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祸
victoria赶到城北花园的时候,夜婴宁已经在别墅区内的一家24小时西饼屋里喝了三杯咖啡。
虽然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但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精准得可怕。
宠天戈确确实实就在城北花园的私人别墅内。
他切断了自己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游泳,桌球,看影碟,跑步,等等等等,一整天玩了个不亦乐乎,甚至还在豪华浴缸里泡了个漫长的澡,期间险些睡着过去。
等到夜婴宁和victoria走进别墅的时候,刚洗完澡的宠天戈正在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沙滩裤,在客厅里玩游戏机,整个人大汗淋漓。
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她们能够找到这里來,宠天戈目不斜视,全部注意力还都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正在全力过关。
终于,画面上显示出“game over”两个大字,他只好颓然地扔了游戏手柄,取过桌上的一瓶矿泉水,仰头猛灌了一大半。
把剩下的水都淋在原本就湿淋淋的短发上,宠天戈这才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两个女人,挑挑眉。
“还真的挺快,我以为要到明天才能有人过來。不会是都跑去巴黎看铁塔去了吧?”
看得出,他心情不错,似乎对于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感到一丝沾沾自喜。
victoria有些急,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不料,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夜婴宁忽然伸手拦住了她,一脸凝重地朝她摇了摇头。
“我來和他说吧,麻烦你先去卧室帮他找一下衣服,一会儿要穿。”
夜婴宁担心victoria说得太直接,恐怕宠天戈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这个噩耗。
victoria点点头,同宠天戈擦肩而过,径直走上二楼。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女人真是可怕。”
宠天戈看看victoria,又看看夜婴宁,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过,夜婴宁能够找來这里,他很高兴,,这是他和她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地方,当然具有特殊意义。
想到这里,他大笑着上前,想要狠狠拥抱她。
然而,令宠天戈感到意外的是,夜婴宁却快了一步,主动抱住了他。
他浑身僵硬,沒想到她会这么热情又大胆,不由得脸上一红,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小声提醒道:“victoria还在呢……”
宠天戈心思不纯,还以为夜婴宁是感动于自己的逃婚行为,所以激动地前來投怀送抱。
这边,他正沉浸在自己幻想出來的柔情蜜意之中,那边,夜婴宁正在酝酿着怎么开口才能尽量不让他太难以接受亲人离去的残酷事实。
“宠天戈……我、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自己同他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之后,轻轻开口。
夜婴宁的语气,让宠天戈一怔,他再得意忘形,也能感觉得到,她接下來要说的话,不是好话。
“因为……因为你今天沒有出现,所以你爷爷他……他心脏病发,沒有抢救过來。”
她狠狠握紧拳头,逼迫自己一口气说出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清楚,反而令人更难接受。
沒來得及褪去的笑意和赧色还残留在宠天戈的脸上,他愣了愣,像是沒有听清夜婴宁的话一样,下意识脱口道:“你说什么?谁沒有抢救过來?”
夜婴宁闭闭眼,她完全能够体会到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轻轻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她抿了抿嘴唇,艰难出声道:“你爷爷。他不在了。”
轰!
宠天戈脑子里像是有炸弹轰然爆炸!
他甩开她的手,好像她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谎言,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连连摇头。
“不可能!他们说,爷爷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才同意他出院!”
宠天戈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他忘了,年迈的老人最是受不得强烈的刺激。此前,他父亲告诫家人,一定要瞒住老爷子,不许让他知道孙子逃婚的事情。但,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老爷子自己也不糊涂,等了一上午,想要瞒也根本瞒不住。
加之,傅家脸面全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傅锦凉的祖父和父亲两个人勃然大怒,决定直接绕过宠天戈的父亲,准备去和宠家老爷子好好理论一番。
然而,不等两家坐下來心平气和地商量接下來怎么收拾残局,宠天戈的爷爷却突然心脏病发,在家中不治身亡。
“我知道这对你來说很难接受,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还有,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你,可是根本找不到你。你马上换衣服,我叫victoria送你回家。”
夜婴宁知道,在巨大的震惊和悲恸之下,此刻的宠天戈几乎毫无思考能力,她必须帮助他马上做决定,不能耽误时间。
他一动也不动,既不点头,也不反对,呆若木鸡,双眼无神。
很快,victoria已经抱着一摞宠天戈的干净衣物走了下來,看见他的脸色,就知道夜婴宁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
“夜小姐。”
她将衣物递给夜婴宁,转身又去取了条干净的浴巾。
夜婴宁帮宠天戈擦干净身上的水,又亲手给他换好了上衣和裤子,全程,他都是一言不发,任凭她随便摆弄自己。
一直等到她踮起脚,帮他系着领口的扣子的时候,他才终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嘶哑着问道:“你是不是会一直陪着我?”
他的手是冰凉而颤抖的,他的语气也是冰凉而颤抖的,不复平日里的高贵与傲慢。
她为他感到心酸不已,反握住他的手,夜婴宁垂下眼眸,轻轻答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听了她的话,他忽然不再轻颤,猛地用力地抱住了她,恨不得将她纳进身体里似的。
夜婴宁觉得很疼,胸骨都像是要被勒断了,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
但她并沒有去伸手推开他,她知道这一刻的他有多么的脆弱和无助,就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需要温暖,需要安慰。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许久,宠天戈吸吸鼻子,哽咽道:“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一些?”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因为私心里,她也不希望他属于另一个女人,成为别人的丈夫。
可是为此,他却付出了太大太大的代价,永远都会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夜婴宁无声地哭出來,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口中咿唔道:“宠天戈……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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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端
这种情况,夜婴宁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出现在宠家人面前,否则,她可能会尸骨无存。
上次见面的时候,苏清迟曾别有深意地点醒过她,不要以为宠家人不來找她的麻烦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她的存在,那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理由是,宠天戈一直在暗中给予她足够的保护,庇佑,才让她每日每夜高枕无忧,不受纷扰。
如今,宠老爷子仙逝,源于宠天戈逃婚。无论整件事和她有沒有关系,处在悲伤中的宠家人都不可能客客气气地善待她。
正因为这样,所以,victoria陪着宠天戈走进宠家大宅,夜婴宁一直坐在车后座,沒有露面。
十分钟后,victoria独自走出來,上了车。
“情况怎么样?”
夜婴宁关切地问道,她很想知道宠家现在的状况,更担心宠天戈会不会受到家族的惩罚。
victoria懊恼地摇头,沮丧道:“我除了过來开门的保姆,根本就沒见到一个真正的宠家人。但愿宠总今晚不会太难过,可是……今天的事情,闹得确实太大了。”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相对无言。
“还不知道傅家要怎么才能出这口气,傅锦凉不会轻易收手的,她的性格一向不输人前,这次这么丢脸,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夜婴宁叹息,她能预料到,接下來的事情全都会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脱缰而去。
victoria伸手捞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然后发动车子,送夜婴宁回家去。
这一折腾,天都亮了。
到家后,夜婴宁倒头就睡,昨夜在医院输液,几乎沒怎么睡好,此刻她虽然脑子很乱,身体却已经是抵抗不住,极度的疲乏。
她事先告诉家中的保姆,不需要喊她吃饭,无人打扰,等到她醒來,已经是傍晚时分。
拥被坐在床头,夜婴宁不甚清醒,出了会儿神,这才想起什么,爬起來开电视,开电脑,叫保姆把当天的报纸拿上楼。
她搜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关于宠天戈爷爷病逝的消息。按说,以他的身份,他离世这件事该举国震惊才对。
夜婴宁坐在报纸堆里,想了想才反应过來。
毕竟宠老爷子是意外病发,媒体不可能也不敢对外宣布实情,上上下下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來安排布置,选取一个最稳妥最适宜的时机來公布这一消息。
她爬起來,抓抓头发,踢开一地的日报、晚报、都市报,一路踢踢踏踏地跑下楼。
在家中保姆惊诧的目光中,夜婴宁将别墅一楼的百叶窗全都拉上,还将所有门窗关紧,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如果有人敲门,一定要再三问清楚是谁再开门,报警器也要每天都要检查一下。从明天起,大门的密码锁我会每天都更换,你记得在吃早餐的时候问我最新的密码。”
她罕见的凝重脸色令保姆只好嗫嚅地连连点头,虽然狐疑,却也不敢多问一句。
只有夜婴宁自己知道,现在,或许不希望她活在世上的人,越來越多了。
反复确认家中的安全以后,她还是放不下心,犹豫再三,怕死的她还是拨通了蒋斌的手机号码。
对方显然很惊讶,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題,夜婴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你方便出來吗?可以到我单位來,我最近跟一个案子,平时吃住都在办公室,有时间跟你聊聊。”
听出她在电话中的迟疑,蒋斌主动提议道。
“我请你喝咖啡吧,我知道一家,就在你单位后面的那条马路上。蒋队,不瞒你说,我活了这么大,还沒怎么和警察打过交道。要是去你单位,我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
夜婴宁坦白交代,将地址告诉给他,约他稍后在那里碰面。
她从车库里选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进入市区后,先在主干路上兜了两圈,确定应该沒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这才放心地在目的地旁的公共停车场找到停车位。
蒋斌果然來得较早,已经在咖啡馆里等着她。
“我要经典奶茶。”
夜婴宁坐下來,冲服务生说道,然后略显局促地看向蒋斌,轻声道:“不好意思,这么唐突把你约出來。”
他搔搔下巴,也笑了笑,不自在道:“别,难得有位女士主动找我,我这老光棍就假装自己出來约会了。何况这家的咖啡确实很不错。”
说罢,蒋斌端起杯,敬了夜婴宁一下。
她笑起來,笑完后才直奔主題道:“蒋队,你的人现在每天还跟着我吗?”
蒋斌愣了愣,还以为她在介怀这件事,连忙摆手道:“你不用害怕,人我已经都撤回來了,上次和你谈完之后,我们队里的人也重新做了部署。”
夜婴宁顿时后悔至极,如果蒋斌的手下一直暗中盯着,起码她的安全还有个保障,,万一傅家或者宠家的人将宠天戈逃婚的原因都扣在自己头上,找个机会下手除去她,那自己岂不是小命休矣。
“能不能再叫人跟着我?”她脱口问道。
蒋斌的眼神立即严肃起來,上下打量着夜婴宁,疑惑不解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觉得有人要害你?”
事到如今,夜婴宁想瞒也瞒不了了,为了自身的安全,她只能将自己和宠天戈的关系,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对蒋斌和盘托出。
当然,关于自己重活一次的特殊身份,她觉得沒有必要,故而略去不谈。
蒋斌一言不发,神情凝重,等夜婴宁把话全都说完,他才抬起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两声。
“这个……夜小姐,很感谢你这么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些话。”
他抬起头,一脸真挚地看向她,但同时,他很快地又否决了她的提议。
“但是我真的沒有办法让我的同事24小时保护你,我们是人民警察,担负的是整个中海的安全任务。如果我因为担心你的个人遭遇就下令,那就是浪费纳税人的钱,那就是公器私用。”
说完,蒋斌从怀里掏出來笔,在一旁的餐巾上唰唰写下了一串数字,向夜婴宁推过來。
“这是我以前的一个师兄,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后來自己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安保公司。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就说是我介绍去的。他会按照你的要求给你配1-2名专业的保镖,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危险的话。”
夜婴宁轻轻地接过來,她能感觉得到,其实蒋斌并不觉得她此刻处于危险中,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
但她却很清楚,傅锦凉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第三十三章 再
夜婴宁猜测得果然不错,宠家将一切安排好之后才将死讯公布。
这个消息自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中海市无异于经历了一次政治大地震,宠家当家人的离世,令几大家族的势力重新洗牌。
然而,在这样敏感的节骨眼上,并沒有人敢于过早地暴露实力,大多数人也都持观望态度,以免站队错误,毁灭仕途。
整个中海,似乎一夜里愁云惨淡,许多在位人士均暂别一切娱乐活动,只差足不出户,在家吃斋念佛保平安。
往日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场景消匿了许多,就连很多活跃在中海的富二代、煤三代等等,都清楚地知道这一段时间务必要收敛,以免给自己惹來祸端。
总之,这一年中海的春天,似乎來得尤其晚,整座城市寒意逼人。
夜婴宁按照蒋斌给她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之后,对方果然很专业,言谈也十分谨慎客气。
最后,她聘请了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安保人员,作为自己的私人保镖。
夜婴宁称呼她为“楠姐”,对外宣称她是自己的一位远房亲戚,安排她在自己家住下。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楠姐的话不多,身手了得,警惕性很强,却又保持着女人特有的温柔细腻,出行的时候,还兼任夜婴宁的司机。
虽然有了楠姐陪同左右确保安全,但是夜婴宁还是尽量地减少外出的次数,除了每天上午前往灵焰上班,就是回到家休息,几乎推掉了一切的应酬活动。
但是,面对丽贝卡?罗拉的盛情邀约,夜婴宁必须接受,她努力让自己紧张多日的情绪放松下來,欣然前往。
丽贝卡?罗拉约她在自己位于中海的别墅内做客,这是她前几个月购置的房产。自然,也是天宠集团旗下的楼盘,宠天戈给了她极大的优惠额度,足足让她省下了几百万人民币。
由于在电话里,夜婴宁确定丽贝卡?罗拉只邀请了自己,沒有第三方在场,特别是沒有傅锦凉在场,所以她放心了很多,特地给楠姐放了一天假。
她精心挑选了一瓶红酒,作为送给丽贝卡?罗拉的礼物,然后亲自开车前往她的新家。
果然,门一开,丽贝卡?罗拉一身家居服,甚至还穿着围裙,迎接着夜婴宁。
两人热情地拥吻了对方,然后走进门。
夜婴宁感到很吃惊,她沒想到这样的女强人竟然还有这样居家的一面,在职场能够叱咤商海,在家庭能够洗手作羹汤。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新西兰小牛排我煎得最好,我父亲能一口气吃掉一大块!”
丽贝卡?罗拉得意非常,请夜婴宁坐下,表示马上上菜,边吃边聊。刚好,她带來的那瓶红酒就成了最好的佐餐搭配,两人倒是颇为心灵相通似的。
夜婴宁尝了一口,当即赞不绝口,丽贝卡果然沒有自夸,她的厨艺了得,很见功力。
两人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轻松愉悦。
好像是约好了一样,无论是夜婴宁,还是丽贝卡,谁都不主动提及跳槽的有关事宜,一直到两个人结束了这一顿丰盛的晚餐,从餐厅移步到了客厅,坐下來喝茶的时候,后者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挑起了这一话題。
“夜,我之前曾经问过你,想不想加入罗拉集团。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你也凭实力征服了所有的评委,拿到这个冠军。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丽贝卡靠在沙发上,姿态妩媚,喝了口茶,笑吟吟地看着夜婴宁。
坦白说,面对这样的机遇,很少有人能够不心动,说出“拒绝”两个字來。
但是,一考虑到要和傅锦凉朝夕相对,夜婴宁又感到强烈的抵触。
“恕我冒昧,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成为罗拉的一员,您会给我提供什么样的职位?”
虽然这么问太直接,可总比稀里糊涂地接受或者婉拒要好一些,况且很多西方人也习惯了态度诚恳的交流,夜婴宁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将自己心头的疑惑全都当面问出來。
丽贝卡笑了笑,好像对她问出这个问題丝毫不感到意外似的。
“其实,就在今天下午,siobhan向我递交了辞呈,我也同意了她这一申请。等到一周后,总部的批复就会下來,那时候她就会同罗拉集团以及我本人再无任何的工作关系。”
说完,她换了个姿势,言谈间,丽贝卡的表情里似乎也多了一丝惆怅。不等夜婴宁开口,她叹息一声,感慨道:“siobhan还沒有毕业的时候,就在罗拉集团从实习生做起,几乎是我一手培养出來的。这些年來,我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她。她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我也愿意将我所有的人生经验都传授给她……”
夜婴宁沉默,她差不多能够体会出这一刻丽贝卡?罗拉语气里的寂寥和孤独。
她沒有结婚也沒有孩子,或许不知不觉间将亲情投入到了傅锦凉身上,而她突然辞职,对丽贝卡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只是,谁也沒有想到,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傅锦凉竟会辞职。
“下属们的私事,我是不会过问的,对她是,对别人亦是。如果你加盟罗拉,那么我也不会插手你的个人生活。还有,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对siobhan毫不挽留?”
丽贝卡亲手将夜婴宁喝空了的茶杯蓄满茶水,轻放下茶壶,忽然出声问道。
她有些紧张,因为听得出來对方的弦外之意,,丽贝卡显然已经听说了傅锦凉结婚当天所遭遇的一切意外,貌似也弄清了宠、夜、傅三人之间混乱的三角关系。
“我……我确实好奇,因为我觉得你确实很舍不得她,无论是从工作角度,还是从私人角度。”
夜婴宁坦白地回答,等着丽贝卡告诉她真实的答案。
“因为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影响到自己的事业,无论她是集团的ceo,还是便利店老板娘。任何因为男人和爱情而放弃自我梦想的女人,都是愚蠢至极的,都是不值得我在她身上继续倾注一丝一毫心血的!”
丽贝卡掷地有声,微微眯起了湛蓝色的眼睛。
坐在对面的夜婴宁愣了愣,当时的她,永远也想不到,此刻听到的这番话,对她未來人生的影响竟是那样的深远,简直有令她脱胎换骨的作用,是仅存的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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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遇
或许是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凌厉了一些,说完,丽贝卡?罗拉微微一笑,温和地看向夜婴宁,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位亲切的长辈。
“我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丽贝卡挑着修得弯弯的细眉,嘴角的笑妖艳勾人,尽管她已经徐娘半老,然而风情不减。
说实话,夜婴宁不是很懂,毕竟她才20岁出头的年纪,对男女情爱正是看得极重的阶段,又怎么会将自己修炼得百毒不侵。
但她不想反驳丽贝卡?罗拉的话,因为内心深处,夜婴宁也深以为然。
面对傅锦凉忽然的退缩,她说不上來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或许,是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的思绪吧。
原本准备着摩拳擦掌,和对手來一场正面交锋,无论输赢都会令人觉得酣畅淋漓。可是对方未等开始就已经结束,鸣金收兵得太早,连胜利都來得毫无快感,她不禁默然。
“我也沒有想到,一个男人就能将siobhan打垮。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上人确实是人中龙凤,有令无数女人心折神往的本钱。”
提及宠天戈,身为女人的丽贝卡?罗拉也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说罢,她瞥了一眼夜婴宁,言谈中似别有深意道:“连我这样自诩为见惯风月的女人都忍不住有些动心,更何况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呢?”
她掩口笑了笑,不再说下去,回过头,招呼家中的佣人端上水果。
夜婴宁顿时有些坐不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在人群中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很是难堪。
丽贝卡用牙签为她插了一块剥去皮的火龙果,亲手交到她手上,轻言慢语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责怪你,或者责怪siobhan,只是想告诉你,女人如果想要自由,想要快乐,那么就要有自己的事业。无论到什么时候,一个人如果在经济上不能挺直腰板,那么在整个社会他都别想获得梦寐以求的尊重。”
“想通了这些的话,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成为罗拉的一员。”
她轻轻地拍了拍夜婴宁的手背,微笑着坐回原位。
“刚才你问我,我能给你提供什么样的职位。我想说,像你这样级别的珠宝设计师,沒有一个老板能单纯用金钱就能令你跳槽。你们特立独行,你们天马行空,既想要个人发展,又想推动整个行业的发展,你们野心勃勃,梦想远大。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心无旁骛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被其他人为的因素制约。这些,就是我能给你的,而不是年薪多少万,豪宅或者跑车,你懂了吗?”
丽贝卡美丽的眼睛射出睿智的光芒,她想,这一次她应该沒有看错人。
“我懂。”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沉思几秒后,她笃定道:“罗拉女士,我想我已经考虑好了,我非常愿意加入罗拉。也很好奇我的入职手续是否在总部办理,何时需要我正式上班?”
经过几天的换药,她的脚伤差不多已经痊愈,不影响走路,所以夜婴宁想要尽快入职,及早适应全新的工作环境。
明亮的眼眸一眯,丽贝卡笑着摇头,似乎对她的急迫感到一丝好笑。
“不,不需要那样急。亲爱的,接下來的18个月,我要你只做一件事,只思考一个问題,这期间,你的薪酬会参考集团总设计师的标准,只多不少。”
听清她的话,夜婴宁着实怔了一下:这是什么工作内容?!
“思考什么问題?”
微微地蹙起眉头,她不露声色,然而心头却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样艰涩的问題足足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去思考,去找寻专属于它的答案。
“这个问題就是……在你眼中,珠宝究竟是什么,它究竟给你带來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哎,先别急着回答我,我想,你现在的答案,和18个月以后给我的答案,一定会不太一样吧?好好去体会人生,去享受,去爱。我希望我的设计师首先是一个幸福坚韧的女人,其次才是职场精英。”
丽贝卡?罗拉站起來,伸出手,主动握住了夜婴宁的双手。
“沒人能够复制他人的成功,我只希望能见证你的成功,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
很奇怪的,这番话好像是一束炽热的阳光,照进夜婴宁的心底,让她多日來的晦暗心情一扫而光,她心里那座无形的冰山,也好似正在慢慢消融。
许久以來,她一直明白,自己能够重活一次,有属于自己的高尚事业,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为此,她也一直在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努力打拼,但此刻丽贝卡?罗拉的话语却深深地点醒了她,永远不要忘记,要幸福。
*****
临走的时候,丽贝卡将一束开得正盛的紫色郁金香轻轻塞进夜婴宁的怀中。
“路上小心。”
因为想到了会喝酒,所以夜婴宁特地让楠姐打车过來,做自己的司机,顺便给车子做一下清洗和美容。
楠姐早已提前一步,将刚在店里做好保养的车子重新开回了丽贝卡的别墅前,等着夜婴宁。
她道谢,嗅了一口怀中满溢的香气,向丽贝卡?罗拉告辞,再一次感谢她的盛情款待。
见夜婴宁已经坐上了车,楠姐稳稳地发动起车子,开往家中的方向。
将怀里的花束放到一旁的空位上,夜婴宁不经意地瞥见椅背后的挂袋里多了几本财经杂志。
“刚才给车子做保养的时候,他们门店的客户经理拿过來的,说是赠送给车主,以后每个月还可以邮寄到家。我一看杂志挺精美的,就顺手接过來两本。”
楠姐见她一脸好奇,笑着告诉她这几本杂志的來由。
“好啊,正好你开车,我就看看杂志打发时间。”
夜婴宁打开车内的阅读灯,随手翻开其中一本,浏览起來。
财经金融这些专业知识她不太懂,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只能是匆匆跳过,能看进去的大多是些人物采访,或者是专栏随笔这一类的内容。
轻轻翻过一页,光滑的铜版纸上印着一张一个人的半身照,那人对着镜头,英俊的脸庞带着邪魅而又有点儿玩世不恭的微笑。
是个年轻男人,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偏薄的嘴唇向上扬起,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冬日里给人以浓浓的温暖感觉,却又显得性感无比
看清眼前,夜婴宁当即屏息凝神,又反复看了几遍。
“皓运集团新掌舵人:商场的规则永远由成功者來制定。”
第三十五章 危
标題上方方正正的黑色大字,证明夜婴宁的的确确沒有认错人,这一期杂志的专访人物,确实是林行远。
确实,他的经历十分吸引人:从前地产大亨的独生子、享誉国内外盛名的钢琴家,再到物流企业的新任董事,在这样的人身上,总是一定会有许许多多可以挖掘出來的故事素材。
夜婴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后翻翻,在封底看到杂志的发行日期正是今天,这是最新的一期。
她沒想到,林行远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皓运的董事会。要知道,现在皓运集团的董事会构成非常的复杂,除了一些当年与她的叔叔夜皓一|起|打江山的那批尚未退位的元老级人物之外,更有几个从国外学成归來的年轻董事。
新老交替,明争暗斗,就算是夜皓本人都很难在其中游刃有余,不料,作为“空降部队”的林行远却能大小通吃。
看來,她给他的那些资料,还真的发挥了作用。
夜婴宁记得,林行远当初曾说过,他若是成功地从天宠集团的手中抢到了这笔大单子,董事会的那群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们便只能闭嘴,默许他在集团中的新晋地位。
她按捺着急切,放慢速度,认真地将视线拉回到手中展开的杂志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果然,林行远在面对采访的时候,对这一次的竞投结果表现得很有信心。
夜婴宁的眉头一直沒有舒展开,因为她很清楚,商场如战场,林行远赢,就代表宠天戈输,反之亦然。
而她,则是其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自从做了这件对不起宠天戈的事情以后,她就一直担心着后果,寝食难安。
看來,自己确实沒有做间谍的天赋,哪怕宠天戈和傅锦凉曾背地里给予过她那么多的伤害,但出卖了天宠集团,夜婴宁还是有几分不安。
此刻,她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就是,失去这一笔生意对天宠的影响不大,毕竟天宠的根基强大,这只是九牛一毛的损失而已。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夜婴宁下了车,楠姐随后将车子开进车库,两人一起进了家门。
她刚走进卧室,还來不及换衣服,手袋里的手机已经欢快地响了起來。
看清來电人名字,夜婴宁重重一挑眉,蓦然怔了怔,同时心头感到颇为惊讶:这也太巧了吧!
“林董事,有何贵干?”
她故意用林行远的新头衔,无非是为了挖苦讽刺。
沒想到,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甘之如饴地应声道:“堂姐真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
夜婴宁气得失笑,谁和他是一家人,自己几乎已经被夜澜安恨得入骨,又何谈他这个别有居心的堂妹夫。
“别,我担不起。我看到你在《亚洲财经》上的专访了,我给你的东西想必你也确认过了真假,那么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我要尽快见到aaron本人,尽、快!”
她的音量有所提高,明知道林行远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可她就是不自觉地凝眉纠结,语气里也透漏了一丝烦躁。
两条秀眉微微一蹙,眉心里有着化不开的黑色阴郁,夜婴宁无声地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一边说一边摘下颈上和腕上佩戴的装饰物。
“哦,这么快就看到了?怎么样,我还算上镜吧,那照片我觉得拍得不错,你认为呢?”
手机那端传來林行远很是得意的声音,夜婴宁手上一顿,捕捉到他话语里的信息,愣了愣,试探着反问道:“你怎么能把时间掌控得这么准?你是不是找人跟着我?”
凭她对林行远一贯做事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还是在自己刚看到专访以后。
“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你,怕你出事,这才叫人盯着而已。”
他笑笑,云淡风轻的语气,倒也沒有否认。
夜婴宁再次气结,眸底一暗,怒道:“用不到你假好心!”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又怎么会舍得留下她一个人跟全世界为敌,为了钱赔了命!
“不是我危言耸听,夜澜安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很暴躁易怒。我真怕她做出什么更恐怖的举动來。”
林行远忽然压低了声音,也收敛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的语气,正色地开口。
“她现在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逛街购物,就是找各种机会和杜宇霄约会。只不过杜宇霄最近经常需要加班,沒办法时时刻刻陪着她,所以她总是生气,两人也吵得厉害。”
他将夜澜安的近况简单地讲述给夜婴宁,她越听脸色越不好,只是很疑惑杜宇霄为什么一下子工作量骤增。过年的时候,夜昀告诉她,御润这几个月來的发展态势很稳定,整个夜氏也很平稳。而且,春季并不是珍珠生意的旺季,按理來说,杜宇霄不应该这样忙碌才对。
“我听说,杜宇霄最近在频繁地接触一个猎头,有机会你该提醒一下你父亲,别不小心反而被一个后生晚辈给摆了一道。”
林行远简单地提醒了一下夜婴宁,在他看來,自己虽然是真小人,可杜宇霄完全就是个伪君子。
“我记住了。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題。林行远,aaron,我要见aaron!”
她几乎是对着手机在咆哮了。
感觉到夜婴宁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性,林行远反而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起來。
她的脸色几乎已经黑如锅底,下一秒就要挂断电话。
“别急,我让你见他,现在,马上,你下楼,开门,我就在你家门口。如果你不放心人身安全,可以把你那个什么‘远房表姐‘也带上,哈哈!”
显然,林行远已经摸清了楠姐的底细,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亲戚,而是雇佣的保镖。
他的话让夜婴宁一愣,她连忙几步冲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看去。
夜色中,门前的草地前果然停了一辆车,车里的人似乎已经看见了站在窗边的她,还按了两下喇叭以示呼应。
“好,我马上下楼。林行远,你最好真的能让我见到我想见的人,否则的话……”
夜婴宁紧紧地咬着嘴唇,脸上渐渐幻化出一个妖艳的笑,然而暗沉的目光却愈渐凌厉,表情凝重得像大理石雕像。
第三十六章 机
放下手机,林行远将自己这一侧的车窗摇下來,再次抬起头,望向楼上亮灯的窗。
他知道,夜婴宁一定会下來。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懂,为什么在这个女人心中,那个叫aaron的油头粉面的男人竟然如此重要,竟能让她选择出卖宠天戈,为自己盗取商业机密。
带着这份强烈的好奇,林行远也让人去查了araon的底细,,
这一查不要紧,结果竟让他十分吃惊,因为,araon原來就职的模特演艺经纪公司,居然就是叶婴宁当年所在的公司!
这个线索虽然在外人眼中毫无意义,但是对于林行远來说,却无异于是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带起了无数的涟漪。
繁重的工作,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些前尘旧事,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都会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用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一张张财务报表來麻痹自己。
做生意对他來说并不陌生,从小耳濡目染,虽然他是自幼学习钢琴,可天生的聪慧让他在面对皓运集团的纷杂事务上,亦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夜皓那只老狐狸,不可能因为宠溺独生爱女,就真的因此放手,若不是看中林行远出众的能力,他怎么会放心把自己拼搏了大半辈子的皓运集团交给他。
正沉思着,别墅的大门猛地打开,夜婴宁连衣服都沒有换,匆匆走出來。
林行远眯眼望去,果然,她心生戒备,让那个女保镖也一起跟着。
楠姐率先拉开车门,锐利的双眸四下一扫,见车内无异样,这才回头冲夜婴宁点点头,帮她拉开车门,自己则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这样方便她时刻观察车子开往的目的地,以及提防车内的司机。
夜婴宁坐进车,努力和林行远保持着距离,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另一侧的车门上。
“呦,还真是拿我当成阶级敌人呐,这么怕就干脆不要出门好了。”
说话间,林行远的两道剑锋似的眉向上扬起,他的眉峰保持着稳稳不动,只有眉尖略微挑着,好像带着一点儿惊讶,又带着一点儿嘲笑似的。
夜婴宁不吭声,她早已打定主意,除非必要,不同他多说一句废话。
见她沉默,林行远也不逼迫她一定要同自己讲话,反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手边一本摊开的书,继续阅读。
顿时,车内陷入尴尬而诡异的寂静中。
夜婴宁心焦如焚,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居然能真的见到aaron,问清当天是谁联系他做中间人,那么简直是距离真相又近了一大步!
正想着,前行中的车子忽然一个颠簸,毫无准备的夜婴宁“哎呦”一声,沒有坐稳,险些跌倒。
一旁的林行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身体,双臂牢牢稳住她的身体,她整个人猛地冲到了他怀中,挺直的鼻尖重重撞到了他胸前。
一时间,她脑子里滑过“投怀送抱”四个字,但是夜婴宁根本顾不得多想,因为鼻头传來的一阵酸楚令她几乎马上就要哭出來。
林行远沒有松手,所以,她甚至能够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自他身上传來的淡淡香气,应该是白檀木味道的沐浴乳混合了须后水,那种森林里才有的干净气息让她霎时就有些迷醉。
“对不起!对不起!这边在修路。”
前面的司机连声道歉,早在车子刚一晃动的刹那,坐在副驾驶的楠姐就用膝盖抵住了他,生怕他使诈,同时侧过身來紧张地注视着后座的夜婴宁,防止她有事。
林行远低咳了一声,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夜婴宁,轻轻问道:“有沒有撞到哪儿?”
她仰起脸來看他,一手捂着鼻子,连忙坐回原位,口中嗫嚅道:“沒、沒有。”
平素再伪装出一副冷若冰山的样子,可她也不过是20多岁的年纪,又是面对自己倾心多年的男人,刚才那样的突如其來,她无法做到点滴不漏。
似乎看出夜婴宁的窘迫,林行远目视着前方,不再开口,只是嘴角微微翘了起來。
*****
aaron惹下的仇家大概沒有想到,他居然还躲在“喵色唇”的包房里,怪不得怎么在中海翻找,这个人都好像是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把他藏在这里?他就乖乖地真的留在这儿?”
夜婴宁有些狐疑不定,担心林行远再一次戏耍自己。
“他现在恨不得我能留他一辈子,整天好酒好烟,一分钱不花,还能躲避仇家,简直是人间天堂,我还怕他死也不肯走呢。”
林行远冷冷笑着开口,就算他自诩为见惯了泼皮无赖小混混,一开始,他对aaron这个人与生俱來的贪婪无耻也感到了深深的惊愕。
“你们进去吧,我对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感到恶心,虽然我不歧视同志,但是对他,我一眼也不想多看。”
他挥挥手,指了指房门。
夜婴宁点头,一想到一门之内就是能帮助她解密的重要关键人物,她简直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站在一旁的林行远,自然将她的一切反应都收纳在眼底,但他什么都沒有问,只是用玩味的眼神,沉默地注视着她。
楠姐开了门,同样先检查了一下,确定沒有暗道,沒有后门等,夜婴宁再走进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今晚,她和aaron的谈话,她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更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见。
林行远果然沒有骗她,aaron确实在房内,正在等着她。
原以为是熟人,aaron一脸紧张,他一直担心是不是欠债的人找上门,毕竟这些年,他连骗带借,从许多人手里搞了不少钱,拖欠未还。
见到进來的女人有一副陌生面孔,aaron顿时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头。
“我是林先生的朋友,有几句话想问你。”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在距离aaron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她整个人就陷在有些幽暗的阴影中,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
“您说,您说。”
aaron谄媚地笑个不停,点头哈腰的样子很是让夜婴宁感到憎恶,她再清楚不过,这男人对手下沒名沒人气的小模特恨不得剥皮抽血,但是对上司和老板却恨不得变成一条乖顺的狗。
“去年三月,你是不是帮人找了几个年轻模特,去中海的海滨度假区开了一场派对?”
夜婴宁的脸庞罩上了一层僵硬,她张了张嘴,终于努力发出声音,薄唇轻启地向着站在不远处的aaron问道。
第三十七章 无
意识到夜婴宁來到这里,既不是催自己欠的账目,又不是帮仇家來找自己晦气的,刁钻狡黠的aaron整个人顿时放松下來,眼神也不复之前那样的小心翼翼。
他甚至几步走到藤椅边坐了下來,翘起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假模假样地思考道:“哎呀,去年三月,我想想,这都快一年了呢,谁记得清嘛……”
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夜婴宁冷笑,也不动怒,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房间里的窗户,淡淡道:“信不信我喊一声,就有人把你从这里扔出去,你刚一落地,就会‘很巧’地有一辆车碾过去。等到交警赶到的时候,发现死者不过是一个醉鬼,他在街上乱闯,自寻死路罢了。”
即便是在中海,每天每夜也都有人离奇地死亡,离奇地消失,沒有人知道这群人去了哪里,无声无息。
甚至,连叶婴宁都是这样,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墓碑,她永远也不敢相信,一个女人的死,在这个世界居然掀不起一丝波澜,犹如蝼蚁草芥,毫无价值。
“别别别!您别急,我都说了,让我想想,想想!”
听了夜婴宁不动声色的威胁,刚才还得意洋洋的aaron此刻如火烧屁股一样从藤椅上弹了起來,口中连声哀求着。
他知道林行远其人,早在林行远和叶婴宁谈恋爱的时候,aaron就曾想要好好巴结这位林氏地产的少东。只可惜,叶婴宁那个丫头片子不上道儿,从來不帮他引荐,这令aaron很是愤怒了好一阵子。
不过,沒多久,林行远便出国深造。这在aaron看來,叶婴宁的豪门梦戛然而止,就此彻底破灭,她不过是个被阔少在心血來潮的时候玩弄一阵子的愚蠢女人。
从那以后,aaron便对她又恨又怜,倒是比过去更加关注了她几分,否则,100万一夜的好事也落不到叶婴宁的头上,多少嘴甜的模特求都求不來这样的大好机会。
“想吧,想好了再说,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实话。”
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夜婴宁近一步点醒他,提醒他最好老老实实,不要撒谎,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aaron如鸡啄米一般点点头,想了片刻,果然有了印象。
“想到了,那次的老板出手很阔绰,而且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我记得一般的客户都是现付一半订金的,但是那个老板一次性全都付清了。嘿嘿,不瞒您说,模特的价格是处女120万,非处女100万,我每个抽了20万做中介费……我记得我帮着找了四个模特,一样两个,一共赚了80万。拿到钱,我就直接去了澳门……”
aaron一边说一边回忆着,频频点头,确认着自己所说的话都是实情,毫无捏造。
夜婴宁强忍着愤怒,这个男人实在太贪,他利用模特公司的资源,表面上是经纪人,其实干脆同老鸨无异,居然从每个模特身上抽了足足20万的分成!
虽然出卖肉体令人不齿,但总强过aaron这种可怕的吸血鬼。
“那你还记不记得,找你要女人的客户是谁,叫什么,做什么的?”
她皱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來不会显得太怪异,以免aaron生疑。
“瞧您说的,这种事我怎么会问啊!客户和我都是电话沟通,再说,能玩得起这些的人,打死我我也不敢得罪啊!”
aaron一脸为难地摊摊手,一副怕得不得了的表情。
“不过我有一个细节记得蛮清楚,就是找我的老板,他是想讨好天宠集团的宠少。对,就是宠天戈,人人都知道的那个宠天戈!他当时应该是刚回国,哎,等着巴结的人简直排成长队,嘻嘻,多亏了他,那阵子我的手头特别敞亮……”
aaron捂着嘴,笑得很瘆人,手指也翘成兰花指。他大概是伪装同志伪装得久了,行为举止难免偏向女人,此刻看起來很是怪异。
要不是还想知道更多信息,夜婴宁真是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里。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接下來?不怕被人骗?还有,你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收钱?”
她眉头更紧,怀疑aaron是在跟自己撒谎。
“哎呀,怕什么,反正那群小骚货赚了钱就有我的,不赚我也饿不死!而且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來了,这件事还真是邪门,等我从澳门回來,好好的公司就倒了,弄得我在圈里险些混不下去……”
aaron越说越感到愤怒,要不是他沒法继续做经纪人,自己也不会这么潦倒。
“公司倒闭之后,你为什么也一下子不见了?”
联想起之后他的消失,夜婴宁连忙问道。
aaron的脸上忽然闪过羞赧之色,他略显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还能为什么,躲债呗,欠了太多的钱,做经纪人的时候还算风光,债主倒也不急着催。后來公司都沒了,所有的人都跑來让我还钱,我只能东躲西藏……”
“你要是再说一句谎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剁下來喂狗。”
夜婴宁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冷狰狞的表现,她记得很清楚,之前找私家侦探调查aaron的下落,他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可再出现的时候,异常阔气,根本不像是穷困之极的样子。
“我沒有撒谎!那阵子我真的像是过街老鼠一样!我在中海熬了几个月,差一点儿就要滚回老家了!只不过后來、后來我的账户里突然一夜之间冒出來了好几百万……对,真的是突然多了五百万!我当时在提款机面前差点儿昏过去!”
aaron激动得两只手都跟着颤抖起來,直到现在,他回忆起当天的情景,还是血往头顶狂涌:天降横财!
他再三在银行柜台确认良久,然而都查不到真实有效的转账人信息,就像是圣诞老人的礼物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的莫名其妙。
“五百万?!”
夜婴宁也愣在原地,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究竟是谁给他的钱,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有了钱的你,就再也按捺不住,重出江湖了是吗?”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奥秘: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是猜到了aaron有钱就一定要享受、挥霍的性格,故意用钱将他引出來。
aaron点了点头,他也很后悔,要是带着这笔钱回老家做点儿生意,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
夜婴宁沉思了几秒,既然有人比自己先快了一步找到aaron,那么她今晚继续在这里逼问他,恐怕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不定,一切都是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她需要静待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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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处
房门轻响,夜婴宁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出來。
楠姐一直等在外面,见她无恙,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彼此都是平安无事。
林行远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正仰着头,全神贯注地欣赏着面前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听见门响,他也回过头來,向这边投來目光。
刚好夜婴宁也正在望过去,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期地在空中撞到了一起,交织成一线。
电光,石火。
“这么快?想问的都问完了吗?”
林行远一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过头,轻声问道。
一瞬间,夜婴宁有片刻的恍惚,唇上似乎还沾染着他的味道,那种淡淡的檀木香气萦绕不绝,几欲令她整个人都恍惚起來。
听清他的问话,她浑身一凛,刹那回归现实。
“还可以。不过你最好还让他留在这里,或许以后我还会心血來潮地想再见他一面,也说不定。”
夜婴宁轻轻开口,还想着利用aaron來放长线钓大鱼。
既然不惜用五百万來引他出來,那么肯定还会有后续情节,总不可能真的有人钱多得沒处花,非要平白无故地送给这个人渣。
“我早说了,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惹出那么大的篓子,除了我谁还敢拉他一把。”
林行远冷哼一声,说完,仍是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夜婴宁有几分好奇,信步走來,在他身旁站定。
“想不到,灯红酒绿的‘喵色唇’里居然也会有这么艺术的一面。”
她眯眼,墙上挂着的并不是常见的世界名画的复制品,而是一幅沒见过的作品:画上是一大一小两只手,很明显是男人和女人的手,它们指尖靠近,做出想要紧握的姿势,但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沒能触碰。
作品的风格很细腻,几乎将皮肤的纹理都描摹得栩栩如生,特别是女人的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小巧的钻石戒指,画龙点睛。
“我不大会欣赏画作,但是第一眼在朋友开的画廊里见到这幅作品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买下來。”
他微笑,表情似乎逐渐放松下來,如精工雕琢般俊逸不凡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的神韵。
后面的话,林行远沒有继续说下去,其实他想的是,每次看到这幅画,他躁动不安的内心都会奇异地变得平静,惊涛骇浪渐渐平复,成为一湾在阳光照射下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但在海底深处,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是有着无法示人的阴郁角落。
所以,才让人更加无助,让感情更加胶着无解。
这便是林行远对于这幅《胶着》的理解,当然,他和画家的想法自然做不到完全的契合,但也达到了些许艺术的共鸣。
“是吗?”
夜婴宁表面平静无澜,其实在看清眼前的画作时,心中也是不可遏制地一颤。
说不上哪里來的深深的触动,令她晕眩。
尽力让自己的视线离开画作中央那两只充满欲望却又失之交臂的男人女人的手,夜婴宁在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签名。
优。
简单的一个汉字,字体很是隽永娟秀,笔画虽然简单,连起來却很有艺术字体的美感。
见她的双眼紧盯着签名,林行远凑过來一些,主动解释道:“这是画家本人的签名,他很神秘,作品也不多,都是寄存在画廊销售。”
说完,他无声无息地抬起手,绕过她的肩头,手指眼看着就要碰到夜婴宁披在肩头的卷曲长发。
夜婴宁点点头,等到敏锐的鼻尖再次嗅到那熟悉的淡香,这才意识到林行远距离自己实在太近了一些,她连忙后退两步,顾不得形象。
“别碰我!”
以为他是想要侵犯自己,夜婴宁慌忙护住胸前,惊魂未定。
林行远的手还來不及收回去,悬在半空中,她的反应让他感到有些尴尬。
一直站在门口的楠姐,在夜婴宁出声的一瞬间,就飞奔到了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你误会了,你头发上不小心沾了这个。”
他伸长手臂给她看自己的手指,原來,夜婴宁的发丝末梢不小心蹭上了丽贝卡?罗拉送给她的那束郁金香的花粉颗粒。
之前林行远还沒有注意到,刚才两人离得很近,在灯光的照映下,那粒花粉很是惹眼。他好心想要帮她摘取下來,以免蹭到身上穿的浅色外套上,沒想到被夜婴宁误会。
很快,夜婴宁也认出來,那是郁金香的花粉,有些尴尬。
“我先走了。如果我还想找aaron,我自己直接过來,你告诉一下你酒吧的负责人,到时候不要拦着我。”
她飞快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多做停留,曾被林行远困在这里的经历,总是如午夜梦魇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击垮。
“随便你。”
林行远点点头,沒有拒绝她,答应得很是爽快。
*****
确定夜婴宁已经离开“喵色唇”,林行远又在走廊里站了片刻,这才推开房门。
aaron一见是他,立即从藤椅上站起來,神色很是恭敬,又带了一丝惯有的谄媚的笑。
“林先生,您來了!”
他略略弓着腰,浑身上下丝毫不见平时的趾高气扬,反而像是一只拼命摇着尾巴,努力讨好主人的狗一般。
林行远也不答话,只是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稳稳站定。
“她都问你什么了?”
aaron虽然不知道夜婴宁是谁,为何这么关心他专门给有钱的老板找女人这件事,但既然她自称是林行远的朋友,那么就不好得罪。
现在,林行远又特地跑來询问,看來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自己还能从中捞取一些意外的好处。
“嘿嘿,也沒问什么,沒问什么。”
他笑着打着哈哈,然后搓着手,一脸刁钻地看向林行远。
“是吗?看來,你在我这里也住得厌烦了,不如,你现在就请便吧?”
他倒背着双手冷笑,回身指了指房门。
aaron立即忙说不敢不敢,然后将方才夜婴宁问自己的问題一五一十地重述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林行远脸上的肃穆之色不仅丝毫不减,反而是将眉宇紧锁起來。
“如果她下次还來找你,记得提前一些,暗中通知我。”
他并不担心aaron胡编乱造,毕竟每间套房他都安装了监视器。离开后,林行远大步走向监控室调取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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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可
自从上一次夜澜安夜闯“喵色唇”,还曾从保镖身上夺下枪这件事发生以后,林行远将整个酒吧重新整顿,并且招募了一群新的退伍军人和职业安保。
“喵色唇”和新开的那家gay吧紧紧相连,生意越做越大,虽然它们的受众群都是小众人士,不如“风情”那样的奢华大气,纸醉金迷,但也渐渐地在整个中海小有名气。
对外,这里的法人依旧是那个神秘的,谁也沒听说过的王军。但是做久了的猫女郎都知道,真正的大老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來一次,短暂停留几个小时之后,再匆匆离开。
而这里的猫女郎的选拔也更为严苛,除了年轻貌美等基本要求之外,更被要求不向任何人透露工作细节,甚至还签署了保密协议。
见林行远走进來,监控室的保安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起身,按照他的要求将aaron那间房的监控带调出來。
“尽量把杂音消除,我要听清他们的谈话。”
他皱着眉头下达指令,很快,屏幕上的画面清晰起來,林行远随手取过桌上的一副耳机,埋进耳蜗。
“沙沙”的噪音渐渐消失,夜婴宁和aaron两个人说的话也变得渐渐清楚,很容易辨认出。
“我是林先生的朋友,有几句话想问你。”
“您说,您说。”
“去年三月,你是不是帮人找了几个年轻模特,去中海的海滨度假区开了一场派对?”
“……”
“……”
监控录像中,两人一问一答,说的话令林行远原本就紧缩的眉头皱得更紧,眉心一道深深的丘壑立显,透露出他复杂的心情。
如果他沒记错,叶婴宁就是死在去年三月的海滨度假区。
种种细节在林行远的脑海中萦绕盘旋,他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从一开始,夜婴宁对自己的莫名闪躲和敌意,以及她三番五次控诉自己对从前的爱人的不忠,还有亲自和他前往眉苑祭拜叶婴宁,到现在的质问aaron他的客户是谁,这些事,无一不令他产生深深的疑惑: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又在暗中偷偷调查着什么。
“把这一段拷贝给我,然后从监控器中除掉。”
林行远摘掉耳机,如是吩咐着。
当晚,他在家中的书房,一遍遍地重复着将这段监控录像看了不下数十遍,以至于夜婴宁和aaron所说的话,林行远几乎都能一个字不差地背下來。
到后來,他开始握着鼠标,不时暂停一下,捕捉着夜婴宁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终于,他很惊讶地发现,当aaron提到他一共找了4个模特,每个处女真正的酬劳是120万,而他暗中从中抽取20万元的时候,夜婴宁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重重的阴郁之色。
林行远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连忙又将视频倒回去,又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
他按下暂停键,起身,活动一下自己已经趋于僵硬的身体。
林行远给自己泡了一杯参茶,举着杯子站在书房的窗前,忽然听见楼下传來一阵车响,知道是夜澜安回來了。
她自己开车,显然喝了酒,摇摇晃晃地走下车,连车也忘记了锁上。
“呕……”
夜澜安走了几步,冷风一吹,火烧火燎的胃部一阵翻腾倒海,再也忍不住,她弓着身子在门口的花圃处一顿呕吐起來。
林行远看了看,吹了吹茶杯里滚烫的水,然后喊人去接应她。
家里的佣人立即下楼,很快,楼下传來一阵骚动,夜澜安被人搀扶进门。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头发挡住脸,胸前起伏,不停地打着酒嗝。
林行远放下杯,关掉电脑,轻轻走下楼。
“怎么喝成这样?你喝了酒就不应该开车,最近查酒驾查得很严,不是交了罚款就可以。”
他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站定,看着倒在沙发上的女人,夜澜安的妆已经花掉,嘴角还有沒擦净的秽物,看起來十分狼狈。
“给她弄干净。”
林行远皱眉,他一向喜欢干净,实在难以忍受客厅里弥漫的酒味,转身就要走。
“站住!你这个畜生……呃……”
猛地坐起來的夜澜安大声喊道,胃里痉挛,她险些又要再呕。
“不用你假好心!我就愿意酒驾,撞死人我大不了进监狱!轮不到你这个畜生來教训我!”
她捂着嘴,强忍着恶心,大声骂道。
林行远停住脚步,神色顿时猛沉。
在夜澜安面前,他根本不需要保持不动声色,那些是商场上尔虞我诈的小伎俩,面对这个女人,林行远知道,他永远手到擒來。
他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这副面孔的林行远,令夜澜安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你想多了,你爱酒驾是你的事,可作为你的配偶,一旦你出事,警方是要首先联系我的,我嫌麻烦而已。”
他双手抱胸,懒懒开口。
夜澜安一听此话,脸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吼道:“滚!”
林行远懒得同她争论,再也不说话,直接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带上房门。
佣人们瑟瑟,不敢上前,生怕触了夜澜安的霉头。
她见状更是怒气翻涌,顺手砸了茶几上的一支花瓶,疯了一般折腾到午夜时分。
第二天中午,宿醉后的夜澜安才终于醒过來,她嫌恶地看着镜中那个黑眼圈浓重,蓬头垢面,残妆油腻的恐怖女人,然后将自己清洗干净。
“阿姨,我要在楼上吃饭。”
她喊了一声,准备吃饭的时候看电影,等抱起平板电脑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网络怎么都连不上了,需要重启路由器。
路由器一直安在书房,夜澜安抱着电脑走进书房,这里一向是林行远办公的地方,她从不看书,都是在自己房间上网,所以几乎从來沒进來过。
她四处翻翻找找,终于在书桌下方找到路由器,弯着身子钻进去重启。
等待的时候,夜澜安百无聊赖地在林行远的书桌上翻了翻,除了一摞英文杂志,倒也沒什么好玩的。
“啪嗒!”
一个小东西忽然从杂志堆里掉出來,砸在地板上,顿时吓了夜澜安一跳。
她愣了一下,连忙捡起來,紧紧地抓在手里,发现这个忽然冒出來的小东西,居然是一个小巧的u盘。
第四十章 寻
夜澜安第一个反应是,抬起头來看向书房的房门。
好在,她刚刚顺手带上了房门,此刻,房门是紧紧关着的,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佣人们都在楼下准备着她的午饭,沒人看见她走进了书房。
屏住呼吸,出于女人的直觉,夜澜安将这个意外落入自己手中的u盘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然后抱着自己的电脑,一步步倒退着走出书房。
她特地再三确认,沒有留下任何自己进出过的痕迹,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卧室。
“阿姨,我要上洗手间,饭做好了先不要着急送,我再喊你。”
夜澜安生怕有人打扰,又喊了一遍,立即反锁了卧室的房门。
她既紧张忐忑,又格外兴奋,女性的第六感总是格外灵验,夜澜安一眼就认定,这个东西对自己一定有用。
迫不及待地将桌上的笔记本开机,她手心都是汗,连忙换了一只手,将u盘插进接口。
屏幕亮起,其实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但是夜澜安却觉得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像是等了足足十分钟一样漫长。
然而,在输入密码的时候,她却懵了。
试验了几组数字,全都提示密码错误,夜澜安立即焦躁起來。
她急得在房间里转來转去,每次灵机一动,跑來试验,却沒有一次猜对,这令她极为恼怒。
虽然每晚林行远和她都是分房而睡,但他都是会回家的,夜澜安知道,她必须在今晚,林行远回來之前,再把u盘放回原位,否则他就会发现。
她咬着手指甲,想了又想,万般无奈之下还是给杜宇霄打了电话。
杜宇霄正利用午餐时间暗中和猎头碰面,他只好让夜澜安稍晚一点的时候,也來到这家餐厅,等两人见面再谈。
夜澜安立即换了衣服,戴好墨镜,拿上u盘和车钥匙,连佣人刚端上餐桌的午饭看也不看,飞奔出门。
等她感到餐厅的时候,杜宇霄已经和猎头谈完,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着夜澜安。
“能不能找到人破解这个的密码,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直截了当,从手袋里掏出來u盘,递给杜宇霄。
他看了看,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简单地和对方说了几句。挂断后,杜宇霄点点头,笃定道:“可以,我送你过去吧。这是什么,你这么着急?”
夜澜安大喜过望,立即起身,挽住杜宇霄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口中急急道:“到了再说,我们马上就去,不要耽误时间!”
两人很快赶到了位于全市商业中心的电脑城,这里是整个中海的it产业核心带,杜宇霄按照朋友在电话里提供的地址,带着夜澜安走进一栋显眼的高层写字楼。
一个戴着眼镜的衬衫男接待了他们两人,请他们坐下,然后接过去夜澜安递过去的u盘,简单地看了几眼。
“应该沒问題,这种加密都是很简单的,不是内行人做的。你们稍等。”
对方将u盘插进电脑接口,然后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起來。
不过三五分钟,衬衫男推推眼镜,将面前的电脑屏幕转过來,示意夜澜安和杜宇霄可以了。
“那我看完之后,这个密码会变吗?就是原來的主人再读取的时候,能发现我动过它吗?”
夜澜安还是有些惴惴,她知道林行远一向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任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很难蒙骗得了他。
“这个你放心,密码不会变,你看完了之后我会帮你清除记录,别人看不到的。”
见对方有所保证,夜澜安才放下心來,按照他报出來的字母,一个个敲入。
果然,这一次,u盘里存储的内容很快就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压缩过的文件夹,解压后,里面是一份excel报表。
等到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夜澜安和杜宇霄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
她喃喃自语,朝着屏幕更凑近了一些,就算她再外行,但是不会连最上面的汉字都不认识,显然,这是一份天宠集团的内部报价表,属于高级的商业机密。
“看來,宠天戈身边有了内鬼,专门为林行远服务,真是有意思。”
杜宇霄是专业人士,匆匆浏览即明白过來,他眼中射出精光,摩挲着下巴,一脸玩味地说道。
夜澜安还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中,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情。
“我……我一会儿回家就赶紧把它放回原位去,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看过。”
她紧张地扯了扯杜宇霄的衣袖,催促他赶紧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好,你先等我一下,我要付款给人家。”
杜宇霄温柔地说道,伸手摸了摸夜澜安的脸,哄道:“乖,你先去帮我按电梯,我马上就到。”
她顾不上享受他的温情,心绪复杂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脑子里很乱,下意识地按照杜宇霄所说的走出去,直奔电梯。
见夜澜安走出房间,杜宇霄飞快地朝眼镜男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给我备份,快,我双倍价钱付给你。”
眼镜男自然心领神会,将全部报表快速复制,然后清理掉全部的使用痕迹,将u盘和备份一起还给杜宇霄。
他将备份放进衣袋收好,从钱夹里抽出钱,放下就走。
夜澜安站在电梯旁,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连杜宇霄走到身边都沒意识到。
“宝贝儿,你真是太棒了!”
他不吝赞美,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捧起夜澜安的脸,在她的脸上猛地亲了一口。
“这个就是证据,不管天宠集团有沒有内奸,反正只要让宠天戈知道林行远背后阴他,他们两个就会狗咬狗,到时候无论哪一方赢了,对我们來说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杜宇霄神采奕奕,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得意地开口道。
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他牵着夜澜安的手踏进轿厢,她才如梦初醒,惊愕道:“你说,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宠天戈?!”
在此之前,她根本沒想那么多,只是好奇林行远在u盘里放了什么,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出轨,现在听了杜宇霄的计划,夜澜安自然感到莫大的意外。
“是啊,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只要宠天戈知道了这件事,依照他那样的性格,那么林行远就别想再过好日子。等到宠天戈把他干掉,董事会那群老头子正好落井下石,咱们的机会也就跟着來了,不是吗?”
想到此,杜宇霄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狰狞,但很快被温柔的笑意覆盖。
第四十一章 各
杜宇霄的连连反问,令恍惚中的夜澜安愈发不安起來。
她不开口,只是将视线落在眼前不断变化着的红色数字上,电梯一层一层地下降,她的心也狂跳得厉害。
“亲爱的,你怎么了?”
杜宇霄敏感地察觉到了夜澜安的异样,不由得出声问道。
“我……”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只是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但我不想给他惹麻烦。”
不等说完,杜宇霄就明白了夜澜安的意思。
“叮”一声,电梯门在二人面前打开,他脸色阴郁,一个人率先走了出去。
夜澜安愣了愣,快步跟上,跟在杜宇霄身后,走向停车场。
他沉默着坐进车里,沒着急马上发动车子,而是赌气地重重一拍方向盘。
坐在副驾驶的夜澜安顿时全身一颤,她只觉得,身边的男人拍打的分明是她的心,让她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咬了咬嘴唇,孩子气十足地伸手扯着他的衬衫下摆,摇了两下,满眼惶恐地看向杜宇霄。
他不出声,显然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半晌,杜宇霄转过大半身体,直直看向夜澜安,也不同她拐弯抹角,开口便是:“安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到现在还爱着他?”
他的突然发问令她一怔,双眼圆睁,一时之间说不出來任何话。
夜澜安下意识地想要低头,这是十足的逃避反应,杜宇霄快了她一步,伸手便轻轻托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
“我只想听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爱着林行远?”
她被迫迎着他略显凌厉的眼神,心跳怦然,几乎要跃出胸腔,慌乱间,夜澜安头皮发麻,迟疑道:“你别这样……”
然而,一向温尔尔雅,待她如珠如宝一般的男人,此刻却好像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恶魔一样,非要将她逼向悬崖不可!
“说!”
杜宇霄的眼睛有些发红,强烈的嫉妒令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的青筋微微显露,看起來有几分狰狞可怖,让夜澜安极为害怕。
“他、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
她颤抖着出声,不得不向他说出这一事实。
下颌的力量猛地撤走,一连串的冷笑在头顶响起,杜宇霄面含讥讽地看着她,凉凉道:“呵,这个时候想起他是你未婚夫了?你在我身下喊我‘好老公’的时候,到底叫的是我,还是在脑子里幻想干你的男人是他?”
他露骨的话语让夜澜安面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一脸错愕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我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啊……”
她和林行远从來沒有真的男欢女爱,这段时间以來,她的身体只属于杜宇霄一个人,不料,他居然会将她想成这样不堪的女人。
夜澜安的剖白并沒有令杜宇霄的脸色缓和,相反,他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凉薄,嘴角勾起,他笑得有些阴寒,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的想证明你爱的是我,想和我拥有一个美好的未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不要再管了。”
听了他的话,夜澜安不自觉地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心里也是陡然的一惊。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心头忽然满是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在不经意间,触发了一个能改变许多事未來走向的齿轮。
杜宇霄冲她宠溺一笑,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浅浅笑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的幸福。相信我,这一次,我们新仇旧恨一起解决。有了这张王牌,有了宠天戈这个盟友,林行远只能是丧家之犬,做我的手下败将!”
夜澜安呆呆地看向一脸运筹帷幄表情的杜宇霄,许久说不出话來。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的陌生,这,还是那个曾在她最无助,最晦暗的那段日子里向她伸出援手,带她一步步走出阴霾的善良男人吗?
*****
为了防止令人起疑,杜宇霄将夜澜安送回中午碰头的餐厅,仍是让她一个人开车回家。
一路上,夜澜安心神纷乱,险些闯了红灯,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才连忙猛地刹车,激出來一身的冷汗。
她好不容易回到家,发现林行远的车子居然已经停在了别墅外面。
夜澜安大惊失色,连忙下了车,走进家中。
“先生怎么回來了?什么时候回來的?”
她顾不上换鞋,进门就劈头盖脸地去问家中的佣人,生怕林行远已经发现了u盘不在原位这一事实。
“刚回來五分钟,说是晚上有个应酬,所以回家换衣服,正在洗澡……”
夜澜安听完,飞快地上楼,她想趁林行远洗澡的时候溜进书房。
果然,她凑近林行远的卧室,房门沒关严,还留有一丝缝隙,她凑近侧耳细听,隐隐可见“哗哗”的流水声。
大床上还摊开着一件新的亮银色衬衫,旁边还有搭配的领带,看來,他的确正在洗澡,准备换衣服去参加慈善酒会。
夜澜安不敢耽搁,立即轻手轻脚地折回书房,一个闪身进去。
她从手袋里掏出u盘,想要放回原位,可是除了记得这东西是在她拿杂志的时候掉落下來的意外,夜澜安根本就想不起來,它应该是放在哪里的了。
是夹在杂志堆里,还是放在杂志上,抑或是靠近杂志,等等,她站在书桌旁,绞尽脑汁,可大概是当时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此刻,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出來。
夜澜安急得一头是汗,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推开。
她一惊,下意识地将手里握着的u盘往杂志堆里一扔,小小的u盘立即滑进其中的缝隙里。
“你怎么在这儿?”
來人果然是林行远,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浑身热气腾腾,一脸狐疑地看向夜澜安。
印象里,她可是一年都读不上半本书,从不进书房。
“我、我找本书看。”
夜澜安随口扯了个谎,低头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快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听见门开又关上的声音,林行远的嘴角,一点点上扬。
他一步步踱到书桌旁,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果然,原本被他精心放置的东西,此刻已经挪了位置,显然是已经被人悄悄动过了。
林行远伸出手,从杂志间的缝隙里捞到那u盘,轻轻放在手里,掂了几下把玩着。
“总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聪明,呵。所以他们最适合做的就是,马前卒。”
说完,他拉开抽屉,将它扔进去,又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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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有
夜澜安惴惴不安地从书房夺路而逃,等到走回卧室,才发现手中拿的书是一本钢琴乐谱,她当然看不懂,翻了两页,气得一把扔到化妆台上。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林行远沒有发现自己动过他的u盘。
但,夜澜安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里面的资料如果真的那么重要,需要加密,那为何他不将其带到公司,或者锁进抽屉,而只是随意地放在书桌上呢?
莫非……
一想到林行远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发现这个秘密,夜澜安不禁浑身一颤,遍体生寒。
难道,她真的在无意间做了什么错事……
这么一想,夜澜安当即不敢再想!
余光扫到房门处似乎多了一道人影,她险些尖叫出声,再一细看,林行远已经从书房走了出來,靠在她的卧室门旁。
他腰间仍是只围着一条浴巾,好身材一览无余,夜澜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不由得心猿意马起來。
“晚上有慈善酒会,你去不去?”
自从流产事件发生之后,夜澜安就不大喜欢这一类应酬,她倒是宁愿自己和一众气味相投的朋友去泡吧。当然,是在父母不知道她如此堕落放纵的情况下。
她刚想要摇头,林行远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听说,宠天戈也会去。”
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夜澜安的神色猛地随之一凛,她瞪圆双眼,口中惊愕道:“他家不是刚死了人吗?宠家老爷子的头七还沒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这不合适吧?”
林行远大概是以为她不感兴趣,转身即走,满不在乎地应答道:“主办方所打出的噱头就是慈善,受邀的嘉宾全都不好推辞,否则就会被媒体口诛笔伐。我猜他也是勉为其难才会出席吧。”
夜澜安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嚅动了几下,沒有出声。
这几天,关于宠天戈逃婚的事情,在中海虽然算不上人尽皆知,可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天大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上流圈子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趁这个机会,夜澜安倒是想看看,宠天戈到底知不知道,他公司里的机密,已经被人交到了林行远的手上。
等林行远换好了新的衬衫领带,刚一走出卧室,他惊讶地看见已经换好了礼服的夜澜安正站在走廊里等着自己。
她特地选了一件颜色和他极为搭配的缀有亮片的银色蕾丝晚装,刚刚曳地的长度,前面是v领,后面是露背,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性感妖娆。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夜澜安只化了一层淡妆,将饱满的嘴唇涂成复古大红色,这样一來,整张脸的妆容倒是主次分明,令人过目不忘。
“你……”
林行远沒有想到,一向出门前磨磨蹭蹭,换一件衣服都要花上半个钟头的夜澜安今天的动作居然这么麻利。
“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在家也无聊。”
夜澜安好像生怕林行远会忽然反悔,不带自己去似的,急急开口。说罢,她主动挽起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下楼。
*****
两人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好。
整个酒会果然是以“慈善”为大的主題,受邀來此的均是一些出手阔绰的商界巨搫,也不乏一些新晋蹿红的年轻艺人,专程來此增加一些曝光率。
夜澜安环视一周,偶尔见到几个略有面熟的女性宾客,不禁含笑点头致意。
当日,她和林行远的订婚仪式上,也邀请了许多中海的权贵,虽然中间出现了不小的意外,不过当众人见到这一对小夫妻携手走來的时候,也都是纷纷表达了许久不见的挂念之情。
当然,这一切是基于这半年來,皓运集团的蒸蒸日上,以及林行远卓越的个人能力,中海的商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这次也不例外。
“欢迎欢迎!”
“好久不见啊,林总!这位一定是嫂夫人吧,幸会幸会!”
“恭喜林总,我听到内部消息,您已经提名本年度的中海十大杰出企业家了!”
四面八方,七嘴八舌,林行远面不改色,挽着夜澜安,他脸上一直挂着令人愉悦的微笑,轻声一一应道,十分得体。
“你倒是如鱼得水,滋润得很啊。”
等穿过人群,夜澜安压低声音,在林行远耳畔轻声开口,挖苦着他。
他不是听不出來,却不动怒,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道:“人前显贵,人后遭罪罢了。别人不知,夫人岂会不理解我的难处?”
夜澜安懒得同他耍嘴皮,“嗤”一声冷笑,一转头,见门口一阵骚动,她也好奇地张望着。
“不用看,当然是宠天戈,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阵仗?”
林行远头也不回,见四周犹如炸开锅一般,已经猜到了接下來是谁到场。
只是,连他自己都沒有意识到,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多么酸罢了。
当宠天戈真的走进來的时候,全场反而安静了下來。
他穿着一身深紫近黑色的法兰绒手工西装,身姿依旧挺拔高大,只是脸色稍稍有些许憔悴,眼眶四周泛着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黑色晕圈。
这次酒会,是宠天戈事先就答应会出席的,所以哪怕家中有长辈故去不久,他也信守了承诺,代表天宠集团向酒会的主办方捐赠了一千万元的善款。此次,他正是來此接受山区被救助儿童的当面感谢的,虽然众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炒作的噱头,做足表面功夫,但毕竟企业家们拿出了真金白银,多多少少能对贫困山区的教育改善上有一些裨益,也算是一桩好事。
无数视线沉默地投向宠天戈身上,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并不尴尬,径直在事先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很快,仪式开始,众人纷纷落座。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两个山区的孩子上台致辞,感谢全社会的好心人。然后,宠天戈作为商界代表,和主办方以及中海的教育部门领导,一起上台接受孩子们佩戴红领巾等。
接下來,仪式结束,便是酒会开始。
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轻轻将颈上的红领巾解下來揣进裤兜里,准备先离开。
不料,忽然有女人端着酒杯直直向他走來,微笑着向宠天戈打着招呼。
“宠总,真的是宠总!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夜澜安,我们见过的。”
夜澜安故作惊讶地向宠天戈问好,怕他记不起來自己是谁,一再提示着他。
宠天戈驻足,也微笑着点头,“怎么会忘记?好久不见,真沒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太太。”
第四十三章
客气疏远的称呼令夜澜安微微怔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笑靥如花,捂嘴浅笑道:“宠先生您怎么忽然客气上了,我还记得,你以前是跟着宁宁姐一样,叫我安安的。”
她故意趁机提及夜婴宁,无非也是想同宠天戈套套近乎,当然,更重要的是,试探他的反应。
先是宠家小少爷逃婚,接着便是宠家老爷子过世,两件事前后挨得这么相近,很难叫人不暗自浮想联翩。
听见夜澜安提起夜婴宁,宠天戈的脸色倒是毫无变化,依旧浅笑,挑眉道:“你那时候还是小姑娘,又是婴宁的妹妹,我当然也当你是小妹妹。现在若是还那样称呼你,你先生听见可是要砍人的。不信,你看?”
说罢,他下颌略微一扬,示意夜澜安回头。
她疑惑地转身,不想,林行远已经从几个围着他不停道贺的商人那里成功脱身,正朝着她和宠天戈所处的方向快步走來。
“瞧,林总一定是惦记着娇妻,连忙赶过來了。好久不见。”
宠天戈脸上的笑意不减,主动伸出手來向林行远伸了过去,口中熟络地打着招呼。
“宠少客气了。”
林行远握住他的手,两只手在空中交握,停留了几秒,再不约而同地放开彼此,收回去。
想到下午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数据,夜澜安顿时有些紧张,她本來是想趁林行远和其他人应酬的时候,先不动声色地來试探一下宠天戈。沒想到,她的举动倒是把林行远也给吸引來了,现在他和宠天戈两个人都在,她反而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生怕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
杜宇霄的想法,夜澜安清楚,他想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事。如果宠天戈能够令林行远一败涂地,那么后者对夜家就再无任何意义,到时候林夜的婚事自然也就可以不作数,他便可以和夜澜安名正言顺地得到夜皓夫妇的认可。
可,在夜澜安的心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深爱的男人,依旧是林行远。
她知道杜宇霄对自己很好,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帮助自己走出那段最为纠结痛苦的日子,她不会不感恩。然而爱和感激毕竟是两码事,能令她尝到爱情中既甜蜜又苦涩滋味儿的男人,唯有林行远,哪怕他一再地伤害她,忽视她,她也做不到放手。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寒暄了。行远,宠先生可能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我们下次再约。”
夜澜安立即出声,委婉地打着圆场,十分担心这两个人因为马上要竞标的事情而一言不合,在这里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
“是吗?我是见到宠总太激动了,安安,你大概不知道,宠总一向很忙,预约他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林行远作势摇摇头,露出一副十分遗憾的神色。
她未作多想,下意识地接口道:“不要紧,我们叫上宁宁姐,还像上次那样,四人成行,找一家安静又好吃的餐厅,一切包在我身上!”
似乎料到夜澜安会如此的“心直口快”,林行远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用另一只沒有擎着酒杯的手去捏了捏她的鼻梁,温柔地责怪道:“又乱说,姐夫不在,我们小夫妻两个总拉着堂姐出來晒什么幸福,不怕她因此而失落吗?本來堂姐和姐夫的感情就好,这一分离,堂姐肯定想他想得厉害,过年的时候你也不是沒看见,他们两个比糖都甜得腻人呢。”
夜澜安本欲躲开他的手,听清林行远后面所说的话,立即不吭声了。
“安安说的是,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至于林总若是有兴趣,改天抽空一起吃饭打球,宠某自然欣然前往。”
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宠天戈面不改色,略微颔首,依旧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然后走向宴会厅的出口方向。
望着他的背影,夜澜安勾起嘴角,方才脸上那副不谙世事的神情此刻已经尽散,转而浮起讥讽之色。
“怎么样,林先生,我这装疯卖傻的本领,还算合格吧?”
林行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轻撞了撞她的酒杯杯壁,一仰头将剩余的酒液全都喝掉,然后才开口道:“我从來不敢小看了女人,更不敢小看了你,林太太。”
这话听起來,既不像是夸赞,又不像是挖苦,活脱脱的四不像,让夜澜安听了之后,心里发堵,可却完全沒有发作的余地。
“他这个人不好对付,你不要拿整个皓运跟天宠作对,那是我爸爸的心血。”
夜澜安忽然想起即将开始的两家集团的竞标,立即皱紧眉头,对林行远低声叮咛道。
她自幼能够享受到小公主一般的富庶生活,一切都是源于“皓运”,这家公司对于夜澜安來说,意义非比寻常,这不仅是她家中的产业,更是20多年來陪伴她成长的时间见证者。
“连董事会那群冥顽不灵的老古董都放心把生意交给我,大小姐还有什么顾虑吗?”
林行远顺手将空杯放在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上,然后向夜澜安伸出手,笑着邀请道:“赏个脸,來和我跳一支舞吧。这是最近几个月來,我们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成双入对地出现,还要请林太太表现得自然一些。我可不希望明天一觉醒來,那些八卦小报又胡猜乱写。”
夜澜安咬咬嘴唇,还是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轻放到林行远手中。
乐曲刚好响起,他顺势一带,牵她入怀,两人脚步轻盈,滑入舞池中,随着悠扬的旋律,翩翩起舞。
*****
车子缓缓前行,宠天戈坐在车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以为自己能够静下心來,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安静,但是,方才林行远所说的那些话,却一个字不落的,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反复轮播,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之中。
明知道,那不过是对手用來令自己分心的迷魂汤,然而,从外人口中听见夜婴宁和周扬的事情,还是令宠天戈感到异常的烦闷。
他那样骄傲的人,却要和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男人,去争抢一个女人吗?
不,不止一个,他不小心忘了,还有一个年少却狠辣的狼崽子。
宠天戈猛地想起栾驰,心里不禁泛起好奇,似乎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他并不关心栾驰做什么,只要不來招惹夜婴宁,那他也懒得去过问任何人。
多日來未曾合眼的宠天戈,表面平静,然而心却乱如麻。
他想她了,想见她,想抱住她,想听她喊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四章 谋
这几日,家中混乱到了极点,每日请來高僧做法,宠家大宅临时搭建了灵堂,家族中人纷纷从各地赶來吊唁。然后则是对外的吊唁仪式,社会各界人士的拜访,还有种种组织上必须进行的相关的繁复的手续,等等等等,令人心力交瘁。
这一切都是由宠天戈的父亲來打理,作为家中不肖子孙的宠天戈,被罚在灵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每天只有一杯清水下肚。
若不是还心存一丝希望,说不定他早已向这个世界妥协,剔除一身的反骨,藏起刺目的鳞片,不叛逆不挣扎,专心做他的花花大少。
这唯一的希望就是,牢记母亲在去世前对他一再的叮嘱:这一世,婚姻大事,自己做主。
想着这些,在车子缓缓的行进中,宠天戈拨通了夜婴宁的号码。
她正在灵焰加班,查看账目。
苏清迟是明天的飞机,夜婴宁自然要去机场送行,所以她想今晚把最近三个月灵焰珠宝的账目整理成明细表,让她带上飞机,无聊的时候可以拿來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务大多是夜婴宁來处理,她很清楚,自己和苏清迟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可生意上的事情,涉及金钱,还是要算清才好,这样彼此都沒有负担。所以她一定要把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算得清楚明白,再交给苏清迟过目,毕竟,灵焰珠宝是她的产业,而她也要即将离开。
“现在?”
听见电话那端的男人说想要见自己,夜婴宁摘下眼镜,将视线离开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些吃惊。
她第一个想法是,可以吗?
在宠天戈做出逃婚那样的大事以后,他的父亲必然不会轻易饶恕他,傅家也会穷追不舍,讨个说法。自己若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敢贸然挺身出现,和他私下约会,难保会对宠天戈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你不想见我吗?”
他顿时声音弱下去,满腹委屈,语气里无限的失落。
夜婴宁的心都跟着一揪,像是被狠狠攥紧了似的,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剩余的工作,歪头夹着手机,双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20分钟,我还要20分钟。”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如是承诺。
宠天戈立即吩咐司机调头开向灵焰珠宝所在的cbd商圈,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
放下电话,夜婴宁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工作,视线不经意地再一次落在办公桌上放着的那枚深蓝色的u盘上。
她喜欢这样简洁流畅的线条,又是国外某知名公司设计的典藏版,所以曾买了一套,颜色各异,一个颜色一枚。
交给林行远的那枚,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本周五,也就是大后天的上午,就是天宠和皓运对决的日子。当然,说是对决,也不算恰当,毕竟从公司规模的角度來看,天宠无异于是商业帝国,在中海乃至全国都无人能够轻易撼动。但皓运也不足小觑,它毕竟是做物流起家,多年來是业内的领头羊,拥有大量忠实的客户和良好的口碑,有着本行业作战的先天优势。
如果沒有外界干扰,那么两家集团的交手,自然是应该飞溅起火花无数。
但偏偏,夜婴宁选择了插手,深陷漩涡,将天宠的内部报价作为砝码,同林行远做了见不得光的交易。
时至如今,她即便后悔,也已经來不及。
更何况,她未曾后悔。
和宠天戈的裂痕,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扩大,,也许是从她亲眼见到他为唐漪在柜台选购天价的钻石项链开始,也许是从他言谈间嫌弃她还不如唐漪懂事乖巧那一次开始,也许是从他一直对自己隐瞒婚讯开始,无数的阴差阳错,导致了两人之间不可挽救的感情罅隙。
夜婴宁一直记得,他说的那句,坏了,就扔了吧。
可若是感情已经变了味道呢,真的能说扔就扔,丝毫不挣扎吗?
她承认,她舍不得,做不到这么干脆。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成了一座华美的空中花园,从外面看,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然而这些却都建立在沒有根基的半空之中,一推便倒。
可怕的是,宠天戈对此竟无察觉,谁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男人若是昏了头,岂非比女人更加不辨东西。
她沉默地看着打印机一张张地吐出a4纸,再将它们订好,装在文件夹中,塞进手袋。
收拾好随身物品,夜婴宁看了一眼手表,还有3分钟。
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身为灵焰的总设计师,这里的视野相当好,几乎能俯瞰半个商圈。
此刻,夜景异常华美,车流涌动,灯火灿烂。
*****
刚上了车子,夜婴宁还未坐稳,身体已经被旁边的男人紧紧地抱住。
她沒躲闪,知道他恐怕是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边缘,抬起手,夜婴宁轻轻地环抱住宠天戈,将他的头揽入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脊。
“都筹备好了吗?上面不是专门设立了治丧委员会吗,还需要家属操办吗?”
夜婴宁低声问道,她很清楚,宠家的这桩丧事牵涉众多,绝对和普通的葬礼不同。
宠天戈不开口,用头蹭了蹭她的胸口,一直沉默着,显然不想说这件事。
见状,夜婴宁向前探了探身,按下通话键,让司机将车子开往宠天戈常去的那家酒店。
“你到底几天沒睡了?”
她心疼地捧起他的脸,看着他凹陷下去的眼眶,和充满血丝的瞳仁,简直不忍直视。
宠天戈想了一下,实在记不起來有多久沒有睡个囫囵觉,他在家中的灵堂守了三天三夜,此后也未曾好好休息过,只是偶尔闭眼,微微打个盹儿。
到了酒店,夜婴宁亲自将整个浴缸注满热水,和他一起将身体浸入水中,绕到宠天戈的身后,托起他的头,双手为他按压揉捏着太阳穴。
一室温暖馨香,她和他都不说话,唯有水龙头偶尔落下的一滴水,轻轻落入水面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咚”。
等到夜婴宁酝酿好了话題,刚想开口,却发现怀中的男人因为过度舒适,已经睡着了,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她凝视着他的睡眼,好眠中的男人看起來不如平时的那么锋芒毕露,甚至有些苍白羸弱的感觉,只是刚毅的面部线条还有着依稀熟悉的狠绝色彩。
夜婴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这张熟悉的脸,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两只刺猬,他们一起与全世界为敌,用锐利的尖刺对付一切想要伤害自己的敌人,愤而作战,并肩齐驱。可是,它们彼此之间也永远无法靠得太近,无法相互依偎,无法拥抱取暖。
第四十五章 痴
宠天戈大概只睡了十几分钟,然后便迅速地睁开眼,眼神略有迷茫,好像不是很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彻底清醒,知道自己身处酒店的套房中。
男人的脑后抵在夜婴宁温暖柔软的胸口,短而坚硬的发丝刺得她有些痒也有些疼,但她不敢挪动,怕吵醒他。
见宠天戈醒來,她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活动一下几乎僵硬的四肢。
“辛苦你了。”
他从水里坐起來,翻身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馨香的双乳前,细细地嗅着,不时张开嘴,咬住上面又粉又嫩的小樱果,犹如孩童。
灵活的舌尖带來阵阵酥麻,夜婴宁喘息不已,伸手去推宠天戈,口中咿唔道:“不行……”
他仰头,眼神明明已迷蒙如酒醉,然而却及时地止住了狂野的吮吸,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头浸到了热水中。
等再起身的时候,宠天戈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欲色,甩落了一头的水珠儿,他站起來,跨出浴缸,只是腿间的昂扬还未完全软缩,看上去仍有些“杀气腾腾”。
很快,客厅里传來他拉开冰箱,四处翻找冰冻矿泉水的声响。
夜婴宁不禁轻笑出声,随即也起身,冲洗干净浑身的泡沫,换好了睡袍走出來。
她低着头,一边系着腰间的束带,一边问道:“今晚你要回去吗?”
宠天戈仰着头,大口灌着凉水,一瓶下肚,体内的燥热这才稍稍减退了一些。他捏着空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回答道:“不用,我爸说,他不想再看见我,叫我滚蛋。”
夜婴宁的手指一顿,停了几秒,复又继续,点头“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她深知这一次宠天戈闯的祸太大,即便他父亲能饶了他,傅家也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傅锦凉居然离开了自己效力多年的老东家罗拉集团,连丽贝卡?罗拉本人都无法将其挽留,可见她辞职的决心有多么坚定,看來是必走无疑,一百头牛也拉不回來了。
“父子之间沒有真的仇恨,他现在这么对你,无非也是做给外人看,好让傅家心理平衡一些。”
夜婴宁走过去,双手搭在宠天戈的肩上,轻轻靠近他。
“我知道你后悔,可是你爷爷生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情况,他多年操劳,年轻的时候又在贫困地区调研了好多年,自然落下病根儿。”
这种时候,尽管所有的人都在责难他,但她不想那么做。
宠天戈微微垂着头,也不开口。很多事情,只得到别人的原谅还不够,或许,还要自己原谅自己才行。
他说什么都迈不过去这道坎儿。
夜婴宁抱住他,和他一起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以前,她觉得他异常的高大,而且冷硬,像是一块锻造好的钢刃,随时能够刺穿对手的心脏,反而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只将怀里的这个男人当成一个迷路的小孩儿,需要她给予保护和温暖。
他蜷缩在她的怀里,汲取着她的体温,犹如溺水的人一样,死也不松开手,将夜婴宁的几根胸骨都勒得泛起酸疼,恨不能钻进她的体内,与她合二为一。
“睡吧,我在这里。”
她轻声说道,在他的腮边落下一吻,轻如羽毛,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这么久以來,都是宠天戈在扮演着救世主、保护神的角色,帮她渡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尽管夜婴宁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他的身上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但那也的确事实,无法篡改和否认。
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帮助他在远离尘世纷扰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而已。
*****
宠天戈是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的,他困顿地睁开眼,艰难地辨认出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沒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似乎终于把几天來的疲乏都缓解了。
“宠先生您好……”
按照夜婴宁临走前的交代,前台特地在这个时间打來叫醒他,以免他错过午饭时间。
“好,谢谢,我下楼用餐。”
短暂的几秒钟以后,宠天戈已经清醒过來,他抓抓头发,放下电话,在床头看见了一杯温开水,下面还压着一张备忘卡。
“先喝水,然后记得去吃午饭。我在二楼的中餐厅帮你点了一份五谷杂粮粥,养胃。”
他拿起杯子,一边喝水一边眯眼,仔细看着上面的娟秀小字,落款是夜婴宁漂亮流畅的英文签名。
一口气把水全都喝光,宠天戈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露出多日來少有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鼻间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属于她的香气。他心思一动,拿起那薄薄的卡片在眼前晃了晃,果然,香气渐浓,那是在她写字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味道。
他舍不得撕碎,将它放在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的口袋里,打算贴身保管。
然后,宠天戈才哼着小曲儿,走进卫生间冲澡。
与此同时,夜婴宁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她离开酒店的时候,宠天戈还睡得正香,手臂大腿都缠在她身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不将他弄醒的前提下,脱身下床。
苏清迟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來。
虽然说现代科技令空间的距离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在快节奏的生活之下,很多朋友一旦分开,便再也不是想见面便会马上见到。
一想到再也沒有人和自己一起去商场血拼,或者悠闲地享受下午茶时光,互相倾诉着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小秘密,夜婴宁的视线立即就模糊起來。
她连忙抽了一张纸巾,小心地擦拭着眼角上的泪痕,不想让苏清迟临走前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在机场的vip候机室内,夜婴宁见到了苏清迟和她母亲的护工,却沒见到她的母亲。
“我妈妈稍后从特殊通道登机,她沒法坐在轮椅上,只能在特制的病床上。”
苏清迟平静地解释着,脸上丝毫沒有哭泣的痕迹。
即将离开家乡,而且几乎不可能再归來,这一刻,沒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清迟……”
夜婴宁刚喊出她的名字,声音就已经完全哽咽,她什么都说不出來,只能死死地抱住她不放手。
“婴宁,我真是太傻,太傻了,我居然到现在还抱有一丝希望……”
苏清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她这一哭,就再也停不下來。
其实情绪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神奇,如果隐忍得住也就罢了,一旦决堤,就会如同洪水泄闸,狂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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