时,怎地又会少了明争暗斗,而那时,又如何不似那官场一般黑暗无光。”宋江道这里,心知该的话都了,不该的也都堂而皇之地点拨给了武松,当下便撇开这话头,与武松也走到了酒店门口来,宋江道:“走,咱们且不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兄弟里面先喝几杯,再畅快一回!”
武行者听了,便和宋江进了酒店吃了数杯,还了酒钱。二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行者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武松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语。保重!保重!”武行者自投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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