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
过了几天后,朱雨深还不见李露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里有一些失落感。自从去年年底在医院分开以来,他们彼此几乎没有再见过面。
上半年有一次,他和谢五妹一起并肩走在街上时,看到过李露露的侧面。她当时正站在一家小超市里买东西,他不敢确定当时她是否看到了自己。只见她一直侧着身子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自己和谢五妹走过那家超市。
下午朱雨深没课,他想去街上走走,去超市买些日用品。他便骑车来到街上。转了一圈后,朱雨深正准备回去,冷不防看到前面的店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她的头发呈献枯黄的颜色,脸很憔悴,整个身形已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完全不像大半年前所见识的那个貌美的李露露了。
朱雨深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李露露走出店后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她把东西放到自行车上。她正准备骑上去时,朱雨深大声喊了她一声。
李露露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朱雨深,她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她快步走到朱雨深的面前。
李露露说:“我正准备要去学校找你呢,想不到现在就遇到你了。”然后他们俩并肩往学校走。
走到新公路上时,朱雨深忽然觉得此时学校人多嘴杂,前面又有谢五妹的事,还是不方便带她去学校。他决定把她带到他的新房子里坐一会儿。
进门后,朱雨深用纸把凳子擦了一下,给她让坐。李露露没坐。她把买的东西放到凳子上。说:“雨深。去年你借给我妹妹治病的钱,家里一直想尽快还你,但老是还不上。爸妈叫我来跟你说一声,争取年底把钱还给你。”
朱雨深连忙声明,既然支援她们家了,就没指望还回来。叫她以及她们家人不要再为此事烦心了。
李露露含着歉意说:“那怎么行?婷婷的身体状况现在蛮好的,家里把借的债基本上还掉了,你的钱是肯定要还的。”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李露露说,妹妹的身体好了,她自己的身体却不行了。从年初开始,她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一查,是她身体有病。为了不给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她跟家人说自己的病没什么,不需要治疗。因为她清楚自己已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了,已丧失了正常女人婚恋的资格。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但病痛每天都折磨着她。使她变得越来越消瘦了。
朱雨深听到这里,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区区一年不到的时间。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头发变得萎黄,脸已瘦削不堪,以前那双白皙的小手也看不到了。
她还是穿着那套以前常穿的藏青色的衣服。以前,她的身体在这衣服的包裹下显得玲珑、凹凸有致,充满诱惑力。今日之见,却松散不堪,因为衣服里面的她已瘦了下去。
朱雨深宽慰她说:“你还这么年轻,身体有病为什么不去治?未来的好日子还在等着你呢。”
李露露苦笑着说:“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在等着我呢?而且我的病也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这你不懂。”
朱雨深说:“不管怎么说,你这样拖着不行,你总得再找个人嫁,过上正常的日子。”
李露露反诘道:“我都这样了,还有谁愿要我呢?条件好的,人品好的自然不怕娶不到老婆。剩下的那些穷光棍汉,虽然人都很可怜,但他们多数本身就有问题,或有其他不良的脾性。我现在去嫁给他们,还不是要受更多的罪?”
朱雨深张开嘴,但没有吱声,他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李露露没有在意朱雨深的表情,她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说:“钱暂时还不了你,只能略表点心意了。这里面有你爱吃的东西和爱喝的酒。”
朱雨深说:“不必了,你还是带回去吧。”
李露露也没答话,她顿了一下后,准备告辞。她走到门边,右手搭在门上好一会儿,说:“我除非嫁给你这样的人才不会受罪,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也很讨厌我,这真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说完她把头靠在右臂上,有了抽泣的声音。
朱雨深的心被蜇了一下,不知所措,嘴上却说:“没有这事。”
一段时间后,李露露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她顺手打开门,走了出去。等朱雨深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她已在自行车上了,并奋力往前骑。
这之后的日子里,朱雨深从李婷婷那里了解到,由于李露露有病却没有钱去治,她主观上也不愿去治,导致身体渐渐不行了。她晚上有时还会吐红,她的生命已呈献出脆弱的迹象。除了叹息,朱雨深觉得自己已不能再做什么了。
秋风把树叶吹黄的时候,黄镇的天气已经变冷了。校园的后门外是一片农田。近处的几块田地早已不种庄稼了,几年前插满了杨树苗。如今都已长成树干修长、枝叶茂密的杨树林了。
朱雨深暗自神伤的时候,就经常来到这片树林散心。田里的野草、野蒿经过夏天的蓬勃生长,已长成了半人多高,现在都已枯黄。土地上偶尔也能看到零星的颗壮的稻子,那是播种人的经过此地时,掉下的种子而生成的野稻子。它们的生命力绝不能和野草、野蒿相比。
朱雨深以为,稻子犹如人性的善,需要不断地灌溉、看护才能茁壮生长,结出果实;而恶的野草能在心田里随意滋生,漫天生长,渗透到自然界的每一个角落。
善与爱就如电一样,你是看不见的,但它们是确实存在的。除了善与爱,朱雨深还希望死后也是如此这般地确实存在的。因为那将是对那些年老将逝的人,特别是对年少而将痛苦而逝的人,将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样一来,他们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生存。(未完待续。。)
第92章
九十二
比如李露露,这个世界摧毁了她这个造物主对人类的恩赐物,她付出了很多,到头来却换不来一丝真情的慰籍。几乎没有人对她施以爱心,她的一生多惨淡无光啊。现在她已然自暴自弃,那么,她是寄希望于死后或来生吗?
由她而推论之生于底层的人,在这个阶级固化,活路越来越窄,恶膨胀加剧,底层人的生活有几多辛酸,真是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势利的氛围中,受伤的心灵无以慰籍,生活之于穷人已是件不幸的事。
朱雨深正在沉思着,学校放晚学的铃声响了。不一会儿,学生们就从校园后门陆续冲出来。他们沿着林间小道抄近路走到镇上,再分散踏上各自回家的路。
他们欢快的身影,在朱雨深面前画出一幅幅充满朝气的图画。这些离步入社会还早的学生们,当然体会不到人世的艰辛、痛苦与无奈。但他们从这里毕业后升学或就业,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将是一条吉凶未卜的道路。因为他们生在农村,经济基础薄弱,背景中又没有什么可利用的资源。
假使他们就以低层次的学历去就业,只能从事苦累差的工作。如更进一步继续升学,由于十几年前高校都已实行了并轨制和扩招,宽进宽出,只要把钱交足就行了,至于在大学里能学到什么只有天晓得了。这样一来,把一些本不是读书那块料的人都集中到了二三流的大学,家里拼命地砸钱供养。
由于上一辈人骨子里有遗传下来的应考症。以为只要一跨进大学的门就万事大吉了。就如古代中举人。中进士一般。他们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很多大学都是不断扩建、扩招、升级,拿牌子唬人的。学生们本身也自以为是,他们不知道是由于门槛的一降再降,他们才得以能参加高等教育。他们只知一味地沾沾自喜,在大学里不跟人家比成绩而比消费,比谈恋爱的本领。
从根本上说,由于资质问题。他们不可能如优秀的学生那般头脑够用,而能完成很多项目的考核。他们不可一世的姿态到了毕业时因工作无着,才彻底焉了下来。几年前流行的说法是找工作要拼爹。
试问生于农村,父辈们为完成其学业也许还欠着债,可怜巴巴的父母们又怎能帮他们去拼?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一开始选择升学本身就是个错,是个美丽的陷阱。把很多身处金字塔底层的人都套了进去,付出了巨大的、惨重的代价,结果却有可能只培养出了一些家庭乃致社会的累赘。
就如谢大华的弟弟那样,升学之初。把自己当作了个人物,心态虚高。拖累了一个家族。巨资培养出来的人又不甘心从事不体面的、低薪的工作。但人口众多,就业压力空前巨大的社会,又怎能给他们这样的人提供什么好岗位呢?他们也不妥协,只有在家上网,构筑虚拟世界聊以度日。
试问其父母何以堪 ?支持过他的人又何以堪?但是人是不甘于贫穷的命运的,升学也寄存了底层人很多的期望。他们渴望向中层社会涌动,所以这样的事情还在继续上演。只是现在涌动的渠道已过于狭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朱雨深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学生们从面前不断走过,他们偶尔也会抬头望一眼站在远处手扶白杨树树干的朱雨深,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就都匆匆过去。人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天色已经变得昏黄,朱雨深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去了。
当他走到那条小路上时,李婷婷那轻盈的身影已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向他莞尔一笑,彼此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然后她低着头含笑走开了,极度敏感的朱雨深从她的眼神里似乎领略到了什么。朱雨深觉得,她是天真的、无邪的,也是被动的。
只要男方不去践踏她的青春,对于两人而言都不会带来什么恶果,从而,这一切都将变成美好的回忆。她应该是把去年他为她所做的事当作了对她特殊的关爱,认为超出了一般的关系。所以,她会因春心的过早觉醒而淡忘了其他方面的忧伤。而不像她的姐姐李露露,被社会的恶所吞噬过,临了,身体不行了,还有负罪感。
社会以及周围的人对李露露也缺少宽容的态度,让被病痛折磨着的她已心如死灰。但李露露对他的爱心充满感激。相对而言,李婷婷可能是由于把他的爱心诠释成了爱,所以反倒觉得不需表达什么感激之情。患过如此重病的李婷婷将来很需要一个善良的人来照顾她的一生,否则……
朱雨深看着即将消失的李婷婷的背影,闭上了眼睛。他愿以无比宽容的精神来对待她们姐妹,为她们祈福,愿她们将来都会幸福。
从此朱雨深到街上或其他地方办事时,总是想匆匆把事情办完,他怕遇见什么熟人。因为李露露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一直映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情愿往好的方面想,从而不愿再看她那无奈与灰暗的眼神。
如此匆匆来去一段时间后,一天,当他经过胡玉琴裁缝店时还是停了下来。他先朝对面的、以前自己涉足多次的曾经的大华服饰看了一下。只见该店已改换成了一家四桌的小饭店,肥胖的老板娘系着围裙正站在门口与别人吹牛。
见此情景,朱雨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把身子转向对面胡玉琴店里。他知道店里的辣妹张爱玉早就走了,但只要能看见店主胡玉琴在此做衣服,就能帮他找回一些记忆。
想到这里,朱雨深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到了店门口。他满怀期望地向里面看。店里的缝纫机上坐着的女性见有人到了门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张漆黑难看的脸顿时映入了朱雨深的眼帘。
朱雨深原先满以为是一枝花胡玉琴。面前这张难看的脸顷刻之间把他的期望击得粉碎,也让他猝不及防。他逃跑似地大步走回到街中心,急忙折回去。原来此店也换主人了!这最后一道靓丽的、可以养眼的风景线也丧失了。放眼望去,满世界一片航脏,丑陋的景象,难以再发觉一丝美好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93章
九十三
下午,朱雨深从胡玉琴老公夏有礼的办公室门口经过,看见他坐在里面批改作业。他想了解一下胡玉琴为什么店就不开了,但因为要赶着去上课,朱雨深也没进去询问夏有礼。
他开始讲课时,发现夏有礼匆匆上楼走到李婷婷所在的班级。不一会儿,就听到他那响亮的讲课声。
第二天一早,朱雨深到操场上散步。经过教职工宿舍楼时,他停了下来,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他正准备离开时,从一单元走出来一对夫妻,正是夏有礼夫妇。
三人寒喧了一下。朱雨深打量着他们,觉得相貌平平,皮肤漆黑的夏有礼能娶上这么貌美的老婆真是艳福不浅。如换作现在,恐怕小镇子是套不住这类美女的。
走神之中的他,好像听到胡玉琴吩咐老公先去镇上办事,她留了下来。她的背后有几颗葱翠的树木,此时她正好穿着花衣裳,整个人就如一朵鲜花一般映衬在绿色中。朱雨深看着她时,觉得有点晕晕的。
胡玉琴向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在边上,便问道:“你跟五妹是怎么回事,谈得好好的怎么分手了?听说当时是他爸妈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把你气得不想要她了是吗?”
朱雨深点了点头。但他也说不清自己和谢五妹究竟是谁先放弃的。犹如伤疤被揭开一般,朱雨深显得比较难堪,继而脸上露出颓废的神色。
胡玉琴发觉出了他的不快,想安慰他一下。她说:“本来嘛。五妹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女孩。能嫁给你就已经不错了。我真没想到她的家人竟然不同意你们的事。他们指望五妹能嫁多好的人啊。雨深,我相信你和她分开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听说五妹和丁伟也没谈成,都怪她父母太过分了。”
朱雨深默默地听着那些安慰性的话。虽然谢五妹已不属于他的了,他还是很关心她如今的状况。胡玉琴现在竟然告诉他,谢五妹和丁伟也没成!这让他满是疑惑。
胡玉琴见朱雨深来了兴致,轻启嘴唇,把她所知道的事向他娓娓道来。她说:“五妹父母把你们拆散后。很快就和登门说亲的丁家谈条件,要求五妹哥哥的房子装修的事,包括材料都由丁家包了。房子搞好了后,丁家就想把五妹娶过去,他们怕再有什么变故。但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五妹妈妈说如要接人过门必须还得包四万块钱的彩礼。
这样一来,丁家就不答应了。他们去谢家理论,说如果没有帮忙搞装潢的事,四万块钱彩礼肯定没问题。但现在他们家的积蓄都砸空了,彩礼超过一万元肯定不行。五妹妈却出口伤人。骂他们家儿子是跛子还想娶好姑娘,真是痴心妄想!
说她们家提这样的要求已经够客气的了。不巴结好她们家。吹了,看你丁家到哪里娶媳妇去?
当时丁伟也在场,五妹妈这样说,丁伟脸上自然挂不住。又羞又气的他哭了起来。丁家人见状也大骂出口。五妹哥哥忍不住了,上来就要打人。
最终两家人扭打在一起。两个主妇抱在一起打得很凶,衣服都撕破了。五妹在拉架时,也挨了几下。最后不知挨了谁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她疼得放声大哭。直到此时,两家人才住了手。
第二天,她妈就把五妹关了起来,不准她私自和丁伟接触。这样一来,时间一长,这门亲事自然就吹了。后来丁家还登门讨要装潢的材料费与工钱。五妹家自然不会给,她家也没钱给。
丁家后来找派出所的警察来调解。在官方的要求下,两家都作了让步。谢家答应在半年内把大部分装潢的材料费赔给丁家。听说后来五妹父母后悔死了,因为他们多要几万块钱彩礼不成,毁了女儿的婚事不说,还要赔钱。
他们也曾厚着脸皮希望和好,但丁家不答应了。原因是丁伟那次回家后,整天闷在家里不愿出门。据说他挨骂后自卑死了,不愿再在别人面前显示他那不正常的走路样子;家里人一提到五妹家的人和事,他就拼命地摇头。这样一来,丁家只能拒绝五妹家和好的愿望了。
亲事被毁了,五妹妈却不顾及五妹的感受,就赔钱的事,还拿五妹出气。加上大华的店不开了,五妹现在闲在家里挣不到钱,父母看着她就来气。
五妹这丫头自己也不好,就是太听话了,自己没有什么主见。她父母为她哥哥的事就是把她卖给人贩子,她可能都不会反抗。如果她当时横下心来跟你——我知道你们分开的事后,也当面劝过她。但她说违背父母的意愿将来可能没有好结局,我还是没能劝回她。现在可好,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会要她吗?”
朱雨深听着胡玉琴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谢五妹后来的事竟是如此不堪!那次去她哥哥房子那里,看到在忙装潢之事的谢五妹与丁伟,他还想,他们由于上一辈的利益交换而成为相濡以沫的一对,这对于谢五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她应该能从丁伟身上找到幸福。
谁知不主动把握自己命运的他们,犹如一对落魄的鸳鸯,就这样被外力一棒打散了。她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呢?他清楚虽然谢五妹在谈对象时比较传统,喜欢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旦确定了关系,她就会矢志不愉地跟着男方,会把她的身心全部都奉献出来的。
谢五妹与自己是甜蜜地开始,最后却被责骂声拆散;她与丁伟是以奉献精神悲壮地走到一起,最后却被粗暴地拆开。她那么脆弱,经历如此巨大的两次打击,不知她已成什么样子了。
朱雨深的心里涌起无限的同情。他看着面前的胡玉琴白皙的脸、轻松惬意地谈论着谢五妹痛苦的事,觉得有点反感。
这时有人从他俩身边走过,胡玉琴扭头看了一眼路人,朱雨深于是看到了她梳在脑后的那高贵的发髻。胡玉琴的装扮、言语、生活方式宛然已步入中产阶级的行列,骨子里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气。相对于谢五妹,她可谓是洪福齐天了。(未完待续。。)
第94章
九十四
此时,胡玉琴家隔壁的老妈子买菜回来喊了她一声,胡玉琴便侧过身去,两个人大声地说着话,把朱雨深撇在了一边。朱雨深忽然讨厌起她那高贵的发髻,他觉得她的高兴似乎是建立在谢五妹痛苦的基础上的。
他准备走开。胡玉琴见他要走,连忙收回了身子,冲他说:“你现在到裁缝店找不到我了,我的店已转让给了别人。我现在在派出所那里新开了一个文具店,有空你到那里去玩。”
朱雨深点了点头后,迅速走开了。
朱雨深以这种不快乐的心情上了两节课后,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沉思了半天,他的心绪才缓了过来。他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自己还是应该对胡玉琴抱有感激之情的。因为在他和谢五妹交往之初,胡玉琴是起了很多积极作用的。
初二年级的办公室这学期集中到了二楼的一个大教室。方格子状的设置,划成了几个半封闭的空间。朱雨深在办公室里处理完教学上的事后,就干起了自己的事,往往是构思文章,列题纲等。如果精神状态较好,或是灵感大发,他有时也会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而不是把所有写作的事都推到回到宿舍后再办。有时他也把冒出的点子、闪现的灵光融会贯通到备课记录中。这样,每当他讲到精彩处,台下的学生们都会自发地鼓掌。
但自从本学期集中到这个大教室办公后,环境变得嘈杂多了。
有些老师没事时喜欢聚到某一人处大声说着话,聊些生活中的琐事。就算有再好免疫力的人也不堪骚扰。朱雨深以前一直是在两三人的小办公室坐岗。现在这种状况让他一时难以适应。所以现在除了备课外。有关写作的事他很难进行下去。不过从这些男男女女的聊天内容及他们的动作、表情中,朱雨深窥探了更多的,关于他们教师工作岗位上的人的感情世界、内心世界。
在这个物欲横飞,提倡感官享受与刺激的时代,作为知识阶层的人也难以免俗。有人喜欢多搞一些课外辅导,多赚点外快,从而对本职所要教学的课程感到索然无味;有人对学生的家庭背景熟谙于心,以便自己有事时能有可利用的资源与人脉;有人更是把还是消费群体学生当作了敛财的工具。巧立名目,收些小钱,集少成多,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
学生们因为不想中断学业,所以只能是逆来顺受。那些家里穷的,成绩又不好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如同草芥一般。没有背景,没有关心,如自己再不努力,这些人未来的命运此时就已注定了。
当这些尽收眼底后。朱雨深仰天长叹:为师者得首先拷问自己的灵魂!
朱雨深以为,他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个体的价值;应让自己的爱广布人间。像阳光一样照暖每一个学生的心!多年来,朱雨深都在践行塑造好老师的形象。如今,他觉得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他希望以自己的行动影响感化其他的老师,让师生之间变得其乐融融。
世俗的标准却是混乱的。有些老师通过各种途径争取上调,有两个人已经获得了成功,被调到城里教书。听说夏有礼也在极力追求此事。
资深的教师调走了,也给学生及家长们造成了恐慌的心理。他们中有些条件好的也纷纷转学到城里的几所中学读初中。但他们家在黄镇,这样一来,只能在县城附近租房子住。有的学生的母亲还跟了过去,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由此造成了夫妻的两地分居、农村的房子空置、农活没人做等很多问题。这种现象还有扩大的趋势。
其实那些学生成绩并不是都理想,并不都是可造之材,在哪里上学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家长们却要跟风折腾。这样一来,黄镇的往城里城跑,城里的往大城市跑,直接造成了下面生源萎缩。
而大城市里好的学校生源膨胀后只能采取大班化教学,也保不准会粗制滥造,教学质量下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把钱支援给了城市,却让农村人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在讲台之上,朱雨深对他所授过课的学生们都晓之以理,想抹平他们躁动的心,反拨这些拔苗助长的事。有的学生及家长应该是在他的说教之下,才没有去随波逐流的。
放学后,朱雨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一个人想静一下时,就停下来坐在窗前,感觉四周静得出奇;想动一下时就放放音乐,踏着节奏忙活各方面的事。只是偶尔响起的手机铃声会打断他的思绪。实际上平时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的人很少很少。信息铃声响过,拿来一看,大部分还是垃圾信息。
但手机自从在邻镇上班时朱雨深就配了,如今这东西更是走向了农村的老年人市场。有了它后就不能再失去它了,不然心里会很不踏实。手机卡里的号码总会不断地增多,以备不时之需。实际上绝大部分号码是长时间用不上的。每当经历过无谓的骚扰后,朱雨深会把手机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仿佛有一些眼睛在那个暗角眨着、眨着。
过年过节时,一些同学、同事或相识的人会转发一些祝福类的垃圾信息过来,他都以自己所编的优美语句回复。之后,他觉得这些好没意思。
他觉得只有在和谢五妹恋爱的那段时间,手机才是他不能离手的宠爱的小物件。到了夜深人静时,有时因为想到谢五妹可能有话要传递过来,他就把它放在自己的枕头边;心血来潮时,他也会编一些咏物抒情的长信息发给谢五妹。
但自从去过谢五妹家以后,特别是那次去她哥哥房子那里,同时看到谢五妹和伟后,他觉得自己不好再联系谢五妹了,否则就变成了骚扰。
但如今的情况却有了转机——想不到她竟然一而再地遭受感情的变故,婚约毁了,还要她想办法去赔损失。可想而知她此时的内心一定很痛苦。
朱雨深此时真想看到她打来电话或发来信息,向他敞开她的心痱,让他来安慰她。但这几乎不可能的。因为谢五妹是个内敛的人,她习惯了默默地饮恨、悄悄吞下打落的牙齿和苦涩的味道。所以,朱雨深的手机只能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95章
九十五
他不止一次捏着手机,把通讯录打开,第一个名字就是谢五妹的妮称。他也想冒然打过去,却不知和她怎么说。
因为,如果假装不知道她近来的变故,那么他就不适宜联系她;如果说自己已知道了她的事而来安慰她,也有揭人伤疤、幸灾乐祸之嫌。所以他终于还是停住了。但在他的心里,她的事、她的形象老是挥之不去。
受了几个晚上这种矛盾心理的煎熬,朱雨深感到有点憔悴。一日下午上厕所时,他看到一本杂志上的文章说男性是攻击型的,女性是被动型的,男女之间的交往需要男方主动……这段话让他为联系谢五妹找到了坚强的理由。
上完厕所后,朱雨深快步走到操场上,有点激动地拿出手机,把通讯录打开,毅然按下了谢五妹的号码。响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接通了,谢五妹那边却没有说话。为了打破沉寂,朱雨深问道:“你现在好吗?”
谢五妹顿了一下反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和别的女孩子谈对象了吗?”朱雨深连忙否定。
这时,谢五妹声音大了一些说:“我们分开后,我过得很不好。现在我和丁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噢,对了,我想来学校见你一面,你能见我吗?”
朱雨深说:“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来?”
谢五妹说:“过几天吧,那我到时候联系你。”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朱雨深站在原地握着手机,因为意犹未尽。他心中有些许不痛不痒的感觉。他暂时又不好再打过去了。但想到谢五妹将很快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获得了不小的安慰。因为这正是他所渴望的。
朱雨深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过了两天。这两天他收到了几个垃圾信息,铃声一响,他一阵激动,打开一看,却想骂人。
这样一直到第三天上午,那是个大晴天。太阳出来了,一改前段时间的阴雨天气,温度上升到了使人感到温暖的程度。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了教室外边的那一排桌子上。站在讲台上的朱雨深不时看窗外几眼。他隐隐觉得这么好的天,应该将有好的事情发生。
正想到这里时,朱雨深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此时他在黑板上写字。等写完后拿出来一看,竟然真是谢五妹发来的信息。她说她已到了学校的后门外,在那里等他。
朱雨深连忙放下备课本和粉笔,朝台下歉意地笑笑说:“有人找我有急事,我要出去一下,大家开始自习吧。”说完他来不及看下面学生的反应,就小跑着冲了出去。
他边跑边想,可能真有所谓的情感互相感应。在谢五妹往学校走来时。就通过两个人之间的一个特殊的场,让他感应到了。
朱雨深一路跑着。要到后门口时。他停了下来,作了一次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揣着一颗跳动的心走到围墙外。
谢五妹已等了一会儿了,她此时手扶着白杨树的树干,背对着校园的后门。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后,谢五妹转过了身子。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衣服,显得很朴素。只是嘴唇处比较红,似乎是涂了口红,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没有消尽。
她看到朱雨深后,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朱雨深心潮澎湃,让他分别的这些日子里所有的不幸与不快都消散了,他仿佛觉得她从此就将再次回到自己身边了。所以他以怜悯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的全身。
谢五妹却没怎么理会他的满腔热情,她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朱雨深说:“我们回宿舍吧。”
谢五妹说:“不了,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吧。我最近的事你听说了吗?”
朱雨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五妹垂下了眼光。她继续说:“丁伟家要我们家赔钱,我们家现在正准备给我哥准备结婚的事,哪有钱赔给他们家呢?派出所的人到我们家去调解,叫我家在一年之内把材料费赔给他们家。
但因为家里拿不出钱来,我爸妈还是要从我身上想办法。他们跟派出所的人说,这笔钱由下次要娶我的人家出。到时只有当人家拿出钱后,才让定亲。
只是这么一闹,再加上这个附加条件,本来名誉就搞坏了的我,还有谁家想要呢?经历了这件事,我却越来越糟,如今变得不自由了,到哪里都要背着几万块钱的债。
眼看几个月来,都没有人上门提亲,我妈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拿我们姐妹三个出气,她什么话都能骂得出来。两个姐姐装着听不见就行了,我却不行,因为他们用债把我套住了。在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朱雨深的心情先是激动,继而对她的遭遇充满同情。当听见要由再次娶谢五妹的人去赔丁家的损失时,他的心被刺了一下。
上次胡玉琴单跟他说起赔丁家材料费的事,却没有提及这要求还要由谢五妹来完成,这无异于又在他们之间设了一道槛。他心里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帐户上只有几仟元。看样子,如要充当她的买家,还得假以时日、做些努力。
朱雨深没有作声,他抿了一下嘴唇。看着软弱的谢五妹,他心里对她家人的怨恨油然而生。
谢五妹看着他的表情,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几个月前,作为他的红粉知己,她对他的境况基本是清楚的。她不想为难他,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父母的嘴给堵住。
她说:“我也认为让以后要娶我的人家来赔钱是不对的。既然我和家里现在拿不出钱来,我想还是我出去挣吧,我想挣些钱给他们就行了。本来丁家的材料费都是用在哥哥的房子上,我又没享受到什么好处。只不过他现在结婚要花钱。我想我赔一半的钱就行,其余的由哥哥自己想办法去弄。
我准备到市里服装厂上班去。那里有我初中时的两个同学,是她们介绍我去的。只不过我现在手上一分钱都没有,以前挣的钱都交给了家里。刚出去肯定要带点钱,结工资前,吃、住、用都得自己先垫上。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找你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们家也伤害过你。我也是因为太听家里话,没有横下心来跟你,结果才弄成这样的。你可以不答应借钱给我,那样我也是不会怪你的。”(未完待续。。)
第96章
九十六
朱雨深说:“以前的事都不要提了。你出去散散心也好,不然在家里你父母可能还要不断地为难你。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你要多少钱?”
谢五妹有点感动,她的眼眶红了。她说:“一千块就够了。”
朱雨深说:“我虽然现在身上没什么钱,还是能凑足三千元给你。你现在急着要吗?”
谢五妹点了点头,说:“明天一早我就坐车去市里。”
朱雨深说:“那你先去我宿舍坐一会儿,我马上去取。”
谢五妹却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去你那里不大好。你快去取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拿过钱,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
朱雨深也没勉强她去宿舍。他叫她等一下。他匆匆回到宿舍拿出存折,然后飞快地骑到镇上银行,取了三千元,喘着气交到了她手上。
谢五妹拿到钱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说:“我明年肯定还你的。”
朱雨深摇了摇头说:“你在外面要注意照顾自己。”
随后谢五妹用前身蹭了一下朱雨深。她说:“我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当愿你每天都开心。”她一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朱雨深站在白杨树边,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他久久没有挪动双腿,那消失的背影让他怅然若失。直到中午放学了,他才悻悻地走回去。
后来的日子里,朱雨深还在想。如果那次彼此相拥一吻。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那样就可证明他们之间又是情人了。
谢五妹走了后,生活所起的波澜又恢复了平静。一段时间以后,朱雨深有一天看书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谢五妹说材料费到底是多少钱。于是他立马打电话给谢五妹问此事,但打了两次都被按断。
于是,他发信息问,谢五妹只回了个“忙”字。当天晚上,他打电话再问时。谢五妹说:“钱是三万。我现在还没下班呢,服装厂干活累死了。”然后她就挂机了。
第二天,“三万”这个概念一直在朱雨深的脑子里闪现。他想,自己的工资攒到年底,加上原有的,也有两万来块了。他自己拿出钱,谢五妹年前也能接些工资,再凑齐,就好向她家里交差了。
到时他就能充当她的买家了。赔过损失后,他就要把她娶过来。以免再有什么变故。结婚的费用不够再想办法借,只是不知谢五妹家人对小女婿还有什么更高的要求。
朱雨深想。自己还是应该主动点。就像上次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联系谢五妹,她是不大可能来学校找自己的。他便编了很多短信,把自己的想法向谢五妹阐释清楚。谢五妹回复说等两个人都筹足钱再说吧。
越往后,她回给他的信息就越少。朱雨深想,她可能是太忙了,一个可怜的女孩!他也怪自己没本事,不然的话,第一次就能用钱摆平他们家;就是这次,一次性砸出赔损失的钱,也能把谢五妹给搞定。她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也不用出去劳累了。
充满自责的朱雨深目前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好让他早点攒足所需要的钱。这种念头有悖于他一贯惜时如金的作风,然而谢五妹在他心里已压倒了一切。
劳累了一天后,傍晚时分,朱雨深喜欢到校园周围的树林或田野里去散步,在空旷的大自然中放松一下心情,呼吸新鲜空气。
其时已到了收获的季节,单季稻在田野里已是黄灿灿、沉甸甸的。田埂上的稻草肆意攀伸着,覆盖了田间小路,但已变成枯黄。散步时灵感会信然偶得,他便及时记下来。
这段时间,夏有礼为了上调的事,偶尔会到朱雨深的宿舍里坐坐,发些牢骚,讲些大话。他也约朱雨深去他们家。
但朱雨深考虑到他有家属,老去会给人家带来不便。所以除非有事找他们夫妻,否则基本不去他们家。
对面单身宿舍这段时间的晚上会亮着灯。除了和他对门的古明秀住的房间他不方便去,其他几间只要亮着灯,或是双休日开着门,他就会奔过去。因为他现在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寂寞难耐。过去聊聊天,看看大片,时间倒是过得蛮快的。
这学期,对面的钻石王老五大刘又回宿舍住了。平时他在房间里边放音乐,边和网友视频聊天。朱雨深来了时,大刘只叫他一切随意,然后就管自己忙活了。
朱雨深也不跟他客气,他随手拿起大刘新弄来的杂志,躺到他的床上看着。大刘放的那些音乐,有时很动听,触到人心中敏感的地方。听着这些歌,让朱雨深记忆起很多伤感的往事,他的表情很凄然。只是大刘背对着他,发觉不了他的心绪变化。
大刘的网络世界一片红火,据说他已和若干个女性网友相处过,腻了时再一挥而去。但总的来说,这还得依赖于他的家庭背景殷实,因为这种交往得花不菲的钱。朱雨深认为自个儿没有这个能力。大刘的房子,家里早给他在城里买好了。以前他是和女友在新房子同居,所以晚上要回城里的家。前不久他们分手了,他一个人不愿来回跑,就住回来了。
这两年,朱雨深和大刘等人参加了很多年轻老师的婚礼。有人是在镇上办的,大部分人是在城里酒店办的。由于后面几乎没有分来新老师,所以到目前为止,学校里只有几个未婚人士,朱雨深、大刘、小俞、古明秀都是。
前不久,朱雨深参加同一批来的一个老师的婚礼时,看着同事们都拖家带口地参加,孤身一人的他觉得有点尴尬。那次大刘也去了,他坐在位子上抽烟,以轻篾的眼光看着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露脸的小妇女们。可能在他看来,这些庸脂俗粉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古明秀,以前她都是和她那似水桶的男友一起,成双成对出入这种场合的。二人告吹后,她也带过其他面孔的男友参加过别人的婚礼。
那次她却是一个人来的。来之后,她先在大厅里跟人说笑,要开席时她却一屁股坐到了朱雨深身边。十个人的桌子,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是小夫妻。吃菜时,那些老公都很殷勤不断地帮自己老婆夹菜。(未完待续。。)
第97章
九十七
古明秀见没有人帮她弄,索性坐着不动。她这样做,加之那副闷闷不乐的表情,让朱雨深坐在她身边如坐针毡,他也不好意思放开口吃。
过了一会儿,朱雨深觉得这场景蛮尴尬的,所以他也厚着脸皮劝古明秀吃菜,并把好菜转到了她面前。这时古明秀的脸色好看多了,她便大口吃了起来。她也可能真是饿了,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
席间忽然有人给古明秀打电话。她看了一眼朱雨深,连忙退出了席位,到走廊里去接电话。谈了很久她才回来,并小心翼翼地落座。继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拿话问朱雨深,说她已从夏黑蛋家人那里获知他和谢五妹的事没成,说朱雨深你终于自由了,等等。如此这般,让朱雨深哭笑不得,还没散席他就提前走了。
在大刘或其他人那里娱乐,只能让朱雨深暂时忘却所有烦心的事,回去后他依然如坠入冰窖里一般。看书还可以,写作的事几乎烦乱得无从下笔。这种焦虑难耐的感觉是空前的。
朱雨深想,这可能还是因为自己的定力还不够好。想想那些僧徒,有很多人就他这般年纪。他们日日对着青灯古佛却能安心地度日,可见信仰的力量是巨大的。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一个周六,朱雨深准备骑车去新街区。胡玉琴上次说,她新开的文具店就在那里的派出所边。朱雨深要去买些纸和笔,宿舍里的快用完了。
当他经过镇派出所时,看到楼前的空地上停着两辆警车。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在车中间说着话。朱雨深一眼就认出来。中间那个侧对着他的人。正是阔别了十年的初中同学沈兵!他肩背着一杠一星的警司服,正跟边上的两个协警在交代着什么。朱雨深并没有在远处喊他,而是向前靠了靠。
沈兵注意到朱雨深后,再定睛看了一下。确认他没看错人后,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沈兵立马走上前,两个人握了握手,一时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沈兵叫朱雨深先到他的办公室里坐一会儿。便朱雨深尾随他上了楼。那个单间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很整洁。漆黑的大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侧边放着一个柜子和一个书橱,比他在学校的办公条件好多了。
他们两个人分别这么多年来,除了读书时偶尔会书信往来,后来基本上断绝了联系。在朱雨深班上,沈兵的成绩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他初中毕业后继续读了三年高中,后来上了高中专的警校。
当时。在朱雨深的眼里,沈兵并不是多么优秀的同学;但在沈兵的眼里。朱雨深却是一个值崇拜的人,是他需要仰视的人。在朱雨深读师范的那几年,沈兵因为没考上公费中专,便继续到县城读高中。就是在那三年中,他们由于经常通信,互致心声,关系才变得越来越融洽。
朱雨深走上工作岗位后,因为诸事繁忙,和沈兵的联系渐渐少了。后来通信产业发展迅速,上班几年后,众人都有了手机。但他们已中断了联系,不知道对方手机号码,所以一直没有联系过。
沈兵坐下来后一边摆弄着电脑,一边询问着朱雨深师范毕业后的情况。朱雨深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这几年自己的情况。随后沈兵也告诉朱雨深,他警校毕业后分在县城边上一个镇的派出所,一干就是好几年,前不久才调到这里。因为他们家原先是处于孙村与黄镇的交界的地方,所以现在在这里上班离父母的住处近了,却离自己的家远了。
他现已经结过婚,老婆是原先他上班所在的派出所附近的人。因为黄镇离县城较远,老婆又是自由职业者,新房买在县城边,所以他们干脆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到黄镇来租了一个小套。他老婆现在在新街那边摆摊卖儿童用品,他们目前还没有要孩子。
接下来,沈兵问及朱雨深的婚姻、恋爱、家庭方面的事,朱雨深有点尴尬,只摇了摇头。此时正好一个警衔较大的老头走了进来。沈兵连忙站起来,向朱雨深介绍说这是他们的吴所。朱雨深也站了起来,冲来人点点头。吴所进来后就跟沈兵交待工作。朱雨深提出他先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溜了出来。
朱雨深出来后,想起了自己这次是来买文具的。他想起了胡玉琴的话,他顺着派出所这边走了几家店后,终于发现了一家文具店。因为是休息日,在街上逛的学生倒是蛮多的。这家文具店里站了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女孩,她们正在挑选着商品,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耐心地陪她们折腾着。
朱雨深看到老板娘那挽在脑后的发髻,就知道她正是胡玉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顾客都暂时走开了,他才轻步走到店里。
正在整理东西的胡玉琴一抬头发现了朱雨深后,送过来一个甜蜜的笑。她责怪道:“你也不打个招呼,差点吓我一跳。”
两人随意聊过几句后,胡玉琴把话题师扯到了谢五妹身上。她说:“五妹这胖丫头也怪可怜的,家里又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她也没办法,她现在已经到市里打工去了。听说那虽然比较辛苦,但是挣的钱比在我们小镇干活可要多一些。她是想挣些赔丁家损失的钱,把身上的包袱卸掉一些。”
朱雨深嗯了一声,但他不想把谢五妹走之前向他借钱的事抖出来。他说:“那些钱如果一门心思去挣、去攒,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行了。”
胡玉琴说:“那除非你们重归于好,你帮她一起攒。”这话挑起了朱雨深的兴趣,他正想在这里打听一下谢五妹的近况。
不知啥时,沈兵却窜了进来。他冲朱雨深说:“我刚才到处找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胡大姐你们好像很熟悉嘛。”胡玉琴说:“我老公不也是中学教师吗?他与朱老师是关系比较铁的同事。另外,我还是他的媒人呢!”(未完待续。。)
第98章
九十八
这句话让朱雨深打了个寒颤,他低下了头。胡玉琴也自觉这话不该说,因为媒没做成也就不存在媒人了。幸好沈兵转移了话题,他和胡玉琴说起了别的事。闲聊了一阵后,朱雨深和沈兵走了出来。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并约好下次一定要在一起喝上几杯。
但是生活中总是琐事繁多,时间也总是过得匆匆,一段时间后,他们还没有再次相聚。沈兵有空时却经常到不远处的胡玉琴店里,来聊一些有关朱雨深的话题。
自从调到黄镇派出所后,沈兵觉得这里人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不能和城里的人相提并论。然而气质高雅、容颜如玉的这家文具店的老板娘,却能算是此处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事没事时,他都会过来闲聊几句,时间一长,相互就熟了。
恰好胡玉琴一人在此也比较无聊,沈兵此举,可谓正中她的下怀。只是直到朱雨深来她新店这里之前,两人都没提到过他。但现在他们俩谈话的很多内容已是围绕着朱雨深展开了。
关于朱雨深以前的事、家庭出身,以及所施的爱心事件、和谢五妹的纠葛等,他们两人互通有无,让前来旁听的人都有了基本的了解。他们俩谈得越多,胡玉琴越觉得朱雨深的故事富于传奇色彩,她对此很有兴趣;而沈兵了解到朱雨深走上工作岗位以来,所经历的这些点点滴滴的事,直为自己往日心中的偶像扼腕叹息。
好不容易轮到一个大休。沈兵一大早就给朱雨深打电话。约他过来喝酒。
这天正好是个星期天。朱雨深接电话时正在宿舍里写作。他右手拿着手机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下起了小雨。雨密密斜斜的,让他觉得闷的慌。所以他很愉快地接受了沈兵的邀请。朱雨深撑着伞骑车,照着沈兵的指点来到他家。
进门前,沈兵夫妇已站在出租屋的走廊里在迎接他。打过招呼后,朱雨深看了一眼沈兵的老婆,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但发型打扮都很入时。她见朱雨深在打量她。有意昂了昂头,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以在镇上买的熟菜居多。毕竟他们家就在镇上,而且熟菜弄起来方便,也都是下酒菜。喝了几杯后,朱雨深的头开始有点小晕,并找回了感觉,不像进屋时比较拘束。同时他们俩同学也打开了话闸子,说些酒话。说话时沈兵夫人不断在他们中间走着、窜着,给他们续着酒菜。一段时间后。她坐到房间里看电视去了。
自从感觉到有点发飘后,他们俩便海阔天空、心无旁鹜地说起话来。他们首先提到了各自所了解的一些中学同学的近况。总结了一下。不管是中学毕业后升学的,还是就业的,好像处境都不怎么乐观。
说起来,他们俩人倒是命运的幸运儿,毕业后都得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体面的工作,收入也算过得去。相对于那些花了很多钱读书,却工作无着;或是没有升学,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做苦力的人真是幸福多了。
他们俩一致认为,在自己所认识的范围内,还没有某个人完全是通过个人努力而挣到大钱或取得成功的。现如今,农村经济凋敝,钱不断贬值,众人几乎都是为生存而在挣扎着。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朱雨深吁了一口气说,往事不堪回首!一年前,他因为办事经过小时候曾经就读的母校。看到虽然教室已换成了三层的新教学楼,但只有几个小孩在里面读书,教师也只剩下一人。十多年前那种喧嚣、繁闹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有谁能想到歌舞声、朗朗的读书声曾在这里响彻云霄呢?为什么如今的乡村、如今的乡村小学会变得如此的萧条呢?
两个人说到动情处有时要激动得拍案而起;一会儿又幽愁得紧锁眉头,沉默一阵,继而是叹气。如此这般,等吃完饭,已是两个多小时下来。
离开时,朱雨深邀请沈兵什么时候到学校里去喝酒,去他的新房玩等。一顿饭下来,两人在黄镇俨然成了兄弟般的人。朱雨深觉得他在黄镇多了一个倾诉的场所,宛然是多了一个亲人;沈兵通过聆听朱雨深那些迸现哲理的言语,以及从胡玉琴那里所了解到的朱雨深所做的那些善事,他由衷地佩服朱雨深。他觉得朱雨深似乎能算得上一个完人,在黄镇真是很难得。但优秀的朱雨深,这么多年来都没曾俘获一个女人的心,从而结为伉俪,这让沈兵百思不得其解。
几天后,校领导安排朱雨深到市里玉山区的一所中学参加交流会,也就是外出听课、开会等事。这是朱雨深来黄镇第一次有机会参加此种交流会,他显得有点激动。出发的那天早晨,他精心梳洗了一番,穿上那套自己所钟爱的,只有出席重大场合的时才会穿的黑西装,内心兴奋地来到操场上集合地点等车。等他一到,发现夏有礼等几人也打扮得油头粉面在那里叨着香烟吹牛了。
人到的差不多了时,带队的老校长点了一下名,还差一个。他刚埋怨一句:怎么这么迟还没到!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古明秀像蝴蝶一样飘了过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朱雨深一眼,在众人略含抱怨的眼神中撅着嘴,若无其事地往前排一坐,吩咐司机说,开车吧!老校长还对她微笑着。
随着车子开动,黄镇中学、黄镇街道,很快都落在了他们的后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车,汽车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玉山区。玉山区虽然是新建不久的一个新区,但因为离市里主城区较近,此地又有很多新兴产业,故所见之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车子开进了市第九中学,他们在校招待所边下了车。朱雨深下车后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五层的教学楼是一个弧形状,围在操场的一端,旁边是图书馆、实验室等建筑。所有这些,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功能齐全的大学校,这是黄镇中学望尘莫及的。(未完待续。。)
第99章
九十九
接待方很热情,安排得也很周到,晚上是住两个人的标准间。所有这些,让朱雨深心里充满感激之情。
第二天一早,他们是听初三年级的一堂语文课。朱雨深他们几人拿着纸笔坐在后排,煞有其事地听着、记着。讲台上的老师有点拘谨地上着课。坐在后排的是几个高挑的女生,她们不时斜着头瞟听课老师们几眼。她们的眼光最终都落在朱雨深身上。因为在来者当中,朱雨深是最年轻、最正相的男性,自然能赢得一些眼珠的关注。只不过这些女生的眼神都是带钩的,这和黄镇中学那些农村来的,单纯质朴的女生是截然不同的。
中午时,朱雨深更是发现了有几对发育成熟的男女生在校园的草丛中、瓜藤下紧紧偎依在一起,做着亲密的动作。他想,可能是校园之外、大街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年轻男女相拥接吻的现象,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这些少不更事的男女的心灵。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一种假象,真爱并不需要如此这般露骨地在世人面前展示。生活中很多能厮守一生的夫妻,也未曾把亲热的举动做给别人看。如果在繁华的城市里所见的那些都能代表真爱的话,那么现实生活中就不会有那么多分手的情人、那么多离异的夫妻了。盲目效法,所产生的苦果只有他们自己去品尝。
双燕分飞后,便是对以前所许下的诺言、两个人的海誓山盟的极大讽刺。违背誓言、违背初衷,如果将来有什么灾难袭来。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尽管如此。朱雨深还是当愿世界上所见的表面现象都能变成实际上的大爱!他这样想着。以乐观的态度看待玉山区的人们。
几天的交流工作,很快就过去了。朱雨深再也不会想到,后来的某一天,这种现象还当面嘲弄了他自己。
从玉山区回来后,朱雨深还是压抑不住对谢五妹的思念。他知道她很辛苦,然而她现在是生活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之中,那么她的心是否也变得浮华了呢?
朱雨深每当想到这里就心乱如麻,他恨不能飞到她的身边。所以反复跟她联系。说要到市里她们厂里来看看她。但都被谢五妹拒绝了,她给出的理由是工作太忙、事太多,没空见人。
朱雨深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市里的哪个地方上班,限于此,他基本上就没辄了。深深的思念加上一丝丝的担忧,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也一度让他在教学工作和创作中觉得力不从心。
对面的大刘过生日时,约了几个年轻的同事到镇上饭店吃饭,朱雨深和古明秀等人他都叫了。众人都上了一点份子钱。等到吃饭时,朱雨深到饭店一看。除了原有的几对人外,大刘的身边也已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想必是他的新女朋友了。
落座后,朱雨深发现自己对面赫然坐着一个弥勒佛似的陌生人物,他边上还空着一个位子。朱雨深正打量着弥勒佛时,古明秀珊珊来迟,她轻盈地坐到了弥勒佛身边。大刘给众人介绍说,这位是古明秀的男朋友陆总!
这一下,除了朱雨深以外,其他人都已成双成对了。朱雨深难堪极了,他晕晕糊糊地吃完了饭。饭后,大刘又包了一辆车,把众人拉到城里去唱歌。在练歌房里,众人醉眼朦胧地扯着喝酒喝硬的舌头吼着。那气氛、那幽暗的灯光让朱雨深受不了。一会儿后,他就先告辞了。
出了练歌房,一阵新鲜空气向他迎面扑来,外面的阳光正艳。这天本是一个暖意洋洋的好天,心情本不该如此灰暗的。朱雨深舒展了一下筋骨,徒步走到6路公交站点,准备乘公交车回黄镇。等车子从长途客运站方向驶来后,他便上了车。
由于还在城区,车上人比较拥挤,朱雨深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开出城区后,车上的人少了一些,靠后的地方有一个座位空了。朱雨深向后瞥了一眼,准备往后走。等他走了几步后,有个女人“唉”了一声跟他打招呼。他顺势往左边一看,倒数第二排的位子上竟然坐着谢五妹!
朱雨深喜出望外,连忙走到她的位子边,说:“你今天回来啦。”
谢五妹却没吱声,她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时坐在谢五妹正后方的一个男人把头凑到她的耳边,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同时以警惕的眼光看着朱雨深。谢五妹说:“一个普通朋友。”
该男人听后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然后他用嘴咬住谢五妹的左肩,把头依在她的头发上,眼神有点迷离。
然而他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举动,对于朱雨深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说话间,朱雨深看见谢五妹的脸颊已绯红。同时他判断那个男的年龄也应该不小于三十岁,头发有点乱,脸上的皮肤跟桔子皮一般。谢五妹并没有再说话,她把头扭向外边。
朱雨深强忍住痛苦,走到车前边,手扶着横杠站着。此时,他明白了什么叫近在咫尺却犹比天涯!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谢五妹去市里一段时间后,渐渐不跟他联系了,以及为什么总是不让他去她那里。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射到了他的身上,车窗外的那些田野一片安详寂静,所有一切都在慢慢地往后退着。此刻他觉得,整个自然界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车子将要开到黄镇时,因为有行人抢道,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同时车门也打开了。直到此时,朱雨深才清醒过来,他就势下了车。车子开走后,他才迈着没有知觉的步子往学校走,他要走的路还比较长。一阵秋风吹来,他感到眼睛有点疼,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眼眶已经湿透了。
他终于回到了学校的宿舍。他关起门,站在镜子前,从镜子中仔细打量着自己,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变形了,变成了丑陋不堪的样子。如此这般,自然所有女孩都要离他而去。人世间对于他来说,几乎已是无爱的人间地狱!但往后的日子还是要卑微地活下去。他觉得自己很畏琐,竟然连完美地结束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100章
100
现实再次嘲弄了他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朱雨深不知道明天早上太阳升起后,自己将怎么去面对世人。恍惚之中,他想起了孩提时所读的安徒生童话。有一篇说的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依他现在看来,这种突变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丑小鸭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改变不了命运的,或许永远都不能变成白天鹅。
他还记起了半年前,他在对面单身宿舍大刘的电脑上所看的一部爱情影视剧:《我的父亲母亲》。一个下放的乡村教师,为漂亮的村姑所追求,经过挫折,终于相守一生。虽经几番等待,但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他自己也是教师,当时也正处于追求谢五妹的时期,这部片子,给了他很多追求的勇气。他觉得,影片中那男主人公真是爽死了!
当时他还觉得,片中的男女走到一起也许就破坏了某个和那女孩土生土长在一起、对她抱有想法的人的梦。爱情在这一面是美好的,但在另一面却是残酷的。
他没想到,和影视中的美好情节不同,作为教师的他最终却是失败者。别人破坏了他的梦,他只有独自面对残酷的现实,独自品尝所有苦果。咀嚼记忆,咀嚼着苦痛,这几乎是底层人生活的大部。这炼狱般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头啊?
过了两周后,朱雨深觉得身体有点不适,加上后面没有什么课,他便请了一个长假。假期过了几天时。传达室的老谢给他送来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市里杂志社给他寄来的所发表文章的稿费和样刊。这让他的精神振奋了一下。他又照了一下镜子。把东西放好后。他坐下来狠命地写着、写着,他想从中找到一些解脱……一部现代主义的长篇作品已经在不断的行进中。
因为奋笔疾书,不久后,纸和笔芯都用完了。朱雨深洗了把脸后,骑车来到镇上去买。他却不想去胡玉琴店里买文具,只随便找一家小店,买了东西便连忙往回赶。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食堂吃饭。为的是节省时间。但是很快日用品用完了,他不得不再次骑车来到镇上。
在一家超市买好东西后,朱雨深正在往外走,没想到却看见谢五妹和她四姐拎着包向他迎面走来。想回避已不可能,他只好定住了脚步,同时低下了头。四姐先看到了朱雨深,她用胳膊捣了一下谢五妹,然后和朱雨深打了个招呼。当朱雨深抬起头和谢五妹的目光相遇后,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眼里含有忧愁。四姐见状拍了一下谢五妹的肩说:“我去买东西,你们聊吧。”
谢五妹看着四姐走远了。才对朱雨深说:“我们到那边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朱雨深便跟在她后面。来到赤水河边的柳树林。倒垂的柳枝在风中轻抚着,时而触到他们的身上,柳叶已包含有颓败的嫩黄色。两人相向而站,谢五妹侧身对着朱雨深。
沉默了一会儿后,谢五妹转过身来说:“我快要结婚了。上次你已经见过他了,我和他是在服装厂认识的。他是邻县的人。我知道他没有你长得帅、工作没你好,文化水平更是不能和你相比;但他人很不错,他对我真得很好。在市里服装厂干了两个月后,我就累得吃不消了。一个人在外,又很孤独。因为我去后不久,我那两个同学都不干了,她们回家嫁人了。
他叫江风,和我在一个车间,干活很麻利,又常常帮我干一些活。休息的时候,他还经常去买一些好吃的送到我的宿舍里。我觉得我跟他蛮能合得来的。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心,但是,在那种环境下我只能跟他好。不过,我后来才发现,他在经济方面向我还有我家人撒了谎。
一开始,他说他们家比较有钱。虽然楼房没造,但家里至少有二十万存款。正好那时我妈打电话跟我说,丁家在上门要钱老碰钉子的情况下,找个中间人上门,叫我们家一次性赔他家材料费的一半,一万五千元了事。以后不再追究了。我妈说我哥那里只有五千块,其他的钱如果我能想办法搞到,以后嫁人就要轻松些。我当时接了几个月工资,身上有五千块,包括你的那三千元。
江风知道此事后,立马拿出他身边的钱,还回家拿了一些,凑了五千多给了我。我把一万块钱寄回家了,我妈还了丁家一万五千元后,那边的事就了结了。
当时我非常感激江风,对他说的什么话都相信。在他的一再追求下,我还是没守得住,跟他在厂边租了一间平房同居了。同居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他虽然钱挣的不多,却很会花钱。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什么存款。
在他和家里通电话说的话中,我了解到他们家其实比较穷,楼房根本没钱造,以致于他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他父母都好赌,叫他有机会骗一个女孩回家做老婆。现在的女孩都很有心计,他以前都没骗成功,却趁着我们家缺钱的机会把我骗到手了。这些实际情况,刚开始时他还遮遮掩掩,同居后他就不瞒我了,只是要求我和他一起瞒我的家人。
也许你要说,我知道他在骗我后为什么不离开他,我也是没办法。我的名誉这么不好了,我还能指望嫁什么好人呢?自从和他住在了一起,我自觉也没脸回来见你了,所以尽量回避你。
噢,对了,借你的钱我现在还拿不出来还给你。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这次我和四姐上街来买东西,是准备定亲用的。这个月三十号他家人先到我家来,带钱过来办酒席定亲。我们家人现在还是以为他们家是有钱的人家,还在被他骗着,所以他们想尽快把我嫁过去。我还能怎么做呢?看来今生我注定是要嫁到他家去了。”(未完待续。。)
第101章
101
朱雨深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那日6路公交车上,那个叫江风的男人用嘴含住谢五妹肩头,以致弄湿了她衣服的那一幕。他看看她的肩头,再打量了一下她那偏矮丰腴的身子,便想起了和谢五妹相处的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当时太自信了,想都没想需要勉强地征服一个女孩的心,或是采用瞒与骗的方式达到目的。如今面对既成事实,还能说些什么呢?
此时谢五妹向右边看了一下,她四姐已站在那里了。四姐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们俩说话,她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并没有走上前来或劝五妹走。
等朱雨深回过神来,看着谢五妹的脸时,发现她的脸颊上有泪珠在无声地滑落。她或许是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安慰或祝福,这样她的心情会好一些。但朱雨深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他低下了头,毅然从侧面走开了。他不知道自己离开时,谢五妹的脸上将是什么样的表情。
回到宿舍后,朱雨深已没有了痛苦的感觉,因为一切不幸如果习惯了也就好了。他悄悄地拿出自己压在箱底的工资存折,上面的记录显示,在谢五妹还需要五千多元凑齐一万元汇给家里赔丁家损失时,他的帐户上已有了六千多元。
他想,如果此时谢五妹把实际情况告诉自己,自己是会毫不犹豫地取出钱送给她,让她汇给家里的。因为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再也损失不起了。但她却什么都没跟他说。竟然就为了这些钱而倒到了别人的怀抱里。并且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是买个穷地方的媳妇起步价都是三万元呢。朱雨深很纳闷:谢五妹为什么不向自己开口呢?难道是认为已借过三千元了。不好再开口了吗?还是以为自己性格还像以前一样孤傲,反感她的父母,从而不会支持她呢?
在一些现实的报导中,身陷此境时,有很多境况类似于他的大男孩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要么竭力使女孩回头,要么对破坏其好事的人实施打击报复,总之是不会甘心就这样失去自己所钟爱的、并业已为其付出很多的女孩的。
但他自己却不愿这样做,他觉得谢五妹应该是个传统的女孩。通过和她交往的那段时间看。他完全可以肯定。她这次在市里和那个江风是初试**情。传统的女人的心中多数是抱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的。自从她和江风住到一起的那一天起,她也许就认定要和此人相守一生了。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一来,该退出的只有自己了。
这之后的苦干天里,朱雨深一直以此观念宽慰自己,强打起精神上课、备课,以及继续写作品。但每每却感觉力不从心。
一天下午,他上完最后一堂课出门时,发现沈兵已站在了教学楼的楼梯口在等他。回到宿舍后,沈兵把带来的熟菜放在桌子上。沈兵看了一眼朱雨深说:“你近来精神不太好吧?看上去蛮憔悴的。”朱雨深“嗯”了一声。他把酒放到桌子上,自顾自去炒菜。
沈兵站在他的后面。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朱哥你也够苦的,你和谢五妹的事我都知道了。她是我表叔的女儿。”
朱雨深听后有点惊诧,但他并没有回头,他强作镇定、坦然的样子。
沈兵却转到了他的眼前,继续说:“五妹昨天上街来买东西,到胡玉琴店里和胡大姐谈了很久,把她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胡大姐。她说感到愧对于你,希望你不要怨恨她。因为从一开始,她家里就把她的婚事和钱绑在了一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
我去店里时,她还在那里,两眼泪汪汪的。以前我和我爸一起去过她们家几次,所以她认识我。昨天她见我来后,冲我点了一下头就匆匆走走了。
她走后,胡大姐考虑到我俩的关系,把这些情况全部告诉了我,叫我来安慰你。我觉得五妹做的不应该,她怎么能放着你这么好人的不嫁,却要嫁给一个就知吹牛皮,并比她大那么多岁的男人呢?她的眼睛真是瞎了!亏你还对她那么好!她们家里人也不是东西,嫁女儿就像卖女儿一样,一头钻到钱眼里去了。也不管女儿嫁的是什么人,将来是否会幸福。”
朱雨深比较了解沈兵的为人,他这人性格急躁、耿直,容易感情用事;他发作时千万不能火上浇油,不然身强力壮的他激动时甚至会动手动脚,做出过头的事。
朱雨深见沈兵此时已义愤填腐,连忙给他泼了瓢冷水。他说:“谢五妹如果嫁给我,也不能保证她将来就会幸福。我的条件就这样了,你也是知道的。她嫁给那个江风,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他们也都不小了。对于江家来说,儿子都三十岁了,还能娶上谢五妹,也是一件好事。既然谢五妹的家人嫌贫爱富,势利在先,那么江家投其所好,冒充富人行骗,将来真相大白后,也算是扯平了。也许我现在要做的,只是祝福他们了。”
沈兵听他这么说,先是踢了一脚不知哪跑来啃骨头的狗,然后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望着远处叹气。
朱雨深也没再说什么,他低下头沉思着。他想,谢五妹家此刻或许已经在忙定亲的事了。
吃过饭沈兵走后,朱雨深一下子又坠入到失落及孤独之中。除了在课堂上上课以外,他几乎不想见人。他忽然感到失去了谢五妹,他也彻底轻松了,不需要为世俗所累,这样就可以专心干好自己的事。
说起来,人的一生,时间真是太宝贵了。尽管绝大部分人日常都在挥霍时间,但像他这样的人却觉得爱情、琐碎、家庭要浪费很多很多的时间。人的短暂一生,真的不能用太多时间来纠缠那些事。他想,自己如果不能专心干好自己孜孜追求的事业,那一生就将活得毫无意义。生存与理想追求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矛盾的。(未完待续。。)
第102章
102
一眨眼间就到了月底。那是个烟雾迷朦的日子,因为连续晴了很多天了,前面也没下过像样的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尘埃。公路上以及黄镇的街道上更是积了一层灰尘。车子经过时,都会卷起一片迷雾,尘埃扬到半空中再飘向各个角落。周边的店铺,建筑物或行人身上都会沾上一些。要好一会儿,尘埃才会落定。
在这样的日子里,如果两天不洗头,头发里面就会驻满灰尘。同时脖劲也会很脏,衬衣领子会变得发黑。因为干燥,让人感到有不舒适的感觉。流过镇上的赤水河也几乎要干了,只有窄窄的一条溪流在宽广的河床里蜿蜓曲折地流淌。早晨和上午都有很多妇女蹲在那溪边洗着东西。
朱雨深经过河边时,在桥上停留了一会儿,那涓涓溪流和扭动腰肢洗衣服的女人们尽收眼底。远处是那泛黄的柳树林,在无风的时候,柔软的柳枝静静地停在那里。柳树林的右边是一片才造好的套房,粉刷一新的外墙让人感觉很是醒目。柳树林和房子背后的远处是几座大山,隐隐约约地挡在那里。
朱雨深心旷神怡地观望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然界的美永远都是美于画家UU小说的风景画的。风景画也好,照片也好,这些人工修饰出来的东西,只把面前的景象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但运动是普遍的真理,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那些树林,那些建筑。那些山河充满了灵气。是描摹不出来的。
朱雨深正想着。侧边却响起了吵架声,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好像是两个小混子在买水果,与老板娘为了价格在纠缠着。他们互不相让,额头上曝出了青筋,脸上也布满了血色。一会儿后,聚了七八个人来围观。有个老太为了抢优势位置,而用她肥胖的身子把朱雨深撞得挪了一步。
朱雨深决定回去了。走了几步后,听着背后的争论声。他感觉浑身痒得难受,临时决定回去洗个澡。当他大步走到通向学校的新公路上时,已听不到背后的争吵声了。他想,这些忙碌的人们是无暇去欣赏大自然的美的。
新公路上几乎没有人,朱雨深直愣愣地向前走着,几乎没有一丝忧伤。但这个阴天本该是他忧伤难过的日子,因为今天是谢五妹定亲的日子!想必她那邻县的对象江风和他的家人早已到了她们家了。这时间,她家请来置办酒席的厨师们应该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她家里也应该全是人,他们或坐着喝茶、吃着瓜果,或站着抽烟、聊天。孩子们应是满院子乱跑,嬉戏着。
因为大凡做喜事时。孩子们有吃有玩,他们当然是最开心的。众人都充满期待,等到鞭炮一响,就开席了。双方的家长,因为各自得到了所需的东西,而且他们又是众人瞩目的对象,应该是在红光满面地应酬着。江风因为是远道而来的男主角,更应是受女性们的青睐,她们会以各种眼神打量着他。
至于谢五妹——他想象不出此刻她的脸色是怎样的。朱雨深想:自己真是个麻木的人,谢五妹今日定过亲后,据她说很快就会嫁过去。这一切就如在剜他的心一般。虽然很痛苦,但他却只能在此淡然地踱着步!
朱雨深正思考着时,对面驶来了几辆轿车。第一辆车外面布满了鲜花,这些应该是婚车。在主婚车接近时,朱雨深仿佛看到司机旁边坐着穿着白色婚妙的谢五妹,她在张着嘴笑着。随即主婚车已驶到了他的面前,他连忙睁大眼睛去看,却发现那个座位竟然是空着的。
十几秒钟后,所有贴着喜字的车子都驶过了他的面前,但他还没缓过神来,还呆呆地望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站了许久的朱雨深准备回去了。这时却发现双脚已经麻木了,只要动一下,就钻心地疼。他只好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往向学校走。
进屋后,他赶紧坐了下来,时间是下午,他却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他觉得头上有点痒,用右手抓了一阵。手拿下来时,发现有几根白发粘在手掌上。他一个激灵站起来,走到镜子前一看,吓了一跳,他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半!
那些白发夹杂在黑发中显得绰而不群。朱雨深观看自己良久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躺到了床上。这么多天来的忧愁,还有因写作等事而做的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已经白了少年头!
恐慌了一阵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点滑稽可笑:直到今天,除了具有一些发表的以及未发表的作品外,自己几乎一事无成,不知怎么却已变成了这副造型?他觉得自己的故事也是具有传奇色彩的,如果写出来,有人看了后或许会因受感染而同情自己。
这样来说,爱情的纠葛和人世的伤心如果写成了作品,变成了作品中的情节,就具有了美感,它来源于现实却高于现实。而不像画作,基本不能替代自然界的美。但尽管如此这般,每个人的故事都可衍生出一部美文,现实中却始终隐藏着很多爱所不及的暗角,只能由当事者自己独自承受着。朱雨深想,如果他一个人的痛苦可以换来别人的幸福,他甘愿让自己下到地狱里。
朱雨深所想象的,谢五妹置办酒席的热闹景象,基本上是和当日忙得热火朝天的谢家的实际情况是相符的。
一大早江风和父母就包了一辆面的,装了烟、酒等就从邻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谢五妹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一大早也都聚在了他家老房子里。厨师到了后,一家子的女人们就忙起了酒席的事。
定亲的酒席一共六桌,准备下午一点钟开席。男人们也要出去催客。虽然这之前已和要请的亲戚们打好了招呼,这种定亲酒,来吃女方家酒席的人也不用花一分钱,但还得去催客。(未完待续。。)
第103章
103
这是本地的风俗,客套一番、讲些谦让的话是需要的。就像县城到黄镇的6路公交车上,经常能看到同时上来亲属、朋友总要为一两元的车费拉得要打架,彼此都表达要为对方买票的意思。但拉了半天,却没有人掏钱。结果售票员不得问他们到底谁买票,这时他们才各自买票。如真是一个人帮别人买了,他﹙她﹚的脸上一定会露出不快的神色。
无谓的客套让帮谢家催客的人感觉很累。一大早就出去,直到中午人还没凑齐。但家里来的客人也是人头攒动了,孩子们欢快的身影在大人中不断穿梭着。只是有几个穿着寒酸、头发凌乱的老妪有点煞风景。
朱雨深没有想到的是,沈兵也来了。一身警服的他吸引了不少妇女,外加几个纯情少女的眼球。显然,他比今日的男主角江风还风光。因为国人对穿制服的人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感,他和别人站在一起,仿佛觉得他就高人一等。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谢五妹父亲要请沈兵来撑场面的原因。
实际上,沈兵只是他的表侄,在来参加酒席的人之中,他们彼此的关系是比较疏的。但在镇派出所上班、穿着气派的沈兵一来,无形中就大大地给他们家捧了场,也在男方家人面前挣到了许多面子。
所以沈兵一出现,谢家父母立马笑脸相迎,把他安排到主桌坐下。又是敬烟,又是递糖果,嘴上直说:“大侄子你能来。真是看得起咱家。耽误你的公事了。”谢母更是冲着房间门喊:“五妹。还不赶快出来给你大表哥泡茶!”
随后。谢五妹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往杯子里放茶叶,倒开水,再放到沈兵面前。同时嘴里小声说:“大表哥请喝茶。”
沈兵一直盯着她看,若干年不见了,当年那个土气的小姑娘已变成了成熟的大女孩。只不过她的身高不尽人意,身子也偏胖。他看得谢五妹羞红着脸,不断用牙齿咬嘴唇。她的整个面容和形象显得很憔悴。朱雨深在另一个地方要苦苦猜想的这张脸,却毫无隐饰地展示在了沈兵面前。或许,她今日的这副表情并不是朱雨深所期望的。
沈兵在一群土气的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他高大黝黑的样子更是增添了几份威严。他用右手触了一下茶杯,眼睛审视着谢五妹,却没有搭理她。
他在想:一个相貌堂堂、工资收入也比较高,而且人品及佳,目前还在力争上游的朱雨深,怎么连面前这个并非美色的胖丫头都追求不到?难道她还是挑剔的主?或是要求奇高的人?我倒要看看,今天和你定亲的那个人是不是三头六臂!他即刻冲谢五妹大声说:“把你那个江风叫来。我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样。”
谢五妹听后连忙低着头走到屋外,一会儿就领来了江风。沈兵一看。江风那样子、那德性看了真叫人恶心。他剜了江风一眼,火立即涌了上来。江风却趋步上前给他敬烟。正好此时谢父叫众人都坐到位子上去,沈兵这才压住了怒火没有发作,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这时,谢家姐妹都过来收拾桌子,收起糖果摆酒席了。谢五妹也过来帮忙。当她走到了几个少妇所坐的那一桌收拾时,她们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色,并小声议论着她的恋爱史,骂她人长得没什么样子,却蛮能折腾的。
江风走到谢五妹的屁股后面,准备给她帮点忙,结果却什么都没帮上。沈兵的眼光却一直在远处看着他。等谢五妹走了后,沈兵发现江风一改谦恭的面容,而色迷迷地朝那个性感的女亲戚看,并已跟她搭上腔,嗡声嗡气地说着什么。后来,江风帮一个少妇把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沈兵看到这里“呸”了一声。
等六张桌子都收拾干净后,就陆续上酒菜了。除了主桌外,其他五张桌子都坐的差不多了。主桌边却只坐了沈兵一人,其他人应该是到最后时刻才坐上来。这时,沈兵看到一个和谢五妹长相相似的女人端菜来到他的面前,并冲他笑了一下。那女人问到:“你就是沈表哥吧?”
沈兵没好气地说:“你是谁呀?看上去比我大,别哥啊哥地叫。”
该女子说:“我是五妹的四姐,今天回来帮忙。”然后她贴近沈兵的头,压低声音说:“听说你是五妹前男友朱雨深的好朋友,五妹今天定亲了,结婚也快了,朱雨深现在怎么样了?他结过婚了吗?”
沈兵问:“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四姐说:“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对五妹始终都很好。不知这个丫头怎么最后还是没有和他走到一起,可能这就是命吧。”
沈兵说:“他被五妹这丫头给害死了,现在人财两空。他一直在等五妹,五妹却要跟别人结婚了,这都是你们家人作的孽!”
四姐连忙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沈表哥你可别生气。今天可是好日子,要和和美美的。”
沈兵还要说什么,这时他表叔也就是五妹的父亲和江风的父亲一起,把一个年龄大的老光头请到他身边坐下,他便住了口。
菜上的差不多了,江风父母先在主桌落座。谢五妹的母亲、哥哥、嫂嫂在沈兵的侧边坐了下来。谢父安顿好所有客人后,吩咐儿子去放鞭炮,然后他也在主桌坐下了。江风和谢五妹的位子在主桌边上的一桌。
江风的父亲从一进屋开始就咋咋糊糊的,吹得吐沫直飞。此时他别过头去,和江风哪一桌的人大声说着话。鞭炮声响了后,众人都住了口看着外面。五十响和挂子小鞭炮同时炸着,声音盖住了一切,烟雾在屋外翻滚着。等声音一停,谢五妹父亲站起来致词道:感谢大家光临小女的定亲酒席,现在开始吃吧!(未完待续。。)
第104章
104
随后劝吃声、碰杯声、咀嚼声便响成了一片。作为女主角的谢五妹却没上桌子,她还在端菜。等她经过主桌时,江风父亲看了她一眼说:“五妹你别忙了,快坐到小风那里吃去吧。”
见江父这么说,她妈也冲她吼了声:“你别忙了,吃去吧。”
谢五妹没有应声,她默默地回厨房把盘子送回,然后拘谨地坐到了江风身边。江风父母看到她落座了才放下心来。
此时男人们已有几杯酒下肚了,江风父亲不断地给同桌的其他人敬酒。酒一喝,话就多了起来,而且容易口若悬河。
江风父亲冲亲家公、亲家母说:“你们放心好了,五妹这丫头嫁给我儿子,绝对是去享福。我准备过段时间在县城买套房子给他们结婚用。听说以前丁家要娶五妹这丫头,结果你们没同意,丁家还要你们家赔损失,真是小气到家了!那一点钱还好意思要!
不过小风回去说了此事,我立马叫他带八千元去给了五妹。听小风说,以前你们这里还有个姓朱的穷小子要追五妹,还纠着不放,我看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这句话把众人的神经都刺激了一下。双方家人对于他提到五妹婚恋方面的往事觉得这个老东西真是喝糊涂了;外人却乐意听这些事,所以他们顿时静了下来,准备继续洗耳恭听。
沈兵的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自从江风父母入座后,沈兵看着江父那咋糊的样子,就很不爽。他也懒得搭理众人。别人轮番给他敬酒时。他只敷衍地喝着。脑子里却想着别的心思。但一提朱雨深,他就如给人刺了一下,死盯着江父的脸看。江风父亲却在谢五妹家人和江风母亲埋怨的眼神下住了口。
谁知,坐在沈兵身边的老光头吐了块骨头后却接上了他的话。老者说:“你说的是不是在中学教书的朱呆子啊?我在街上修自行车,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听说这小子家里很穷,小时候家里饭都没得吃。他呆就呆在自己穷还用钱支援他教的学生,他也活该一辈子受穷。”
谢母原先也不乐意别人揭五妹的短,可是当别人数落朱雨深时。她却来了兴致。她发话说:“那个朱雨深,人穷脾气还倔得很。他小时候母亲就跑了,父亲又病死了,还傲气个啥?”
江风这时正好端了酒杯过来敬酒,一张嘴满是酒气,眼角还挂着一粒眼屎。他见众人议论着朱雨深,也趁势大言不惭地说:“当教师算什么东西?我三个月挣的钱能抵得上他一年拿的工资。五妹这么好的女孩,谁要是将来让她过苦日子,真是猪狗不如!”
然后,他把酒杯举到谢五妹父母面前说:“爸、妈。你们放心好了,五妹跟了我。保证她以后过好日子。五妹向朱雨深借的那些钱,我下个月就还过去。”江风可能醉了,他吐露出了真言。
谢五妹向朱雨深借钱的这事一说出,两家人的脸上都很尴尬。谁知这话却激怒了借钱还债的始作俑者——谢五妹的哥哥。他红着脸,拍了一下桌子骂道:“那点钱算个屁!还不够赔五妹的青春损失费呢。他朱呆子不是有钱支援不相干的人吗,这点钱他还好意思要?”
众人说话时,坐在主桌的谢五妹的嫂嫂一直注意着沈兵的表情。她见沈兵的脸色由红变紫,后来牙齿已咬得咯咯响。在她的示意下,谢五妹的父亲也看了看沈兵。沈兵的这副样子也让他手足无措。但江风还意犹未尽,还说:“他朱呆子……”
他的话一出口,沈兵实在忍不住了。他倏地站起来,大声喝止道:“够了,牲口!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朱雨深?你们跟他比连屎都不如!我让你们吃,让你们喝!”同时,他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下把主桌掀翻了。
酒、菜、杯、盘刹时滚落了一地,巨大的响声让嘈杂声、吃喝声、谈话声顿时静了下来。其他五桌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直楞楞地朝这边看。
沈兵还不解气,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他踢了几脚挡在自己脚边的盘子。然后他径直走到谢五妹的面前。谢五妹此时在众人的注视下已低声哭了起来。
沈兵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可怜的样子,缓和了一下口气说:“真是太可惜了!朱雨深对你那么好,你却放弃了他。他虽然目前条件不是太好,但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到目前为止,他除了你以外,还没对别的女孩动过心。你仔细瞧瞧你自己,论相貌、论条件、论学识,你哪点能配得上他?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谢五妹已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接着沈兵回过头来,瞪了难堪的江风父子和谢五妹哥哥一眼,又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说完,他整了整衣服,在众人注视下走出了屋子,跨上摩托车,一溜烟而去。
他一走,吃酒的人哄闹得不成样子,江家人和谢家人都瘫坐在凳子上。谢五妹哭着跑进了自己房间。她的四姐跟了进去,只有她的脸上显示着复仇般的快感。
沈兵骑车到路上时,湿湿的秋风迎面扑来,他感觉有点冷。酒席上他没喝什么酒,每个人敬他时,他只喝一点点,为的是自己能骑着摩托回镇上。但此时,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到镇上时,他放慢了速度,不断有熟人跟他打招呼。
此时,他对自己掀酒桌的举动有点后悔了。但是经过胡玉琴店门口时,看到她倚着门和别人说笑,沈兵的火又上来了。他把车子停到了胡玉琴面前,下车直接坐到店里的凳子上。那神情让陪胡玉琴说笑的妇女还以为他是来找架吵的,她们立刻退回了自己店里。
胡玉琴也赶忙收敛了笑容,问道:“沈兵你怎么了?”沈兵其实是迁怒于作为媒人的她没有把朱雨深和谢五妹撮合成一对,所以没好气地说:“我去喝谢五妹的喜酒去了,不过新郎不是你做媒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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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琴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释然地一笑,她比较欣赏沈兵这种真男子汉的性格,她也向沈兵服了软。沈兵这才骑车慢悠悠地回了自己家。正好他老婆刚从外面回来,在屋里搓洗衣服。沈兵一回家便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把吃酒时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向自己老婆倒了出来。
他老婆听后笑了一阵,埋怨他快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她见老公还喋喋不休,打断他说:“你放心好了,世上又不是只有她谢五妹一个女孩,好女孩多着呢!你要是早跟我把朱雨深的情况说清楚,说不定我都帮他把对象搞定了。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帮他物色一个女朋友。”
沈兵这才宽慰了许多。他说:“朱雨深可是个优秀的人,他的心地也很善良。你可别介绍一个不好的女人,把他给糟蹋了。”
沈夫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说:“只听说过不好的男人把女人给糟蹋了,还没听说过女人糟蹋男人!你把他说得太完美了吧!总之我心里有数就行了。如按你说的,他真是这样的为人,只要等到缘份一到,他很快就会告别单身的。”
沈兵在谢五妹定亲酒席上几近于砸场子的举措,曾一度传的很快,黄镇很多开店的、摆摊的,一段时间后都知道了。但朱雨深在他那冷如冰窖的宿舍里写着他那现代主义作品,对此却一无所知。他还是偶尔骑着车或步行来到街上买东西。行进的路上,他的脑子进入了很深的沉思状态。
对于他的事。此地的很多路人都熟谙于心。加之他的头发中已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当他穿着高领衣服。深沉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总是会招来一些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对此,他却置若罔闻。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他已忘记很多忧伤,并竭力构勒了一个理想王国,然后把自己放到了里面,感觉舒服一些。
天气已到了深秋时节,坐在屋里。窗外的风时而呼呼地吹着。坐着坐累了时,朱雨深看到教学楼周围处于静寂的状态,便走出了宿舍,来到了那片树林。枯黄的树叶已铺满了大地,树已日显光秃了。他蹲下身,捡起一片枫叶,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随手一扬,让它随风飘向远方。
此刻,他的心里闪现了一个念头:人世间最残忍的东西应该是时间。它在人们无可奈何中流去。无论你是想挽留住金色的童年、美好的青年、体现价值的中年、害怕死去的老年,都由于时光匆匆而不可得。那些蹉跎的岁月犹如伴着秋风响起的哀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努力都是苍白的,生活依然没有一点起色,自己的一切都被停在了灰色的背景上;谢五妹讫今为止是唯一一个可以成为自己妻子的人,然而她却也一去不复返了。也许她的离去是对的。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怎么能和那些背景较好的公子哥们坐享其成相比?这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没有理由要求谢五妹把赌注都押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确定到底能给她带来多少幸福。结果她主动地走了,她是对的。
所有人都将老去。如果将来在另一个纬度里重逢,他希望看到她生活在优越的环境里,她本人也将脱落成雍容华贵的妇人。而不是像大部分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妇女那样,衣衫陈旧、脸上写满人世的沧桑。如果真是那样,又有谁来抚慰她那被无情岁月风蚀的心呢?
朱雨深连续熬了几个夜晚,才终于写完了文章的最后几个章节。他从头理了一遍。将要完稿了时,他又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忙到大清早,朱雨深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胡子已长出一大截,头发中夹杂的白发依然挺立着。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捂了好一阵子。
他想:昨天自己就以这副德性去上课的,不知道学生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为什么没有异样的表情,是不是自己已经浪迹形骸一段时间了,让周围的人都适应了呢?站了一会儿,他的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他用力挪了几步,一头栽到床上。
这天是周五,没有他的课,后面又是双休日,所以他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虚弱到了极点,动一下遍身都疼。他想,或许自己正在体验生命式微的感觉。就这样躺着,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去想了,反而觉得很轻松。难道原先的情况是,人一生下来就要来承受苦痛吗?如果按照丛林法则来解释人生,处于食物链的低级位置的形形色色的人疲于奔命、朝不保夕、没有好的结局,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食物链高层的需求。
或许,这里的很多贫穷夫妻在孕育生命时就已犯了错误。平淡生活的对立面是疾病和灾难。后者带有一些偶然性,但前者几乎是现代社会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很多老者更是在病痛中生命戛然而止的。
由于疾病而生命式微的时候,一切都坦然了,所有纠葛、奋斗和追求都不需要了,留下来的只有对来生或鬼魂的期盼。一生的功过是非、荣辱恩宠都如过眼云烟。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身处此境的人,都会为自己一生所作的恶而深深地忏悔,而对自己所作的善举深感欣慰。
朱雨深意志迷朦之中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么多年来,他立于世,基本问心无愧。那些他资助过的人的开心的样子在他眼前反复闪现着,他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接下来是期一上午,朱雨深应该去给二(2)班上课。学生们等了几分钟还没见他来,已开始乱哄哄的了。班长罗强跟朱雨深交情不浅,平时他经常向朱老师请教语文或数理化题目,朱雨深还是他的入团介绍人。罗强心想这样下去,如有领导问起来,肯定对朱老师不利。于是他先叫大家安静,他说他出去看看。于是他狂奔到朱雨深的宿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