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线
宠天戈换了一身休闲装,浅灰色让他看起來恢复了些许的神采。
从套房出來,宠天戈直接到二楼中餐厅。餐厅经理自然是认识他的,将他领到相对安静的一张台前,然后将今日的特色菜单呈上。
宠天戈随意点了几样素菜,然后笑吟吟问道:“有人说帮我订了粥,是吗?”
经理也笑,点头道:“那位小姐很细心,杂粮粥养胃又健脾,初春火气燥,喝一些最好不过。”
他回身招招手,立即有服务员端了上來。
“您慢用。”
宠天戈心情大好,低头吹了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果然煮得烂熟,火候刚好。
他正吃着,余光瞥见身边忽然有人靠近,宠天戈以为是上菜的服务生,轻轻指了指手边,“放这里就好。”
半晌,那人未动,宠天戈不由得停下喝粥的动作,抬起头。
未料,站在他桌前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傅锦凉。
宠天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坐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眯起眼,“你怎么來了?”
自珠宝大赛的决赛当晚,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当日的婚礼,宠天戈沒有出面,后來他一直被父亲罚跪在家中灵堂,傅锦凉的祖父和父亲几次到宠家,她也沒有露面。
“虽然婚沒结成,可是饭总是要吃的,我來吃饭而已。”
傅锦凉悠闲着开口,不等他的准许,已经在宠天戈的对面坐了下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沒什么表情。
他看看周围,中餐厅有散台有包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的饭时,用餐的人并不多。显然,傅锦凉是故意前來,有话要说。
“我已经吃好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宠天戈将面前的碗筷向前推了推,擦了擦手,本來夜婴宁给他准备的粥很对脾胃,让他很有胃口,但是这会儿傅锦凉的忽然出现,却让他顿时倒尽了胃口。
“你真是直接。做人做事都这么直接,难道不怕太伤人吗?”
傅锦凉歪着头,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來,倒也不算咄咄逼人,只是很不解的神色。
莫名地,宠天戈突如其來地想和她聊一聊。
他掏出烟盒,不急着拿出香烟,金银交错的香烟盒子,盒面上都沒有刻什么美丽花样,一色的光滑如镜,反射着宠天戈脸上像笑又不像笑的表情。
“有个成语叫做‘眼高于顶’,人们都说这是个贬义词,可我觉得沒有什么不好。眼睛看到的高度,是受你所处的高度决定,我沒法顾及方方面面,只能追随自己的想法。”
说罢,宠天戈掏出一根烟來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傅锦凉不动声色,也不反驳他的谬论,她轻轻抬起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低声道:“你别这么仇视我,我不是周芷若,你也不是张无忌,她也不是赵敏。其实说白了,我也不过是想在这处处势力的大家族里,找一个好一些的依靠。宠天戈,我知道沒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想必我的出身你也听说过了。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不是嫡出?”
深吸一口气,傅锦凉将手放在桌上,指尖微颤。
这曾是她全部的弱点,从未亲口提及过,哪怕是和最亲密的朋友,埋藏在她心底。
出身是她不能选择的事情,然而给她带來的自卑感却是融入了骨血之中,无法剥除,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闻言,宠天戈一怔。
他的的确确从未考虑过这种事,在他眼中,傅锦凉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他不想娶她,和她姓什么沒有任何关系。
然而,敏感的傅锦凉却将他的愣怔,当做了是他的心事被自己说中。
苦笑一声,她收回双手,在桌下将双手交叠,紧握了几下,试图在给自己足够的勇气说下去。
“我以为凭自己的奋斗就能让傅家的上上下下对我另眼相待,为此我甚至一年只回一次家,其余的时间都在国外打拼。但是沒有用,这些还不如我能嫁进比傅家更有权势的家庭重要。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活在封建社会,连傅家这样的家庭也要靠嫁女儿才能保地位。”
婚礼当日,新郎缺失,不仅丢了傅家的脸面,连带着,傅锦凉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原本因为她能够嫁入宠家而对她另眼相待的祖父和父亲,如今全都正眼不愿再瞧她,而那些平辈的堂姐妹们更是嗤笑不断,说她是麻雀当不成凤凰,反被扯掉了一身毛。
这些话,傅锦凉从未向外人提起过。
宠天戈愣了愣,掐灭烟蒂,这些事他倒是沒有多加考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动容。
“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不想和我结婚的。说实话,我们两个相差了好几岁,也一直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就这么结婚,你不觉得自己像是傀儡一般,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要被人操控吗?”
这话題实在有些沉重,令宠天戈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他不懂,像是傅锦凉这样在国外长大,学业有成,事业成功的所谓的新新女性,怎么还情愿被人在婚姻大事上牵着鼻子走。
听了宠天戈的问话,傅锦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伸出手,碰了碰他刚喝过的那碗粥的碗沿儿。
他有些不解,反问道:“粥?”
“这就是一碗最普通的杂粮粥,但它有幸装在这样的碗里,有幸在这样高级的酒店里出售,所以它的价格才是别的粥的几倍,十几倍。宠天戈,你什么都有,所以自然不觉得自己的姓氏有什么特别。可我不同,我能够姓傅,是因为我父亲的妻子的大度。”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
“我一直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可我要做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有当我的丈夫比别人都高出一截,我才能抬起头來做人。你是我的镀金石,所以我一定要嫁给你,哪怕你不爱我。”
宠天戈皱紧眉头,原來,直到现在,傅锦凉都还沒有打消嫁给他的念头,这个女人,真是……执着得可怕!
“你想妥协那是你的事,可我不想妥协。”
不想再听傅锦凉讲述自己苦大仇深的故事,宠天戈起身要走。
“你不妥协的话,以后不要后悔。”
傅锦凉沒有站起來拦住他,只是微微昂起了下颌,眼中犹有泪花闪过。
她的威胁,令宠天戈本就皱紧的眉头皱得更紧。片刻后,他舒展开眉头,收住脚步,回过头來向着她微微一笑。
第六十一章 鱼
傅锦凉的呼吸微微一滞,今日的宠天戈的形象与平日里相差很大,脱下了西装和衬衫,这令他身上一贯的咄咄逼人的气息似乎减弱了许多。
但,当他脸上露出那熟悉的,带有一点儿嗜血笑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还是那个他,沒有任何的变化。
“后悔?你看我现在像是后悔的样子吗?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给你听吧,爷爷去了,我很愧疚,但我也松了一口气。”
见傅锦凉似乎有些不解,宠天戈又走近她,微微俯身,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些年,我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呢,所有人对我都是口服心不服。他们觉得我的成功完全归结于我有一个好的出身,几乎沒有人能够看到我自己。现在爷爷不在了,宠家的势力一落千丈,我倒要让这些人看看,是不是我家的老爷子一走,我的天宠集团就马上天崩地裂了。”
傅锦凉睁大双眼,连连吸气,震惊于宠天戈所说的这一番话。
“你、你……”
她实在想不到,宠天戈竟然也有囿于血统的无奈,这与她自己虽然不尽相同,可说到底,他也是被出身和家世所累。
“但我和你不同,你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傅家,然而我不会,我要堂堂正正地做我宠家的人。”
他再次笑笑,站直身体,说完就要走。
“宠天戈!”
傅锦凉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高背椅被她狠狠推开,桌腿和地面发出好大的摩擦声,远处的服务生已经有个别朝这边张望的,但一见到是她和宠天戈似乎起了争执,又马上全都别开了眼,装作瞧不见似的。
听见她喊自己,宠天戈挑挑眉,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只转过來半边脸。
“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到现在还想嫁给我?你觉得做我宠天戈的老婆就那么风光吗?人前显贵人后遭罪的道理,你不懂吗?傅锦凉,你我都是聪明人,但这世上还是有愚蠢的人,咱们就不能一起给蠢人留一条后路吗?”
他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不信她会听不懂。和她相比,有着丁点儿小聪明的夜婴宁简直是良善之辈!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是傅锦凉的对手,如果她蓄意报复,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宠天戈的话,让站在他身后的傅锦凉微微颤抖。
无力的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带哭腔。
“我还要怎么给她留后路?我已经递了辞呈,也就是说我把罗拉集团的职位已经拱手让给了她!那是我用了多少年才触手可及的高度!她凭什么!就凭那两个什么劳什子设计奖吗?!”
傅锦凉垂下眼,忍了又忍将眼泪逼回去。
她很少哭,因为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是靠眼泪解决的,但是此刻,面对宠天戈,她第一次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宠天戈也颇感吃惊,他和丽贝卡?罗拉经过这一次合作,也对罗拉集团稍有了解,自然知道傅锦凉是她的得力助手,在集团内也有多年的工作经验,此次由她出任中华区总负责人的呼声也很高。
“你又何必这样?回美国去做你的商界精英不好吗?”
他感到无比的头痛,他知道,傅锦凉爱的人不是他,她爱的是一份安全感,一份令她能够忘却卑微出身的荣耀。
这些东西,并不只是他能够给她,可她现在偏偏认定了他,自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这种可怕的偏执,令宠天戈感到莫名的恐惧。他一个大男人,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好。”
傅锦凉的回答,言简意赅,还补充了一句道:“我可以只做你法律上的妻子,你可以拥有无数个情人。”
宠天戈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丝毫沒有注意到,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有些不对。
而这一次傅锦凉放下自尊,主动來找他,完全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大概是“情人”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宠天戈,他重重一挑眉,怒声截断她的话,喝道:“你做梦!傅锦凉,我念在你是女人,我们两家也一贯交好,所以再难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以后,请你自重一些,别把你的公主梦做到我的头上!否则,你就算穿上了水晶鞋,也熬不过12点!”
说完,宠天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中餐厅。
傅锦凉半边身体一歪,险些跌倒,勉强扶住桌沿,这才站稳了些。
活了二十多年,只要是人前,她何尝听过这么重的话,即便是祖父和父亲教训起人來,也沒有这样不留情面。
今天,她是将仅存的希望全都押上了,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给自己,也是给宠天戈,更是给那个女人。
*****
夜婴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她也偶有因为工作压力大而失眠的时候,每每这时,周扬就会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唱歌。
他自十几岁就读了军校,然后又到了部队,流行歌曲一概不会,会唱的都是一些军歌。说來也有趣,周扬一唱起这些嘹亮的军歌,夜婴宁就犯瞌睡,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一个越唱越精神,一个听几句就呼呼大睡。
她在床上“烙饼”,实在睡不着,干脆把卧室中的电视打开,下意识地调到了军事频道。
能在电视里看到周扬的可能性,当然微乎其微,和火星撞地球的几率差不多。夜婴宁也知道,远在非洲执行军务的周扬也根本不可能接受采访,可她就是想看看那抹常在他身上看见的橄榄绿。
睡前,她习惯性地再一次拨通他的手机号码。
自然,是关机。他走之前,和其他人一样,把私人的通讯工具都上交给了领导,如果想要和国内的亲友联系,只能通过部队的卫星电话。
原以为周扬的离开,对于自己來说意味着自由的到來。
但,事情好像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一切都朝着夜婴宁无法控制的方向奔袭而去。
第二天一早,夜婴宁吃过早饭,打算去公司。
她和楠姐刚准备出门,家中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夜澜安。
夜婴宁一愣,沒想到她居然又一次主动找上门來,上一次是送了一份装有窃听器的礼物,这一次,又是什么呢?!
戴着墨镜的夜澜安当着她的面,缓缓摘下來眼镜,握在手里,歪着头,语气仍旧和从前一样。
“宁宁姐,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所以來找你聊天。”
夜婴宁看看她,总不能将她拦在门外,只好将刚刚换好的高跟鞋又脱掉,请她进來。
第六十二章 蚌
夜澜安明明看出来夜婴宁的脸上有着迟疑之色,但她一闪身,还是走进了别墅。
一旁的楠姐阅人无数,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来历和目的,可只打量了几眼,就顿生警觉之心。
夜澜安换鞋的功夫,也同样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楠姐。
“宁宁姐,你家又换了新保姆?这个阿姨倒是很年轻呢。”
她状似无意地打探着,然后走进了客厅,不需要夜婴宁招呼,自己就在沙发上坐下来了。
夜婴宁叫保姆端来水果和点心,随口答道:“楠姐不是保姆,是周扬老家的亲戚,她老公在中海工作,她顺便过来玩玩,暂住几天。正好我家里也没人,和我做个伴儿。”
夜澜安“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似乎对楠姐这个陌生人的存在不再有所怀疑。
“你们聊,我去厨房帮阿姨摘摘菜。”
楠姐笑了笑,转身走到厨房,她很聪明,既没有强硬地留下来令夜澜安怀疑,又能保证她和夜婴宁都在自己的视线以内,因为别墅的厨房是开放式设计,她能很方便地看到客厅里的一举一动。
“怎么一大清早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夜婴宁在夜澜安的对面坐下来,如果是以前,两姐妹感情甚笃的时候,她一定坐在她旁边。但现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生怕自己离得太近,又要沾染上什么麻烦。
“宁宁姐,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夜澜安笑得人畜无害似的,伸手在果盘里捏了一枚红提,也不急着吃,只是在指间把玩着,反问了一句。
夜婴宁也笑笑,好像和她什么罅隙也不曾有过似的,温和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你起得这样早,记得你以前总是睡懒觉的。”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随便说了几句,看似很融洽,其实没有一句话是有效信息。
谁都不傻,这样口蜜腹剑的对话实在是很没有营养,很快,夜婴宁和夜澜安就都不再开口。
“其实我今天来,真的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帮忙。”
夜澜安话锋一转,终于舍得直奔主题。
闻言,夜婴宁立即打起精神,不免好奇道:“我?”
她嘴上好奇,心里却不由得提防起来,夜澜安亲自上门,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很可能是同林行远有关。
一想起这个男人,夜婴宁原本正常的心跳顿时有些加速,想到自己和他曾做过的交易,她很难做到毫不惊惶。
“你也知道,行远的书房我从来不进去的,只是前几天鬼使神差地我想进去找本书看看。手里刚好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放在桌上好好的,可是拿书的时候手上一歪,我就把杯子打翻了,把旁边的一摞文件和一枚u盘全都给弄湿了。吓得我赶紧收拾残局,文件嘛,我看了看都是过期的,不碍事,就是那个u盘,可能被烫坏了。”
夜澜安说完,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责自己的毛手毛脚。
但她的眼睛却是一刻没有移开夜婴宁的脸,时时刻刻在观察着她的表情,不肯错过丝毫。
是的,夜澜安一大清早就匆匆赶来,就是因为她经过一夜的未眠,心中有了一个大胆又贴切的猜测——帮助林行远从宠天戈那里拿到商业机密的人,会不会就是夜婴宁呢?
当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她简直兴奋得不能合眼!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简直是天助她也,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再一次抓到夜婴宁的把柄!
所以,夜澜安一刻也不想再等,所以她直接来到这里,亲自试探过才放心。
但不知道是不是给的提示不足够,还是另有原因,坐在她对面的夜婴宁不为所动,仍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是该小心点儿,不然要是把贵重东西弄坏了,耽误了叔叔公司的事情不说,你自己也会着急上火。”
夜婴宁说着喝了一口水,轻声开口。
夜澜安看着她的手,她拿着杯子的手一丝颤抖也没有,这让她感到很费解,难道……真的不是她?!
“其实一个u盘也没什么的,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不想欠人情,我想买一个还给他。但是我在网上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现货出售,宁宁姐,我知道你们做设计的总是和一些电子产品打交道,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买一个新的?”
这个要求,倒是令夜婴宁一愣。
整件事横看竖看,也轮不到她操心,夜澜安的这个请求,着实蹊跷了一些。
“这个是我找的图片。”
夜澜安见夜婴宁没说话,索性咬咬牙,将事先准备好的图片打印纸递给她。
“这个啊,这个系列的u盘我正好有一套。你等一下,我记得楼上书房里还备了一个新的,我去取给你。”
夜婴宁看了一眼,很吃惊,反复看了看,确定无误。
说完,她放下纸,起身上楼。
夜澜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立即七上八下的,很是吃惊。依照她的猜测,如果那个u盘真的是夜婴宁给林行远的,那么她一听见自己说起,说不定就会露出惊惧的表情。即便她心理素质过人,见到图片,也很难做到镇定自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毫不思索地就说自己有这样的u盘,还要给她一个新的!
如果这些都是假装出来的,那么夜婴宁这女人真的很狡诈,比自己想得还要狡诈!
她坐在原位,眉头皱得死紧,一不小心把手里的红提捏得稀碎,红色的汁液顿时沾了一手。
“哎呀!”
夜澜安眼看着果汁溅到裙摆上,不由得低呼一声。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正在厨房“摘菜”的楠姐的眼中,她连忙擦净双手,快步过来,拿了条干净的手帕帮夜澜安擦拭。
“好了好了,别笨手笨脚的乱碰了!”
夜澜安嫌恶地抢过手帕,楠姐也不多言,退到一边,依旧无声地暗暗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愤愤地用力擦拭着染了污渍的裙摆,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似的。
这边刚弄好,夜婴宁拿好了u盘,走了过来。
“家里就一个亮橙色的是全新的了,这是一个系列,12枚一套,我随手拿了几个放家里。先给你这个。”
夜澜安眼尖,立即辨认出来,是它没错。她接过,看了几眼,更是确定无误。
“宁宁姐,果然你总是能帮我的大忙!”
她笑得很甜,临走前,又说了好几句好话表达感谢,和方才夜婴宁不在的那短暂时间里的表情,已经是截然不同。
夜婴宁没说什么,亲自送她出门,见她上了车安全离开,这才转身走回客厅。
第六十三章 相
夜婴宁坐回沙发上,她盯着刚刚夜澜安坐着的位置,呆呆看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夜澜安依旧是小时候的外向性格,沉不住气,事事都喜欢出风头。她大概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她给林行远的那枚u盘,心生怀疑,又苦无证据,索性冒险前来,出言试探自己。
好在,她也算是有些许的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夜澜安一诈,就露出马脚来。
“这位小姐的性格倒是很急躁啊,一看就是自幼娇生惯养的。”
楠姐走过来,一边和保姆一起收拾着桌上的水果,一边如是说道。
夜婴宁愣了愣,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于是楠姐将刚才那一段小插曲复述给她听。
“她的脾气的确不太好。”
也不好和外人讲太多,夜婴宁沉思着,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小巧的u盘来。她很清楚,林行远做事一贯谨慎小心,他若是不想让夜澜安知道什么,那她就算绞尽脑汁,一辈子可能也不会知道。
然而她今天一早就兴致昂扬,如斗胜的公鸡一般前来挑衅,想必一定是亲眼见过了“证物”。
而那一定又是林行远安排好的,故意让她见到的。
当即感到阵阵头疼,夜婴宁咬牙,格外愤恨,她原本以为给了林行远想要的东西,就能彻底有个了断。没想到他极度贪婪,拿了东西还不死心,甚至将本就怨恨自己的夜澜安也牵扯进来,让一向做事冲动的她来牵制自己。
说不定,这女人鬼迷心窍,还会搞出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新的麻烦。
一想到堂妹曾对自己下过的几次狠手,夜婴宁当即有些胸闷。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现在出发去公司,等到了也是接近午休时间,她索性给stephy打了电话,通知她若是有要紧事就给自己发邮件处理,她下午再去公司。
没想到,夜澜安刚走不到一个小时,林行远的电话也随之到了。
夜婴宁接起电话便是冷笑连连,不等他开口便质问道:“你们夫妻两个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一个明一个暗,倒真的是好一对最佳搭档!”
那一端的林行远也是未语先笑,等她说完,才轻声笑道:“我今天一早,见她一脸兴奋地出去,就觉得可能有问题。没想到一击即中,她果然是去找你了。”
夜婴宁并不相信他的话,讽刺道:“你倒是将她摸得很清!”
林行远故意曲解她的话语,连忙出口反驳道:“哎,别诬陷好人,我可是连她一根汗毛都没碰过。”
她顿时语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
“怎么样?你没在她面前流露出什么异样吧?”林行远笑着打着哈哈,还是将话题绕到了夜澜安今天忽然上门的这件事上。
“我告诉她,你逼我给你偷天宠集团的机密,我给你了。”
夜婴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想象着林行远听完之后无奈的脸色,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了一些。
果然,林行远一听便知道她这是故意在气自己,也知道她一定猜到了是自己有意让夜澜安发现u盘,他只得摇摇头,放下手机。
面前是这次竞标所需的文件,林行远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数据无误,然后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和几大公司一起竞投日本公司的物流承包权的招标会即将开始,他必须严阵以待,吃下来这口肥肉,这样才能在皓运真正地站稳脚跟。
而除此之外,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利用皓运的资源,将天宠集团一步步瓦解,将宠天戈那个不可一世,残酷冷血的商人彻底击垮,也让他尝到走投无路,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夜澜安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余光扫着放在挡风玻璃前的那枚u盘。
她烦躁地再次看了几眼,回忆起方才夜婴宁那毫无古怪的神色,越想越来气,索性摇下车窗,一把抓起来,扔了出去。
枉她一夜没睡,连早饭都没吃,兴冲冲地赶过来,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澜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正郁闷着,忽然肚子里一阵咕咕叫,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胃部,一转车头,调了方向,直接开往一家常去的美食酒楼。
这家的早餐十分有名,百余种点心既是点睛之笔,也是其最大的特色。从北京炒肝到四川抄手,让人目不暇接。还有精选上等湛江虾做成的虾饺,更是活招牌,被誉为“中海第一虾饺皇”。
夜澜安吃过一次这里的豉汁蒸凤爪之后便念念不忘,总是找机会来这里解馋。
她找到车位停好车子,上了二楼,见大厅内人头攒动,烦得要命,索性找相熟的酒楼经理开了一间包房。
化愤怒为食欲,夜澜安一口气点了十多样点心,离骨酥烂的豉汁蒸凤爪、爽弹鲜香的鲜虾烧卖、脆嫩的豉汁蒸排骨,还有松化浓郁的千层榴莲酥,香滑可口通透爽嫩的肠粉等等,摆了一桌。
坐在古色古香的包房内,面对着一桌的美食,夜澜安暂时忘记了不快。
她慢悠悠地吃着,没注意到酒楼的经理朝这边打量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打扰到她。
夜澜安吃了半个多小时,又点了一壶香茗除油腻。就在她喝着茶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包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她愣了愣,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在桌前不远处站定。
“你是哪位?走错房间了吧?”夜澜安狐疑地看向来人,心想着也许这个时段用餐的人比较多,有客人走错了包房也说不定。
没想到,对方摇了摇头,又向前走了一步,浅笑着问道:“夜小姐,吃好了吗?”
夜澜安更加疑惑,她又看了看这女人,只觉得隐约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扫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年轻女人在她对面坐下,略略歪着头,仍旧笑着。
“既然吃好了,我们就聊聊吧。”
说完,她抬起手来,搭在桌沿上,一副要打长期战的准备。
夜澜安心头的怒气再次溢满整个胸腔,这女人到底是谁,如此不知好歹,说进来就进来,而且架势还不小。
“聊什么聊!经理,埋单!”
她站起来就要走,低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不料,就在夜澜安刚要迈步的时候,听见那女人再次开口道:“我想,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个笑话吧,就在不久以前的一场婚礼上,新郎没来,新娘一个人丢足了脸。”
夜澜安一怔,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脱口道:“难道,你是……傅锦凉?!”
第六十四章 争
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见夜澜安已经将自己连名带姓地全都喊了出来,傅锦凉也没有否认,而是缓缓点了点头。
“对,就是我。现在,夜小姐能坐下来,和我聊一聊了吗?”
傅锦凉伸出手指尖,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
夜澜安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几眼,终于明白那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之前在一些时尚八卦杂志上,曾见到过她的一些报道,真人虽然和照片略有不同,但是大抵还是很像的,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慢慢地坐回原位,消了火气,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瓷碟,淡淡道:“你想聊什么?我和你好像也不认识吧?”
面对夜澜安不咸不淡的语气,傅锦凉倒也不恼怒,她依旧是一副笃定的模样儿。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也认识了吗?何况,我和你堂姐夜婴宁还有些说不清扯不明的渊源呢,这样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算太远。”
说完,她撩了撩头发。
乍一听见“夜婴宁”三个字,夜澜安的脸上再起怒意,她愤愤地一摔手边的餐巾,大声打断傅锦凉道:“别跟我提那个贱人!她自己明明有老公,还要对别人的男人勾三搭四,非要以此来展现自己魅力吗?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难得喜欢一个人,她也一定要横加插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含哀戚。
自幼,夜澜安就知道,自己不爱学习,整天疯玩,各方面都不如堂姐,家族中人说起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平辈堂姐妹,自然也是夸赞夜婴宁,而对她连连摇头叹气。
但,她从前真的不曾嫉妒过夜婴宁,只觉得姐姐聪明漂亮又能干,有着自己身上没有的魅力,令她很是羡慕。
然而自从发现林行远对夜婴宁心生好感,且后者不仅丝毫不避嫌还流露出主动引诱的情绪之后,她的心态陡然生变,从前的羡慕逐渐变成了妒忌,再到铤而走险那一次的坠楼事件,一次又一次,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充满怨恨。
而那个仇恨的对象,并不是林行远,而是夜婴宁。
耐心地等着夜澜安说完,傅锦凉的脸上毫无一丝的波澜,好像自己的内心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冲击。
可事实上,这个女人所说的痛苦心情,她全都懂。
宠天戈一心认为,自己想要嫁给他,只是贪图宠家夫人的名分。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对他的假意,现在也有了真情。
或许女人天生都有这种反叛精神,尤其是在感情上,越是唾手可得的男人她们越不在乎,越是难以攀登的高峰,她们越是要征服。
身为东方女性,在国外求学和工作的期间,傅锦凉的追求者同样众多,但她择偶的条件很高,心智又成熟,并不在乎男欢女爱的小情小调,而是永远信奉门第的对等。
宠天戈的出现,完全符合了她对丈夫的期许,重要的是,他器宇轩昂,长相不凡,这更是锦上添花。令她觉得,若不把握这次机会,也许整个中海,不,甚至是全国,自己都找不到这样合适的人选了。
“我很能体会你的心情。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谈心了。既然我们都是在她身上吃过亏的女人,聊起天来自然能够感同身受,你说是吧?”
傅锦凉眼神微动,将夜澜安的咒骂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在来之前,她也稍稍做了功课,想知道夜家的事并不难,中海多的是长舌贵妇,聚在一起吃顿下午茶的功夫,谁家的私隐都能听到个七七八八。更何况她如今在众人眼中无疑是条可怜虫,这些女人不用再费尽心力巴结讨好她,当她的面说起话来自然也毫无禁忌,傅锦凉很轻易地就将夜澜安和夜婴宁之间发生过的几件事摸了个清楚。
虽然傅锦凉听到夜澜安坠楼流产的事情,也对整件事心生怀疑,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在唐渺办事不力,销声匿迹之后,她急需另一个女人,一个对夜婴宁同样抱有恨意的女人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感同身受?呵,你说得容易,有些事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夜澜安幽幽开口,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小腹上。如果不是夜婴宁多事,几次三番勾引林行远,说不定他也不会怀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逼得她不得不铤而走险,当众坠楼,拿孩子的一条命来拖延时间。
幸好,母女连心,当她滚落楼梯的那一刹那,母亲白思懿就最先反应过来,同她一起配合,让夜婴宁的凶手之名坐实。
“你是说流产那件事吗?”
傅锦凉故意提及夜澜安的伤心事,将她心头的怒火撩拨得更盛。
“实话说,的确做不到,因为我被检查出来不孕,前一段时间我的私人医生将检查结果告诉了我。”
她低下头去,脸上满是哀伤。
夜澜安一怔,身为女人,她自然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对傅锦凉的同情,令她的面部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声音也不再满是怨怒,她轻轻安慰道:“你别难过,我们都还年轻,把身体先养好,以后还是有机会有小孩子的……”
这些曾是杜宇霄安慰她的话,也正因为有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才能一点点恢复身体。
傅锦凉点点头,满眼感念地看着夜澜安,片刻,她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答道:“养好了又怎么样,有了孩子又怎么样,男人的心要是不在我们的身上,整天守着一个孩子,看着那相似的眉眼,岂不是心里更苦,日子更难捱……”
说罢,她垂下头去,擦拭了一下泛红的眼睛。
夜澜安看着她,一开始还是沉默不语,到最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肃穆,越来越冷酷。
“心不在?那就挖了他的心好了,让他彻底没有心,只能陪在你身边。让全世界都抛弃他,只有你要他。”
那样可怕的语气,简直不像是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应该有的!
就连傅锦凉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可怕语气所震撼到,但随之,她又确定,自己这一次绝对没有找错人。夜澜安比唐渺的恨意更深,家底更丰厚,性情更冲动易怒,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爱的男人同样和夜婴宁有着几分非同小可的关系。
“我可没有你的雄心壮志。”
傅锦凉苦笑了一下,轻轻道:“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够看清现实,知道他爱的人不值得他那么多的付出,能稍微看到我的好就行了……”
夜澜安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不争气感到失望,又觉得外界对傅锦凉的吹捧实在名不副实,她的语气顿时里带了一丝讥诮,哼道:“那还不简单!”
第六十五章 螳
对于夜澜安对自己的鄙夷,傅锦凉倒是不甚在意,她凉凉一笑,没有开口。
“我真是奇怪,像你这样的家世背景,受到这么大的羞辱居然还能咽得下去。我以前一直觉得家里有钱就是了不起,等出了国才知道,在国外的留学生圈子里,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根本不稀奇,那些官员的子女才是高人一等。”
夜澜安一扯嘴角,本想再喝一口茶,却发现,在说话的时间里,剩余的大半壶茶已经凉掉了。
傅锦凉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古怪,不由得追问道:“简单?夜小姐,我想你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是,你我都知道夜婴宁和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纠缠不清,可是那又如何,宠天戈在中海一手遮天,他要是想堵住悠悠之口,大家谁都没辙。”
说完,她伸手取了一只空杯,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果然已经凉了。
“冷板凳不好坐,凉了的茶不好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人热热闹闹,就总有人得凄凄凉凉。”
傅锦凉自言自语着,硬是一口一口地喝下了一杯冷涩的茶水。
她的反问,让夜澜安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紧。
余光胡乱地扫到裙摆上沾染的那一抹淡紫红色的污渍,那是刚刚在夜婴宁家中蹭上的,她连带着想起那一枚被自己从车上扔掉的u盘,不由得面色一变。
而这神情,自然落入了低眉敛目,状似在喝茶,其实正在观察着她的傅锦凉眼中。
“我不热闹,我也不想让我讨厌的人热闹。只可惜,我手里没有证据。”
夜澜安狠狠地一扯裙摆,她起了个大早,专程赶到夜婴宁家,却毫无所获。
看来,她果然还得将这件事交给杜宇霄去办,他说的不错,与其他们两个人单独费尽心神地查清楚谁是林行远的内应,还不如让宠天戈知道这件事,索性让他去和林行远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好了。
“夜小姐,我听这里的经理说,你最喜欢吃这道‘豉汁蒸凤爪’。其实要说地道,还得是羊城的最原汁原味,中海离得远,也只能学个七八分。但你看,因为这里对外宣传是高薪聘请了羊城的大厨,味道最是正宗,所以吸引了许多美食老饕。可其实呢,那大厨我认识,他早就离开这里了,现在一直是徒弟在做。”
傅锦凉伸手指了指原本盛有凤爪的那盘子,此刻已经空了,只剩下有些冷掉的豉汁。
“什么?换人了?可我觉得味道没变啊,你看,一盘子我吃得干干净净。”
夜澜安很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傅锦凉。
“换不换人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我和你说了这件事,相信你下次再来,再点这道‘豉汁蒸凤爪’,吃在嘴里,总会觉得怪怪的,你说是吗?”
她收回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震惊的夜澜安。
不得不说,她说得没错儿。
人的心只要一起疑,就很难再恢复如初,总是会觉得处处有蹊跷,哪怕根本没有证据,哪怕事情本身根本没有产生任何的差别。
夜澜安当然不会愚笨到以为傅锦凉专门跑来和自己讨论一道菜,她低下头,反复思索着这番话。
许久,她轻笑起来,低声自言自语道:“是啊,只要是听说了,就总会觉得不对劲儿,谁还管究竟是真是假呢?只要心里觉得古怪,就很难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
自己恐怕是一时心急,走进了死胡同,迫不及待,急吼吼地前去试探夜婴宁,以为能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什么端倪。但其实,经过方才傅锦凉的指点,夜澜安才转过来这个弯儿:何必去在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夜婴宁做的呢,只要让宠天戈觉得是她,就足够了。
傅锦凉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轻轻收回手,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夜澜安昂起脸来,朝傅锦凉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很吃惊,不解道:“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无论夜澜安能够从她的话语里揣摩出什么样的巧妙,她都不可能落下任何口实,免得她将来失败心慌,也把自己拖下水。
“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吃得很饱,想回家了。”
夜澜安拿起手包,攥着钱准备去结账,她从傅锦凉身边擦身而过,没有回头。
傅锦凉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夜澜安从美食阁出来,并没有真的回家,而是驱车前往皓运集团。
这是他父亲亲手创办的公司,几乎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出国读书以前,她就经常来这里找夜皓,所以公司里的老员工对她也很是熟悉。
没想到,许久不来皓运,无论是前台接待,还是各部门的负责人,大多都是新鲜面孔。
“哎,小姐,您不能进去,林总在开会……”
林行远的秘书试图拦住硬要闯进会议室的夜澜安,被她狠狠推开,然后她又从外面撞开了大门。
果然,会议室里的人齐齐看向门口。
“大家先回去,刚才所说的内容,各部门都要予以重视。”
林行远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出去。
很快,一屋子人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坐在原位的林行远,和站在门口的夜澜安。
“怎么没说一声,我好下去接你。”
林行远站起身,两手整了整西装外套,缓步走了过来。
“突然袭击多好玩啊,正好我也顺便来看看,皓运的员工们到底有没有偷懒,奖惩分明。”
夜澜安踱步,走进了会议室,四下打量着。
“怎么忽然对公司的事情感兴趣了?你们女人不是最烦和数字打交道了?乖,有空去做做美容,做做指甲,购物血拼,什么都好。一会儿我叫财务给你张卡,把额度提高,叫你刷个痛快。”
林行远含笑,伸手想要握住夜澜安的手,但她令他扑了个空。
“我没听错吧,林行远?你还真拿自己当皓运的老板了?拜托你弄清楚好不好,这是我爸的生意,是他的心血,即便他将来和我妈不在了,也是我来继承!我要花钱,还用得着你来借花献佛给我吗?”
以前她还不信,今天亲眼见到林行远在公司里已经布置了各方的亲信,过去几年的老员工已经走了个大半,现在各部门的全是听他的话的新人。
看来,林行远是真的要一步步吞并皓运了,夜澜安紧咬着嘴唇,心头愤愤。
难道真的要让他如此地高枕无忧吗?
难道真的就没有人能让他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儿吗?
一时间,夜澜安的心头无比混乱。
第六十六章 螂
林行远看着夜澜安眉头紧锁的表情,不急反笑,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地收回自己扑空了的手。
“你太敏感了,既然你认定我别有居心,那我说什么都是错。”
他摊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夜澜安咬了咬嘴唇,原本想大声质问他,为何把公司上上下下来个大换血,但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既然林行远认定她不懂公司的事,而且她以前也从不插手皓运的生意,那么她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令他对自己有所提防?还不如顺水推舟,继续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万事无能的千金小姐吧,说不定这份轻视,到了最后反而能给予他致命一击。
“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也是在家闲着没事做,出来透透风,正好车子就开到这里来了,上来瞧瞧而已。你忙你的,我四处转转。”
夜澜安努力压制下心头的急躁,她想,自己还是应该去找杜宇霄,听他的安排,找个机会,将消息透露给宠天戈,借助他的手,给林行远点儿苦头吃。
最重要的是,只要宠天戈相信夜婴宁对他有二心,不再护她周全,那么想要对付她,而且能对付她的人多得是,别人不提,那个傅锦凉就会首当其冲,自己甚至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她这边暗暗地在心头百转千回,一旁的林行远,同样也是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听说,有一家港资企业给杜宇霄开出了十分优渥的待遇,最重要的是,这样他就有一半时间可以回港陪伴家人,而杜宇霄对此也十分心动。
林行远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也许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男人所说的甜言蜜语,绝大多数的男人永远都是将事业放在首位,为了财富和地位,即便放弃那些情情爱爱,他们也万万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果杜宇霄选择自己的前途,而放弃夜澜安这个看似到口,却很难吞咽的肥肉,那就有趣多了。他还真的很想看看这女人发现自己鸡飞蛋打时候的表情呢。
“我的会也开完了,反正也没事,就带你四处看看,然后一起吃午饭。下午的时候,你陪我去看一下定做的西服,竞标酒会上要穿的。”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低头收拾着会议桌上的文件。
夜澜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脱口问道:“竞标酒会?就是那家日本的企业吗?皓运和天宠都入围的那个?”
林行远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了解得这么详细,还真是小看她了。
“对,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不过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到时候你不要嫌无聊,吵着要回家。”
闻言,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的夜澜安连连点头,保证道:“不会,刚巧我念书的时候,室友还是一个日本女孩儿呢,刚好我能秀秀我的日语。”
林行远拿起桌上的文件,和她一起走出会议室,边走边别有深意地说道:“秀日语?我只希望你可别弄出什么意外,搞出乱子来就好。”
夜澜安还沉浸在这个大好的机会之中,并没有留意林行远似乎话里有话。
*****傅锦凉坐下来,看着服务生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又重新铺上了崭新的餐布,摆放好全新的餐具,包房里很快焕然一新。
她看看时间,自己约的人差不多马上就要到了。
傅锦凉感到一阵的心急如焚,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她习惯了在人前压抑自己的情绪,这已经成了她最好的面具。
颤抖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不知从何时起,或者是某一个难以入睡的寂寥的夜晚,她学会了抽烟。明知道尼古丁对身体不好,对想要恢复生育能力更是雪上加霜,可她太需要一个实在的慰藉,在吞云吐雾中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的心宁静下来。
一个女人,哪怕再好,不能让男人为自己动心动情,也就无法在同性面前得到该有的尊重。
这个道理,她想自己是真的懂得了。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面前的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跟着,快步走进来一个将帽檐压得很低的,背着个双肩包的男人。
他看上去毫无稀奇,就像是任何一个游走在这座城市的普通人一样,融入在许许多多的游客之中,根本让人不会再看上第二眼。
“没有人看到你到这里来吧?”
傅锦凉掐灭了烟蒂,挥挥手,扫去面前的烟雾,眯着眼,脸上犹有警惕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以为自从她被宠天戈悔婚以后,会一蹶不振,甚至会颜面扫地,离开中海。但她并没有,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反而想通了很多事情。
“瞧您说的,做我们这行的,要是这一点儿职业素质都没有,早就该饿死了。”
男人笑笑,将帽檐稍稍向上掀起来一些,露出双眼,方便和傅锦凉的视线交流。
“坐吧。”
傅锦凉言简意赅,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等他坐下来之后,她直奔主题道:“夜婴宁曾让你帮她查什么?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按照她给你的价格的三倍付给你。”
在来之前,两个人已经通过了电话,所以男人并不惊讶,听见傅锦凉的许诺,更是喜上眉梢。
夜婴宁给的价格已经是不菲,他又从林行远那里捞了一笔意外横财,眼下,又有一个女人横空出世,犹如天上掉馅饼一般。如今看来,自己当初接下来的这一单生意做得真值!
“她让我查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叫aaron,后来我才知道,他哪儿是真的同志啊,就是装成同志,趁机找机会和经常泡吧的那群不明世事的小姑娘上床而已。我在一家酒吧找到他,所以打电话给我的客户,就是夜小姐喽,想着让她赶紧过来确认,我也好收工。哪知道……”
男人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讲到这里,忽然顿了顿。
傅锦凉听得正认真,见他停下来,不由得皱眉催促道:“怎么了?”
男人摸摸脑门,似乎仍有些后怕似的,叹了一声气,继续说道:“哪知道我刚打完电话,一转身的功夫就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按住了。然后有个男人走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不要再管了,只要我答应老老实实的,他就另外再给我一笔钱。我一听,还有这种好事,马上点头说好,拿了钱就走,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显然,傅锦凉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有些弄不明白这里藏着的古怪。
第六十七章 捕
傅锦凉沉思了几秒,觉得自己应该先听这个私家侦探说完,把全部信息都掌握了,然后再去分析这里面的蹊跷。
“给你钱的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她想,这个愿意踏进浑水里的人,想必也同整件事难以脱离关系,更何况,听对方的描述,这男人也不简单。
“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多问,就怕丢了性命。不过后来,前一段时间,我偶然经过报刊亭,倒是在一本人物周刊的封面上看到了当晚那个男人。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大老板,叫林行远。”
傅锦凉一愣,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如果是林行远,那么倒也说得过去,她知道,夜澜安对夜婴宁的敌意,就源自于这个男人。据说他原本是钢琴家,在国外学成后归来,然后投身商界,目前是皓运集团的总经理。
“我还想知道,夜婴宁为什么要去查aaron?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理来说,一个是不入流的小流氓,一个是嫁入豪门的设计师,两个人本不该有交集才对。但夜婴宁不惜花费重金,又遮遮掩掩地聘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么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叫人不能够理解。
除非,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存有着见不得人的隐情。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因为她让我找人,我就全力找人。等那天晚上找到了,被那个林行远一吓,我就不再管了,怕自己惹上麻烦。庆幸的是,夜小姐后来也没再找过我,她这个人倒也很爽快,都是事先付好了费用,所以我也不算白费了功夫。”
男人习惯性地压低一些帽檐,如是说道。
傅锦凉听完,再也坐不住,起身,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步。
夜婴宁,林行远,aaron。
三个人之间似乎都有一些不愿意对方知道的秘密,三个人之间又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紧紧地绑在一起。
她表情严肃,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各种奇怪的想法,但每一个又都被她自己逐一地否决掉。
“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跟你说了,别的再没有了。”
坐在桌旁的男人略显局促,见傅锦凉许久不开口,连忙着急地承诺着。
“你放心,该给你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更好的报酬。”
傅锦凉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半笑不笑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缓缓道:“我听说你女儿今年秋天就该上小学了,如果你能帮我一件事,我会安排你太太和女儿出国,母女俩都拿到绿卡,让孩子能够在国外读书,享受世界一流的教育。”
说完,不等他回答,她又补充道:“我们努力赚钱,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家人,想让他们吃好穿好,让孩子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你说是不是?”
男人想了想,果断地点了点头。
“你去弄清楚这个aaron的底子,包括他做过什么,和什么人来往密切,然后去查夜婴宁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她这么着急想找到他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个林行远和aaron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总之,关于这三个人的一切事情,你能查到什么就查什么,能查多少就查多少,钱不是问题,如果有需要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傅锦凉一口气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过去,“密码是6个0,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让我的钱打了水漂。”
“绝对不会,您放心吧,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打电话。”
男人连连承诺着,然后接过银行卡,收好后,起身快步离开,无声无息,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石激起千层lang。
这短暂的谈话,却令傅锦凉的心再也无法安静,她沉默地站在窗前,无意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不远处,即是本市著名的地坛公园,曾有一位作家经常来此。他写下过这样一句话——我什么也没忘,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婚礼上的尴尬,祖父的谩骂,父亲的责怨,家族亲友们的冷嘲热讽,这些种种,傅锦凉都没有忘记。但她知道,这些事她已经不能再去想,因为只要想起,就会诱发无穷无尽的悲哀,以及懦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们深深地埋在心底,不给任何人再利用它们,来二次攻击自己脆弱心脏的机会!
“我知道你不爱我,也不会爱上我……但是,只要你不再继续爱她,也可以……”
傅锦凉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划着面前的窗,指甲同玻璃摩擦,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噪音来,掩盖住了她的自言自语。
“啪!”
忽然,她长长的指甲一下子戳断,从指腹边缘裂开,钻心的痛霎时传来,从伤口处立即涌出鲜红的血液。
傅锦凉忍着疼痛,将手指放在口中细细吸吮着伤口,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嗜血的快感让她的脸上露出稍显狰狞的微笑,她抽出不再流血的手指,喃喃道:“不,那怎么能够呢?你加诸在我身上的那么多的痛苦,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呢?”
“宠天戈,你不是瞧不起我的出身,觉得我配不上你吗?那么,我真想知道,像你这样事事力求完美的男人,要是替别人养一个野种,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哈哈哈……”
傅锦凉仰头大笑,一直笑到,有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在她的心中,一个计划已经渐渐成形。
*****日和株式会社是日本本土一家知名企业,于去年开始进军中国内地市场。
初步的试水成功以后,位于东京的企业总部随之制定了周全而详细的市场计划,决定将在今年正式拓展新的领域。
因此,日和专门开展了物流竞标会,对在中国内地的物流项目进行择优招标。除了皓运和天宠以外,还有其他五、六家企业也入围了最终的竞标会。
这些企业大多是老牌的物流公司,也都颇具规模,拥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客户。而天宠则是刚刚涉及这个领域,虽然整个集团的发展势头最好,但在物流这一块明显经验不足,这一点正是日方最为犹豫的因素。
相比之下,皓运虽然并没有某一方面最为突出,但却稳扎稳打,胜在了综合实力。然而毕竟是内部活力不足的老企业,又有着一些家族式经营的故有问题,所以也无法做到十拿九稳。
总之,无论是对于皓运还是天宠来说,这都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硬仗。
“其实,我不是很懂,天宠集团是靠房地产起家,去年一年,天宠就在中海、南平等地兴建了30多个广场,距离成为全球最大的不动产企业只差一步之遥。这个宠天戈难道抽风了不成,他又何必来和我们皓运来分一杯羹呢?”
坐在前往竞投酒会的车中,夜澜安百思不得其解,开口向身边的林行远问道。
第六十八章 蝉
一旁的林行远靠在真皮座椅里,高级轿车的行进中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这令他完全能够闭目养神,趁机休息。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
听了夜澜安的疑问,他掀起薄薄的唇角,似讥讽一般地说道:“你以为天宠集团真的就那么沉得住气吗?早在三年前,宠天戈就在暗中筹划登陆资本市场。如今三年时间过去了,那些后于天宠成立、甚至名气和实力远远都不如天宠的房地产企业都已经早早地在a股融资受益,还有一部分在海外的资本市场发债得利。他不急才怪。”
林行远的解释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却脱掉了天宠表面的光鲜亮丽,这令夜澜安感到一丝惊诧。
“宠天戈难道不知道要去找证监会疏通一下吗?不上市就意味着公司发展只能靠贷款……”
她也深深皱眉,虽然夜澜安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但夜皓也曾将一些基本的金融知识告知于她,为的是以后能够放心将皓运交到她的手中。可也正因为她对这些一直不感兴趣,所以才让林行远在夜皓面前有机会表现才干,趁虚而入。
“前年他就向证监会提交了上市申请。不过,由于国家房地产政策的调控,他还是没能得偿所愿。宠天戈再能耐,也没法同国家政策对着干吧。”
林行远轻笑一声,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慨。
“所以他打算涉及房地产以外的领域,逐渐地给天宠转型吗?”
夜澜安终于有所领悟,依稀猜测到这一次天宠集团势必要拿到日和的单子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断罢了,正确与否,林行远懒得和她多说。
夜澜安却以为自己掌握了天宠的大秘密一般,兴致勃勃地看着今天的行程安排,先是几家公司的竞标,然后则是日方举办的招待酒会,最后的中标结果将在三天后宣布。
“宠天戈他……今天会来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行远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好奇道:“你最近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啊,莫非有什么想法?”
夜澜安立即合上手里的行程表,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的,反驳道:“我哪有?我只是好奇,他爷爷不是刚去世不久吗,上次的慈善酒会他没法推辞,可公司里也不是只有他自己吧?宠天戈要是这么快就能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到生意上来,那这个人也真是够冷血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说完,她好像要印证自己所说的话一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怕?呵呵,宠天戈这个人,要比你想的可怕更可怕。一般的人,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了,否则,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林行远双目紧闭,脑后靠着椅背,微笑着出声。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夜澜安不由得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些许端倪。但林行远很快收敛起笑意,像是睡着了一样。
*****竞标会在一家酒店的多功能厅举办,参与竞标的几家公司各自派出代表,皓运集团则是由林行远亲自出马,足可见其对此次竞标的重视。
夜澜安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影响到心情,她和林行远说了一声,然后到楼下的咖啡厅等他。
“好,竞标结束之后我给你电话,晚上的酒会比较热闹,现在你就先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好了。”
林行远冲她挥挥手,带着市场部和企划部的部门经理走进多功能厅。
夜澜安环视四周,她确定,在前来的人群中没有见到宠天戈。
按理来说,他那么重视这一次的竞标,应该亲自坐镇才对。但很快,她又明白过来,或许,宠天戈不露面是为了显示天宠的信心十足,治大国如烹小鲜。
夜澜安坐下来,点了杯咖啡,看看时间,然后给杜宇霄打了电话,告诉他可以到这里来见自己。
杜宇霄早已提前问清了竞标的酒店,他的车子就停在停车场,随时等着夜澜安的电话。
很快,他快步走进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安安,别犹豫了,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想见到宠天戈并不容易,况且,因为夜婴宁的缘故,他也不会十分地信任你。假如错过了今天,以后我们能不能私下约到他都是一个未知数!”
杜宇霄双手紧握成拳,拳头砸在桌上,尽全力说服着夜澜安。
其实,他看出来她一直在犹豫不决。
心头冷笑,女人呵,果然就是心慈手软的生物,一切都以感情至上。那个林行远给她一点儿好脸色,这女人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甚至忘记了自己手里握有多么重要的证据!
“我知道,可是,可是他没出现啊!你看,我到处看了,哪里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如果他不在这里,就算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用啊!”
夜澜安心烦意乱,她觉得在这件事上,杜宇霄完全比自己还要上心,还要积极。
“放心,林行远偷了天宠的机密,在价格战上肯定有优势,基本上皓运这一次是手到擒来。像是宠天戈那么自负的人,如果输了,他一定会在酒会上出现,免得被人说输不起。”
杜宇霄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已经在心里将各种情况都做了充足的预期。
“那要是皓运输了呢?”
夜澜安下意识地脱口问道,悬着的心总是很难放下来,她有预感,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如想象的那么简单。
“皓运输了?那更好。林行远之前在董事会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回有他忙的,忙着去负荆请罪吧。如果我是宠天戈,我更是要迫不及待地来欣赏一下对手的难堪脸色呢。”
杜宇霄冷笑一声,只要林行远彻底失去董事会的支持,即便他是夜皓的女婿那又怎么样,有才者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自己现在已经逐渐得到了夜澜安的信任,双管齐下,说不定,自己就再也不需要在夜昀的手下打工了,也不需要四处联系猎头,酝酿跳槽一事了。
“不是说三天之后才公布竞投结果吗?”
夜澜安拧眉,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个“三天后”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合作方用来细化双方各自的利益的时间。
“好了,安安,我也不多说了,你那么聪明,心里有数。来,笑一个。”
几个月相处下来,杜宇霄差不多也弄清楚了夜澜安的性格,他笃定她即便犹豫再三,可最终也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送上门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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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笑
林行远起身,同日和株式会社的代表握了握手,微笑道:“希望能有机会和贵公司合作,也希望我们皓运集团能为你们进军内地市场带来真正的‘好运’!”
一旁的翻译将他的话转述给日方代表,对方也表达了感谢之情。
然而,一走出多功能厅,林行远脸上的笑意就收敛起来,他低声对身边的下属叮嘱道:“一会儿去打听一下天宠那边的情况。”
每一家竞标公司都有15分钟的企业展示时间,还有15分钟的自由问答时间,入场的次序是由现场抽签决定,最后出来的顺序是,皓运排在天宠前面两个位置。
刚才的半个小时里,林行远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向日方的公司代表一再表达了想要合作的诚意。
他认为皓运最有优势的两点是,经验丰富,和价格适中。而这两点也是对方最为看重的两点,所以,他对于能够拿下这个合作项目有着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但是就在刚刚,即将走出那扇门的时候,一向自信的他,忽然萌生了不好的预感。
而一直与自己保持联系的那位日方代表似乎也只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提早向皓运道贺。
“好,我这就去,林总您先休息一下。”
市场部经理略一点头,无声地向相反方向走去。
林行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按照事先的约定,给在咖啡厅等候的夜澜安打去了电话。
刚巧他也有些口干舌燥,见她还在那里,索性也过去,坐下来喝杯咖啡。
“怎么样,后悔了吧?竞标很无聊的,每家公司半小时,算算足足要一下午。”
他在夜澜安对面坐下,见她手边摆了几本杂志,显然是都翻看过了,而她这会儿则是在玩手机。
“我都打到70分了!一下午进展神速,现在好友圈里我排名第一!”
夜澜安兴奋地把手机递过来,让林行远看上面的游戏积分,果然,在她的头像旁边,有着一个大大的“no.1”的皇冠标志。
她脸上的笑容很真切,看得他有片刻的失神。
记忆里,这个女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一群留学生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就像是一只高傲的花蝴蝶。
而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却和记忆中的那个形象愈发不同,如今的夜澜安反而像是一只危险的毒蜘蛛,随时随地准备攻击敌人。
“你就是喜欢这样,每次玩到一个新游戏,就要一口气通关不可。然后觉得没意思了,就再去玩新的,这个再也不碰了。”
刚好,服务生端上咖啡,林行远趁机摇摇头,收回视线,端起杯来啜了一口。
夜澜安还沉浸在游戏通关的喜悦之中,并没有细想林行远的话,反而很自然地接口道:“肯定的呀,都玩过一遍了,知道每一关怎么得分,怎么躲闪,再玩就没意思了嘛……”
她又摆弄了几下,可是没法像刚才那样专心,没玩几秒,屏幕上的小人就倒地不起。
“哎,对了,结果如何?”
夜澜安忽然想起来,也很关心这次竞标的成败。见他不开口,她仔细地看着林行远脸上的表情,可他常年没什么表情,自己也没法从中猜出是好还是坏。
“还不知道,天宠在我们后面,过一会儿才能有消息。”
林行远又喝了一口咖啡,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哦。”
夜澜安应声答了一句,想起刚刚杜宇霄就坐在此刻林行远坐着的位置,她的心不免又有几分紧张。
林行远没再说什么,端起咖啡来又喝了几口,放下杯,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道:“其实我很好奇,如果我有一天变得一无所有了,你还会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话让夜澜安愣了愣。
半晌,她有些自嘲地笑起来,摇头道:“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不就是一无所有吗?我们之间的故事,从来都不是王子和灰姑娘的那一个。”
她说得不错,那时候林行远在国外求学,尚未学成毕业,也不知道自己归国后能否受到国内的主流媒体,以及严苛的学院派们的赏识,一切都是前途未卜。而林氏也早已在残酷的商战中灰飞烟灭,他“林氏太子爷”的称号完全成了笑话,变为了名符其实的“临时太子爷”。
这次,换成了林行远微微发愣。
他想了一下,浅笑一声,点头称是。
“是啊,我早就一无所有过,所以我从来不惧怕失败。我的起点就是谷底,再摔落又能摔落到哪里去?而有些人,似乎生来就站在巅峰,一旦坠落,恐怕却是粉身碎骨呢。”
林行远摸着下巴,很是感慨。
然而,他的话,却令夜澜安的眉心重重地抽缩了一下,右眼的眼皮也剧烈地狂跳起来。
她有些慌,脱口道:“行远,我们回去吧,这些天你也累了……”
那一刻,在夜澜安心中所想到的,不是夜婴宁,不是杜宇霄,不是宠天戈,而只有他,只有林行远。
说她懦弱也好,仁慈也罢,总之,夜澜安此刻最想要的,就是和他一起马上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手挽着手,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不再去理会任何的纷纷扰扰。
不料,林行远却皱眉打断她道:“你怎么了?吵着要来的是你,吵着要走的也是你。酒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现在回去怎么行……”
他没说完,手边的手机响起,林行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另一边去接听。
坐在椅子上的夜澜安心头极乱,凭她对林行远的了解,她觉得他似乎比自己还急迫地想要和宠天戈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她如坐针毡,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正想着,林行远已经挂断了电话,走回来。
“快去补个妆吧,你的口红都蹭掉了,酒会马上就开始了。”
夜澜安点点头,拿着晚宴包去往洗手间。
见她的身影拐入洗手间,林行远掏出钱夹,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有人过来找她吗?”
方才为他端来咖啡的那个服务生点点头,并且简单描述了一下杜宇霄的长相。
“嗤。”
林行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手抽出几张钞票,塞进那人的制服口袋中,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原本他觉得,有杜宇霄陪着夜澜安,她心情不错也能少惹是生非,相对的,自己也能省下不小力气。没想到,这条狗也想张开嘴咬人了!
第七十章 里
吃过午饭,夜婴宁刚要出门,不料,家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前,宠天戈来过一次,然而这次他并没有进门,只是提前给夜婴宁打了个电话,让她准备妥当,上了自己的车子。
“怎么,今天没有五谷杂粮粥?”
夜婴宁一坐稳,宠天戈就忍不住拿前两天的事情取笑她,见她面露羞赧,他摸着下巴,沾沾自喜地回顾道:“我可是喝了整整一大碗呢。”
她笑笑,没再说什么。
“晚上有个应酬,陪我去吧?”
很少见的,宠天戈用了征询的口吻,而不是一贯的命令性指令,夜婴宁感到意外,愣了一下,才迟疑道:“现在这种时候……不太好吧?”
夜婴宁的小心翼翼逗笑了宠天戈,他伸手抱着她的肩头,没说什么。
目的地很出人意料,居然是顾黛西的高级定制晚装的设计室,自从苏清迟照顾母亲,鲜少出席各种应酬,夜婴宁也没有再来过此地购置服装,都是请stephy帮着自己准备行头。
没想到,一段时间没来,顾黛西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设计室扩了一倍的面积不止,把一整层的写字楼都租赁了下来,走出电梯就能看见大幅的广告,上面甚至还有一些当红明星的签名和照片。
“宠先生打完电话我就开始准备了,夜小姐是我们的vip客户,电子档案里都有尺码。这几套请您亲自挑选。差不多等做完头发,时间刚刚好。”
顾黛西亲自出来迎接宠天戈和夜婴宁,然后将精挑细选的几条长裙叫助理送过来。
宠天戈对这些女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到一边去抽烟,静静地等待。
夜婴宁随意看了看,既然有宠天戈在,顾黛西拿出来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无需挑,随便哪一条都好。她选了条蕾丝刺绣半透视的长裙,下摆很是飘逸柔软,试了一下非常合身。
“清迟好久没来了,后来,我给她打了电话才知道,阿姨生病,她准备出国给妈妈看病。”
顾黛西站起身,帮夜婴宁系好后背上的飘带,轻声说道。
“是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夜婴宁垂下眼,其实,她知道,苏清迟是不能回来,她的归期,遥遥无期。或许,要等到段锐的父亲不在了的那一天吧,就像是宠天戈的爷爷,活着的时候,当然无人敢忤逆他。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还没有机会和清迟当面表达一下谢意。前几年设计室刚落成,几个月都没有一单生意,还是她经常带客户过来,给我捧场。”
顾黛西有些感慨,回忆起生意刚起步的那段日子,自然难免心酸。
“凡事向前看,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吗?我刚才还在门口看到了好几个当红艺人都是你这里的客户呢。”
夜婴宁在化妆镜前坐下来,让发型师帮自己盘发。
顾黛西也点头,想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最近有见到唐漪吗?半个月前,她来我这里,买了两套小礼服,不过很显然,她是给别人买的。那个尺寸,是唐渺的。”
好久不曾听到过唐氏姐妹的消息,乍一听见,夜婴宁也是感到有些意外,她愣了愣,好奇道:“确实很久没见过唐漪了,我看娱乐新闻,说她和老东家合约到期,不再续约了。公司少了这棵摇钱树自然不高兴,好在她很快又签了一家新公司。”
这些事,唐漪都没有瞒着她,上次见面,都已经告诉她了。
只是,夜婴宁并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娱乐巨鳄卫然,会不会真的依约,将唐漪捧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位置上。
“是,新东家是星皇娱乐。刚才我上网,有人透露消息,说唐漪接了一部新片,中、日、韩三国合资,她是第一女主角,马上就开拍了。”
顾黛西和唐漪的接触虽然不多,但后者当年和宠天戈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中海无人不知,她自然也知道这一段。眼下,宠天戈亲自又带着夜婴宁过来,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言谈之间,顾黛西难免谨慎小心,生怕得罪了这位大客户。
“唐漪很努力,也很敬业,这些都是她凭本事得来的。只要她那个妹妹不再给她惹祸,相信她以后的星途会越来越顺,越走越宽吧。”
夜婴宁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现在的她,对唐漪已经没有以前的那份芥蒂了。相反,她还希望唐漪能够有一个好些的归宿,再过几年能够转为幕后老板,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奔波在多个剧组之间拍戏。
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因为上次出过那么大的丑闻,唐渺是不可能再回原来的学校了,我听一个客户说,她大概被送到了巴黎,重新选了一所学校。”
顾黛西一边挑选着搭配晚礼服的首饰,一边将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夜婴宁。
夜婴宁略微歪着头,听得很仔细。
她从来都不是圣母的性格,对于唐渺,她做不到以德报怨,也没法说服自己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世上的事情向来分轻重缓急,这件事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急迫,所以她也就没有十分着急。
唐漪求过自己,希望她能给唐渺一个机会。
犯错的人,当然应该有一个改正的机会,可那是对于诚心悔改的人,如果是从无悔意,只把自己的错误归结为不小心失败的人,一旦给她机会那就等同于放虎归山。
“唐漪真可怜,赚的辛苦钱还要供妹妹读书。这一行就像是培养运动员,冠军只有一个,拿了奖牌破了纪录当然风风光光,但没有多少人看到背后的付出和血泪,还要冒着受伤退役的风险。”
夜婴宁若有所思,一旁的顾黛西连忙说是,也喃喃道:“是啊,真是不容易。”
一个小时以后,夜婴宁装点妥当,宠天戈走过来,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两人离开顾黛西的设计室,重新坐上车子,前往酒店。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可不太像你的做事风格。”
夜婴宁压抑不住,到底率先开了口。
宠天戈特地将自己带到这里,表面上看是选衣服做造型,其实呢,不过是想借顾黛西的口,为唐渺求情罢了。
“我可没有你们女人的那些小算计,当真冤枉。”
宠天戈作势伸手投降,然后将夜婴宁一把抱在怀中,不顾她的奋力挣扎。
夜婴宁说的没错,这段时间里,唐渺平静了许多,不再乱发脾气,所以唐漪托人为她在巴黎选了一所知名的艺术院校,想让她继续完成学业。
第七十一章 藏
夜婴宁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开,索性放弃,任凭宠天戈将自己紧抱在怀中。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她看出来,不过从一开始,他也没想瞒着她。只不过,说话有说话的艺术,做事有做事的手段,既然有人愿意帮自己分担,何乐而不为呢。
“女人的小算计?是啊,我们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情,您宠总打个喷嚏都是能让中海毁灭的十级地震。”
宠天戈的话让夜婴宁失笑,她眼眸微闪,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看来,这一次是唐漪舍下脸面来求了宠天戈。
在心头默默叹息一声,看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已经距离十恶不赦不远了,夜婴宁想了想,低声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唐渺转学我并不知情,也顾不上去将她赶尽杀绝。只要人不犯我,我也懒得再去枉做小人。”
宠天戈不松手,搂着她,闷声笑道:“我倒是怕你牢记着‘宜将剩勇追穷寇’,倔强脾气上来了,八匹马也拖不回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夜婴宁脸上本来是似笑非笑,听了他的话,笑意尽敛。
“呵,是啊,我就是倔强脾气。那句老话儿怎么说的,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你今天是为了这过去的半个屁股,特地把我叫出来的是吗?”
趁着宠天戈一愣,夜婴宁飞快地从他的怀里抽出自己的手,坐得端正。
“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唐漪没什么,和唐渺就更没什么!只不过她打来电话,求我一次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你也没有继续追查的意思,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被她的言语一激,宠天戈的怒意也立即从心头浮起。
“电话?真没想到,你们到现在还有联系。”
夜婴宁眼底的光芒渐渐褪去,嘴角向上扯了扯,尽是苦涩,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哀怨。
或许,男人都这样,就像是没有人嫌钱多一个道理,也没有男人会嫌自己身边的红颜知己太多。一个不多,两个刚好,三个四个锦上添花,五个六个如虎添翼。
“偶尔罢了,她刚换了新老板,不太适应。”
宠天戈像是没有听出来她话语里的酸涩似的,随口接道,并没有打算隐瞒的意图。
“是吗?宠天戈,有多少事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为什么我以前不觉得,现在反而觉得你心里有很多很多事情,是我完全不了解不知情的?”
夜婴宁猛地抬头,双目隐约有点点星光,直直看向宠天戈。
而她的语气,已经在不小心的情况下,像极了逼问。
他的眉头绞紧,显然,宠天戈也极端地反感夜婴宁这样和自己说话。
“不了解不知情?我怎么不觉得?如果非要这么说,那你呢,你的心里有多少事情,又是我不了解不知情的?而我什么时候逼过你,让你凡事都对我坦诚相待了?”
宠天戈摩挲着自己下巴上冒出的短短胡茬儿,眯着眼,凝视着夜婴宁,不觉间冷笑起来。
她一怔,待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后背都冒出一层冷汗来。
他知道了吗?应该不会,否则他不可能只字未提。
他不知道吗?可为什么他刚才的语气分明像是在责备自己?
一刹那间,夜婴宁心乱如麻。
是谁说过的,所谓成长,就是让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她最厌恶满嘴谎言的人,尤其是女人,可自己却也成了这样的女人,充满心机,满是算计,步步为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因为只要错了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我……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什么,还不如直接来问我。我讨厌被人试探,尤其是你。”
夜婴宁咬了咬嘴唇,轻轻开口。
看着她的侧脸,几秒钟后,宠天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她方才是讲了一个了不起的笑话似的。
“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严肃的语气?”
他摇摇头,伸手按下面前的屏幕开关,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起了《纸牌屋》的最新一集。
夜婴宁转过头,瞥着他的侧脸,这几日,宠天戈明显消瘦了许多。
方才的不快,渐渐烟消云散。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主动触怒于他,想来唐氏姐妹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宠天戈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顾黛西帮忙说几句好话而已。
其实,他若真想瞒着自己做些什么,只要他不说,她也很难知道。
女人呵,还是不要将男人越推越远了。
她低下头,沉默着,懊恼于自己刚刚的急躁。只是,一想到宠天戈方才一连问出的几个问句,夜婴宁刚放下来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他特地来接自己,陪他一同出席今晚的竞标酒会,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而在这种风口lang尖,宠天戈本不应该如此高调,带自己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意味着又要在快要熄灭的火堆里加上一把干柴。
他这么做是因为……
想到这里,夜婴宁的脸色当即有些发白,交叠着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也开始微颤起来。
林行远一定也会出现在酒会上,而今早夜澜安又忽然出现在自己家中,一再用那枚u盘刺激试探她,这一切,应该并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顿时,她产生了一种即将赶赴刑场的感觉。
车子在急速地稳稳前行,愈发接近目的地,夜婴宁的腰背挺得笔直,像是课堂上的小学生,呼吸也变得浅而急促,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果然,有些职业不是谁都能做的,比如,商业间谍。
一旁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宠天戈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古怪,伸手按下暂停键,扭过头来疑惑道:“你不舒服?”
他以为她是晕车,又或者低血糖之类的,连忙想要让司机开往医院。
“不、不用!”
夜婴宁拦下他,摇下一点车窗,一连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她胸膛起伏,晚礼服是抹胸设计,露出的肌肤像极了刚剥掉壳的荔枝果肉,仿佛蜜汁即将涨破表层般不住外渗。
宠天戈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抱着夜婴宁的肩头,手指有意识地就摩挲上她的锁骨,继续向下滑进去肆意横行。不料,刚缓过来的她一低头,张嘴猛地就是一口。
手指上的牙印儿,清晰可见。
他甩甩手,佯装愠怒道:“属狗啊!很疼!”
夜婴宁横了他一眼,费力地掩饰着心头的慌张,也回敬道:“我就咬,就咬!”
宠天戈盯着她,在她略显惊恐的眼神注视中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第七十二章 刀
明知夜婴宁怕痒,宠天戈还故意地将自己的呼吸尽数地喷洒在她的耳畔,低喃道:“咬我?你是农夫救下的那条蛇吗?”
她打了个寒颤,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当然并不陌生。
宠天戈笑得更盛,再次逼近,不顾夜婴宁的闪躲,继续用呼吸撩拨着她。
“我才不是蛇……”
她心虚地应声,还想着逃开,只是被痒得弯起双眼,不得不蜷身窝进他的怀抱里,只可惜躲得了呼吸,躲不了男人四处点火作乱的手。
宠天戈的手拂过她的耳垂,摩挲了几下,再往下,再往下,就快让怀中的女人融化。
“冬天,农夫发现一条蛇冻僵了,他很可怜它,便把蛇放在自己怀里。回到家发现蛇还并未苏醒,农夫便把蛇放进一个罐子之中,为了能让蛇早曰康复,农夫又往罐子里放入了人参30克,枸杞子500克,熟地黄100克,冰糖4000克,白酒5000毫升。”
他抱着夜婴宁,坐直身体,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述网上看来的新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眨眼,面对如此冷的笑话,实在做不到捧场。
“不好笑吗?亏我还专门记在脑子里,就想着见了面给你讲一遍,博美人一笑。”
宠天戈一脸受伤的表情,然而双手却握得死紧,根本没有一点儿想要松开手的迹象。
夜婴宁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双眼一眨也不眨。
饶是他一向淡然,被这么盯得久了,也不禁有些错愕,疑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这才收回稍显可怕的视线,摇摇头,口中啧啧有声:“宠少,您还是像以前那样绷着吧,千万别走幽默路线,冷酷严肃才是你的范儿。对于其余的风格,我们人民群众一概水土不服。”
说完,夜婴宁伸出手,如江湖大侠一样,冲着宠天戈的胸口作势猛拍,将他推开,自己则是重新坐回原位。
听了她的话,宠天戈露出无奈的表情,只好放弃对她的上下其手,收敛心神,继续看自己的政治连续剧。
知道他平时的闲暇时间不多,夜婴宁不再打扰他,侧身微微靠着车窗,沉默地看着外面。
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回头路,更没有后悔药。
所幸的是,直到现在,她也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婴宁险些睡着,她阖着眼睛,隐约听见宠天戈接听电话的声音。整个人一惊,彻底清醒过来,她猛地坐直身体,果然,身边的男人眉头深锁,手里正握着手机,那一端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让宠天戈的表情并不愉快似的。
屏幕上的画面被按了暂停,男主人公的脸一动不动。夜婴宁心悸难忍,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久了,好像觉得他正在对着自己狞笑一般。
*****日和株式会社举办的这次答谢酒会不同于其他晚宴,清淡如小家碧玉,依稀有几分初春赏樱的旖旎味道,虽然也充斥着衣香鬓影,但环视全场,总令人有一种精致典雅的感觉。
酒店的女服务生全部身着改良过的简洁和服,触目可及的白底红花,以及布料中露出的一截一截白皙的颈子,在散发着清酒的宴会厅中形成一道道别致的风景线。
今晚受邀的客**多是参与竞标的公司高层及女伴,人数并不很多,约有百来人。
如夜澜安所说,尽管最终的入选结果要等三天后才能知晓,但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在酒会开始之前就大概做到了心中有数。此刻,很多人也不过是抱着放松的心态,犒劳自己连日来的辛苦工作罢了。
入选的公司,要么是皓运,要么是天宠,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然而日和却故弄玄虚,直到现在也没有私下联系这两家企业,似乎颇为沉得住气。
车子稳稳停在酒店门前,司机先下了车,打开车门。
宠天戈率先下车,站稳后,环顾四周,整了整西装外套,然后躬身,亲手扶着夜婴宁走下车。
她习惯性地将手臂挽住了他,和他一起走进大门,踏入四面透明的电梯中。
当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全场的宾客彷佛心有灵犀似的,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秒钟,然后,才有人反应过来,轻声议论着。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夜婴宁的手背,两人都是见惯此类场面的人,极为短暂的尴尬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向经过的人群点头致意。
原本正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的日方代表一见到宠天戈,立即向周围的几位商人表示抱歉,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宠先生,欢迎欢迎。”
他的中文不甚流利,但也能勉强听出在说着什么,宠天戈谢过,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手,一旁的夜婴宁也微笑着主动同对方握了手。
她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心头却不禁产生了疑惑——宠天戈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他也不是初入商场的毛头小伙,一笔订单而已,何苦如此大动干戈,今晚还要亲自前来,岂不是有些自贬身价?!
这边,宠天戈继续同日和的驻中国代表寒暄着,夜婴宁不懂日文,也不懂物流生意,难免感到有些无趣。她见旁边提供自助餐,上面摆放着各类造型可爱的日式点心,还有青梅酒,于是朝他比了个手势,轻提起裙摆,踱步走到一旁的长条餐桌。
她正在犹豫着是吃麻糬还是吃年糕的时候,身边无声无息地有一道身影在接近。
“如果我是你,现在可能不会对这些黏糊糊的糯米点心有什么好胃口。还不如,来一杯清酒。”
忽然而至的男人伸手递过来了一杯酒,小巧的玻璃器皿中,酒液通透清澄,杯壁微微发烫,显然是刚刚加热过了。
见夜婴宁并不接,他皱皱眉,很快猜到她的顾忌,轻笑道:“怕我下药?在这里,你觉得我会冒险吗?”
她默然,伸手接了过来,抿了一口,从喉头到胃,很快暖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呢。”
林行远悠闲地握着酒杯,身体站得笔直,侧身对着夜婴宁,一手插在裤袋里,像是和她随意交谈的样子。
她依旧沉默,又喝了一口酒,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也许是吧。”
“哦?”
林行远笑意乍起,晃了晃酒杯,上身微倾,慢条斯理道:“是吗?不过我猜,很快就知道了。你看,我的太太,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他叫到没人的阳台了呢。”
夜婴宁猛地回头,果然,原本正在和日方代表聊天的宠天戈已经不在原位了!
第七十三章 剑
碍于周围有其他人在场,夜婴宁不好发作,她压下满心的惊惶,垂眸看向林行远。
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颤抖,原本温热的酒液此刻已经渐凉,青梅的味道在口腔里一点点地蔓延,刺激出更多的唾液,令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你们两个是故意的。”
她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回身又看了一眼,果然,宠天戈已经跟着夜澜安走向了一边无人的阳台,两人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怎么,现在还要过河拆桥吗?”
夜婴宁压抑着慌乱和愤怒,上前两步,靠近林行远。
他亦不躲闪,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抽出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径直触到她的耳垂。
“你!”
夜婴宁以为他要当众羞辱自己,不由得想要退后,没想到林行远快了一步,另一只手虚拢住她的腰,轻声道:“别动,是你的耳环要掉下来了。”
说罢,他抬起手,帮她调整了一下勾在耳垂上的耳环。水滴形的钻石耳环层层簇簇,造型别致,却也很是沉重,怪不得夜婴宁快承受不住。
“好了。婴宁,你说,是女为悦己者容,还是女为己悦者容?”
林行远同她拉开一些距离,这样两人之间总算又一次地恢复成了安全的社交距离,外人即便投过来视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古怪。
“女高兴容就容,不高兴容就不容。女人是很可爱的,也是很凶残的,一旦惹怒了女人,她的胭脂水粉也能做杀人的武器。你信不信?”
再一次见识到林行远的小人之心,夜婴宁咬牙,沉声反问他。
她的意思也很明显,既然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也没有必要对她穷追猛打,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不到特别危急的时刻,她不会选择主动出卖他。
“信啊,我怎么不信。我还知道,女人的枕边风也是一种利器,甚至更加有效。不知道你会不会也精于此道呢?”
夜婴宁脸色微变,她刚要说话,宴会厅内音乐乍起,身边的宾客中,很快有一对一对的男女滑向舞池,翩翩共舞起来。
“走吧,跳舞是男女传递信息最好的一种方式了,否则杵在这里,难保没有眼睛盯着。”
林行远伸手从她的手中抽出酒杯,连同自己的空杯一起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冲她伸出手,主动邀请道:“能同您跳支舞吗?”
夜婴宁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样的目光看向这边,这才忐忑地将手搭在林行远的手心中。不等说话,他已经攥紧了她的手,在又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将她顺势一带,拉入自己的怀中,两人一起踏入舞池中央。
“竞标结果到底如何?”
她沉不住气,也不想拖延时间,心里还记挂着另一边的宠天戈和夜澜安,所以立即轻声问道。
林行远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轻轻地歪过头,这样,他的嘴唇就能离她的耳畔很近,再低的声音,夜婴宁也能听见。加之有音乐作为掩护,旁边的人当然听不到他们两个此时正在说些什么。
“怎么这么不专心?你刚才差点儿踩到我的脚,不怕被人看见,说你一个知名设计师连基本的舞步都跳不好吗?”
他知道她着急的事情是什么,故意吊足了夜婴宁的胃口。
饥饿营销不止存在于商场竞争中,偶尔放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也是必要且有效的。
“跳舞跳不好没关系,但是要是更重要的事情搞砸了就糟了。林行远,你和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怎么能任凭夜澜安去找宠天戈,你难道不怕……”
她握着他的手,随着节拍转了个圈,不时地用余光瞥着身边的人,皱眉低语。
“怕啊,怎么不怕,那可是宠天戈呢。可是……”
林行远放在她后背上的大手猛地收紧,迫使夜婴宁不得不更近地贴向自己,他顿了顿,笑得愈发邪恶,在她耳边呢喃道:“可是如果不把你逼死,你又怎么能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我呢?”
他的话令夜婴宁神色大变,她用力地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更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别急,还有十几秒,这首曲子就结束了。然后咱们一起过去,好戏才刚开始呢,方才都是铺垫,赶过去也没有精彩的对白,你说呢?”
他慢悠悠地开口,手上的力道很重,让夜婴宁无法离开自己的桎梏。
林行远没说错,等他说完这些,又过了三、四秒的时间,乐曲刚好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四周响起一阵掌声,舞池中的男女牵着手走出来,四散到各处,又有新的宾客踏进去。
很快,大厅内又响起一首更为欢快的曲子。
夜婴宁微微喘息,站稳后,她看向林行远,而他则是抬起手整了整领结,一脸平静道:“走吧,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家酒店的阳台和别处不大相同,采用天然的阔叶植物作为隔断,半嵌入式的阳台让客人既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又能同身后的宴会厅保持紧密的联系。
夜澜安事先实地考察过,觉得在这里谈话最为保险,而且这里视野较好,距离宴会厅又相对较远,比起洗手间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要好很多。
宠天戈皱着眉,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夜小姐,不知道你特地将我带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夜澜安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无人,这才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宠先生,你觉得这一次日和株式会社会把订单给谁?”
宠天戈眨眨眼,故作沉思状,想了想才沉吟道:“这个嘛,今天前来竞标的企业实力都不错,不过依我看,最后的结果还是在皓运和天宠之间吧。”
夜澜安点头,又追问道:“那现在有消息了吗?”
“日资企业做事向来都是尽可能的谨慎,我们天宠市场部的经理还没有向我报告结果,所以,夜小姐,我也不知情。”
宠天戈一脸坦诚,倒是让夜澜安有些怀疑,他这么淡定,难道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这样啊,啊,其实我也是比较关心这一次的结果。我爸爸身体不太好,现在已经把皓运交到了行远手中,我呢,也想着分担一部分。虽然我不是很懂做生意的事情,但是为了能拿到这笔订单,皓运已经把价格压到最低了,就是不知道和宠先生的天宠集团比较,谁的价格最吸引人呢?”
夜澜安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仰头看向宠天戈,她一边小心地措辞,一边将话题七扭八拐地终于绕到了自己最想说的话上面。
第七十四章 拔
宠天戈挑挑眉,像是正在思考着夜澜安的问话。
当他沉默不开口的时候,整张脸会显得格外刚毅,诚如夜婴宁所说,这样的他具有一种特别能够震慑人心的力量,甚至令人感到些许恐惧。
尤其,此刻的夜澜安心有所图,更是觉得从自己的心头一点点地蔓延出一丝无名的惊慌来。
“这个……”宠天戈故意地拉长声音,稍显狐疑的目光扫过夜澜安的脸,见她果然露出急迫的表情,他又淡淡轻笑,低头假装咳了一声,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声道:“安安,这毕竟是商业机密,我们在这里聊这个,恐怕不妥。”
他在称呼上的改变,令夜澜安心神一动,毕竟,他没有一口拒绝自己,说不定,这是个无声的暗示,充满了转机。
“其实就算我们不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皓运在业界也算老牌企业,能有如今的地位,这都是我爸爸用心血打下来的天下。我想接手,但是困难重重,毕竟我年轻,资历浅,不够服众。好在行远很有商业头脑,最近几个月,他将皓运打理得很好。”
夜澜安口中无比自谦,一席话故意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试图令宠天戈卸下防备。
“别这么说,安安,做生意嘛,经验固然很重要,但是眼光更重要,我觉得你很有灵气,是可塑之才。”
宠天戈依旧笑吟吟的,说完以后,他提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想要离开。
“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要不要回去?你穿得比较单薄,站在这里吹风很容易感冒。”
表面上看,他是一脸的关切,其实不过是在暗示夜澜安,有话快说。
晚风微凉,盛装打扮过的夜澜安穿着得体的礼服,只是锁骨和肩膀都露在外,站在这里不过几分钟,她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等一下!我、我有话要和你说,是关系天宠集团的!”
果然不出宠天戈的所料,见自己要走,夜澜安索性豁出去,顾不得许多,当即脱口喊住他。
“哦?”
宠天戈十分惊讶似的,接口道:“关系到天宠?什么事情是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
他很好奇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夜澜安,只见她快步走过来,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天宠有内奸,有人把你们的内部报价偷出来,给了行远。这样一来,你们在价格上就完全没有了原本的优势,因为你们是想打价格战的,来弥补其他方面的欠缺。而皓运只要和你们的价格持平,或者略高一点点,不超出一定的百分比,就比天宠多了很多的胜算。”
说这些的时候,她倒是颇为运筹帷幄,这番话是自己和杜宇霄反复推敲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就在于,宠天戈会不会选择相信她。
她说得有些急,一口气下来,微微喘息,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唔。”
他不很明显地点了点头,眉间似有一道浅浅的丘壑,边思考边回答道:“你说的不错,毕竟,天宠是做房产起家,在其他领域并不算有优势。所以我也早早地告诉市场部,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将利润适当放宽,先取得价格上的胜利再说。不过……”
宠天戈面露不解,似乎刚刚才注意到夜澜安方才所说的话语中的重点——内奸?!
“内奸?你说天宠里面有人把消息放给竞争对手?这不可能!”
他敛眉,脸上的神色顿时大为严峻起来。
“不可能?宠先生,您有的时候,也太过自信了吧?如果没记错,我记得天宠的内部报价是……”
夜澜安一张肤光胜雪的娇艳脸庞上显露出一抹飞扬的神采,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嗓音却带着莫名的诱惑。
随着她红唇微启,几串数字也从夜澜安的口中轻轻地说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杜宇霄早已将备份好的资料打印成纸质材料,给她看过,所以夜澜安自然记得几个关键报价。
宠天戈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夜澜安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生怕他勃然大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安安,你和林行远不是夫妻吗?有人给他内部消息,这对你,对他,对皓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起码能加大你们赢过天宠的砝码。我实在弄不懂,你神神秘秘地跑过来,把这个大秘密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呢?”
宠天戈止住笑,满眼都是疑惑。
对于他提的这个问题,幸好夜澜安早有准备,她假装思考了两秒,这才点点头,正色道:“我们家人向来不屑做这种事,他为了能够赢过你,做出这种不光彩的事,但我不想皓运的名声因此受到影响。”
宠天戈点了点头,好像对于她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有一阵凉风吹过,身后的阔叶植物立即“沙沙”作响,这里的寂静,和身后宴会厅里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你不信我说的话?”
见宠天戈许久不开口,夜澜安无比焦急起来,小声催问道。
“怎么会?你和他可是夫妻,他的事情,当然只有你最清楚不过。那,我更加好奇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会不会十分‘巧合’地也知道,那个把天宠的报价私下里拿给林行远的人是谁呢?”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干枯的叶子被鞋底踩碎的声音,宠天戈听见了,不动声色地露出来一个浅笑。
今晚,该上场的演员都已就位了,命运安排好了剧本,而每个人也都各有各的台词。
夜澜安为了这句话几乎等了一个晚上!她说了那么多铺垫的话,为的就是引起宠天戈的兴趣,然后把那个罪魁祸首给供出来!
“我当然知道!”
她仰起头,双目灼灼,像是有两小簇火焰正在跳跃着燃烧。
“那个人拿到资料以后,用u盘下载好,交给了林行远。我在他的书房看到了,破解了密码之后,发现是天宠的内部信息。很显然,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宠天戈,我真替你不值,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呢,又得到了什么?她居然为了别人出卖你……”
夜澜安一脸的愤慨,倒是比宠天戈这个当事人更为情绪激动。
他抬起手,轻轻打断她,满眼疑惑道:“等等!你说的这个他,是谁?我怎么越听越不太懂呢?”
夜澜安气得翻了个白眼儿,咬牙切齿地回应着:“还能有谁!自然就是我那个向来都是八面玲珑的堂姐咯!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难道居然都不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么事?宠天戈,你不是号称‘铁血商人’吗?难不成也醉生梦死在她的软玉温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