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叛(加10)
夜婴宁的反应,着实出乎了蒋斌的意料。
他以为她会一口咬定栾驰绝对不会和毒品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联,又或者索性避而不谈,表明自己和他再无瓜葛,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开门送客。
但沒有想到,她竟然还是个念及旧情的女人。
只是,蒋斌再睿智聪慧,都沒法知道夜婴宁本人的真实想法:此刻,她只是愧疚心在作祟,并不是对栾驰还余情未了。
“我以为你们很熟悉,所以想从你这里侧面了解一下。自从上次我们的任务失败以后,上头对我们在这条线上倾斜了很多人力物力感到不很满,但是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和同事们继续从‘风情’入手,一定能够顺藤摸瓜。”
说完,蒋斌站起身,主动伸过手來,客气道:“今天冒昧前來,多谢你的配合,夜小姐。”
夜婴宁也连忙伸过手去,触摸到对方干燥温暖的大手,那一瞬间,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和这个叫做蒋斌的男人,在未來还会有那么多的交集。
“蒋队辛苦了,现在还是过年期间呢,给你拜个年。你都不休息吗?”
蒋斌松开手,连声谢过,听见夜婴宁的问话,他尴尬地笑了笑,自嘲道:“队里光棍多,越是逢年过节,大家就越踊跃加班,免得回去还要听家里人念叨。不怕你笑话,这几年春节、五一、十一什么的,我和几个同事都是在单位过的。”
闻言,夜婴宁不由得为他感到一丝心酸,笑了笑,起身去送他。
刚一走到门口,她回想起刚才服务生过來送餐时,蒋斌似乎格外紧张,甚至还将手搭上了腰间,那里……似乎有枪。
“我……我是不是有危险?”
夜婴宁想起曾经看的那些港产警匪片,自己不会是也陷入到什么毒品交易的大麻烦中了吧?如果是那样,那她岂不是冤枉得很,除了在“风情”的女洗手间拍了一张照片,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她问得这么直接,蒋斌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最近一段时间,我有两个同事24小时一直跟着你。所以我才能这么准确地找到你,知道你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些话容易引起夜婴宁的误会和反感,连忙正色道:“不过,我们绝对沒有干涉你的人身自由和隐私,基本上,我们的工作也不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影响。”
其实如果对她保密,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样一來,蒋斌总觉得好像挺对不住夜婴宁的,心里稍一不忍,他就说了出來。
“你们!”
夜婴宁一愣,面露不悦,当即退了一步,板起脸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是守法公民,你问我什么我也回答了,知道的我说,不知道的你问我我也沒办法。现在你们跟着我,无时无刻,我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两条尾巴,那我还怎么过日子?”
她气得不行,全身都颤抖起來,一指门口,满面笼罩着冰霜,冷冷道:“蒋队,您请便吧。整件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您以后也不用煞费苦心想从我这边挖掘什么蛛丝马迹了。”
蒋斌知道夜婴宁显然是想得有些偏,但他又无法向她解释清楚,想了想,他只能暂时先离开。
“好吧,我先走了。不过,你也要提高一下安全意识。像是这种高级酒店,虽然安保工作都做得比较好,但是百密一疏,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多多小心,如果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就及时和我联系。”
说完,他冲夜婴宁略一点头,离开了她的套房。
扇形的客厅重归寂静,只剩下淡淡的咖啡香气在弥漫,夜婴宁浑身无力,四肢发软,跌坐回沙发上,一个人望着空气发愣。
如果栾驰真的受到钟万美的美色|诱惑,跟着她下水,成了她的心腹,那这件事的后果,不可谓不可怕。
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又总觉得栾驰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放荡不羁,又年轻好玩,但是总不会沦落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回想起蒋斌所说的话,字字句句,无不吓人,夜婴宁打了个寒颤,顿时连一点点胃口都沒有了。
她勉强自己站起,把已经冷掉的一小碗南瓜粥放进微波炉中加热,喝掉后直接上了床。
这一夜,宠天戈居然沒有回來。
“我有个应酬,要喝酒,怕醉醺醺的回去吵了你休息,今晚就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电话里,他的声音毫无异常。
放下手机,夜婴宁心头苦笑,愈接近婚期他便愈不自由,这是肯定的,尤其又恰逢春节,两家少不得走动,碰面,聚会,无论哪一样,他这个准新郎都逃不开。
偏他在她面前,还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沒发生的样子。
他曾讥讽她一脚踏两船,早晚要翻船。那他此刻又何尝不是,一再隐瞒,将她蒙在鼓里,而她自己甚至愚蠢地和他的准妻子成了“朋友”,还打算在未來成为一个公司的同事。
放在床上的笔记本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屏保的几何图案,令人眼花。
蓦地想起那个转存在个人邮箱里的文件夹,夜婴宁一骨碌起身,登录邮箱后,果然,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逐一点开,细细查看,确定无疑,这些就是天宠集团的内部报价相关文件。
虽然不是很懂这些项目和价格,但是夜婴宁知道,能送到宠天戈手上的东西必然不是无用的信息,而凭她的能力,自己能拿到的也只能是这些。
反复查看了几遍,夜婴宁终于将浏览器关掉,仰面朝天,倒在一旁。
她鬼使神差地拨通林行远的手机,本以为他不会接,不想铃声刚响了三、四声,那端就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找我?”
林行远似乎很是欣喜,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世,和其他亲戚也不大走动,所以过年期间一直是在夜澜安家中,此刻,一家四口正在家中打牌。
他做了个手势,招呼身边端茶倒水的保姆过來帮自己搭把手,他则是独自走到客厅另一端,接夜婴宁的电话。
“真是意外,我不胜惶恐。”
林行远站在窗边,一手插兜,微笑着悠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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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罪
贴着大红色剪纸的窗玻璃上,因为北方冬天里室内外的巨大温差,而蒙上了一层雾白白的哈气。
林行远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慢慢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來,指尖按在玻璃上,轻轻地划着。
他随意在上面比划,不知不觉,写下了她的名字。
婴宁。
宛若婴童,一世安宁。
这名字中,应该是蕴含着这样的含义吧。
蒲松龄在《聊斋》中,甚至不吝疼惜,将这个狐狸所生,鬼母所养的女孩儿亲热地称为“我婴宁”,他的一句“我婴宁何尝憨耶”饱含了多少爱怜。
“你找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东西随时可以给你。”
手机那端传來夜婴宁毫无感情的刻板声音,林行远整个人一怔,指尖重重地按在玻璃上。不断滚落的水珠儿氤氲了他刚刚写好的两个字,字与字的比划之间满是毛毛的水雾,很快就再也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
他回神,飞快地用手指将一切抹去,收回冰凉的手,沉声道:“初六下午一点,在……”
不等林行远说完,夜婴宁已经将他打断,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调。
“我会提前把放有资料的一个u盘放在中海银行的保险柜里,设置完密码之后发给你,你到时候自己去提取就可以。”
她分明是根本就不想和他再碰面,以防他再做出來任何过激的举动,对自己不利。
所以,夜婴宁特地想到了这个办法。
沒想到夜婴宁早就想好了这些,林行远皱皱眉头,脱口问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换了个姿势,依旧是整个人摊在床上,歪着脑袋,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夜婴宁玩着手指,口中闲闲道:“就是不想见你罢了,还要我明说吗?东西你拿走,有用也好,沒用也罢,都不要再找我了。说出來的话就要做得到,这是做人起码的底线。不然,岂不是猪狗不如?”
**裸的嘲讽落入耳中,林行远失声道:“你骂我猪狗不如?”
夜婴宁实在不愿和他逞一时口舌之快,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反正已经报上了时间地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她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她想了想,关机。
翻了个身,俯卧在柔软的大床之上,她将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一点儿也不敢撒手。
忍了一天一夜的眼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涌了出來。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便再也无法回头,比如伤害,比如背叛。
他先伤害她,她再背叛他,即使扯平了,两个人之中,也沒有任何一个成为人生赢家。
泪水模糊了视线,夜婴宁蜷缩在被子里,那里面似乎还有着熟悉的气息,属于宠天戈一个人的专属味道,在鼻间挥散不去。
她将天宠集团的数据交给林行远,宠天戈迎娶傅锦凉,这两件事之后,他们便再也不可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关系。
情人节之后,轻声说再见。
听着手机那一头传來的“嘟嘟嘟”的忙音,林行远狠狠地在心头暗自咒骂了一句,然后将手机揣回裤兜。
他沒急着走回热闹的牌桌,而是依旧驻足在落地窗前,双眼出神地凝视着窗外。
并不怀疑夜婴宁怎么能够拿到天宠的内部报价,因为同样身为男人的林行远笃定地相信,她是宠天戈身边女人之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她有本事做得到。
再聪明的男人,在心爱女人面前,也会有智商抱歉的时候。
“怎么,接了个电话就这么神不守舍吗?”
身后忽然传來一道女声,语气说不好是挖苦还是关心。林行远猛地回身,刚好,夜澜安正踱步走來,在距离他还有三步的时候停住脚步,站定,双手抱胸,下颌微微扬起,双眼盯着他。
“你怎么也出來了?”
他知道,夜家二老牌瘾很大,刚才他为了接电话找保姆顶上,已经让手劲儿正冲的白思懿很不高兴了。
“四圈打完,出來动一下,肩膀都僵了。”
夜澜安一边说一边扭了扭脖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行远,讥讽道:“呦,这是什么事情难为到了我们林总,怎么表情这么难看?”
林行远受不了她的阴阳怪气,抬脚欲走开,不料,夜澜安一把拽住他的衬衫袖口,上身迫近,语气阴恻恻地逼问道:“我猜猜,是不是跟女人有关,是不是跟那个贱人有关……”
流产以后,只要是在家中,夜澜安早已不再如过去一般亲热地称呼夜婴宁为“宁宁姐”,而是一律称为“贱人”。一开始,夜皓听见还曾呵斥她几句,但是,白思懿每每拉着丈夫又哭又闹,说夜婴宁害死了他们未出世的小外孙,又怪他不肯为女儿做主,不敢和大哥一家明争暗斗云云。
她说的次数多了,夜皓难免倍感厌烦,也就索性闷声不言,假装听不见妻子的唠叨,但他也确实不再训斥女儿的咒骂,只当她是抒发胸中的积郁。
“你别多想!”
见夜澜安又要将话題引到夜婴宁身上,林行远立即低声阻止她。
“不是她,又会是谁?真好笑,你们两个,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还能勾搭得这么欢快,果然是女人贱,男人更贱!”
夜澜安用手指狠狠地掐着林行远的手腕,尖尖的长指甲已经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红印。
“是啊,我贱,但比起你那位连中国话都说不好,好像大舌头似的杜先生,我才更有权利站在这里,不是吗?”
林行远像是不觉得疼似的,不躲闪也不挣扎,冷笑着直指出夜澜安和杜宇霄的奸情。
她似乎沒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脸色一变,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关、关阿霄……杜宇霄什么事?!”
夜澜安并不知道她在和杜宇霄去家居城选壁纸的时候,已经被夜婴宁和林行远齐齐发现。
“关他什么事?哦,只是我听说这位杜先生拿出多年积蓄,在中海天鹅湖别墅区买了一套小别墅,目前已经是装修尾声阶段,大概是要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请女主人入住吧?”
说罢,林行远狠狠一甩手,将脸色惨白的夜澜安轻易地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你不说你不该说的话,我也不说我不该说的话,在你父母眼里,我们还是恩爱的小两口,这样不是很好吗?乖,我去拼搏赚钱,你只要在家享受就好。至于那个什么杜宇霄,你要是愿意让他陪着你,那也不是不可以。”
第十八章 恶
林行远站直身体,掸了掸衬衫上的皱褶,然后微微俯身凑近,用手心轻轻滑过夜澜安的脸颊,状似温柔地开解着她。
夜澜安瞪着他,整个人怒火中烧,扬起手拍开他的手掌,为了防止远处的父母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压低声音,咬牙愤愤道:“林行远,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是领过证的合法夫妻!要不是那个贱人挡在中间,我们的结婚酒宴早就办过了!”
她说的不假,正是因为订婚宴上出现的意外,导致两人的结婚酒宴一拖再拖。
“哈哈,我沒听错吧?”
林行远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一样,身体俯得更低,抬起右手,遮在自己耳边,笑道:“你还知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夜氏的千金大小姐,你说这些话简直太好笑了,抱歉我实在忍不住。”
夜澜安怒视着他,错愕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若非如此,夜皓怎么会那么放心,将皓运集团交给他打理,就因为信奉着“女婿等于半子”这句话,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在家享清福。
“既然你知道你是我林行远的女人,那你还和杜宇霄不清不楚,共建爱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拿积蓄贴补给他。呵呵,一个靠吃软饭的小白脸!”
林行远飞快地起身,脸上犹有嘲讽的颜色,看得夜澜安神情一变,不禁反唇相讥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和我在一起还不是想图谋我家的家产!你……”
她想狠狠咒骂他,恨不能将他贬低得低入尘埃才好,却不想,林行远果断地打断她,闲闲道:“看來你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我以为到现在你还以为我爱你爱到骨子里呢。这样说來,大小姐你还不算太愚昧嘛!”
他快步走开,重新穿过长长的客厅,走回牌桌前。
夜家二老正在吃着水果,四圈牌下來不过是刚刚满足了牌瘾,难得过年休息,白思懿非要打足八八六十四圈才能离得了桌。
“行远,快來,吃点儿水果,咱们换风继续!”
白思懿热情地招呼着,她手风正顺,急不可耐地准备接下來大杀四方,所以一点儿也沒有看出來女儿女婿脸上的异样。
“好啊,妈。”
林行远一贯的顺从口吻,还特意捻起一片火龙果,作势要塞进夜澜安的口中。
她当然不想理会他,只是无奈,碍于父母在场,只好张开嘴,赌气地咀嚼着咽下去。
“看,安安刚才输了两把,正跟我生气呢。牌桌无夫妻,我要是让着你,爸妈该不高兴了。”
林行远故意出声,以防被夜皓夫妇看出端倪。
夜澜安咬唇,狠狠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嘴唇上的紫色水果汁,冷笑道:“是啊,还沒打完,咱们继续,走着瞧吧。”
四个人换了座位,林行远极有绅士风度地帮着白思懿和夜澜安搬开椅子,然后也落座。
麻将机“哗啦哗啦”地好一阵响动,全身心投入到牌局中的夜皓夫妇兴致勃勃,两眼放光,谁都沒有在意到夜澜安难看至极的脸色。
*****
初六,下午一时许,中海银行。
高级客户经理julia亲自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向林行远浅浅一笑。
按理來说,今天还不是正式上班的日子,但是任何机构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特权名单。
“0906号保险柜就在这里,您有十分钟时间开箱取物。如果有任何问題,可以按下召唤铃,我会立即过來。”
julia十分殷勤,说话间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前的傲人饱满,本來她听说临时加班还心生不满,当看到眼前的客户是这样一位帅气多金的年轻男人,她所有的怨气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在保险柜里的u盘上,对眼前这女人的卖嗲丝毫不感兴趣,但林行远还是客气有礼地向julia道谢,然后径直走向标有数字序列号的保险柜前。
他站定,看向四周,确定身边沒有闲杂人等,然后在触摸屏区域输入夜婴宁昨晚给他的密码。
绿色指示灯亮起,柜门自动打开,林行远伸手去取,果然里面有一个方正的盒子,打开來,一枚u盘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将多余的东西随手扔掉,拿了u盘,关上保险柜。
不顾julia颇有暗示性的邀约,林行远离开了中海银行,去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径直开往公司。
而与此同时,戴着墨镜的夜婴宁从银行一楼的vip客户休息室走了出來。
确定林行远顺利拿走了u盘,她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整个人忽然放松下來,忽然有些无所事事,夜婴宁想起前几天给苏清迟打电话拜年的时候,她提出想和自己见一面,难得今天她有空,所以她立即拨通了苏清迟的电话,约她出來喝下午茶。
电话里,苏清迟的声音听起來似乎有些闷闷的,而当夜婴宁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非要等见了面再谈。
两人约在一家常去的咖啡厅,位置稍偏,环境却极好。难得的是,老板根本不在乎什么年节假日,想营业就营业,而当他感到疲惫需要放空的时候,关门大吉一两个月也是常事。
推门即可见巴罗克风格的雕花和立柱,因为屋顶很高,所以令人感到视野开阔,毫无憋闷,很适合聊天或者发呆。还有无处不在的白色玫瑰,雾茫茫地盛开在玻璃屏风上,令人徒生爱怜。
夜婴宁先到,点了翡翠咖啡,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好友的到來。
因为百无聊赖,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扭头的一瞬间,她好像忽然就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当年在鲁西永和宠天戈的那一场不期然巧遇。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或善或恶,一念之差。
她和他,就是一念之差。
正回忆着,有人影走近夜婴宁所在的位置,她抬头,果然是如约而來的好友苏清迟。
苏清迟站定,伸手摘下墨镜,露出微微红肿的一双眼。
夜婴宁刚要和她打招呼,忽然见到她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大惊道:“你怎么了?”
她连忙拉着苏清迟坐下來,顾不上让她点东西,一再催问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阿姨的病情……”
夜婴宁最先想到的是苏清迟的妈妈,上次去探望才知道,原來苏妈妈病得很重。
苏清迟握着墨镜,摇摇头,长出一口气道:“婴宁,我要走了,离开中海。”
第十九章 交
苏清迟说完,整个人就好像再也沒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卡位上。
不过一段时间沒见,她却憔悴到了如此地步,就像是一朵白玫瑰,经历了盛放,早早地过了花期,瓣片边缘已经开始泛黄蜷曲,恹恹地打着卷儿。
夜婴宁当即大吃一惊,之前,苏清迟从未向她吐露过这一决定,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毫无准备。
“清迟,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走了,你妈妈怎么办?还有,段锐怎么办?”
见苏清迟面色反常,夜婴宁只好小心翼翼,但她又终究耐不住心底的担忧和急切,话題再怎么兜來兜去,也终究是逃不过段锐这个人。
“我走,就是因为我妈。婴宁,我妈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做手术,可是国内的医院沒有一家敢做,主治医生反复跟我说有这样那样的风险,建议我去美国。”
苏清迟叹了叹气,无助地用手捂住了脸。
她从來都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只是这一次,却偏偏要为了亲情而向爱情妥协。
“段锐怎么说,他不会允许你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走了之的!清迟,你们……”
为了母亲的健康是必须,但是,段锐的婚事也同样迫在眉睫。
苏清迟如果留在中海,事情还尚有转圜的余地,可她如果一走了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双拳难敌四手,这不情不愿的婚事恐怕也就是非结不可了。
“我沒有告诉他,事实上,我也不可能告诉他。婴宁,我实话说了吧,你可知道,是谁帮助我联系的美国的医院?”
明白好友是心疼自己,可事实哪里会有那么简单,苏清迟哀戚一笑,依稀有晶莹的水液从指缝间渗落出來。
她的语气让夜婴宁回过神來,自己难道是越活越不如从前?现在怎么想事情这么简单!
“是……”
眉头一跳,夜婴宁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想相信,不愿相信。
“沒错,就是段锐的父亲。其实,他早就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以前觉得我无足重轻,可能我自己也一向沒有流露出想进段家门的意愿,所以段家人也一直默许了他和我在一起。但是,现在段锐该结婚了,我就必须要消失了。”
苏清迟说着说着,反倒是平静下來,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幸好,是他爸爸主动找的我。那天,他的秘书來接我,我当时还在医院陪护,素面朝天,一张脸蜡黄,不用别人看不起我,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那间办公室很大,一楼还有岗哨,我进去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秘书才告诉我,你可以进去了。”
服务生送來两杯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全都盛在英国进口的骨瓷套杯中,皇室御用的牌子,看起來精致而考究。
“其实一共也沒有说上几句话,他爸爸看起來很是寡言,又或者身居高位的人全是这样。总之,我手脚冰凉,结结巴巴地问了好。然后,我浑身颤抖地从对面镜子里看到了惨不忍睹的自己。”
苏清迟两手捧杯,回忆着那个天色阴霾的冬日午后。
“他直接逼你离开段锐?”
夜婴宁简直难以置信,这种场面似乎只有在电视电影里才能遇见,不想,就真切地发生在她身边的好朋友身上。
苏清迟摇摇头,抿了一口咖啡,轻笑道:“怎么会?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和我说,他说文人说女人是水,但他却觉得,其实男人才是水,盛装水的容器不同,水的形态也不同。有的杯子是塑料杯,有的杯子是瓷杯,有的杯子是纸杯。明明是同样的水,装在不同的杯子里就有了不同的价值。”
顿了顿,她又低声道:“他说苏小姐,你年轻漂亮,自然是一个好杯子,但是不适合我们段家。我建议小锐不要将眼光只停留在那些美丽的东西上,更要考虑品牌和内涵,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不会做错事。”
长长的眼睫上沾了一滴滚圆的水珠儿,随着眼睛的眨动,“啪嗒”一声落下來,飞溅开去。
这样的比喻,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的含蓄委婉,苏清迟当然不会不懂。
夜婴宁怔怔地看着她,能这样平静,毫不歇斯底里地转述出当日所承受的痛苦,这对一个女人來说,这无异于经历着第二次伤害。
“只要我走,那么其他的善后工作都不需要我去做。我妈妈能到最好的医院治疗,甚至给她主刀的是世界权威的医生,后续的营养费治疗费等等,都不用我操心。”
杯中咖啡的温度渐渐降到了最适合饮用的62c,苏清迟猛地咽了一大口,然后不甚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母亲的疾病,以及门第的差异,令这个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女孩儿变得憔悴不堪,灵气渐失。
“清迟,你不能就这么答应!阿姨治病用的钱,我们咬咬牙也能筹得到,你又何苦搭上自己和段锐的这段感情!”
夜婴宁急不可耐,起身走过來,挨着苏清迟坐下,一把握住她,这才发现她的整只手冰凉得吓人。
“我自己有一些积蓄,实在不行还有灵焰……”
灵焰是两个人多年來的心血,平日里,当然谁也舍不得将它出手,可是事分轻重缓急,这个时候夜婴宁当然也顾不得不舍。
“沒用的,婴宁,我们只是有钱,可沒有权。就算最后筹到了出国手术的钱,我们也请不到最权威的专家……”
苏清迟早已认命一般,苦涩地闭上双眼,重重摇了摇头。
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彻底哽咽在了喉咙中,夜婴宁愣愣地看着她,许久,才轻轻吐气道:“要是再不行,我就去求宠天戈……”
若是以前,她也不会觉得向宠天戈求助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只是,段锐要结婚,宠天戈又何尝不是要结婚。如今段家老爷子先下手为强,宠家却是毫无动静,这一点不禁令夜婴宁感到稍许疑惑。
听到夜婴宁因为自己的事情要去求宠天戈,苏清迟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她连连摆头,字字清楚:“千万不要。婴宁,你知道为什么你和我不一样吗?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让宠天戈对你充满了保护心理,而我,太喜欢和段锐较劲了。”
第二十章 易
说完,苏清迟稍稍用力攥了一下夜婴宁的手,对上她似乎不大理解的目光,耐心解释道:“男人骨子里都有征服欲和保护欲,宠天戈心疼你,所以一直记挂着你。而我习惯了和段锐唱对台戏,以至于我们两个人总会有感到疲惫的那一天。”
她试着抬起头,将眼神放远,喃喃道:“与其两个浑身长满尖刺的人相互伤害,闹得筋疲力竭,还不如在依旧爱着彼此的时候,给对方一条生路。”
显然,苏清迟已经做好了决定:妥协,向段家低头,彻底离开段锐,让他心无旁骛地和门当户对的高干千金结婚,以此换取给母亲手术的机会。
夜婴宁从來想不到,这样的话语,会从苏清迟的口中说出。
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这位多年的好友,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
不,其实即使是亲耳听见,夜婴宁也无法轻易接受这一事实。
“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栾驰的生日派对。那么多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儿,只有你一个人不在乎卡路里,竟敢大口大口吃蛋糕,还说不吃浪费,拿着刀切好,招呼大家一人一块……”
夜婴宁惆怅着陷入回忆,愕然发现眼前的女人和记忆的那个形象已经渐行渐远。
时间和爱情真的是世上最残忍的两样东西,居然能把一个人的温暖柔软的心,一点点地打磨得比钢铁还要冷,还要硬。
“是啊,我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傻。我和段锐、栾驰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当然显得格格不入。又或许,我和他们熟悉的女人都太不一样了,所以对段锐來说,我就像是一头懵懂闯入他世界的野生动物,他不过是想驯服我罢了。”
苏清迟自然也还记得那一次生日宴,自己少见多怪地震撼于那个18层的蛋糕,而且味道是那么的可口,让一向爱吃甜食的她简直欣喜若狂。
“不是,他真的爱你……”
听见她如此贬低自己,一再看轻自己在段锐心中的地位,夜婴宁不由得出声反驳。
苏清迟微微迟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方才那些话太有失偏颇,顿了顿才轻声叹息道:“若说真的爱,他又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婴宁,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羡慕你,以前我是不懂,自己经历了以后才知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宠天戈他为你做了多少事。”
如果段锐真的能够说服自己的家人,又或者能帮她抵挡一阵子,她或许就无需直面他严肃冷酷的父亲。
“他……他为我做什么了。”
夜婴宁面上苦笑,低下了头,她今天约苏清迟出來,原本的想法是,告诉她自己发现了宠天戈即将结婚,想要离开他这件事。不料,苏清迟的情况比自己还要糟糕,这会儿,她反而沒有办法张口诉说自己的烦心事了。
至于宠天戈为自己做过什么,她真的不清楚,事到如今,也不在乎了。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泄露了此刻的心思,苏清迟看看她,缓缓翘起嘴角解释道:“婴宁,你以为,如果不是宠天戈早早地为你遮风挡雨,谋划布置,他家的那些三姑六婆不会跑过來找你的麻烦?还是说,你到现在,都天真地认为你们两个人的事情隐瞒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叫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可是沒有一种不需要金钱和权力,幸好宠天戈两种都拥有,你才能这么清静地过日子,所以才沒人敢多说一句话,更沒有人敢给你脸色看。”
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让夜婴宁坐回过去,反倒是开解起她來。
“我沒想过这么多……”
听了苏清迟的话,夜婴宁神色一敛,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題。
这几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宠天戈即将迎娶傅锦凉这件事占据了,满脑子都是他对她的欺骗,铺天盖地,吵得她寝食难安。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你对她一百个好,她不见得会记住,会感恩;可是哪怕只有一个坏,她也会记得牢牢,并且时不时地将它拿出來作为证据,控诉你的恶劣。
“以前沒想,现在想也來得及。”
苏清迟别有深意地提醒了她一句,眉眼淡淡,神韵之间,倒像是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她的离开,几乎成了一件笃定的事,这一点令夜婴宁感到极为的难分难舍。
“我知道你有你的追求,我和灵焰都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罗拉集团是一个更好的平台,我也一直希望你能接受丽贝卡的邀约。去吧,婴宁,放手一搏,我不能做到的事情,你要做得更好,这样我才能心理平衡。”
一直沒有机会说起这个话題,临别时,苏清迟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夜婴宁,在她耳边细细叮嘱。
一瞬间,夜婴宁险些飙泪。
她知道,苏清迟其实很羡慕自己的专业身份,她甚至偷偷地在网上报名参加珠宝专业课程的函授学习,就是为了能将灵焰做得更好,,她从來沒有将这个公司当成是情人送给自己的小玩具,更沒有将上上下下几十个员工的前程当儿戏。
“好,如果丽贝卡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我想我会接受。”
夜婴宁点点头,让苏清迟放心。
她目送她离开咖啡馆,连亲自出门送她的勇气都沒有。她很害怕,也许自己会忍不住,当街嚎啕大哭。
原來人竟是这样的渺小,最要好的朋友面临困难,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幸福越來越远。
深深的挫败感,与深深的惋惜,重重的情绪,弥漫上了心头。
就这样,夜婴宁独自一人,从午后坐到了傍晚。店长几次來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需不需要和自己聊几句,她都是笑笑,摇头说不用。
无论宠天戈对她是好,抑或是不好,那都不重要了。
她和周扬的婚姻,不是她能控制的,醒过來后她就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她不得不接受他是自己的丈夫这一事实。然而,在内心深处,真正由她自己去选择的爱人,是宠天戈。
她不能接受自己去和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继续在一起。
尽管她早已出轨,背叛了她和周扬的婚姻,但那毕竟不一样。能掌控和不能掌控,是两码事。
华灯初上,夜婴宁终于决定回家,宠天戈让她这几天都留在酒店,可她今晚不想回去。
受伤的小动物,都会选择躲在自己的洞穴里,好好地舔舐伤口。
ps:本章配乐,,戴佩妮的《一念之间》
第二十一章 今
夜婴宁本以为,自己悄无声息地沒有回酒店,宠天戈会嗅觉灵敏地一路追过來。
沒想到,他只是打來了一个电话,在确定她无事之后,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她听着手机传來的一阵阵单调的忙音,才终于懂得,为何网上曾有人说,听着对方率先挂断电话,是一件无比寂寞的事情。
接下來的一周时间里,夜婴宁再一次化身工作女狂人,不眠不休,甚至吃住都在被她临时改成个人工作室的书房里。
情人节当天需要展出的两件作品,就在这样的复杂心境之下,完成了最后的工艺步骤,堪称完美。
夜婴宁给这组作品起名为:今夜梦碎。
她摘下眼镜,轻揉眉心,已经说不清是因为用眼过度而想要流泪,还是因为其他的负面情绪。
点开罗拉集团的官网,首页赫然是一帧横幅,显示着本年度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决赛暨颁奖典礼将于情人节当天在国宾馆举行。
在中海,知名酒店何止数百几千所,但是这些高级酒店的政治地位却无法同国宾馆同日而语。这其中,自然也有身为天宠集团总裁宠天戈的功劳,有他从中斡旋,牵线,自然事半功倍,无人敢不买他的面子。
夜婴宁正在上网,书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有您的快递,刚刚签收的。”
家里的工人轻轻送过來一张信笺,又奉上一杯热茶,这才轻掩房门离去。
她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口,然后用拆开來。
触目的大红色乍入眼底,金箔制成的立体“囍”字跟着弹了出來,一霎时刺痛夜婴宁的双眼。
毫无预兆的,她终于收到了傅锦凉的婚宴请柬。
夜婴宁甚至感到了一丝庆幸,幸好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不是傻傻地一直到手握请柬,才清楚一切。
手指拂过那些纯金的金箔碎屑,像是被烫到似的,夜婴宁一个手抖,撞翻了手边的那杯才只喝了一口的茶杯。
热水极快地漫过了金红色的纸笺,留下一道道水痕,好似情人脸上的泪滴。
15日,情人节之后的那一天,也是珠宝大赛彻底结束后的那一天。
傅锦凉果然将一切都提早计算妥当,这样,即便夜婴宁真的拿到了个人冠军,得知自己的情人第二天便要结婚,娶的却是别人,那么再浓郁的胜利的喜悦,也将会立即烟消云散。
职场得意,情场就要重重失意,对方总不会让她样样称心如意。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一桌子的残局,连连抽出纸巾來擦拭着水渍,可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空了的茶杯顿时就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一地的瓷片。
夜婴宁蹲下來,本想一片片拾起,可突然就一阵悲从心來。
碎掉的不只是一只茶杯,还有她的美梦,她的爱情。
*****
2月14日情人节,这本是一个西方的节日,然而随着近些年來商家的炒作,以及媒体的宣传,“舶來品”大多渐渐适应了本土的气候,成了年轻人们无比拥趸的盛宴。
前一夜的急遽降温,显然并沒有丝毫地影响到今天的热闹,一路上,中海的市区充满了甜蜜浪漫的氛围,无数商家店铺都在自己的门窗上布置了颜色鲜艳的装饰物。
stephy开车前來接夜婴宁,苏清迟不在公司,她的助理miumiu索性也成了夜婴宁的助理,此刻已经先她们二人一步到了国宾馆,提前准备今夜的珠宝展览。
夜婴宁乘坐的车子在大门前的岗亭旁缓缓降速,在被检查完特别通行证之后,继续向前行驶,一直开到充满欧式风格的9号楼前才真正停下。
9号楼位于宾馆中心,楼内设有大、中宴会厅,平日里若无接待外宾的任务就会对外开放,承办一些会议。今夜,罗拉集团特地在此举办珠宝大赛的决赛展出和颁奖仪式,足可证明这届大赛的规模巨大。
身着中式旗袍的服务员前來引领,夜婴宁缓缓踏入休息区,她的作品在进行过最后一次检查后,已经让miumiu在今天上午送到了组委会指定的房间,今晚统一展出。
丽贝卡?罗拉将会在今晚再一次亲自莅临,特地从美国总部飞來,为这次比赛划上圆满的句号。
而作为此次大赛的协办方,宠天戈自然也会作为天宠集团的代表亲自出席,并且作为颁奖嘉宾,为获奖的参赛者颁发奖杯和证书。
缓缓扫视了一圈,很快,夜婴宁见到了几位选手,大家也都是通过这次的比赛渐渐熟悉起來的,此刻一见,自然都显得十分亲热,互相道贺着恭喜。
除了个人的冠亚季军,今晚还会颁出若干个小项的奖项,基本上,只要受邀出席决赛的,都不会空手而归。所以,每一名选手都是盛装出席,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喜气洋洋,不复前几次比赛时候的紧张,更多的是全身心地享受这个荣耀之夜。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曾有一个叫唐渺的选手,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言笑晏晏中,夜婴宁忽然想起她,不由得心生感慨。
自从上一次在超市见到唐漪,又过去许多日子,虽然经常也能在网上看见与她有关的娱乐八卦,但是唐渺却是真的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八时许,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热烈的掌声中,本届大赛的评委会成员出现在宴会厅中,为首的自然是丽贝卡?罗拉,走在她身边的则是傅锦凉和宠天戈。除此之外,国土资源部珠宝玉石首饰管理中心,以及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等相关机构也都派出了代表,纷纷出席了今晚的典礼。
司仪将话筒递给丽贝卡?罗拉,她进行了简短的致辞,然后请拨冗前來的珠宝机构领导讲话,接下來便开始了个人和团体的奖项颁发。
今晚共颁出“最佳首饰创意奖” 、“设计新锐人物奖”等9个单独的奖项,以及个人和团体赛区的镶嵌、雕蜡等小项目的奖项,最后的重中之重,自然就是此次的冠亚季军颁奖的部分。
“最后,请允许我荣幸地宣布本届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获得者,她就是,,夜婴宁小姐!”
坐在台下的夜婴宁静静地等待,终于,司仪喊出了她的名字。
整晚的惴惴不安褪去,她缓缓起身,一脸微笑着接受全场的雷鸣掌声,挥手致意。
第二十二章 夜
背景音乐适时地响起,响彻整个宴会厅。
在众人歆羡的目光注视中,夜婴宁小心翼翼地从座位席走上颁奖台,站定后,接过司仪递來的话筒。
接受着四面八方投过來的齐刷刷的目光,一束光照射在她的身上,身为全场此时此刻的独一无二的焦点,夜婴宁当然不可避免地略显紧张。
为她颁奖的嘉宾,正是丽贝卡?罗拉,她从礼仪小姐手中取过水晶奖杯,亲自送到夜婴宁的手上,并且用力地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亲吻她的脸颊。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來,微笑着开口道:“感谢在座的各位对我的肯定。很多人曾说,‘幽’是一颗流星,匆匆闪过天际,就再也沒有了消息。我知道想要证明自己,就得拿出实力。谢谢你们,谢谢自己,我做到了。”
说罢,她轻轻举起手中的奖杯,红唇微嘟,作势亲吻。
几乎是同时,闪光灯从四面八方亮起,快门声不断,几乎要晃瞎了人眼。
夜婴宁临下台前鞠躬答谢,在场的众人再一次回报以热烈的掌声,坐在前排贵宾席上的宠天戈也拍了拍双手,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这个缓缓走下台的盛妆女人。
“真难得,不是吗?”
坐在他身边的傅锦凉轻抚着双手,口中赞叹道。见宠天戈沒有接口,她眸色一暗,咬咬牙再次开口道:“我前天刚将请柬派发出去,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平静无澜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宠天戈略略将头侧过去一些,仍是保持着向前看的坐姿,轻声道:“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淡然令傅锦凉感到微微的语塞,她顿了顿,哼道:“所以我说真难得,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居然还能云淡风轻地上台领奖。”
薄唇翘起,带出好看的弧度,宠天戈像是在无声地讥讽着。
“哦,这样啊。”
他轻轻点了点头,很轻易地就结束了两人的交谈。
傅锦凉侧过脸,瞪着他,沒想到宠天戈居然一点儿也不好奇,一点儿也不生气,这让她准备了许久的台词都毫无用武之地,她怎么能不格外愤怒。
“真是辛苦你了。”
就在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宠天戈再次出声,还玩味似的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
“我不辛苦,就算我辛苦,也是为了我们的婚事辛苦。”
傅锦凉压低声音,说完便立即板起脸來,不再开口。
这种场合,确实不大适合聊天。
颁奖典礼之后,便是更加随意,更加热闹的自助晚宴,依旧是在9号楼内举行。国宾馆的菜肴甚至被誉为中国的“第九大菜系”,令无数国内外的政要赞不绝口,而且无论是主厨还是服务人员都有着丰富的宴会经验,这次晚宴更是令所有受邀前來的嘉宾感到格外的满意。
晚宴进行到高|潮阶段,主办方特地将获奖设计师们最新的作品进行了展览,并且发起了拍卖,所筹得的善款,罗拉集团将全都捐献给国内的妇女儿童基金会,并且还会设立以丽贝卡?罗拉命名的专项基金,用于解决山区留守儿童的医疗和教育问題。
当夜婴宁的“今夜梦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这个充满悲伤意味的名字倒是很让大家感到吃惊。毕竟,作为今晚最大的赢家,她本该给出一组喜庆祥和的作品以示庆祝才对。
“夜小姐,能为我们大家解释一下作品名字的深意吗?”
司仪手握话筒,很是幽默地向夜婴宁抛出了这个众人全都好奇不解的问題來。
而在他们面前的“今夜梦碎”是两件一组作品:一枚是蚕茧造型的戒指,一条蝴蝶造型的项链。精致的一整块椭圆型白钻被抛光成蚕茧形状,铂金戒托则设计得很是隐蔽,戴在手上几乎看不到那一圈圆环。最令人赞叹不已的是另一条项链,紫水晶线条流畅,为了能够折射出蝴蝶飞舞时产生的似真似假的感觉,夜婴宁特地在打磨过的宝石上雕刻出翅膀上应有的细致脉络,再巧妙地埋进去细丝金线,最后再点缀上小颗的珠贝。
这样的作品,原本甚至需要长达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制作完成,但她刻意要让自己忙得停不下來,所以最后的几道工序一气呵成,只用了一周就完全搞定。
而代价也是深重的,一直到现在,夜婴宁看东西甚至都觉得双眼酸痛,视线模糊,那是长时间工作的后遗症。为此,stephy吓得连忙买了缓解疲劳的眼药水,逼着她按时上药。
“其实这组作品的名字并不像大家猜测得那样悲观。按照我的理解是,原本,毛毛虫只想做一辈子的毛毛虫,可是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忽然一动也不能动,化成了茧,它又想,或许做一只茧也挺好,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可是自然界不会满足它的这个心愿,总有一天,它的茧会裂开,它原有的梦会破碎。但是庆幸的是,它从丑陋,变得美丽,因为它成了,,一只蝴蝶。”
夜婴宁想了几秒,然后不急不缓地将自己的设计理念说了出來,作为回答。
她猜到了,或许绝大多数的人在听见“梦碎”这样的词语时,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想法都是痛苦和悲剧。
但她偏不!
越是有人等着看她摔倒后的狼狈,越是有人准备着在她倒下的时候狠狠地踹上两脚,她就越要站得更直,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事业如此,爱情,更是如此。
台下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掌声渐渐地从稀落,到热烈,最后,简直掀起了一阵掌声的海洋。
笑着递回话筒,夜婴宁微笑着在作品旁的烫金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将和她的作品一起交由稍后的竞拍成功者予以保存和收藏。
因为所用的宝石底料并沒有之前的作品那样昂贵,所以“今夜梦碎”的底价并不高,88万元人民币,只为了讨个好彩头。
但,之后的竞拍却极为紧张热烈,每一次的增值为1万元起,很快,众人就将竞拍价格炒到了300万元。
“300万!还有沒有比300万更高的价格?”
台上的拍卖师情绪激动,极富有煽动性的话语,很快又令一位企业家举起手中的竞拍牌,自豪道:“我出350!我一直很欣赏夜小姐!”
后面那句很是多余的表白,不禁令在场的嘉宾们一阵轻笑,忍俊不禁。
坐在前排,一直沉默着,双手抱在胸前的男人,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第二十三章 梦
拍卖师手中握着拍卖锤,听见最新的报价后,满脸笑容,抬起手推了推嘴边的麦克风,高声道:“这位先生真的是大手笔,一口气加了整整50万!现在的价格是350万!还有沒有?还有沒有更高的?”
竞拍到了尾声,他只等着接下來的一锤定音。
给出高价的企业家微笑着向身边的嘉宾点头致意,他似乎对于自己能够拍下“今夜梦碎”这组作品这件事已经是胸有成竹。
不想,一直从未开口的宠天戈忽然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竞拍牌。
台上的拍卖师愣了一下,继而双眼闪烁出惊奇的光芒,脱口道:“是天宠集团的宠总!”
他曾在去年年底的佳士得拍卖会上偶遇过这位出手阔绰的年轻老总,对其印象深刻,沒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我出880万。”
宠天戈放下手中的竞拍牌,声音低醇,惜字如金。
一旁的傅锦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疯了吧!这东西就是一个展览作品,根本不值这个价格!你用这些钱完全可以投资其他的珠宝……”
在她的眼里,珠宝只有两种:可以升值的,和买下的一瞬间就开始贬值的。
所以,傅锦凉完全不能理解宠天戈这一行为,在她看來,这根本就是烧钱,而且是土鳖性质的烧钱,会被人私下里嘲笑不已。
“是不是值这个价格,设计师说的不算,拍卖师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而是由我,出钱购买的这个人來判断。至于我的钱,你觉得你现在插手來管,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嗯,准宠夫人?”
宠天戈缓缓地扭过头來,微笑着出声回答道,很满意地欣赏着傅锦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你!”
那个“准”字令她恼羞成怒,两个人的婚礼就在明天,距离此刻只有几个小时,可他偏偏还要提醒着她,一切尚未尘埃落定。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爸爸说,其实让工作人员來家里办理也是可以的。”
想到自己和宠天戈还沒有办手续,傅锦凉咬牙忍了忍一肚子的火,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柔声问道。
他挑眉,似不耐烦,又似看穿她的急迫和担忧,反问道:“怎么,我宠家上上下下的面子还比不上一本结婚证來得让你有安全感?”
傅锦凉刚要开口反驳,台上已传來拍卖师兴奋的声音,,
“恭喜宠总以880万元人民币的高价拍走今年罗拉珠宝设计大赛冠军得主夜婴宁小姐的作品‘今夜梦碎’!让我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他为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
极富煽动性的话语令全场的气氛再一次掀起了小高|潮,众人纷纷鼓掌,就连刚才那位出价300万元的男士也不得不认命地选择拱手相让。毕竟,拼钱还是小事,沒有人想要轻易地得罪宠天戈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宠天戈亲自签好了支票,交给罗拉集团的工作人员。
接下來的几件作品,也都陆陆续续被在场的嘉宾们收入囊中。近些年來,生活在中海的富豪们似乎都格外热衷于做慈善似的,每每有类似的晚宴,他们总会盛装出席,出手阔绰,这次也毫不例外,给足了丽贝卡?罗拉的面子。
做足了这些场面功夫之后,接下來的时间,则留给政客商人交友聊天,贵妇阔太相互炫耀,明星艺人攀谈富豪。每个人都佩戴着面具,每个人都隐藏着目的。
而这其中,风头最劲的,自然要数明天就要做新娘的傅锦凉。
在场的大多人都收到了她的婚礼请柬,此刻少不得趁此机会亲自前去道谢和祝贺。毕竟,她既是今晚的东道主丽贝卡?罗拉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一样的人物,又是马上嫁入宠家的尊贵少奶奶,想要巴结她的人数不胜数。
对于这样的社交活动,傅锦凉简直如鱼得水,应付得当,既能表现出即将嫁为**的娇羞,又有职场精英的落落大方,让一众平素里眼高于顶的上流女人们自愧不如。
“这位傅小姐还真是圈子里一颗冉冉升起的名媛新星啊。”
端着香槟,不明真相的stephy满脸艳羡地看着远处被包围着的傅锦凉,与身边的miumiu感叹着。
她到底入行时间短,资历又浅,虽然一向热衷于大小八卦,却并不知道傅锦凉即将和宠天戈结婚的消息。
倒是一旁的miumiu这两天从原來的上司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闻言,连忙用手肘推了推她,很小心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夜婴宁。见她面上无波,miumiu这才回头瞪了一眼stephy,以口型斥责道:“喝你的酒,闭嘴!”
夜婴宁垂下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淡金黄色的液体轻轻摇着,犹如她不安的心。
这样的场合,是必要的应酬,她再不喜欢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只能笑脸相迎,与面前的人虚与委蛇着寒暄,夸赞,吹捧。
真是令人厌恶。
她冷冷地勾起嘴角,然而从外人的眼光來看,此刻,这个年少成名的女设计师正在微笑。
夜婴宁吃力地穿过人群,期间颇费了一番周折,毕竟,见到熟人,或者需要结识的新朋友,她都要停下脚步,聊上几句。
好不容易走到安静而隐蔽的阳台上,她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就跟爱情一个道理,谁疼谁才明白各种滋味儿。
为了搭配身上这件银色蕾丝长裙,不得已,夜婴宁穿了一双有些磨脚的鞋。本以为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想,后脚跟那里已经破了皮,令她连站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尖锐的刺痛。
见四下无人,她大着胆子脱了鞋,光脚踩在地砖上。
凉风阵阵,令夜婴宁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然而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倒也并不觉得很冷,反而有一种难得的畅快感,这里的空气倒是比身后那热闹的大厅清新得多了。
再过十多个小时,整个中海将会迎來新年以來最为隆重的一场婚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宠傅两家此次刻意低调,以避免被人诟病,但该有的排场还是会有。夜婴宁想,这必定是一场令人津津乐道的喜事,会成为中海市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谈资。
ps: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晚了,中午的时候,陪伴我多年的笔记本出了毛病,下午匆匆选了新电脑,然后一整晚都在跟它磨合,耽误了时间,抱歉。
第二十四章 碎
冰凉的寒气渐渐从脚底升腾起,夜婴宁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穿上鞋,回到那个充满虚伪的现实世界里去强作欢颜,身后却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她惊讶地回头,很好奇除了自己,这一刻居然还有别人也逃离了热闹,只身來到这里。
“真有兴致,让我想起那句话怎么说,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沒有。”
宠天戈一边说着,一边徐徐踱步地接近靠在栏杆旁的夜婴宁,他手中也握有一支郁金香型的高脚酒杯,里面的酒还留有一点点。
“可惜,这沒有荷塘,而我也沒有朱自清先生的那份闲情逸致。”
见到他前來,夜婴宁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她提起过长的裙摆,作势要走。
傅锦凉阴魂不散,如果她遍寻不到宠天戈,势必要一路跟着找过來。到时候一旦被她误会,又或者被她有心设计,将在场的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來,那就足够丢人了。
“别走。”
他低沉着出声,沒有去拉扯她,仍是站在原地,一手持杯,一手插兜。
夜婴宁身形一顿,下意识地驻足,红唇动了动,无助地翘起,缓缓开口道:“宠总,您有何吩咐?”
生疏客气的语气让宠天戈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厉起來,瞳孔一缩,他几步上前,逼得她连连后退,后腰一直抵到了方才靠着的栏杆上。
“我有何吩咐?我对你的吩咐,只在一种时候,那就是……”
他俯身迫近,空余的那只手拢住夜婴宁,一点点凑近她的面庞,热气喷洒,柔声道:“……在床上,我会吩咐你把腿分开,容纳我,吸吮我。”
挑逗性十足的话语,令夜婴宁又羞又气,蓦地红了双颊。
“宠天戈!你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明天结婚?你到底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你和你未婚妻两个人一起把我耍得团团转很爽是不是?”
她瞪圆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來,那样实在太狼狈。
对于夜婴宁的控诉, 他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就那样歪着头,定定地注视着她。
“说完了吗?”
她愣了愣,立即死死地闭上了嘴。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毫无意义。
“说完了,放开我,我要回宴会厅。”
夜婴宁去推宠天戈的手臂,发觉他马上绷紧了肌肉,轻轻施力,紧握着栏杆不松开。
她自然推不动,再使劲,还是不行。
“我不想骗你。”
就在夜婴宁耐心尽失,打算骂人的时候,头顶却忽然传來他的一声叹息。
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猛地如决堤的洪水,狂涌出眼眶。
果然,死到临头,他说的是我不想,而不是我沒有。
夜婴宁满心苦涩,她暗暗地想着,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如果宠天戈能够看着她的眼睛,说一句我沒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哪怕遍体鳞伤,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可事实毕竟不是这一种。
“我已经不在乎了。走开,不然,我就要喊人了。等你的妻子和其他客人们一起赶过來,想必那时候场面会很难收拾。”
夜婴宁咬紧牙关,抹了一把脸,哽咽着开口,别过头去。
“我还沒结婚。”
宠天戈在听见“妻子”两个字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几秒钟后,他勉强恢复正常,恨恨答道。
“很快就是了,几个小时以后。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并不在乎这些口头上的小细节,仰着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來像是一个为了爱情而流泪的愚蠢女人,努力保持着平日里的骄傲。
“你故意用语言刺激我,这并不是一件聪明的事,何必?”
他不怒反笑,咧开嘴,月光之下,洁白的牙齿甚至都在闪光,犹如狼一般,看得夜婴宁心头一紧。
她想,她还算是了解他的。
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宠天戈一定是要算计人了。
“我……”
夜婴宁皱皱眉,何必,是啊,何必去揣测他的心理!
“我回去了。”
想到这,她再也不多做停留,既然宠天戈拦着她,夜婴宁索性再也不要尊严,一哈腰,从他手臂下方灵巧地钻了出來。
“等等!”
他再一次喊住了她,只是这一次,语气极为严厉。
“你现在走出去,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你以为我和你刚才站在这里,无人知晓吗?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嘴!”
宠天戈抬起手,手指指向了宴会厅的方向。
他太了解不远处的这群人了,论起狡诈猥琐,一个胜之一个,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傅锦凉,多少人恨不得痛打落水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狠踩夜婴宁。
如果他不想出來一个对策來,那么,过了今晚,哦不,也许甚至不用等过了今晚,此时此刻,就会有人散布着谣言,,婚礼前夕,夜婴宁殊死一搏,不惜阳台色|诱。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要我去死是不是?”
夜婴宁的身形猛地顿住,转过头來,提着裙摆,飞快地返回來,然后,她将手中的空酒杯重重砸向栏杆!
“啪嚓!”
一声脆响,玻璃炸裂似的飞溅开去,仅剩下一个尖尖的底座还攥在夜婴宁的手中。
“干脆,我现在就划破我的动脉。你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更疯狂的事情我也做得出來!”
她怒视着宠天戈,握着玻璃残片的手又向前递了递。
当然,夜婴宁只是做做样子,她不想死,但她也真的不想再在这里面对这个男人。
只要宠天戈因为顾忌她真的下狠手而退后几步,她就会立即看准机会离开阳台,重回高朋满座的宴会厅,披上伪善的外衣,再一次融入到那个看似和谐高贵的上流社会。
然而,她想错了。
宠天戈不仅沒有后退,反而在她的注视下,一步步逼近!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你找得准位置吗?刺破动脉,血可是一下子喷出來,会带出一片血红色的薄雾,像是你们女人用的保湿喷雾那样,‘噗’一下落下來,还有优美的弧线,洒在你的这件晚礼服上……”
他邪恶地勾起嘴角,说着令夜婴宁感到阵阵腿软的恐怖话语。
她全身都哆嗦了,宠天戈描述的情景,太过逼真可怕。
他看准,一把从她的手中夺下來那个危险的凶器。
夜婴宁回过神來,以为宠天戈会立即将它远远地抛开。可她沒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已经调转过來,将锐利无比的切面,直直地再一次对准了她!
ps:明天晚上大眠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安顿好之后我会努力多更新。
第二十五章 艰
夜婴宁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宠天戈,他手里还握着那个危险的高脚杯底座,碎裂面虽不规则,但玻璃碎渣的尖端却异常的锋利,足以杀人。
她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阳台的栏杆,一阵晚风卷起晚礼服的裙摆,缠在上面的铁制雕花上。
夜婴宁侧着身体拼命撕扯着累赘的裙摆,眼看着宠天戈已经一手拽住了自己的手臂。
“不是还拿死來威胁我吗?怎么现在倒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还是你不相信我的手法,觉得我用力刺下去,沒有你自己的动作來得唯美?”
他标志性地勾着嘴角,脸上的笑容堪称地狱之子,撒旦的招牌表情,看得令人心头发寒。
“你、你别过來!你以为你要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就会对你苦苦纠缠吗?我……我绝对不会!你爱娶谁就娶谁,跟我沒关系!你说得对,反正这里到处都是人,你杀了我,你也跑不掉!”
夜婴宁连话都快要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大声喊道。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宠天戈居然对自己起了杀意!想到这里,夜婴宁蓦地打了个寒颤,,天啊,真是太可怕,这个男人居然敢视人命如草芥,说杀就杀,那他以前岂不是也会这么做!
想当初的那一场狂欢盛宴,就是为了迎接他回到中海,给这位太子爷接风洗尘特地举办,结果却搞出了命案。可是,死的是一个沒身份沒背景的小野模,当天受邀的又都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哥儿,轻而易举就摆平了这件事,别说传统媒体,就连互联网上都无声无息,足可见摆平这件事的人该是多么强大。
顿时,夜婴宁不由自主地在心头浮起一层不好的隐忧。
叶婴宁的死因迷雾重重,夜婴宁的死因曾经也一度令她感到无比困惑。原以为是死于丈夫手中,不料却是因为欠了巨债而自杀。
那么,杀死前者的真正凶手,以及真正死因,是不是也会和一开始猜测的略有出入呢?夜婴宁不知。
“你觉得我会杀你,就是为了摆脱你?”
宠天戈简直失笑,他越來越确信,自己是真的搞不动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每一次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熟悉她的时候,她便又会做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或者说出自己完全不能明白的话语來。
两个人总像是一进一退的相处模式,两具身体明明都那么亲密了,可两颗心的距离却在忽近忽远,像极了青春期总是在闹别扭的小情侣一样。
“要是因为结婚,就要我把以前和我有关系的女人都杀死了以绝后患,那干脆给我來一把冲锋枪算了。”
宠天戈被夜婴宁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果然,她一愣,继而重重拧眉,压抑不住满心的酸涩,反问道:“这么多?你到底有多少个情人!你这个混蛋!玩弄女人的王八蛋!有钱了不起啊?”
他凝视着她脸上的红晕,听出來了她话语背后蕴藏的醋意,莫名地心情大好。
“对啊,有钱就是了不起啊。我都有钱了我还不了不起,那我怎么样才能了不起,你告诉我?”
原本的阴沉怒意一扫而光,宠天戈忽然换上了一脸的嬉皮笑脸,还伸手去捏夜婴宁的下巴,被她一扭头,灵巧地躲过去。
“别碰我,我嫌脏。”
酸涩的眼眶再次变得温热,依稀有泪水在她的眸中闪动着。
笑容停滞了一秒,宠天戈眼神瞬间暗下去,果然,她总是有本事在眨眼间就令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我哪里脏了?你求我用力插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不要继续干了?”
他歪着头,一本正经。
夜婴宁无声地抽抽鼻子,弯下腰,用力一扯,索性将那截被缠绕住的蕾丝裙摆从栏杆上撕裂开,这样她就能自由行走了。
看出她要走,宠天戈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他飞快地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差不多,傅锦凉也该找过來了。
“会疼,忍着点儿。”
见宠天戈忽然沒头沒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夜婴宁疑惑地看向他,猜不到接下來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她尚且來不及思考他话语的意思的时候,眼前一晃,她眼睁睁地看着宠天戈就在自己的面前,笃定地松开了手。
那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酒杯,直直落下,砸向她穿着高跟鞋的左脚脚面上。
“啊!”
尖锐的刺痛传來,夜婴宁一声惨叫,腿一软,立即蹲下了身体,重心不稳,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她颤抖着伸出右手,想要将碎片从脚面上拔出來,但是无论如何,又下不去手。
“皮外伤,我下手有分寸,沒有伤到骨头和筋,但是肯定会流点儿血。不要害怕。”
宠天戈快速地在她耳畔轻声说道,见夜婴宁浑身轻颤,他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按了两下以示安抚。
夜婴宁顾不得去体会他的用意,疼得脸色惨白,伸手用力狠狠地推开他。
“你滚!你别碰我!”
她一边喊着一边回头,果然,大概是刚才那一声尖叫动静太大,已经有工作人员往这边赶过來了。
“联系医务人员,有客人受伤。”
不远处的服务员闻讯赶來,立即通过对讲机联络,说话间,一些听到消息的嘉宾全都匆匆朝这边走來,其中,自然也有众星拱月般的傅锦凉。
她走在前列,看清阳台上站着的是宠天戈,眼神微微有变,但还是立即恢复了镇定,冷静地向他发问道:“什么情况,夜小姐怎么蹲在地上……你的脚怎么了?”
视线落在夜婴宁流血不止的脚面,傅锦凉终于弄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原來是有人发生了意外。
“她酒量不好,沒握住酒杯,手一松,砸到脚了。我來这边接一个电话,忽然听见声音,就先赶过來,沒想到是夜小姐。”
宠天戈三言两语就交代了情况,尽管大家都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但,一时之间似乎也想不到别的能解释这一切的原因。
“先止血吧。”
傅锦凉皱皱眉,也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她原以为自己带着几个喜爱热闹的太太及时赶來,能够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沒想到居然是这种事情。
第二十六章 难
提着医药箱赶來的工作人员简单处置了一下夜婴宁的伤口,然后,将她送到了从附近的中海医院赶來的急救车上。
“居然伤得这么严重?”
傅锦凉疑惑地问道,本以为是小伤,玻璃滑了一下。毕竟,刚才宠天戈的反应十分平淡,所以她也想当然地以为夜婴宁应该沒有大碍。
“我帮她把表面的碎渣滓都挑了出來,但是有沒有其余的细小碎片扎进皮肉,还得等医生检查了才知道。而且这种伤口,必须打破伤风针以防感染,不然引起发烧就糟糕了。依我看,这位夜小姐要在医院多留一夜,等做完该做的检查,确定沒事才可以。”
宾馆的医务人员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如是说道。
宠天戈站在一边,等夜婴宁乘坐的急救车开出了9号楼的楼前空地,这才转身看向傅锦凉。
“现在回去吗,我送你。”
她似乎沒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不答反问道:“你不要去医院看看吗?”
凭傅锦凉对宠天戈的了解,夜婴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已经是很大的反常,此刻,她被送去急救,他却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更是反常中的反常。
“我又不是医生,我去干什么?现在回家,还能睡几个小时,化妆师告诉我,早上六点就要化妆。”
宠天戈打了个哈欠,很是疲倦的模样。
傅锦凉看着他,忽然一阵沒來由的心悬,她咬咬嘴唇,几步上前,站在他面前,略略扬起头与他对视。
“我们马上就会结婚,对吗?明天,不,今天,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
她满含希望地注视着宠天戈,迫切地等他给自己一个承诺,唯有这样,才能心安。
他笑笑,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凑近她的脸。
傅锦凉猛地陷入了全身僵硬,她恍惚了一秒,然后才想起來,自己该闭上眼睛。
而那个她期待已久的吻,终于还是沒有落下來,宠天戈只是用手心抚摸了一下她冰凉的脸颊,然后,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耳边,,
“晚安,一切顺利。”
傅锦凉挣扎许久,吃力地睁开眼,宠天戈已经走远,他的车子缓缓驶过來,在他面前停下。
“真的不用我送?”
他开了门,斜靠在车门边,笑吟吟地看着明显手足无措的傅锦凉。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摇摇头,低声道:“我一会儿还要送罗拉女士会酒店。”
尽管明天就是自己的婚礼,但是傅锦凉还是沒有将自己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她深知这段时间的重要性,丽贝卡?罗拉其实也在两个人选之间不停摇摆,做不下來决定。
她当然绝对不能眼看着自己努力了许久的心仪职位,被夜婴宁轻易地半路夺走。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待嫁的准新娘都会患得患失,傅锦凉站在原地,看着宠天戈坐上了车,车子徐徐开出9号楼前,她的心乱如麻。
正惴惴不安着,丽贝卡?罗拉打來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傅锦凉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如常,收起手机,转身回到宴会厅。
*****
宠傅的婚宴设在人民大会堂中海厅,所有宾客乘坐的车辆的车号均已提前做好登记,婚礼这一天认车不认人,且入场时间统一,只限定在25分钟以内,受邀的宾客们还需要经过一系列严密的安检才能进入宴会厅。
新娘休息间内,傅锦凉已准备妥当,身着华美异常的主用婚纱,全身佩戴着丽贝卡?罗拉赠送的限量珠宝。她的十几位从世界各地赶來的闺蜜好友则是组成了豪华的伴娘团,全都围绕在她的周围,见证这甜蜜幸福的一天。
早上的时候,傅锦凉同宠天戈的化妆师通过了电话,确保她的团队已经及时到达。
化妆师告诉她,宠天戈亲自给她开的门,虽然是一脸沒睡醒的表情,但还是很配合地立即去卫生间洗澡。她则是和助手们立即准备好了服装和化妆用具,只等稍后便正式开工,时间绝对充裕。
听到这些,傅锦凉才终于放下心來。
然而,一直到婚宴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本该自己驱车前來的宠天戈,却还是沒有露面。
因为他此前表明自己不喜欢复杂的细节,所以,车队去娘家接新娘等一系列传统的婚礼项目都被省略和简化,两家人和亲友都是直接來酒店。
对此,傅锦凉的父母虽然颇有微词,但这位女婿毕竟身份不凡,不好得罪。而且傅夫人到底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在婚礼的准备上也算不上尽心尽力,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siobhan,刚才司仪过來了,说要新娘和新郎一起再确认一下程序。你老公呢,怎么还沒到,是不是堵在路上了?”
伴娘之一的闺蜜走过來问道,边说边看了一眼时间。
其实不用她问,傅锦凉自己也在着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的。
仰起脸來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轻声安慰道:“堵车也是很可能的,再等等。”
然后,傅锦凉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响了很久,沒人接。她挂断,再拨,依旧是只有机械的“嘟嘟”声。
傅锦凉想了想,给早上通过话的化妆师打电话,沒想到对方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脸上的平静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站起來,双手提着婚纱,想要出去。
“你老公还沒到呢,楼下都是來宾,你去哪儿啊!”
闺蜜焦急地唤住傅锦凉,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收住脚步。是啊,婚宴还沒开始,新娘就独自一个人抛头露面地出去來宾,太不礼貌。
“好,再等等。”
傅锦凉坐回座位,重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娇美可人,果然是最美的新娘。
与此同时,在宠天戈独居的那间酒店套房里,化妆师和她的四个助理正东倒西歪地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呼呼大睡,任由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几个人都是毫无知觉。
本该穿在新郎身上的那套高级手工婚礼西服,以及领带等一众搭配物,全都静静地挂在衣架上。
宠天戈的跑车,确实正高速地行驶在路上,可是他的目的地,却显然不是他今天应该出现的婚礼现场。
第二十七章 算
一直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急诊部,夜婴宁才终于冷静下來。
脚上的伤倒是确实不算严重,只是血流得很多,她穿的又是浅色的晚礼服,裙摆上蹭了大片的血渍,乍一看起來十分吓人。
不过想想宠天戈最后和自己说的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夜婴宁放下來的心又再次悬了起來。
实在是弄不懂,这个男人到底藏了什么居心。
又或者说,男人骨子里其实都是贪婪的,自私的,即便宠天戈再不喜欢娶傅锦凉,可是只要能够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他也不会拒绝。
夜婴宁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愣愣地看着急诊部的护士帮自己的伤口重新消毒和清洗,脑子很乱,居然都感觉不到疼痛。
缝针,开药,打吊瓶,幸好身边有stephy和miumiu两人全程陪同着,否则她独自一个人根本就应付不过來这一系列的忙碌。
“我刚帮您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说反正今晚也要输液消炎,这三瓶药打完,天都快亮了,不如就先睡在这里。”
stephy将她安顿好,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征求着她的意见。
夜婴宁点点头,回家也是一个人,现在这么晚,她根本不敢惊动父母前來,在医院里住下,好歹住院部这边还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谢谢你,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沒事。”
她再三道谢,stephy和miumiu自然都不太放心,执拗着不肯走。最后,还是夜婴宁板起脸來赶人,她们俩才不得不离开。
不是夜婴宁倔强,而是她清楚,为了这一次的珠宝设计大赛,她身边的人也都忙得寝食难安。如今已经尘埃落定,怎么还能让下属为了自己的私人状况而继续不得休息。
很快,单人病房里陷入了安静。
虽然已是午夜,但夜婴宁毫无困意,她靠着床头半躺着,身边放着一直由miumiu帮着她保管的宴会包。
半个多小时后,stephy和miumiu先后打來电话,告诉夜婴宁自己已经到家,让她好好休息,等早上还会过來看她,给她带早饭。
丽贝卡?罗拉也亲自询问了夜婴宁的伤势,意识关切,还表示等她出院后要请她喝咖啡,谈论工作方面的事情。
夜婴宁本想趁热打铁,和她提一下跳槽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样未免显得太上心,好像自己单方面急不可耐地要加入罗拉集团似的。
上杆子不成买卖,老话这么说,必定有其一定的道理。
所以,夜婴宁只是向丽贝卡?罗拉表示了感谢,并沒有在其他的话題上多说只言片语。
等到三瓶药全都输液完毕,已经是凌晨三点的事情了。
夜婴宁终于好不容易地酝酿出了睡意,侧身躺着,还得小心地把受伤的脚悬起來,以免刮蹭到伤口,这姿势极累,烦得她几欲骂人。
而这个时候打來电话的宠天戈,自然就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你够了沒有?专门打电话好看看我死了沒有对不对?不好意思,我命硬得很,只是缝三针,还是美容针,不用拆线,记得把一百万的除疤美容费打到我的银行账号上!”
她气得发疯,对着手机一顿狂吼,毫无形象可言。
“你等等,别挂断,我先找找笔。”
夜婴宁一愣,沒反应过來,大怒道:“你找它干什么?”
宠天戈戴着耳机,站在床边,床上有一个小型的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很少,放着他的护照,和几样常备物品,他正往里面放着两件贴身衣物。
“记下來你的银行账号啊。”
他故意一本正经,顺着她刚才的口不择言向下继续说,然后,宠天戈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她怒气冲冲的生动表情。
“我懒得和你废话!宠天戈,我对别的女人的私有物品不感兴趣,你要是再找我,你就是狗!”
夜婴宁反应过來,当即摔了手机。
说她愚蠢也好,孩子气也罢,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够完美,却是毫不拖泥带水。
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她将头埋在被子里,恨不得做一辈子的鸵鸟。
宠天戈无奈地放下手机,然后,他对准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脸色微窘,小声地叫道:“汪汪汪。”
*****
再次度过了在医院的艰难一晚,事实上,自从经历了上次在医院抢救,活了过來以后,夜婴宁就很排斥这种地方,总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
stephy和miumiu果然记挂着她,一大早,八点不到,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赶过來,一个买了芸豆卷豌豆黄,一个买了丝袜奶茶,都是夜婴宁喜欢的,中西混搭。
“看到好吃的,我连疼都不觉得疼了。”
她胃口很好似的,一手一个,咬完这个咬那个。
stephy和miumiu默默地对视一眼,都觉得心里不好受。昨晚回家的路上,miumiu狠狠地教训了一顿stephy,自然也把宠天戈要和傅锦凉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她。
这个消息令自诩为灵焰“第一八卦女王”的stephy如丧考妣,坐在出租车上捶胸顿足。
“那夜总监怎么办?虽然她结婚了,可在我心里,她和宠总一直都是标配啊!”
等stephy好不容易回过神來,miumiu已经下了车。
此刻,看着夜婴宁强作欢颜的样子,两个人都很是感慨,尽量说些开心有趣的话題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你们俩不用特地在这里陪我,等一会儿我再做个检查,沒事就可以回家了。”
夜婴宁挑挑眉,感到好笑,难不成在下属们的眼中,自己是一个会为了情人今天结婚而闹死闹活做傻事的女人?!
“夜总监,苏总不在,大家都正大光明地摸鱼。我俩干脆也在这里偷偷懒,就不回公司了。”
miumiu说得脸不红气不喘,stephy也忙点头。
三个人俨然在度假一般,在宽敞的病房里吃着各类零食,谈论着圈中的种种八卦。反正女人就是好奇心旺盛的可怕生物,聚在一起难免要八一八别人的闲事,哪一个都不能免俗。
就在stephy口沫横飞,站在房间中央,模仿着另一家珠宝设计公司的老总一贯的骂人方式的时候,病房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夜婴宁一惊,下意识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有人闯了进來,还不止,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跟上來。很快,房门那里就堵了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第二十八章 计
这些女人都穿着式样相似的浅黄色小礼服,有的是抹胸式,有的是挂脖式,有的是v领,有的是泡泡袖,一看便知是闺蜜团的伴娘服。
夜婴宁皱皱眉,不知道这群牛鬼蛇神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她当然也看见了女人们簇拥着的新娘,,面若冰霜的傅锦凉,她倒是换了衣服,沒有穿着一身累赘繁复的婚纱,但是头上的饰品还沒來得及摘掉,脸上的妆也还很精致。
这个时间,难道傅锦凉和宠天戈不是应该在结婚的酒店给客人们敬酒吗,跑到医院里來找什么不痛快?!夜婴宁无比疑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
但是,敌不动,我不动。傅锦凉沒开口,她也就不吭声,静静地半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一块咬了一半的豌豆黄。
“傅小姐,你们來……”
stephy擦擦嘴上的饼干屑,反应过來,朝门口走去。
不料,还沒等她走近傅锦凉,其中一个身形娇小的伴娘立即冲过來,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口中骂道:“贱货!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
一向单纯的stephy被突如其來的耳光和咒骂给彻底弄愣了,她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捂着一点点红肿发热起來的脸颊,说不出來话。
夜婴宁平静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她知道,这话不是说给stephy,而是说给自己听。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这是在拍公主格格老妈子斗智斗勇的宅斗戏宫斗戏吗?连甩耳光和指桑骂槐这两道冷拼都端上來了,她要是再不上有分量的热菜,可真是做包子做上瘾了,还主动要求要薄皮大馅儿呢。
想到这里,夜婴宁一仰头,把手里剩下的半块豌豆黄一口塞进嘴里,口中支吾不清道:“大冬天的,怎么还有蚊子吵得人心烦?”
stephy年纪小,而miumiu比她大两岁,一直拿她当成好姐妹,见她挨打,早就怒不可遏。听见夜婴宁这么一说,她果断地走上前,一把拽住刚才打人的那个伴娘披在肩头的波浪卷发,狠狠一扯,将对方拖到自己怀里,用力地给了两个耳光,一左一右,响声极脆。
miumiu也不恋战,打完就撒手,后退几步,拍拍手掌心,故作惊讶道:“呦,还真是只母蚊子,个儿不大,动静不小,两下拍死算了!”
那娇小女人的头皮险些沒被她给扯下一块來,脚下的高跟鞋鞋跟都断了,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两边脸颊肿得比stephy严重得多。
“你敢打我!锦凉,你看看,这女人打我!”
她哭号着,向站在一边不声不语的傅锦凉大声哭诉着。
傅锦凉低下头看了她一眼,沒开口,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嫌恶。这女人只是算她的普通朋友,无奈对方的父亲却和自己的父亲是老战友,交情很好。和其他几位伴娘是她亲自邀请的不同,这位则是毛遂自荐的,而她碍于情面,只得同意。
此刻,是自己的伴娘先动手打人,被人打回來又沒本事打得过人家,傅锦凉也沒法说什么,只好冷冷低声道:“我已经看见了,你这么大声,是想让外面的人也看到?”
闻言,娇小女人立即止住了哀嚎,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也连忙将她扶了起來。
一时间,病房里的女人们,全都不再开口,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夜婴宁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她主动问道:“傅小姐,新婚快乐。我脚伤不便参加你的婚礼,委托了一位朋友送去礼金。你怎么还亲自來向我要來了?”
她很清楚,傅锦凉此刻出现在医院,肯定不是为了红包,而是出了大事。
一定还是天大的事。
和宠天戈有关的大事。
果然,见夜婴宁开口,傅锦凉索性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宠天戈跑了,三十多岁的人,居然玩逃婚。”
她原本以为,夜婴宁肯定知道宠天戈的下落,或者正在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敢这么气冲冲地过來兴师问罪。
站在一旁的stephy和miumiu面面相觑,全都愣在原地,她们根本想不到,看起來成熟稳重的宠天戈居然会闹这么一出好戏。
只见过落跑的新娘,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落跑的新郎!
就算是普通女人,遇到这种事也无异于天大的打击,更别说骄傲自负如傅锦凉,她不气得当场吐血,还真对不起她一向的性格!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sorry to hear that’?”
夜婴宁摊摊手,反正,三个人的关系彼此之间都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
“夜小姐,”傅锦凉深吸一口气,闭闭眼,又掀开眼皮,平静道:“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夜婴宁当即失笑,无奈地指了指堵在门口的女人们,不答反问道:“自带围观群众的好像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吧?不好意思,别人的人我管不了。还有,淑女们,门是用手推的,不是用脚踹的,记得出去以后主动联系医院的工作人员赔偿,这笔钱不要算在我头上,谢谢合作。”
真是笑话,比教养她不见得拼得过这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比无赖,比斗嘴,比下贱,比豁出脸面,夜婴宁还不信自己真的会一败涂地。
这么长时间以來,她算是弄懂了一件事:越是喜欢标榜自己有素质,是上流人的人,骨子里越是恶心龌龊,反之,仗义每多屠狗辈,古人诚不欺余。
听了她的话,傅锦凉回头递了个眼神,身后的几个伴娘心领神会,各自散开。
stephy和miumiu很担心脚上有伤的夜婴宁会吃亏,本不想走,但是夜婴宁摇摇头,无所谓道:“正好我中午想喝粥,麻烦你们帮我去买。”
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个女人。
“你从昨晚离开国宾馆,到现在,都在医院里吗?”
傅锦凉终于沉不住气,主动发问道。她不信,宠天戈会一个人消失,怎么可能不带上他的小情人远走高飞。
“走廊里有24小时摄像头,你去找院方调取录像吧,我连上洗手间都不需要出去,那里就是。”
夜婴宁指了指房间自带的卫生间,说话间,好像明白了此刻傅锦凉前來兴师问罪的原因,,宠天戈逃婚!
这个疯子,居然做出这种事!他难道不知道,丢脸的不只傅锦凉一个,还有整个宠家吗?!
第二十九章 暗
听了夜婴宁的话,傅锦凉如泥塑玩偶一般站在原地,既不开口,也不移动。
等了片刻,她的一个闺蜜悄悄推门进來,在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离开。傅锦凉的面色微变,惊愕道:“你真的一整晚都在这里?”
叫人查了医院住院部的监控录像,夜婴宁确实一步都沒有离开她的病房,这期间也只有stephy和miumiu以及医生护士进來过,沒有任何可疑人物接近这里,更不要说宠天戈。
“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去哪儿?”
夜婴宁啼笑皆非,把受伤的那只脚吃力地抬起來,朝着对方翘了翘脚趾。她实在搞不懂傅锦凉究竟是从哪里推测出,宠天戈现在会和自己在一起。
他那样自私的男人,平生最憎恨累赘,她目前行动不便,他如果真的想离开中海,当然不会带上一只拖油瓶。
“呵,怪不得我昨晚就觉得哪里有古怪,原來他是故意的。”
傅锦凉眯起眼睛,笃定地说道。
对于夜婴宁的意外受伤,宠天戈特地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极为淡定,甚至是漠不关心,又将她送到医院,令她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一來,即便是他今天逃婚,也沒有人有确凿的证据,來指认夜婴宁和他是一丘之貉,她能顺利地从整件事脱身,,因为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就是最好的认证,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摄像就是最好的物证。
所以,哪怕傅锦凉再气势汹汹,她的一切想法也都是个人的推断,她沒有任何证据來找夜婴宁的麻烦。
想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她顿时怒火中烧。
“好,很好,你们的苦肉计果然有效。”
傅锦凉强咬牙关,虽然努力压抑着情绪,但难看至极的脸色,以及轻轻抖动的双肩,还是无声地透露出了她此刻的愤怒和嫉恨。
夜婴宁正了正脸色,注视着她,飞快地接口道:“不要说‘你们’这样的词,整件事倒是只有我一无所知。傅小姐,你的演技高超,我自愧不如。想來想去,从头到尾我被蒙在鼓里,怎么到了最后,烂摊子反而却要我一个人來收拾呢?”
停顿了一下,她又淡淡微笑,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你一心想要看我的笑话,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现在才相信那句话,怎么说,报应不爽。”
夜婴宁不是圣母转世,她才不会因为宠天戈逃婚,令傅锦凉和她的家族蒙羞,就对她此刻的悲惨遭遇充满了同情。
凭什么做人一定要以德报怨?就是因为世上有太多的人想做烂好人,才惹來无数可以规避的麻烦,自找罪受!
一码事是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她对宠天戈和傅锦凉的怨恨,与他们能否成功地在今天结婚,根本就是两件事情。
“你倒是直接,不虚伪。”
傅锦凉冷笑,当然,她也不稀罕夜婴宁的安慰,反倒是觉得她现在的反应足够真实。
谁有那么多的善心佛心真为你好,表面关切你其实是为了看笑话,不过都是一群看风使舵、惺惺作态的人间蝼蚁罢了。
“实话实说。”
夜婴宁耸耸肩,然后便低下头去玩着手指,那意图再明显不过,,送客。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傅锦凉还不死心,殊死一搏。
“你问我还不如问他的私人秘书來得有效果。反正他要是自己开车,你就派人找他的车,他要是乘飞机,你就派人去查他的出入境记录。怎么一向聪明的你反倒是糊涂起來了?”
夜婴宁歪着头看她,果然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傅锦凉居然好像沒了平日里的飒爽干练。
一拍额头,傅锦凉无语地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
其实,为什么自己此刻会站在这里,她都是不太清楚的,好像是几个闺蜜簇拥着自己,就这么一路风风火火地赶了过來。
天涯的八卦直播贴看多了,哪知道生活里的“捉奸戏码”,和网上的根本不同。
她冷静了几秒钟,然后如夜婴宁所说,给victoria打电话。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找自己,直接坦白宠天戈在前天晚上让自己帮忙订了一张前往巴黎的单程机票。
傅锦凉一个字也沒说,挂断电话,给一位朋友打去电话,查了出入境记录。果然,宠天戈在今天上午十点零五分登机,目的地正是法国巴黎。
“呵,还真是逃婚。不过,他沒娶我,可也沒带你走。”
傅锦凉一脸阴郁地紧握着手机,今天的事情,她永生难忘。
婚礼开始,新郎却还沒有出现在现场,全场的宾客哗然,面面相觑,可碍于宠家和傅家的颜面及地位,谁也不敢胡乱揣测,只敢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宠天戈的祖父和父亲都在,两个人面上不动声色,与同桌的客人言谈甚欢,可全都叫了各自的秘书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未料到,得出的结论是,宠天戈将前來给自己化妆的人全都迷晕,然后离开了酒店,下落不明。
傅锦凉的父亲按捺不住情绪,当即发飙。
宠天戈的父亲当机立断,决定将这件事暂时先瞒住刚出院不久的宠老爷子,只说宠天戈在路上有点儿事情所以耽搁了时间,别的一个字也不许众人提起。
五十桌酒席的宾客,刹那间走了个精光不剩,只剩下一桌桌的酒菜还沒有人动过。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议,年轻气盛的伴娘团们趁乱出发,浩浩荡荡前往夜婴宁所在的医院,包括傅锦凉自己在内,她们都以为会在这里抓到落跑的新郎。
谁也沒料到,宠天戈独自去逍遥。
“傅锦凉,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挑衅做什么?今天结婚的是你,又不是我。”
夜婴宁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她一直以來当成最大的职业敌手的傅锦凉,如今看來根本就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蠢女人!
“这不是挑衅,这是阐述事实。”
傅锦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要说什么,手机又响。
她以为是朋友又查到了什么最新消息,不想,等听完那端所说的话,傅锦凉整个人都已经是晕眩不已,勉强靠着墙壁,才算站稳。
夜婴宁好奇地看着她,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颓然地垂下手,手机“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傅锦凉闭了闭眼,只觉得喉头腥甜,堵得难受,她喃喃道:“宠天戈……他绝对会后悔的……”
说完,她定定地看向躺在病床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夜婴宁,一字一句道:“宠家老爷子心脏病发,沒挺住,人刚刚过去了。”
ps:个人赛正式开始,能否得冠军只看每本书的盖章数,出來一个新章,叫做“力挺夺冠”,大眠急需这种章,别的无效。走到现在,说不想赢那是撒谎,所以从今天开始加更,我给力,大家也要给力,一起帮我圆梦,谢谢![飞吻] (* ̄3 ̄)╭ !
第三十章 藏
突如其來的状况令人措手不及,又是这样牵扯众多的大事,傅锦凉不得不带着她的闺蜜伴娘团匆匆离开夜婴宁的病房,赶往宠家。
所有人都预料不到,今天的喜事竟然成了丧事,尤其,还发生在宠家。
面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夜婴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可是丝毫却不能缓解胸前的积郁。
爷爷病故,唯一的嫡孙现在又在哪儿呢?
如果宠天戈真的是为了逃避和傅锦凉结婚而离家出走,却连老爷子下葬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岂不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可是,他现在在哪儿?
据victoria说,她的boss宠天戈在前天晚上让她订了机票,飞法国。想到这一点,夜婴宁不禁有些怀疑:凭她对宠天戈的了解,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那么这话即便烂在肚子里,他也不会吐露半句。
除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将找他的人全都引到错误的地点去,拖延时间。
至于出入境记录,那些东西都可以委托相关的工作人员帮他造假,包括登机时间之类的,这些对于宠天戈來说,简直是手到擒來。
夜婴宁甚至连stephy帮她买的粥都吃不下,一直翻來覆去地想,此刻的宠天戈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他一定是憎恶傅锦凉到了极致,所以才不惜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來,在无数宾客面前让她彻底丢尽了脸面。
可惜的是,宠天戈沒有算计到他的做法,居然狠狠刺激到了宠老爷子,令他一命归西。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來今年宠老爷子也该功成身退,颐养天年,不想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
“宠总在哪儿,咱们谁也猜不到。全世界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城市呢,再说,他平时都不回家,听说整天住酒店,难道让人把地球表面翻一遍?估计等找到他了,老爷子也成一把灰了。”
miumiu摊摊手,表示这个问題太难解决,不,根本是无法解决。
“而且,宠家那么大的势力都找不到他,我们几个人就更做不到了。夜总监,要我说,我们还是别管了,真的,惹一身骚犯不上……”
stephy生怕夜婴宁生气,越说越小声,一脸为难地看着她的表情。
夜婴宁沉思了片刻,点点头,也赞同她的说法,平静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们就当做不知情吧。”
病房里的气氛,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快乐。
做完了检查,医生表示夜婴宁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伤口不能碰水,还要注意服用后续的消炎药以及忌口等等。stephy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又取了药,和miumiu一起送她回家。
“清迟是哪天的飞机?”
夜婴宁忽然想起來,苏清迟要离开中海,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她就变得格外忙碌,很难约到,两人也只是偶尔通了两次电话。
“是下周三,我上周还去看了苏总,她看起來挺憔悴的。”
开车的miumiu回过头來,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心酸,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故作轻松道:“不过沒关系,我们这群家伙都还在老老实实等着苏总回來,欠我们的加班费少一毛钱都不行!”
stephy也点头称是,两人的忠心耿耿倒是令夜婴宁会心一笑。
或许,在兵不血刃不见硝烟的职场上,也不完全都是惊心动魄的厮杀,间或,还是有那么些令人感动的温情在吧。
*****
艰难地冲了个澡,还要小心地避开受伤的脚面,夜婴宁好不容易地从卫生间里出來。
家里虽然雇有保姆,可她不好意思让别人进來帮忙,而且周扬又不在家,夜婴宁只能自力更生。
站在窗前,她才发觉,今晚的星星好像格外亮,这对于十天里有七天都是阴霾天气的中海市來说,极为难得。
这样的夜晚,夜婴宁不知道,那个男人正在哪里,正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欣赏着漫天的星光。
星光……星光?!
这个词在脑海里千回百转,忽然令她全身一颤,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
所有人都在把注意力放在遥远的法国巴黎,以为宠天戈已经离开中海,那么有沒有可能,他其实压根就沒走多远呢?
这个猜测令夜婴宁睡意全无,整个人都兴奋起來。
她飞快地找出來纸和笔,在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信息,特殊时刻,宠天戈不会蠢到还住在酒店里,那么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多处房产。
夜婴宁仔细回忆着,她亲自去过的他的几处住处,以及宠天戈提过的私人置产,想到一个,她就在纸上写下來一个。
就这样,边想边写,最后,夜婴宁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了最有可能的三、四个地点。
她握着签字笔,思考着勾勾画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城北花园。
那里她去过一次,就是两人第一次上床的地方,她因为被王局那个老色鬼下了药,而一遍遍求他占有自己,就是在城北花园。
犹豫再三,夜婴宁还是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叫车,无论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她都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换了衣服的时间,车子已经到了,夜婴宁坐上车,将地址报给司机。
路上,她坚持不懈地拨打宠天戈的手机,想必这一天有无数个人都在拨打他的号码,但无论哪一次,都不曾接通过,永远是关机,关机。
连续打了几次,再好的耐心也快磨沒了。
城北花园距离夜婴宁的家倒是不算远,在另一个别墅区,相比于从市郊到市区,近了很多。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车子缓缓停下,司机挠挠头,表示他曾经载过客人來过这一带,出租车无法继续进入,因为沒有通行证。
夜婴宁只好付了车资,打开车门,一跳一跳地下了车。
自己确实考虑得不够周详,这里毕竟是有钱人生活的地盘,她不是业主,随随便便就想进去找人,非常吃力。
百般无奈之下,夜婴宁只好向victoria求助。
“对不起,夜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宠总去了哪里,他真的沒有告诉我。对你我不会撒谎的,而且我现在也很想找到他。”
victoria很是抱歉,但她确实不知宠天戈的下落。
“那你有宠天戈在城北花园的住处的钥匙吗?”
夜婴宁硬着头皮问出來,victoria愣了愣,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信息。
城北花园……
“有,我想起來了,宠总一个月前让我帮他保管几处私人房产的钥匙,其中就有城北花园。我马上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