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七塔【2】
诸葛正的一句话便将刚出生的诸葛沧澜打进了地狱里。
刚出生就被自己亲生父亲厌恶,甚至生了杀念的小女孩儿下场会怎样,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诸葛沧澜看着自己慢慢长大,会翻身,会爬,会走路……还有被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过着比诸葛家最低等的下人还要猪狗不如的日子。
吃的是残羹剩饭,大冬天穿着一层薄薄的旧衣,双手生满冻疮,肿的比萝卜都粗,脚上还穿着单鞋,鞋底都被磨出了洞。
被诸葛柳香当马骑,被诸葛靖北当箭靶,被下人们肆意打骂……
柳柔每次见到她都只是哭,除了哭还是哭,埋怨老天爷,埋怨自己命运,唯独不敢说诸葛正半个不是,可她却从没想过自己能为女儿争取什么。
作为一个母亲,柳柔无疑是失败的。
除了生命,她似乎,再也没给过她其它。
这样的十二年,那个诸葛沧澜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诸葛沧澜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儿努力在苦难的漩涡里挣扎,卑微的求存……
看着她怯懦的想要被人关心,被人爱,可惜……她却依旧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下。
诸葛沧澜发现画面转到了她做血祭的前一刻,诸葛柳香,诸葛清薇,大夫人,梅姨娘,诸葛靖北,还有那一个个诸葛家曾经欺负过她的人,纷纷来说——做祭品是她几百年修来的荣幸。
那一张张恶心的嘴脸,或许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沧澜清晰的听到她心里声音:“其实……死也挺好的,至少……比现在要好……”
画面最后定格在琅嬛福地登仙台上,孱弱的少血,手腕被割破,鲜血流出来染红身下的白玉石床。
少女空洞的眼神望着蓝蓝的苍天:“老天爷,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拜托您,不要让我再做人了,做人真的好难……好难……”
血液的颜色刺得诸葛沧澜眼睛发疼,涩涩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出来。
明明那少女其实就是以前的她,可是诸葛沧澜却这些都离她很遥远,像是在一部苦情电视剧,除了有一丝无奈何凄凉和辛酸,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
就连看见诸葛正大夫人诸葛柳香……那群人的嘴脸,诸葛沧澜心底剩下的也只有麻木。
应该说她是释然了,那是以前的她,而非现在……既然仇已经报了,她就不能总活在以前那个诸葛沧澜的心理世界里。
她要开始自己的人生。
不过如今看起来,就好像大梦一场,恍若隔世!
随着诸葛沧澜的一声叹息,眼睛里的东西终于滚落出来,划过脸颊,从下巴上落下去,掉在地上,发出‘滴答’的破碎声。
然后……
那些画面就好像泡影一样,在慢慢消失,破碎……
诸葛沧澜打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幻,她此刻在玲珑塔内,在过第一层……
………………
(五)
死亡之局【1】
诸葛沧澜惊奇的发现正站在木质的楼梯上,下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上面也一样,两侧是墙壁,能看见的只有这长又二十多层的木楼梯,整个楼梯好像悬浮在半空中一样。
呃,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正站在一个悬浮在半空的楼梯上,上下全不挨边。
右边的墙壁上有一个黑影,起初诸葛沧澜以为是她的影子,可是在她看见第二个影子之后顿时吓得心里毛了一下。
这里只有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影子。
突然间墙上的影子发出机械的女:“恭喜您,您看破了第一层‘生’,请上楼……”
诸葛沧澜被这凭空发出的声音弄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个鬼地方,还真是让她没没话可说!
等等,她刚说什么,看破了‘生’?有吗,她根本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啊,只是觉得以前种种跟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另诸葛沧澜没想到的是,那墙上的影子却开口:“姑娘,看破并不代表一定要了然其中缘法,您现在还是先上二楼吧。”
诸葛沧澜大惊,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的。
“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你会读心术……”
影子道:“每个从第一层‘生楼’上来的人,想法都写在脸上根本不需要读心……”
“姑娘还是速速上去吧,天亮前出不了天涯楼,你便永远都出不去了。。。。。”
诸葛沧澜一听皱起眉头,立刻抬脚上去,她可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诸葛沧澜犹豫了片刻,眼前一片黑暗,这一脚踩下去不知道会怎样。
正想着背后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诸葛沧澜身体猛地栽进了黑暗中。
“祝你好运…………”
那比纸还薄的影子就站在方才诸葛沧澜站的地方。
诸葛沧澜只觉得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砰一声落在地上,臀部刚好第一个着地,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不都是假的吗,怎么疼痛感这么强烈真实。
诸葛沧澜正想坐起来,忽然感觉按着地面的两只手好像摸到了蔫蔫乎乎的东西,而且她现在才闻到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和腐烂的气息……
诸葛沧澜抬起手,两只手血糊糊的,而她刚才按着的地方,到处都是血,诸葛沧澜慢慢转身看向身后,一具头被砍了一半的尸体正横躺在那里,白花花的脑浆流出来,已经不知死了有多久。
诸葛沧澜胃部一阵翻滚,哪里还管屁股疼不疼,立刻跳起来,
站起来之后,诸葛沧澜才发现自己此刻置身的地方有多恐怖,哀鸿遍野,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死人,满地的断臂残肢,有的刚死没多久,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成群的乌鸦在尸体上方盘旋,发出瘆人的叫声,时不时落下来啄食尸体。
诸葛沧澜见过死人,杀过人,但是却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尸体,她踉跄着走了很远,却一直都没走出这一片尸场……
…………
(六)
死亡之局【2】
诸葛沧澜发现死尸大多都穿着战甲,兵器掉的跟尸体一样多,有几处还冒着烟,这里……是个战场,一个经过多日厮杀才造成的杀场。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从那群,诸葛沧澜扶着一颗树喘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喂,那个谁,你哪来的……”
终于听见了活人的声音,诸葛沧澜立刻转过头看去,之间一个骑在黑色骏马身上的男子正朝这边喊…………
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模样,诸葛沧澜四下看看,这里没人啊,他在跟谁说话,总不会是她吧,肯定不是,这里人是看不见她的。
那马上的男子,又道:“啧,说你呢,乱看什么……”
说完从背后的箭囊里掏出一张羽箭,拉满弓,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指诸葛沧澜的面门。
诸葛沧澜惊讶,难道还真看见了她不成,电光火石之间她不做多想立刻伸手抓住。
那骑马的男人,立刻打马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诸葛沧澜:“哟,不错啊……还有这身手,你是谁?该不会是奸细吧?”
诸葛沧澜眉头皱起,什么奸细不奸细的,她问道:“你能看见我?”
过‘生楼’的时候明明是都看不见她的,为什么……这一次……却能?
离得近了诸葛沧澜扬起头终于看见他的模样,倒是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模样十分俊俏的少年郎。
不过十**岁,身上穿着轻薄的战甲,头发高高梳起,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极为出挑。
少年哈哈大笑,他笑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觉得看到了阳光的感觉。
“废话,你又不是鬼,本将军当然能看见你!不过……我瞧着你倒是像个乞丐,啧啧,身上怎么脏成这样?”
诸葛沧澜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才发现脏的实在……够呛,而是浑身还散发着那些尸体身上的血型腐臭味儿。
“你若从那片死人堆里一路走过来,身上还会这么干净,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惊讶地问:“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诸葛沧澜摇头。
“那你有住的地方吗?”
诸葛沧澜继续摇头:“没有!”
“不知道啊,这个好说,本将军菩萨心肠,走吧,跟我回大营……”
“不怕我的奸细?”
少年大笑:“是奸细更好,搁在本将军的眼皮子底下,你想跑,想传递情报都不能。”
诸葛沧澜笑了笑,“你还没说着是什么地方?”
少年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望着灰沉沉的天空,有几分忧郁:“这里……是无生地……就是没有生命,没有生路的意思,进了这里,要么死,还是死……”
诸葛沧澜心里隐隐有种意识,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一层的‘主题’是什么。
她瑟然一笑:“很贴切啊……”
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尸体,可不就是‘无生地’吗?
………………
(七)
死亡之局【3】
少年见诸葛沧澜一脸坦然,那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眸子,清冷如他见过的冬日冰雪,那么冷,却又那么干净,少年忽然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是他在这里见过的最干净的东西。
他问诸葛沧澜:“怎么,你不害怕吗?”
诸葛沧澜摇头:“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吗?”
她的世界里,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充斥的最多的便是‘死亡’‘杀戮’‘血腥’,‘死’这个字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
少年脸上浮上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死还不可怕?”
诸葛沧澜有些怅然地道:“这世上其实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
“什么样的事?”
她笑笑:“等你经历了就知道了。”
“啧……说的还挺玄。”
少年看一眼天边的红日,那脉脉余辉似是被血染红的一般,极其的惨烈的鲜艳。
“走吧,落日前如果不赶回营地,我们谁都别想再见明天的太阳。”
说罢他朝诸葛沧澜伸出一只手。
诸葛沧澜微愣,少年的手很白,很好看,修长有力,手掌和指腹的位置有厚厚的茧,那应该是习武练剑常年累月造成的。
“诶,小子,你坐不坐啊,靠两条腿走回营地,那你就等死吧!”
“啊?”诸葛沧澜惊讶出声,他喊她‘小子’,难道她长的这么像个男人?
“啊什么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愣呢。”少年一把拎起诸葛沧澜的衣襟将她丢到身后。
“抓稳了……”
话音刚落,少年手里的马鞭便结结实实抽在了黑马臀部,受到刺激的黑马立刻撒腿跑起来。
诸葛沧澜身形一摇晃差点没掉下去,她赶紧抓紧少年的衣服,老老实实坐在他身后……
黑马跑的很快,托着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重量一样。
回去的路上,诸葛沧澜问:“你叫什么?”
“我……那个,我就叫无生,你呢。”
“沧澜……”
………………
坐在黑马上诸葛沧澜一路就没看见一个人影,就算看见了也是尸体,白骨,唯独没有活人,到处都荒凉到极点,没有生机,只有绝望,死亡的灰暗……
终于回道了无生口中的营地,和诸葛沧澜想的差不多,是一座军营,林立的帐篷像是草原上的蒙古包。
无生打马刚回军营,便有人高喊:“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看到无生身后的诸葛沧澜后,又有人喊:“将军带人回来了…………”
下了马无生随手一丢马鞭便被一个小兵接住。
“去,给这小子弄水让他洗洗,再弄套干净的衣服,臭死了,差点没熏晕本将军。”
诸葛沧澜嘴角抽了抽,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小兵拉进了帐篷。
小兵的动作很快,不一会便将洗澡水准备好了。
将人赶出去之后,诸葛沧澜低头看着浴桶内自己的倒影,这才明白为何无生喊她小子。
她脸上脏兮兮的,不知什么时候弄上了很多泥巴,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儿。
………………
(八)
死亡之局【4】
而且她一直穿着黑色简单的衣衫,头发也像男孩子一样高高在头顶竖起,这样看,的确……是有点像男人。
诸葛沧澜笑笑,这也怪不得无生看见她就说她是个小子。
诸葛沧澜看一眼帐篷外,确定没有人这才慢慢退下衣服,钻进温热的水里。
泡在暖暖的水中很舒服,诸葛沧澜不停用手搓着身上的皮肉,将身上沾染的尸气全部洗干净。
诸葛沧澜泡了很久,一直到水完全变冷,脚趾头都泡白了这才起身。
可是腿刚站起,身子还没站直,帐篷突然被撩开,无生大刺刺的走来进来,高声道:“喂,小子你没衣服换,就先穿本将军的……你……”
他的话没说完看到眼前的画面后顿时愣住,再也说不出来。
诸葛沧澜气恼的立刻钻进水里,同时右手一把抓起她换下来的脏衣服,一下扔在无生头上盖住。
“谁让你进来的?”诸葛沧澜面色阴寒,浴桶内的水似乎都快要冻住了。
无生愣在当场,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衣服,被诸葛沧澜的满是腐臭的脏衣服盖住脑袋却忘记了拿下来,喃喃地道:“你……你……你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你给我闭嘴!”
诸葛沧澜咬牙,该死的,这小子最好确定什么都没看见否则……挖了他的眼珠子。
无生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他眼前一直飘荡着那雪白的身躯,喉咙有些干涩,“那个……你衣服……”
诸葛沧澜握紧拳头,她现在还真的需要一身干爽的衣服。
“衣服放在地上,你……出去!”
“咳咳……好!”
无生将衣服放在地上,正欲将头上罩着的臭衣服拿下来,只听见诸葛沧澜一声冷喝:“头上的衣服不准拿下来。”
无生哆嗦一下:“可我……看不到,怎么出去。”
“看不到也摇出去,现在听我的,向后转,向左跨一步,往前直走!”
无生吞吞口水,按照诸葛沧澜说的转身,然后摸黑跌跌撞撞终于出了帐篷。
诸葛沧澜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水面,她立刻从水中站起来,身上的水珠也顾不得擦,直接套上无生的衣服。
无生比诸葛沧澜要高很多,穿上他的衣服,有点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过了一会外头响起无生的声音:“沧……沧澜……你好了吗?”
诸葛沧澜深呼吸一口,咬牙切齿地道:“好了……”
无生又问:“那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进来挨揍。
“我……现在进了啊!”
无生刚走进帐篷,便感觉迎面一阵汹涌的杀气□□。紧接着右眼眶一疼,便结结实实被揍了一拳。
无生捂着右眼疼的龇牙,“你……还真打啊,下手这么重。”
诸葛沧澜冷哼一声:“那是你欠揍!”
揍他这一下,已经够便宜他了。
无生捂着酸疼的流泪的右眼,泪眼朦胧的瞪着诸葛沧澜:“我欠揍?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现在早被亡灵吃了。”
…………
(九)
死亡之局【5】
诸葛沧澜冷笑:“你应该庆幸是你救了我,否则……你现在就不只是挨了一下打那么简单。”
“如果没救你,那会怎么样?”
诸葛沧澜伸出两只手指做了一个挖眼珠的手指,阴狠狠地道:“我会挖了你的眼珠子。”
无生捂着眼赶紧后退一步,“你……你……真……真好看。”
诸葛沧澜嘴角抽了一下,她还以为无生会说你真暴力,没想他的反射弧这么长,居然一下子就跳跃到了长相上。
无生见诸葛沧澜不理他,慢慢靠过来,有些迷茫的问:“沧澜,那个……你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诸葛沧澜咬牙,尽量淡定地问:“怎么不一样,不都是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无生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的味道跟我们都不一样。”还有身体好像也不大一样。
后面半句,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出来可能会被揍的更惨,所以无生果然的选择吞进肚子里。
诸葛沧澜微微松口气,“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在怎么说,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你这样的……”
诸葛沧澜心底惊讶,她想起一事,见过的那些死人还有进兵营一直道现在从没有见过一个女人,难道……他们都没见过女人?
还是这里跟本就么女人,可如果没女人,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好糊弄住他。
诸葛沧澜随口说道:“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人,又不是妖精,没什么不一样的,走,带我出去走走……我还没看过军营呢。”
无生拦住她:“你这样出去不行……”
“怎么不行?”
“你跟我来。”无生抓着诸葛沧澜的手一直拖进自己的将军营帐内,然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翻腾了好一阵子。
一刻钟后,诸葛沧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点恶寒。
无生不知道在她脸上涂了一层什么,愣是将她的脸涂成了有些暗沉的蜡黄色,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和前一刻那个出水芙蓉般漂亮的少女截然不一样。
不过这样倒是普通了很多,一点也不眨眼,在一群男人堆里倒是更好混一些。
无生满意的看着诸葛沧澜的脸:“这样,我就放心了……”
……
过了好多天之后诸葛沧澜渐渐觉得,这个‘无生地’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吧。
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空间,一个和她生活的石阶截然不同的空间,一个真实存在的惨烈世界。
她从最初的急躁,变成了麻木。
十五天,经历了将近二十场战斗……
一次比一次惨烈,她亲眼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去,血染红黄土。
诸葛沧澜问过那些士兵,问他们从哪儿来,为何要打仗?
他们的回答纷纷都是不知道,不知道从哪来,不知道为何而打……
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打仗,一直打一直杀,一直打到死为止……
好像这就是无生地存在的理由!
(十)
死亡之局【6】
一直出不去,诸葛沧澜的心情十分焦躁,她不之外外面怎么样了,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和这个空间平行,希望她哪日出去的时候,救柳柔还来得及。
诸葛沧澜低喃道:“尘空啊尘空你现在要是能算得出我的处境,就赶紧给我在佛祖面前多上两柱香,保佑我顺利能够走出这里。”
但是她试过很多方法完全出去去,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诸葛沧澜已经在无生地过了半个多月。
最初的急躁之后,诸葛沧澜渐渐冷高静下来,对每天日益等多的尸体,越来越迷茫……
……
在这里诸葛沧澜的法术为零,好在如今的身体已经锻炼的很好,凭武力单打独斗也绝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只是到了无生地之后无生将她保护的太好了,诸葛沧澜根本就没机会动刀动枪。
无生很少让她出去,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指挥打仗,看着别人冲锋陷阵血染疆场。
有时候诸葛沧澜也想上去杀敌,但每次都被无生拽了回来。
无生总是说,一看见她就觉得她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不应该做杀人那种事,更不应该被血染脏了手。
这样的话诸葛沧澜是两辈子第一次听到,她觉得很好笑,也觉得很心酸。
无生以为她不该做杀人的事,可她做过的最多的事就是杀人。
她的职业是杀人,为了生存她也要杀人,她比他们为杀而杀的人更像个屠夫,像个刽子手。
无声说她的手不应该被血染脏,可他不知道诸葛沧澜浑身上下就连骨头里都渗透了死人的血,几辈子都洗不干净。
可是无生却说她干净,她有哪里是干净啊?
诸葛沧澜有一次对无生道:“无生你不了解我,你眼中的我或许根本不是真实的样子,我可能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不干净。”
无生当初回答:“了解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的眼睛很干净,是我看过的最干净的东西,我想你一直都这样下去。”
无生的话带给了诸葛沧澜极大的冲击。
从没有一个人像无生一样这么对待她,完全……像是捧在掌心里一样,给了诸葛沧澜一种全新感觉。
诸葛沧澜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珍视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
——————————
诸葛发发现一件事,他们的敌人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整日神出鬼没的,有时吃着饭,耳边都会想起砍杀声,好几次诸葛沧澜都是吃着吃着看见死人,然后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
诸葛沧澜问无生:“你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无生疑惑地道:“敌人就是敌人,还能是谁?他们是无生地里永远和我们对峙的人,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
“可是打了这么久,你们谁也没有将谁打赢啊?”
连续这么多日,看到那么多的杀戮,诸葛沧澜不明白他们为何而战,目的是什么?
………………
(一)
死亡之局【7】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可以不过这种血腥的日子,只要他们和对面的敌人讲和说清楚互不侵犯。
无生不解的道:“为什么打?我们不打他们就会杀了我们的,所以要一直打下去,这样才能活下去。”
诸葛沧澜觉得无生的脑部构造可能和她不一样,她换个问题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无生摇头:“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从记事开始就没离开过,我的生活就是习武打仗杀人,努力让自己不被杀死。”
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问所有人他们的回答和无生差不多统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似乎他们一生下来就在无声地。
可是他们没有母亲,因为在多日的相处之后诸葛沧澜确定了一件事,这是一个没有女性的世界,这是男人的领域。
当然,这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不知道为何战,不知道从哪儿来……
生存在这个空间里唯一的目的就杀杀杀……一直到死为止。
无生敲了一下诸葛沧澜的头:“你啊,总是喜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其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生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杀,要么杀人……”
诸葛沧澜这不就是她的人生信条吗?
要么杀了别人继续活下去,要么就等着被人杀死……
或许这个小小的无生地,就是她的缩影……
无生揉揉诸葛沧澜的头:“行了别多想了,鬼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杀过来,我们得小心点,最近……死了很多人啊,营区的兵少了很多呢。”
“没了兵你还怎么打仗?”
诸葛沧澜就郁闷了,没有母体生育,兵源如何补充?
“没关系,那些死去的兵只要尸骨还在,每隔五十年会重新生长成心的肉身,然后再归来。”
“……”
诸葛沧澜讶然,原来是这样,只要骨头在,会循环再生,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诸葛地方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很。
诸葛沧澜突然问:“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无生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他问:“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
“我不属于这里,我必须要离开,外面还有个人等着我去救,我若不出去,她会死的。”
诸葛沧澜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在她进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但是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要救柳柔……一定要救。
无生的眼睛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俊美的脸上在阳光下显得忧伤,“她对你很重要……”
“对很重要,那是我必须要负的责任……”
柳柔是诸葛沧澜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她对柳柔有没有感情,那都是她必须要尽的义务。
诸葛沧澜抓住无生的手问:“无生,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就在她的手抓住他那一刻,无生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突然挣脱开,后退一步。
(二)
死亡之局【8】
无生不敢看诸葛沧澜的眼睛,声音有些微颤:“我……不知道,以前也有人突然闯进过这里,他们也想出去,但是……从来没有人走出去过……”
诸葛沧澜逼近一步,直直看着无生:“那他们呢?”
直觉告诉诸葛沧澜无生是知道怎么出去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无生又后退一步低着头道;“死了,全都死了……”
说完后,无生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诸葛沧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在诸葛沧澜心里顿时激起一阵波澜。
“我会保护你”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
她很想告诉无生,她诸葛沧澜是不需要被人保护的,因为她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可是话到嘴边,看着无生那清澈认真的双眼,那句话却怎么也说说不出来。
诸葛沧澜不说话,无生还以为她是不相信,急忙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会保护你的。”
“我……我其实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诸葛沧澜想了想委婉地道。
无生当即皱眉头:“瞎说,你看你各子这么矮,这么瘦一丁点,怎么能打的过那些野蛮的人,你老老实实跟着我,不准乱跑。”
诸葛沧澜:“……⊙﹏⊙b”
————————————
来到这里第十八天的早上,诸葛沧澜醒来便听见外面似乎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她立刻穿上衣服,撩开帐篷一看,外面果然下着雨呢,雾蒙蒙的,到处都是水汽。
诸葛沧澜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水汽,到了这里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呼吸道的空气里没有血的味道。
诸葛沧澜穿上外衣,来到外面,看见无生正穿着甲胄,将所有士兵都集合起来,在点将台前集结。
无生扬声道:“做好准备,提高警惕,防止敌人袭营……他们最喜欢在这种天气袭~击我们,为了自己的命。你们一定要时时防备,不能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密密麻麻看不出有多少的人群,齐齐高喊:“是将军!”
诸葛沧澜站在雨天里看着无生意气风发的站在台子上训斥手下的士兵,那样一个其实还是个大孩子一样的少年,委实让人即心酸又……觉得高兴。
无生正说到兴头出,远处便有人开始喊:“敌人偷袭,敌人偷袭了……”
诸葛沧澜立刻向营外看去,只听见杀声已经窜来,黑压压的人群像野兽一样凶猛的扑过来。
点将台下的士兵开始慌乱了,有点急的到处不知道钻哪去。
无生皱眉看着下面,抓起鼓槌在战鼓上狠狠敲了几下:“都不准慌,瞧你们一个个那熊样,不过就是一次袭营,你们有不是没经历过,都听着拿起你们的兵器,给我冲上去,将敌人赶出我们的地方,杀光他们。”
随着无生的一通大吼,被突然的袭营弄的心绪不宁的士兵,慢慢恢复了理智,齐声高喊:“杀杀杀……”
…………
(三)
死亡之局【9】
无生手中的战鼓擂的更加急,他高喊:“冲上去,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你们的兵器。”
无生一声令下,士兵拿着自己的兵器冲进那黑压压的敌军中和他们厮打成一团。
诸葛沧澜摸摸怀里的匕首,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上去帮忙。
军营如果被攻陷了她也没什么好处。
诸葛沧澜刚上去,还没砍死一个敌人,就被无生瞧见了。
无生立刻将鼓槌交给一个副将,飞快跑到诸葛沧澜身边,抓住她的胳膊,气的咆哮道:“你出来干什么,赶紧跟我进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
“跟我走……”
无生拖着诸葛沧澜,将她一直拉到将军营帐里,气呼呼地道:“你别乱跑,就在主帐里呆着,哪都不准去。”
然后又从鹿皮靴子里掏出自己的短剑,塞到诸葛沧澜手里:“拿着这把短剑,如果遇到敌人,就用在这个防身,记住,我会保护你的。”
诸葛沧澜张口:“可我自己能……”保护好我自己的。
不等她说话,无生便揉揉她额头上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头发:“听话,就在这呆着,那些人根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很快就能将敌人击退,你放心啊。”
说罢无生便背起自己的弓箭和佩剑,出了营帐。
他对外面守营帐的几个人吩咐道:“保护好她,她若有事,本将军第一个砍了你们。”
“是,将军!”
……
外面杀生阵阵,兵器碰撞,有人怒吼,有人发出死前最凄惨的叫声。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雨里形成死亡序曲,这些停在诸葛沧澜耳朵里格外的无法平静。
她是个已经完全属于杀戮的人,骨子里浸满了鲜血,如今外面正打的昏天暗地,她这个冷血杀手却破天荒躲营帐里被别人保护。
诸葛沧澜犹豫着她要不要出去,可是若出去被无生瞧见,他肯定又要发火吧。
正想着,外面守营帐的士兵接连传来几声惨叫。
诸葛沧澜立刻站起来,他们被人砍死了。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听见有人喊:“这是他们的将军营帐,冲进去抢了……”
诸葛沧澜飞快拔出无生给的短剑,在敌人进来的第一刻,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出来溅在诸葛沧澜身上,血液的温热的感觉让她心底嗜血的欲·望强烈的爆发出来。
营帐应经不是安全的地方,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她留在这只是坐以待毙,这可从来不是她诸葛沧澜的作风。
下定决心后,诸葛沧澜拿着无生给的短剑冲出营房,她不是温室里见不得风雨的花朵……
一进入战场,诸葛沧澜便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手中的剑刺进一具具鲜活的身体,看着血液喷出来的血花,看着他们倒在自己脚边。
无生看见后,立刻大吼:“谁让你自己出来的……”
突然他生气的脸瞬间变得极度惊恐,高声喊道:“沧澜,小心……快躲开……”
…………
(四)
死亡之局【10】
诸葛沧澜立刻想要躲开,现在的距离她要躲开完全有可能。
可是方才被她一剑刺进腹部倒下的敌人,却还没有死透,就在诸葛沧澜准备躲开的时候他突然扑过来抱着她的双脚不让她离开。
现在的时间是争分夺秒,晚一秒钟就可能再也躲不开死亡,可那个人报的很紧,诸葛沧澜手中的短剑在他身上连刺了好多剑他都不肯松开。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周围的声音也瞬间寂静下来,只有那支箭在慢慢飞行着,对准她胸口心脏的位置,慢慢射过来……
诸葛沧澜苦笑,没有法力果然是一件很挺不好的事,看来她当真和那些人一样,都要死在这里,……
以后永远都留在这,再也出不去了。
诸葛沧澜等待着被箭矢钻进心脏时那种撕心的疼痛来临,可就在眼前一暗,她被人扑到在地上,诸葛沧澜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人身子猛然颤了一下。
很快无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沧澜……”
诸葛沧澜立刻睁开眼,无生那张沾了血的脸在她眼前,对她笑,洁白的牙齿,湿哒哒的头发,依旧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诸葛沧澜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那支箭明明没有射进来,可她还是觉得疼……
她开口道:“无生……”
那声音,就连她自己听见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那么颤抖,短短两个字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诸葛沧澜的身子被无生身体被死死压住,将她完全护在身下,周围死亡、杀戮、风雨全都被他挡在外面。
无生咧着嘴先笑着问:“你没事吧?”
诸葛沧澜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雨水落尽了眼睛里,让她觉得十分酸涩,眼角很快有液体流出来,她吸吸鼻子,声音沙哑地道:“我没事,很好……你呢……”
无生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我……也很好……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
眼角的泪毫无预兆的流出来,从没人跟她说过‘不要怕’,也没有一个人肯像他一样,不需要任何回报的对她好,甚至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无生的唇角慢慢有血溢出来,他抬手狠狠擦掉,看见诸葛沧澜眼角的泪水,记得不知所措:“沧澜……你别哭啊……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诸葛沧澜想保住无生,却摸他背上插着一根硬硬羽箭,是那支原本应该刺进她胸口的箭……
诸葛沧澜放在无生背上的手下一片濡湿,分不出是血水,还是雨水。
无生脸色惨白的有些透明,他慢慢低下头,“沧澜……你会……记得我吧!”
诸葛沧澜想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用力的点头。
会的,她会永远记得,那个为了她奋不顾身的少年。
无生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像是冬日里初雪之后的太阳,他抬起满是血污的手颤抖着摸了一下诸葛沧澜的脸。
“嘿嘿……那我就不怕了……”
(五)
死亡之局【11】
无生的声音呢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几乎完全消散在雨声里……
诸葛沧澜发不出半点声音,胳膊紧紧抱住无生的身体。
可是——
越来越多的雨水穿过无生的身体落在她身上。
而无生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透过她的身体清晰看到阴暗的天空。
随着无生的消失变成空气,周围的喊声,杀生,刀剑碰撞的声音,雨滴声越来越远,诸葛沧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往上飘,距离那一片世界越来越远。
诸葛沧澜突然明白‘无生地’的真相。
无生无生……他即是无生地,无生地即是他……
只有无生死,‘无生地’才能消失,诸葛沧澜……才能出去,才能过玲珑七塔的第二层。
怪不得……那次她问他知不知道出去的办法,他会有那样的表情,原来……他自己是知道的……
看着那一片军营林立的沙场变成一片混沌之色,诸葛沧澜眼角有一滴眼泪滚落出来划过脸颊掉下去……
诸葛沧澜喉咙里发出两个破碎的字眼:“无生……”
随着身体升的越来越高,眼前的陡然一转,诸葛沧澜重新站在了楼梯上。
刚站稳,耳边便响起一道忽男忽女的声音:“恭喜您,看破第二层‘死’,成功渡过‘死楼’,请上三楼……”
诸葛沧澜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她耳边一直回荡着无生的话。
——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
——澜……你会……记得我吧?
诸葛沧澜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
我会记得你,一直记得…………
那声音再度响起:“姑娘,请上三楼…………”
“我进去了多久?”一张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不像样子,干涩干涩的,满是沧桑,单听声音会以为是个几十岁的老女人。
那声音呢回道:“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诸葛沧澜机械的重复了一句,她在无生地渡过了半个多月,而这里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
“那我在里面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姑娘,是真是假全凭您自己判断,毕竟经历过的是您,不是别人。”
“那我宁愿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天涯楼内幻化出的一个虚无的故事,她希望无生……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忽男忽女的声音,发出一阵笑声:“您看,这不就是您的答案。”
“答案?”
诸葛沧澜涩然苦笑,她根本就没答案,从无声地出来之后,她只是变得更迷茫了。。。
那声音催促道:“姑娘已经过去大半夜了,您还有五层要过,再不抓紧,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诸葛沧澜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她看一眼左边的墙壁,上面依旧镶嵌一个黑色的人影……
她问:“好,那你告诉我,下一层的考验是什么?”
低一层‘生’,第二层‘死’,诸葛沧澜无力的想,接下来的五层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会不会一层比一层难过?
…………
(六)
病入膏肓【1】
墙上的影子道:“不知道,我只负责守二层‘死楼’,只有你进去了才知道……姑娘赶紧上去吧,别犹豫了,晚了,你可是想进都进不了!”
诸葛沧澜叹口气,回首看一眼黑洞洞的二楼,转身迈上用土砖砌成的台阶。
前路依旧黑暗,诸葛沧澜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沉重,数到三十层的时候,终于来到最后一层,她闭上眼,往前纵身一跃。
耳边风声呼啸,诸葛沧澜感觉自己好像在一条隧道里旋转,转的头晕耳鸣,终于等到耳边风声停止,眩晕的感觉渐渐散去,诸葛沧澜才睁开眼。
明媚的阳光刺的诸葛沧澜眼的眼睛一阵生疼,她赶紧用袖子遮挡住,过了一会终于适应之后才放下衣袖观察此刻的情况。
四下一瞧,诸葛沧澜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更确切的说是站在一条紧挨着湖泊的大街上。
湖边烟柳画桥,行人来往,湖中菱歌泛舟,采莲女歌声悠扬……
吸一口空气,满满的全是莲花的清香。
这里倒是一处繁华之所,像极了江南。
诸葛沧澜微微勾起唇角,如果可以,真想带无生到这样的地方来看看,让他看看除了无生地之外,还有更美好的地方,他一定会喜欢的。
正想着一辆马车在前面停下,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模样清秀少年,目若星辰,身着黑衣,身上有一股洒脱飞扬的气质。
他欣喜的看着景色,高声笑道:“师父,你看我们到江南了,这里就是你家乡吗?真漂亮,师父,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从车内扶下一个裹着狐裘大氅的年轻女子,诸葛沧澜好奇的看过去,看到那女子的相貌之后微微有些惊讶。
看到她之后,诸葛沧澜的第一感觉只有两个字——瘦,白。
那女子约有二十三四岁,面色苍白如纸,毫无半点血色,人更是极其消瘦,下巴尖尖的,颧骨凸起,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尤为突兀,也极为漂亮。
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带着死气,一看便知是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
这是种盛夏时节,别人都穿着凉爽的夏衣,唯独她还裹着厚厚的皮裘。
倘若抛却她的,那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上有一股清雅孤高的傲气,但是看向那少年的时候,死水微澜的眼睛却又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温柔。
她抬手抚顺少年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问,“阿召,你喜欢这?”
少年用力点点头:“嗯,喜欢,师父喜欢的我就喜欢!”
“好,那我们便住下…………”
女子皮肤溶为一色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嘴边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趁着那张病气沉沉的脸上有了些许生气。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师父,您笑起来真好看,我最喜欢看师父笑了……”
女子轻轻敲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小孩子,不准别胡说……”
………………
(七)
病入膏肓【2】
唤做阿召的少年,揉揉头,扶着女子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嘿嘿,我扶您上车,咱们先回家,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您得闲休息……”
女子没有动望着长满荷花的湖面,满是死气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羡慕的看着那些泛舟湖面穿梭于荷花间的采莲少女。
她口中低喃:“再不看……真怕没时间了……”
女子的声音像一抹被吹散在风中的叹息。
阿召好似没有听见女子的话,将她扶上马车,依旧一脸兴奋地道:“等您休息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来看,到时我给您撑船,给您采莲蓬,摘了荷花,回去做荷花粥,我最近的手艺长了不少呢……师父你说好不好?”
最后一声‘好不好’少年问的很轻,似乎怕女子会决绝似地,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掩藏不住的惶恐。
女子勾起惨白的唇:“好啊……”
听到这两个字少年忐忑的脸上再度浮现雀跃的神情,他将虚弱的女子半扶半抱放到马车上。
少年又坐在车辕上,手里握着赶车的长鞭,“师父坐稳了,我们回家……”
“嗯……”
不知为何,诸葛沧澜总觉得那女子似乎往她站的方向看了她一眼,难道,这里的人和无生地的人一样都能看见她?
为了弄清楚别人能不能看见自己,诸葛沧澜来到行人间,可那些人从她旁边经过眼睛完全没有动,有些神智直直走过来,从她身上穿过去,安全没有阻碍。诸葛沧澜叹口气,还是看不到啊。
刚才那个女人应该是凑巧往她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
在镇子上游荡了几个时辰,诸葛沧澜才知道这个镇子名就唤做江南,是江南里的江南!
风青水秀,人杰地灵,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只是……
诸葛沧澜不知道来这里要做什么?
总不会只是让她来游玩一番吧?
诸葛沧澜讥笑,游玩?怎么可能,天涯月明楼岂会是这么好过的。
入夜诸葛沧澜不知道去哪,便沿着湖边一直走。
路过一条青石巷时,听到巷子深处依稀传来女子的歌声,唱的就是百天她听到《采莲曲》,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几分哀婉,倒是别有韵味。
诸葛沧澜好奇之下沿着巷子走进去,推开没有关紧的木门走进去,没想到竟然又看见了白日遇见的那个奇瘦的女子。
她披着厚厚的皮裘坐在房檐下,手里还拿着一个鎏金暖手炉,好似冷到了极点的模样,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色的烟雾。
诸葛沧澜想这个女人的身体一定冷到了极点。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不大,但是布置的倒是格外雅致,不大的院子挖了一个池塘,里面种着一片白莲,池塘上用木板铺成了,好几条露面,木屋便挨着池子而建。
诸葛沧澜还没看完,忽然听见那女子问:“姑娘是谁?为什么会来我家?是要找人吗?”她连续问了三个问题,虚弱的脸上带着一抹防备之色。
(八)
病入膏肓【3】
诸葛沧澜的身体顿时僵硬片刻,是在对她说话吗?
不是吧,那些人不是看不见她吗?这个女人应该也看不到啊?
诸葛沧澜慢慢转过身,对上了那女子若点漆般眼睛,她四下看了圈,没有发现别人,于是试探着开口:“你在跟我说话?你……能看见我?”
女子被诸葛沧澜的话逗的笑出声来,她指着诸葛沧澜地上的人影,道:“姑娘真会说笑,你是人,又不是鬼,我自然可以看见,况且……今日在湖边,我见过姑娘一面,如果是鬼,怎么可能大白天便能站在太阳底下。”
诸葛沧澜惊讶的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白天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看见了,可是大街上的那些人明明都看不见她的啊。
诸葛沧澜脑子有点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我不是故意闯进来到,就是听见有人唱歌,觉得很好听,好奇,过来看看!”
“姑娘喜欢听采莲曲。”
“算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你唱的很有味道!对了,刚才,那是你唱的吧!”
正说着,少年阿召从后面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他从诸葛沧澜身边走过,和她不过只隔了短短一个拳头的距离,可是眼睛却好似没有看见她死的,直接走到女子面前。
小心翼翼的将碗放下,笑眯眯地问:“师父,你在跟谁说话,是我吗?”
那女子脸色,顿时越发白了三分,满是死气的眼睛里写满了慌乱不安,她穿过阿召的肩膀直视诸葛沧澜:“你……你…真的………”
诸葛沧澜算是明白了,这一次更离奇,只有眼前这名病入膏肓的女人可以看见她,其余的全都看不见。。。。。
少年见女子面色十分难看,顿时慌了,“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冷了,我们进屋好不好?”
“我……我没事,阿……阿召你看那!”女子摇摇头,说话有些颤抖,她抓住少年的手指着诸葛沧澜站的地方让他看。
她想确定一下,阿召是没看见诸葛沧澜,还是……方才没注意忽略了。
阿召看过去,他的视线穿过诸葛沧澜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荷花上,“师父是喜欢那多莲花吗?我这就给师父摘过来。”
诸葛沧澜站在木板铺成的桥面上,她身后恰好有一朵正开了一半的白莲,此刻正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阵阵清香。
女子的脸色顿时变的更差了一些,看不到,阿召看不道到。
她抓住阿召的手,眼睛里带着几分绝望,她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别去了,别摘,长在水里更好!我一样天天都能看到。”
“好,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召蹲在女子身边,端起冒着热气的粥,用汤匙舀了一勺,细心的吹几下送到女子唇边:“师父来喝点粥,我刚熬好的,你尝尝怎么样!就尝一口行吗?”
“很好喝……”女子喝下去,笑道。。
………………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