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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txt下载     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花府大宴(八)

    ‘咚!咚!咚!’就在第十九支箭的鼓敲到第十七声时,李庆安手中的箭却出乎意料地投出了,所有的人都一愣,不对呀!怎么提前投出了?也就在李庆安的箭投出的同时,史思明的箭也本能地投出了,但是,就在他投出的刹那,他却犹豫了一下。

    是的,从第十二箭开始,他便不服气地跟着李庆安在鼓声压尾时投出,李庆安的箭应该在鼓响第十九声时投出,而他也会紧跟着投出,一连七支箭,箭箭如此,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势,但李庆安却突然提前投出了,这个变化对史思明的心理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影响,也就是一种想投而又不想投的犹豫。

    如果是在平时,这种影响算不了什么,可现在是比赛的最后,两人几乎都是强弩之末,一点点影响都是致命的,史思明在投出后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次不妙了。

    李庆安的箭‘当!’的投进了金瓶,而史思明的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略略有些滞涩,一声脆响,箭头在金瓶上弹了一下,在空中翻一个身,滚落到了瓶外。

    “史思明不进,十八比十八。”

    主厅里一片寂静,霎时间掌声如暴雨般响起,太精彩了,十八比十八,居然在最后一刻出现了平局,独孤明珠激动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太好了!老天开眼,机会又有了。

    独孤明月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李庆安,运气真的不错。

    李林甫却轻笑一声,低声对高力士道:“高翁,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高力士愣了一下。

    纱帘后面的李隆基则捋须笑而不语,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不过还有最后一箭,他不相信这个年轻人会接受平局,好戏应该还在后面。

    还有最后一箭,也就是决定最后胜负的一箭,大厅里霎时又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红旗挥下,‘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最后的一刻到来了,比试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无论李庆安的第十箭是什么原因失败,但它却影响到了最后的决胜局,鼓只敲响了两声,李庆安手中的箭便出手了,在空中漂亮地划出一条抛物线,轻松地射入了金瓶,押他注的人顿时一片沸腾,至少他们不会输了。

    李庆安笑吟吟地转身望着史思明,现在所有的压力都推给了史思明,随着鼓声一声声敲响,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史思明的额头上流下了,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自己在前十五声鼓中根本就无法出手,他已经习惯了最后时刻出手,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心态,而李庆安却在第二下时便投进了。

    巨大的压力和汗水使史思明的眼前模糊了,他看到的是无数只金瓶在晃动,手开始颤抖起来,‘咚!’第十八声鼓敲响了,他手和腿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众人开始发现了他的不妙,史思明竟然浑身在颤抖。

    “史思明,快投啊!没有时间了。”

    无数人焦急得喊了起来,安禄山更是狠狠地捶自己大腿,这个史思明,关键时候怎么不行了!

    李隆基有些得意地笑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第十箭根本就是李庆安故意投偏,他不愿接受平局,这个李庆安看不出啊!竟是如此高明。

    “三郎,到底出了什么事?”杨玉环和杨花花都一脸茫然。

    李隆基瞥了一眼高力士,见他也已经恍然大悟,便微微一笑道:“娘子,你有空可以去问问高大将军,他对这个李庆安了解得比我更深。”

    ‘咚!’第十九声鼓响起了,史思明已经完全绝望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投箭了,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哪里?要做什么?他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咚!’第二十声鼓响了,史思明一下子竟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史思明的最后一箭居然没有投出去。

    “十九比十八,安西李庆安胜!”

    随着司仪的最后宣布,大厅里沸腾了,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

    “我不服气!”

    安禄山忽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他挥着胳膊高声道:“既然都是军人,为什么要玩这种文戏,要么就硬过硬的比骑马射箭,这场比试不算!”

    他被气糊涂了,史思明输了也就罢了,偏偏输得这么丢脸,让他范阳军的脸往哪里搁?

    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向安禄山望去,这个胖子在反悔!

    “安爱卿,朕觉得没有必要再比了。”

    李隆基出面了,大厅的数千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向他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安禄山也吓得跪了下来,“臣知罪!”

    “一件小事而已,安爱卿无须自责。”

    李隆基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李庆安的身上,李庆安紧走两步,半跪行了一个军礼道:“中郎将李庆安参见皇帝陛下。”

    李隆基点点头笑道:“李将军,你让朕看到了一场堪称最高水平的投壶比赛,其中兵法运用之巧妙,令朕叹为观止,可以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李将军,朕一定要好好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众人都向李庆安望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心愿,或升官发财,或绝世美女,这时,高力士却变得紧张起来,‘七郎,你可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啊!’

    李庆安低头想了片刻,便挠挠后脑勺笑道:“陛下,臣最喜欢喝今天的交河葡萄酒,这在外面可喝不到,恳求陛下多赏臣几桶。”

    大厅里顿时一片窃笑声,不少都轻轻摇头,这个李庆安真不会抓住机会,高力士却心中蓦然一松,这小子,倒挺聪明的。

    杨玉环掩口轻笑一声,在身后低声对李隆基道:“三郎,这个年轻人确实有趣。”

    李隆基呵呵地笑了,他一摆手道:“好,朕答应你,以后朕的酒窖,随便你喝!”

    他举杯齐眉,高声道:“今天是朕爱妃三姐的寿辰,朕提议,祝福她青春永驻,痛饮此杯!”

    “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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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孪生姐妹

    夜里,李庆安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住处,他走进院子,却见东厢房的灯亮着,窗纸上出现三个女子的身影,他不由楞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那对孪生姐妹他不是送走了吗?

    “将军!”后面有人在叫他。

    一回头,却见是贺严明跑了过来,李庆安脸一沉便问道:“我不是让你把那对姐妹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贺严明挠挠头道:“我是想把她们送走,可是半路上她们哭哭啼啼的,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属下觉得她们可怜,便又把她们带回来了。”

    李庆安一阵头痛,一下子有三个小娘跟着他,贺严明上前一步,暧昧地低声笑道:“将军,我的意思是,既然那个杨钊已经把她俩送给你了,你就把她们收下,若将军你实在不想要,那就把她俩送给我吧!”

    “滚!”

    李庆安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当她们是什么了,可以像东西一样的随便送人吗?”

    “好!好!我走就是了,反正她俩挺可怜的,我可不想再送她俩走了。”

    说完,贺严明一溜烟地跑了。

    李庆安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他本来是不想和杨钊有什么关系才要把两姐妹送走,可现在么......

    “小莲!”他叫了一声。

    “李大哥,你回来了。”夏小莲连忙开门出来。

    “噢!我有点累了,给我弄点热水洗脚。”

    李庆安见门口怯生生地站着那对孪生姐妹,便笑道:“你们都到我房间里来吧!”

    李庆安走回房内,把灯点亮了,他疲惫地坐了下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乱跳。

    “婢女阿凤、阿凰参见老爷!”姐妹俩楚楚可怜地向他施了一礼。

    ‘阿凤、阿凰?’李庆安不由笑了笑,这是他昨晚在杨钊别宅里随口起的名字,她俩倒当真了。

    他摆了摆手问道:“我听贺严明说,你俩无处可去,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

    姐妹俩低下了头,半晌,姐姐才低声道:“我们从记事起,就在安老爷府中长大,管家说,我们两岁时,爹娘就把我们卖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们一概不知。”

    妹妹也道:“就算知道,我们也不想回去找他们。”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两姐妹跪了下来,哀声求道:“李老爷,我们连奴籍都没有,被官府查到肯定会没为官奴,既然杨爷已经把我们送给了老爷,那我们就是老爷的人了,求老爷把我们留下来,我们愿一辈子伺候老爷。”

    李庆安望着眼前这对俏丽的孪生姐妹,说他不动心,那也是自欺欺人,他便微微一笑道:“好吧!你俩可以留下来,不过阿凤阿凰实在不好听,你们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姐们俩听说她们可以留下来,心中欢喜之极,姐姐连忙道:“老爷....”

    “等等!别叫我老爷,我不喜欢这样称呼。”

    李庆安想了想,似乎叫七郎也不合适,便笑道:“你们和小莲一样,也叫我李大哥吧!”

    “是!李大哥,我们小时候有个名字,叫如诗如画,后来才改名叫风花雪月。”

    “呵呵!那就叫如诗如画,对了,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我怎么区分你们?”

    “我们一个左耳朵上有红痣,一个没有。”

    李庆安摇摇头笑道:“这可不行,我总不能每次都看你俩的耳朵吧!”

    这时,旁边的夏小莲笑道:“李大哥,我倒现了她们的好几个不同。”

    “哦?你说说看。”

    “第一是她俩的声音不同,姐姐如诗声音清脆,妹妹如画声音略娇;第二是她俩的性格不同,姐姐文静,妹妹活泼;第三可以人为地做个不同,比如她们各梳一个式。”

    李庆安笑了,“我喜欢第三个不同,明天你们俩各梳一个型,没问题吧?”

    “是!”两姐妹同时盈盈施一礼,“我们明天就换式。”

    李庆安伸了个懒腰笑道:“那好吧!小莲,你去替我打桶热水来,我要好好泡一泡脚。”

    “好的,我这就去。”小莲转身便出去了。

    “小莲,我来帮你!”妹妹如画也跟了出去。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姐姐如诗和李庆安两人,如诗瞥了一眼李庆安那充满了男人魅力的脸庞,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李大哥,今晚让如诗伺候你吧!”

    李庆安一下子没有听明白,“什么伺候?”

    如诗的脸腾地红了,她扭扭捏捏小声道:“就是....就是陪寝。”

    ‘陪寝!’李庆安眯着眼笑了,那当然好,如果两姐妹一起陪寝那就更好了,只是.......

    他指了指自己肩膀,笑道:“你先帮我捏捏肩膀吧!今晚投了一夜的箭,我的肩膀可酸得很。”

    “好的。”如诗娇笑一声,连忙走到他身后跪下,细心地给他推拿肩部。

    “大哥,这里酸吗?”

    “嗯!挺酸的,再下来一点点,对!就是这里....好的,再用一点劲......”

    “如诗,你好像训练过?”

    “我们从小就练习歌舞,有专门的姨娘教我们如何伺候男人。”

    李庆安笑了,笑得有些暧昧。

    “怎么伺候男人?做给我看看。”

    如诗的娇躯贴在他后背上,娇嫩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慢慢地伸进衣内,豆蔻鲜红的指甲在他的胸前轻柔地画着圈,檀口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娇声细语道:“李大哥,舒服吗?”

    “光这样伺候可不行啊!”

    李庆安笑着捉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如诗的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害羞地低下了头,虽然她被训练过如何讨好男人,可是在李庆安面前,她却什么都不会了。

    李庆安抬起她的下巴,眼前这是个温婉柔顺的娇娃,她面如桃花,眼似秋水,鲜红的小嘴圆润如玉,俨如一朵粉娇欲滴的水莲花。

    李庆安轻轻拉了她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如诗羞涩地点了点头。

    .......

    外屋传来了脚步声,只听小莲笑道:“如画姐,你慢一点,水要溅到我身上了。”

    门开了,如画和小莲拎着水走了进来,她俩见如诗在给李庆安按摩双腿,李庆安舒服地枕在她的腿上,正笑着给她说什么,如诗腮晕潮红,眼中带着一丝羞涩,她俩不由呆了一下,小莲忽然抿嘴一笑道:“李大哥,第十六条,不准什么来着?”

    .........

第七十七章 皇帝召见

    第二天,杨花花府中发生的盛事便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安西第一箭李庆安和天下第一箭史思明比试壶箭,结果李庆安以十九比十八获胜,中间的比试过程尤其令人惊心动魄,在善言者的描述和渲染下,这场比试的精彩令每一个长安人都叹为观止。

    一个上午,长安城内便掀起了一股掷壶的热潮,大街小巷都有人在十丈外练习掷壶,无数少年郎都渴望自己能成为安西李庆安第二,甚至很多人的额头上也真真假假地出现了一道伤疤。

    崇仁坊的马球场上,安西马球队训练正酣,跃马击球,奔突如电,而今天来看训练的长安民众却格外的多,已经不完全是崇仁坊的居民了,附近几个坊,甚至偏远一点的永和、常安坊都有人赶来观战,其中以年轻男女居多,一夜之间,李庆安便得到了无数的仰慕者。

    他们指着李庆安窃窃私语,“就是他,李庆安,安西第一箭,不!是天下第一箭。”

    长安少女也有追星的风潮,大群小娘聚在场外,热情似火地注视着李庆安打球,他每击出一个球,便引来一片娇声叫好。

    看得荔非元礼既羡慕又郁闷,‘他娘的,怎么老子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尤其李庆安得了一对孪生姐妹,这更令荔非元礼嫉妒,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为什么桃花运就这么好呢?

    在马球场一角,如诗如画和小莲在一张桌子上倒满了茶水,满头大汗的白元光纵马奔过来笑道:“如画,给我一碗茶。”

    如画嘴甜活泼,尤其被安西军们所喜欢,她笑吟吟地端上一碗茶给他,“白大哥,要不我给你加点热水吧!”

    “不用了,喝凉痛快!”

    白光远咕嘟咕嘟将一碗凉茶一饮而尽,这时马球手们纷纷跑来要水。

    “小莲,给我来一碗。”

    “如诗,给我也来一碗,谢谢了!”

    三个小娘端茶送水,忙得不可开交,忽然,场外传来一片年轻小娘的尖叫声,众人都回头望去,原来是李庆安下场了。

    段秀实忍不住摇头笑道:“这个七郎啊!怎么这样讨女人喜欢?”

    如画恨恨地瞪了她们一眼,低声对小莲怨道:“这帮小娘就像群苍蝇一样嗡嗡乱叫,真是讨厌!”

    如诗倒了一碗热茶,小心地端了过去,“李大哥,你喝茶。”

    李庆安下马接过茶碗,见她秀眸含羞,不由想起她昨晚的无限柔情,他心中生出了一丝爱怜,接过茶碗笑道:“这里有如画和小莲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如诗心中一阵甜蜜,便低头小声道:“李大哥,来看你打球,我也很喜欢。”

    “李七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少女的娇喊。

    李庆安眉头一皱,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只见一群少女的旁边,荔非元礼正咧嘴冲自己大笑。

    “这个混蛋,唯恐天下不乱。”李庆安低骂一声。

    如诗掩口一笑道:“李大哥,我们一路过来,到处都在说你昨晚的事情,可能明天会有更多的小娘过来。”

    李庆安苦笑了一声,他心念一转,便笑道:“今天晚上,我们来玩投壶,怎么样?”

    如诗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她俏脸一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时,段秀实在后面喊道:“七郎,好像有宫中人来了。”

    李庆安向远方望去,只见几名宦官正骑马向这边驰来,转眼便冲进了马球场。

    “李庆安何在?”

    李庆安催马上前道:“在下就是。”

    一名宦官昂头道:“奉陛下口谕,宣李庆安即刻入宫觐见。”

    .........

    此时已是午后,李隆基刚刚用过午膳,躺在御书房里闭目养神,按照他平时的习惯,他一定会回宫小睡一个时辰,但这两天宫中正在搬家,十分凌乱,他也没有心思回去了,同时他也等一份奏折,一份他关心了很久的奏折。

    这时,御书房房外匆匆走来一名宦官,高力士向他摆摆手,又向房内指指,示意他小声一点。

    “阿翁,陇右的奏折到了。”宦官把一份奏折递给高力士。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力士打开奏折看了看,不知不觉他的眉毛皱成一团,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这个王忠嗣,怎么如此不知趣呢?

    “大将军,是董延光的奏折到了吗?”御书房里忽然传来了李隆基的声音。

    “正是,刚刚到。”

    高力士连忙走进房内,见两名小宦官已经把李隆基扶坐起来了,另一名宦官递过一帕熏过龙涎香的湿巾,李隆基擦了一把脸,头脑立刻清醒了,他把帕子放下便道:“把奏折给我!”

    高力士心中叹息,恭恭敬敬地把奏折递给了李隆基,“陛下,请御览。”

    李隆基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奏折,不料,只看了几行,他便勃然大怒,重重将奏折向地上一摔,怒道:“这个王忠嗣什么意思?他不干,难道朕让别人干,也不行吗?”

    “陛下息怒!息怒!”

    高力士连忙捡起奏折,轻轻拍了拍,放回桌案低声道:“陛下,王忠嗣的意思是石堡城险恶,攻克它必将损兵过半,这是他体恤士兵,为将者的正常想法。”

    ‘为将者的正常想法?’李隆基冷笑了一声,“那为臣者的正常想法是什么呢?朕已经三次下旨让他拿下石堡城,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可他不干,那朕也容忍了,让董延光去打石堡城,可他却不发援兵,让董延光惨败于石堡城下,朕就不知道,这陇右、河西军究竟是朕的,还是他王忠嗣的?”

    高力士知道事情严重了,如果自己再不劝,王忠嗣就将性命难保,他便极力替王忠嗣打圆场道:“陛下,王忠嗣忠心耿耿,他不会不了解陛下的心思,老奴以为,他一定另有苦衷,不如召他进京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只听董延光一面之词。”

    李隆基仰望着天花板,半晌沉默不语,忽然,他问道:“太子昨晚为什么不去参加三夫人的寿宴,朕记得他是有请柬的。”

    在谈到王忠嗣的时候忽然扯出了太子,或许别人会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但高力士太了解李隆基,他心中一阵惶恐,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终于发生了。

    “陛下,听说昨天太子生病了,卧床不起。”

    “哼!他总是生病,他这样的身体怎么能接朕的担子,哪有精力治理大唐江山,也罢!大将军,你替朕去看看他,他有什么需求,可尽量满足他,即使稍有越制也无妨。”

    “老奴遵旨!”

    这时,门外传来一名宦官的禀报声,“陛下,中郎将李庆安已经带到,在宫外候见。”

    ........

第七十八章 太子李亨

    “臣李庆安参见陛下!”李庆安向李隆基行了一军礼。

    石堡城之事李隆基已经放置一边了,他微微一笑道:“李将军,可去了朕的酒窖?”

    “臣准备下午就去,正好陛下召见。”

    “哈哈!”李隆基仰天大笑,笑罢,他摆了摆手道:“李将军,你今年多大了?成婚了吗?”

    “回禀陛下,臣二十五岁,尚未婚配。”

    “二十五岁,不错!朕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登基为帝,治理天下了,李将军,你也可以有一番作为啊!”

    说到这,李隆基略略探身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臣愿为陛下戍边,保卫大唐的安西。”

    李隆基淡淡一笑,又道:“李将军,你知道朕今天为何召见你吗?”

    李庆安摇摇头,“臣不知。”

    “是这样,朕的贵妃酷爱掷壶,却苦无良师指导,昨夜她见李将军技艺高超,便恳求朕向李将军求师,不知李将军可愿屈身?”

    李庆安愣住了,教杨贵妃投箭!

    “怎么?李将军有难处吗?”李隆基笑着问道。

    这时,旁边的高力士连忙向李庆安使了个眼色,要他答应下来,李庆安心念收拢,连忙应道:“陛下,臣没有半点问题。”

    “那好,每十天一次,不过明天贵妃要搬到兴庆宫了,可能一时也没有时间,这样吧!第一次练习就定新年的正月初三。”

    “臣遵旨!”

    李隆基笑了笑又道:“教贵妃掷壶是朕的私事,另外还有一件公事想交给你做。”

    “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取过一本奏折道:“相国给朕上了一本折子,说最近大量人口涌入京城,京城治安压力倍增,仅靠金吾卫和两级衙役已经是无法维持,眼看快到新年,所以朕就和相国商量,抽调左右万骑精锐,临时成立两支九门巡察营,参与维护京中治安,其中万年县的一支,相国便向朕推荐了你,说你曾是安西军斥候营校尉,经验丰富,朕就想问问你,可愿接受朕的任命?”

    “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朕就任命你为九门巡察使,归李相国直辖,负责维护新年期间的京中治安。”

    ........

    李庆安退下去了,李隆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便笑着问高力士道:“大将军,你觉得此人如何?”

    “陛下,此人智勇双全,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才。”

    李隆基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说得不错,一叶可知秋,昨晚他与史思明一战,令我起了爱才之心,这次任命他为九门巡察使,朕也想亲眼看一看他的能力。”

    李隆基慢慢靠在象牙龙榻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高力士也没有打扰他,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多说,点到为止,圣上对李庆安起了爱才之心,这就足够了。

    半晌,李隆基又拾起董延光的奏折看了看,随手往桌案上一扔,轻轻叹息一声,道:“朕有些累了,想回宫了,大将军别忘了去看看太子。”

    “老奴这就去。”

    高力士快步走到门口,高声道:“陛下回宫,备驾!”

    .........

    一般而言,太子都住在东宫,李亨的前任太子李瑛也是住在东宫,可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废太子后,便做出一个决定,从此太子不再住东宫,而是与他同住大明宫。

    就这样,李亨便成了大唐第一个与皇帝同住一宫的太子,近十年来,一直生活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在李隆基鹰一般目光的注视下,李亨在大明宫内煎熬了近十年。

    自从月初的大朝后,李亨的身体便一直不好,一连病倒两次,前天他又一次病倒了,以至于昨晚杨花花的寿辰,他也没有去参加。

    此时,他正躺在榻上,听长子李俶给他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李俶是皇长子,住在百孙院,他可以每隔三天来探望父王一次。

    “父王,刚开始我对那李庆安还不服气,可看完他和史思明的比试后,我才知道天外有天,我真的是远不如他,连皇爷爷也盛赞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明。”

    李俶最后也明白了李庆安的策略,他对李庆安的态度也由不满转为了佩服。

    李亨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能让你佩服的人,父王倒也很想见一见,既然你觉得他不错,那就可以和他多多交往,学习他的优点和长处。”

    “孩儿听说他弓箭非常厉害,倒真的想向他求教,就不知他愿不愿意教我?”

    “小王子不用担心,老奴去给李庆安说说,他一定会教你。”不知何时,高力士出现在了门口。

    “原来是阿翁来了,俶儿,快扶父王起来。”

    李亨挣扎着要坐起来,高力士连忙上前一步道:“殿下快请躺下,千万不要起来。”

    李俶还是把父亲扶了起来,李亨喘了一口气道:“阿翁今天怎么来了?”

    “圣上听说殿下身体不适,让老奴来看看殿下。”

    李亨沉默了片刻,问道:“父皇身体可好?”

    “圣上的身体还好,只是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殿下,陛下希望殿下能保养好身体,将来才好治理天下啊!”

    李亨苦笑了一声,说得好听,让自己保养好身体,可他什么时候又放过自己,父子关系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皇儿,你先去吧!父王想和阿翁说说话。”

    “是!”

    李俶慢慢地退了下去,李亨又将几个左右伺候的宦官一一屏退,这时,房间里再没有一个外人。

    李亨忽然爬起身,向高力士跪下磕了一个头,“阿翁救我!”

    “殿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高力士大惊失色,急忙将李亨扶了起来,“殿下,你这样可折杀老奴了。”

    李亨哽咽道:“阿翁护佑之情,亨铭记于心,可父皇疑心不去,屡兴大狱,亨不堪逼迫,病势一日重似一日,恐去日无多,亨死不足惜,可怜我儿尚年幼,恳请阿翁早晚看护,给他做个太平王爷。”

    说完,李亨潸然泪下,低声饮泣起来。

    高力士轻轻叹息一声,太子之苦他何尝不知,前太子瑛被废处死后,圣上已不再相信任何儿子,眼前这个太子不过是个过渡,圣上从来就无心将皇位传给他,眼看十年渐满,恐怕圣上又将生起换太子之心,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些年投在李亨身上的本钱岂不是要付之东流?这个结果也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此,高力士低声道:“殿下但凡听老奴之言,可保无恙。”

    李亨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拭去泪水,道:“愿听阿翁教诲!”

    “首先是朝中若发生任何事情,太子皆要置身事外,不可过问,更不能上书相保,切记!”

    李亨一怔,“阿翁此言何意?“

    高力士轻轻叹了口气,向西面指了指,李亨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圣上果然是要把支持自己的人赶尽杀绝。

    “我明白了,我会听从阿翁的劝告。“

    高力士又微微一笑道:“太子也不必太悲观了,但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奴倒认为,此事之后,太子的境遇将大大改善。”

    “我也希望如此,请阿翁再教诲!”

    高力士笑了笑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圣上即将搬去兴庆宫,老奴建议太子也该收拾东西了。”

    李亨点点头,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不管自己想不想去兴庆宫,这个姿态是要做的。

    “我知道,我即刻命人收拾。”

    “还有第三点,老奴向殿下推荐一个人。”

    “谁?”李亨一怔。

    高力士神秘地笑道:“此人是个年轻人,殿下在大朝时也见过,当时他被封为千牛卫中郎将。”

    “李庆安!”李亨脱口而出。

    “不错,正是此人,此人智勇双全,连圣上对他都赞不绝口,有此人辅佐太子,老奴也放心了。”

    “可是......”李亨有些犹豫,自己结交才俊,父皇那边会怎么看?

    高力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眯着眼笑道:“殿下,有些事情不可做多,也不可不做,关键是要掌握这个度,殿下明白吗?”

    .........

第七十九章 小崔请客(上)

    离开大明宫,李庆安头脑还是有点晕晕乎乎,他来大唐已近两年,除了李白杜甫外,各种各样的名人也见得多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给他一种期盼的感觉,杨贵妃,千古流传的绝代佳人,居然要拜自己为师,令人期待啊!

    不过他又接到一个新的官职,九门巡察使,这不是一个正式官职,没有品衔、没有俸禄,仅仅只是临时担任,而这支所谓的九门巡察军也是临时组建,从禁中的万骑营调兵。

    虽然他的九门巡察使是归相国直管,但兵力抽掉却是由兵部负责,李庆安又去了兵部,兵部侍郎李麟告诉他,兵部也是刚刚接到旨意,一时难以调集兵力,明天才能将一千人的队伍交给他。

    手中无兵,自然也难以行权,李庆安只好将上任之事向后推延。

    正好今天他还有一个应酬,礼部的员外郎崔平请他吃饭,他摸出身上的纸条,看了看地址,是在开化坊,紧靠朱雀大街。

    李庆安翻身上马,便向开化坊快速驰去。

    一刻钟后,李庆安策马进了坊门,他在坊内买了几色礼物,来到了崔府。

    崔平父亲过世得早,从小他便跟随着叔父崔翘生活,天宝元年,他一举考中进士,正式踏入了官场,几年来,他已累官到了礼部主客司员外郎,前年娶了刑部侍郎裴铭的女儿为妻,去年得了一个儿子,尽管他已成家立业,但他依然和叔父崔翘住在一起,父亲留下的宅子被兄长崔函得去。

    并非他不想自立门户,而是长安房价太贵,开元年间,长安一座占地近三亩的中宅,只须一百余贯钱便可买到,可到了这两年,长安的房价已经翻了五倍,同样的三亩中宅就需要五百多贯钱才能买到。

    而崔平为官才六年,虽然有禄米,有永业田,有俸料,但三项加起来还是比较微薄,攒了几年的积蓄,去年娶妻就花掉近一半,今年又娶了一房小妾,家里就显得有些入不敷出了。

    穷则思变,崔平左思右想,要想在长安买房子,甚至要想升官,就得到地方上去为官,虽然地方上的俸禄比长安还低一点,但地方上肥水多,做上几年官,便可以把买宅钱赚回来了,而且朝中有规矩,不仕州县、不得入省台,也就是没有地方为官的经历,是不能得到高升。

    所以崔平便托叔父帮忙外放为官,可这外放为官也是很有讲究,崔平现在是礼部员外郎,属于正六品下阶,如果外放,一般是任中州司马或者下州长史,可无论司马或者长史都是辅助官,不是他想要的主官,可如果他能再升半级,他就有希望成为京兆、河南或者太原等核心地区的县令了,在这些地方为县令,不仅油水足,而且容易出政绩。

    为了能达到目标,这几个月,崔平钻头觅缝地找关系,昨晚,在杨花花的府门前,他忽然发现高力士似乎对李庆安情有独钟,如果李庆安能帮自己在高力士面前说上一句话,那他的愿望可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了。

    一大早,为了迎接李庆安的到来,崔平便开始准备了,他特地请了一天病假,家里还有三十贯钱的积蓄,他取出了五贯,买酒买肉,杀鱼宰鸡,老婆小妾一起动员,打扫院子、粉刷墙壁,外人问起来,他就说准备过年了,又趁小妾去西市买菜之机,趁机多塞给她点钱,让小妾买几饼上等脂粉,圆了前晚在小妾床上的承诺。

    “员外郎,外面有人找!”崔府的管家在院外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

    崔平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紧张地问道:“老管家,可是姓李的?”

    “就是了,那出了名的李庆安。”

    崔平兴奋之极,他来不及整理衣冠,像只鹅一样的向大门口奔去,管家却在后面追撵着喊道:“员外郎,不在门口,在客房呢!”

    崔平一个急刹车,手臂乱甩,又掉头向客房跑去。

    客房门前的院子里挤满了丫鬟下人,李庆安在教几个崔家的少年掷壶。

    李庆安举一支箭道:“要练掷壶,首先是要找到手感,所以这支箭你们要带在身边,有空就摸一摸。”

    几个少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下人们也纷纷看自己的手,一名丫鬟暧昧地自言自语笑道:“箭要带在身边,有空就摸一摸。”她的手却悄悄向另一个年轻仆人的裤裆摸去。

    “对了,手感找到了,然后练习掷壶就能事半功倍,就像这样!”

    李庆安玩了个花活,背对铜壶,在两丈外向后投去,‘当!’一声,箭异常精准地射入了壶中,激起院子里一片掌声。

    “李将军!”

    崔平分开众人,对李庆安躬身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李将军请随我去吧!”

    李庆安笑了笑,团团向众人一抱拳,“好了,各位,我还有事,就先教到这里。”

    几名崔家少年恋恋不舍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李庆安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好好练习吧!以后天下是你们的。”

    几个少年顿时眼中放出光芒,一股天下的豪气冲上脑门,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

    “崔兄,崔右丞怎么不在府中?”

    虽然李庆安是武职,但他毕竟是正四品衔,比崔平足足高了两级,崔平连忙毕恭毕敬道:“李将军不必客气,叫我员外郎便可,叔父今天当值,要晚上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那今天可能见不到了。”

    “李将军找我叔父有事吗?”

    “没什么事,来崔府总要见见主人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崔平的小院前,一进院门,崔平便高声喊道:“娘子,美娘,快点来见贵客。”

    李庆安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洁,只是角落里堆了一地鸡毛和鱼鳞,一颗老槐树几乎罩住了半个院子,树下是一排平房,大约五六间屋,崔平和妻子住一间,小妾住偏房,崔平有一间书房,还有堂客和下人屋,再有一间小小的厨房。

    崔平家除了妻妾外,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乳娘,听到老爷叫唤,大家都一起迎了出来。

    “李将军,这是我妻裴氏,刑部裴侍郎之女。”

    一名年轻的少妇向李庆安盈盈施礼,看得出是大家闺秀,性格温婉柔顺,李庆安连忙将买的几色上等细点递过去,笑道:“来得匆忙,一点心意,请夫人笑纳!”

    “李将军太客气,快请屋里坐!”

    裴氏将点心交给小妾,连忙将李庆安请进屋里,屋里早收拾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小官吏请客无非都是鸡鸭鱼肉一类,再有几瓶好酒,今天崔平下了本钱,又从西市的果蔬店中买了一斤昂贵的荔枝,算是酒桌上的一大亮点。

    “李将军不用客气,请随意坐,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崔平请李庆安坐了上首,他坐在右边,妻子裴氏坐在左面,小妾却没有资格上桌,负责添饭斟酒伺候,这个礼节李庆安却不懂,他笑呵呵道:“员外郎,怎么不让小夫人坐下?”

    .........

第八十章 小崔请客(下)

    崔平有些尴尬,俗话说妻不如妾,他当然希望小妾也坐下,可是妻子在旁边呢!他可做不了主。

    裴氏却装着没听见,她双手举杯笑盈盈道:“李将军,今天招待不周,怠慢了你,这杯酒是我这主妇给李将军陪礼。”

    “哪里!哪里!夫人太客气了,今天是我打扰才对。”

    李庆安客气几句,和他们夫妇干了一杯,这时,裴氏站起身道:“李将军请慢用,我就失陪了。”

    她笑着微微欠身,给小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下了。

    李庆安望着她走进内室,这才点点头,对崔平笑道:“员外郎怎么不自立门户?”

    崔平叹了口气,“说起来惭愧啊!我岳父把女儿嫁给我,本以为我能有什么出息,可现在我自己连座宅子都没有,还得住在崔家大府内,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我今年已经三十,离立还早着呢!”

    最近李庆安也有买房的想法,他不由十分感兴趣地问道:“不知现在长安房价如何?”

    提到房价,崔平摇摇头苦笑道:“这房价和米价同步,天宝元年,斗米不过十文,一栋中宅也不过百贯钱,像崇业、靖善,宣义、兰陵这几个风水最好的坊,也不过二百余贯,可今年米价涨到了每斗五十五文,房价也翻了五倍,上个月,我看了一座位于丰乐坊的三亩的中宅,二十几间屋,开价就是七百贯,就算还还价,至少六百余贯是要的,一般人家哪里买得起,哎!我好歹也是六品的员外郎了,说起来风光,可连自己的宅子也没有。”

    “员外郎不是有俸禄,有永业田吗?怎么连房子都买不起?”李庆安笑道。

    “哎!别提了。”崔平一摆手道:“按例制,我有五顷职分田,有二顷五十亩永业田,以前或许是这样,可现在,这只是一个额度罢了,实际朝廷只给了我一半都不到,剩下的要我自己去买,其实就算给我全了,一年也就不过一两百贯收入,还要风调雨顺才行,这哪里够买房子?再说俸禄,我月俸两贯,每年禄米百石,再加上公廨钱,一年加起来也才百贯,我攒了几年,娶妻娶妾,已花得差不多了,入不敷出啊!”

    崔平越说越沮丧,“哪像你们边军,只要打仗立功,几千两银子,几百匹绢的赏,我们只是劳碌命。”

    李庆安端着酒杯,他忽然想起自己虽然升官了,但职分田和永业田好像并没有增加,还是拔焕城那几亩薄田,而且工资禄米之类更是谁也没有向他提起过,莫非他们想赖我老李的工资?

    “员外郎别急,慢慢来,对了,你买房还差多少钱?”

    “不提!不提!”崔平连连摆手,他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好开口,虽然不好意思借钱,但请李庆安帮忙一事,他得找机会提出来,否则这顿饭就白请了。

    崔平又给李庆安斟了一杯酒笑道:“我倒劝李将军早点在长安买房,这房价随米价,听我岳父说,今年江淮遭了大水,河东那边又出现旱灾,年后米价肯定会涨,这房价也会追着涨。”

    “那它不会降吗?”

    “降?”崔平摇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开元年间了,涨易降难啊!”

    听崔平这一说,李庆安暗暗忖道:‘自己这两天是要去买处宅院了。’

    “那如果我想买一栋带后花园,而且家具齐全的宅子,那需要多少钱?”

    “如果是带后花园,那至少就是五亩了,我倒知道一处,位于亲仁坊,开价一千贯,再还一点价,至少不低于九百贯。”

    “嗯!那什么时候员外郎给我介绍介绍。”

    “这个没问题,那个卖家我认识,明天我去给你说说。”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这时,李庆安有意无意地笑问道:“听说崔右丞之子明年要考进士,可有此事吗?”

    崔平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李将军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叔父的长子崔耀在外地为官,次子崔明两年前便因病过世了,再没有其他儿子,倒还有两个女儿。”

    “哦!英年早逝,着实可惜啊,可怜留下孤儿寡母,这日子可难过了。”

    “比这个还惨,我那堂弟眼看要成婚了,对方是原楚国公姜皎的孙女,虽然家道败落,但因为是从小就定的亲,再加上那女子长得不错,所以崔家决定还是娶她进门,就是打算用喜来冲病,不料就在成婚前两天崔明病逝了,留下一个望门寡。”

    “那她就不能再婚吗?”李庆安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一般是可以再婚的,反正也没有真的过门,只要女方父母提出来,解除婚约便可,只是我崔家不想寡妇再嫁,所以坚决不肯退婚。”

    崔平刚说到这,忽然见娘子在内室向他招手,他连忙起身笑道:“李将军稍坐,我去去就来。”

    “员外郎请便!”

    崔平快步走进内室,他正要问,裴氏却一把将他拉进屋,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李将军就是为你堂弟那个望门寡而来的。”

    崔平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我的直觉,那个姜舞衣不是长得很标致吗?我估计这个李将军一定是看上她了。”

    崔平迟疑一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上门就是有求于我了?”

    “没错!所以你要大胆地提条件,他会答应的。”

    “可是我叔父那边未必肯答应,还有祖母,她一直坚决不准女方再嫁。”

    “这个你就别考虑了,先让他帮你的忙,那个女人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裴氏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记着,要提要求。”

    崔平点点头,又回到了饭桌前,他干笑两声,举起酒杯道:“来!李将军,我再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

    两人喝了一杯,李庆安一时找不到话题问姜舞衣的事了,崔平捏了一下拳头,忽然笑道:“李将军,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能否......”

    李庆安笑道:“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是这样的,我是天宝元年的进士,属于清资官,是可以升为五品以上,可是五品是个很大的门槛,想升上去实在太难,非要有政绩不可,而我一年年在尚书省耗着,每天做同样的事情,做对无功,做错有过,要想出点政绩,实在是千难万难,和我一起的另一个员外郞郑德玉,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员外郎,就是突不破五品这个槛,我就想,如果我能调到外地为官,说不定就能做出点政绩了。”

    李庆安眨眨笑道:“我明白员外郎的意思了,可是我只是安西军官,也不认识什么吏部的高官,我怎么帮你?”

    崔平连忙道:“我当然知道李将军自己是办不到,可是....”

    说到‘可是’二字,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李将军帮我这个忙,李将军今天打听的事情,我也一定尽力相助。”

    李庆安端起酒杯,瞥了一眼躲在门后的裴氏,他眯着眼笑道:“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崔平大喜,连忙凑近李庆安,压低声音道:“只要李将军给高翁说一声......”

    ..........

第八十一章 烫手差事

    次日一早,李庆安便带着荔非兄弟赴军营上任了,其实金吾卫便是京城的巡查军队,下设左右街使,手执两末涂有黄金的铜棒巡查六街,但金吾卫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巡查三大内,对各街坊的投入不足,另外金吾卫大多是由官宦子弟组成,不仅人情关系成风,而且良莠不齐,军队本身就常有作奸犯科之事发生,最近一年来时有御史弹劾,却屡禁不止。

    因此李林甫便建议抽调左右万骑精锐成立九门巡查营,对金吾卫进行制衡,长安和万年县各一支,以五百人成营,长安县巡查使由长孙全绪担任,而万年县巡查使则由李林甫推荐了安西中郎将李庆安担任,理由是李庆安非权贵子弟,少有人情,且弓马娴熟。

    和金吾卫不同的是,九门巡查营全部是清一色的骑兵,身着猛兽鲜衣,手执三尺银棍,后背弓箭,不限一街一坊,五十人一队,全城奔驰巡逻,九门巡查营临时驻地在东内苑,李庆安赶到时,正好另一名巡防使长孙全绪也刚刚抵达。

    长孙全绪是大唐权贵长孙家的嫡长子,年约三十余岁,长得高大威猛,仪表堂堂,他目前任万骑营中郎将,老远他便看见了李庆安,大笑着迎了上来。

    “李将军,想不到咱们也能成为同僚,荣幸啊!”

    李庆安曾在西市见过长孙全绪的女儿,他也连忙迎上去笑道:“能长孙将军并肩巡查,庆安也荣幸之至。”

    长孙全绪催马到李庆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一眼看见了李庆安马上所挎的大弓,异常惊讶道:“这是....”

    李庆安的弓便是杨花花送他的射金弓了,他取下弓递给长孙全绪笑道:“长孙将军认识此弓?”

    长孙全绪接过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睛渐渐地亮了。

    “果然是它!”

    长孙全绪啧啧叹道:“这是河北最有名的弓匠王羽的巅峰之作,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做出这把弓,通体漆黑是它的独特之处,最早是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佩弓,我在开元二十五年曾经见过它,不过后来听说流入了宫中,现在居然到了将军的手上,令人羡慕啊!”

    “既然长孙将军喜欢,这把弓就送你了。”

    “李将军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给我也用不了,这可是七石弓,也只有李将军能用,不夺李将军所爱,哈哈!”

    长孙全绪又把弓还给了李庆安,他见李庆安颇会为人,便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李将军,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将军但说无妨。”

    “李将军,这个九门巡查使可是个烫手的差事啊!”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和担忧,便笑问道:“何出此言?”

    “李将军是新人,不知道长安新年的情况,开元年间还好一点,进了天宝后世风日下,尤其这两年,治安案件突升,一般的小毛贼也就罢了,其实就算权贵宗室犯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关键是一些案子你把不住,比如天宝五年初的韦坚案和天宝五年末的杜有邻,都是由一些小案子引发,可当时谁又知道它们居然会酿成惊天大案呢?当时金吾卫可有人掉脑袋的。”

    李庆安点了点头,拱手道:“请长孙将军指教小弟,我该如何应对?”

    “我送你五个字,是金吾卫的至理名言,‘眼不见为净!’”

    “多谢长孙将军指点,我明白了。”

    李庆安调转马头,带着荔非兄弟驰进了东内苑。

    .......

    东内苑和西内苑一样,都是羽林军的驻扎之地,东内苑占地广阔,兼有大片草场,因此便成为万骑营的驻地,同时这里还是马球大赛的决赛之地,时值冬日,草木凋零,宽广的东内苑中一片萧索,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景象,成片的树林也没有了树叶,仿佛一群群士兵耸立在旷野之中。

    万骑营的驻地在苑南面,紧靠延政门,由数百顶营帐和两栋木制建筑组成,而新组建的九门巡查营则在另一处扎营,一共有千人,分为两营,一营是长孙全绪率领的长安县巡查营,而另一营便是李庆安率领的万年县巡查营了。

    此时正是清晨,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正在校场上训练,一般都是训练弓马,一队骑兵沿着一条白线飞驰而过,在驰过一个白色射点的刹那,马上骑兵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五十步外的草人靶。

    这时,远方蹄声如雷,只见一名年轻的军官纵马飞驰而来,瞬间便冲进了校场,他手执一柄黑色巨弓,百步外箭似闪电,一箭穿透草人眉心,在众人惊愕之际,第二具草人的眉心又被一箭射入,他身如行云流水,箭似暴风骤雨,左右开弓,顷刻之间,一壶三十支箭射光,箭箭射穿草人眉心,校场上寂静了片刻,顿时掌声如雷,喝彩声四起。

    百步外一箭穿脑或许有人也办得到,可片刻之间三十箭箭箭精准,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而且竟都是一箭射穿眉心。

    越来越多的士兵奔赶而来,每个人都被他神奇的箭术惊得目瞪口呆,鼓掌声此起彼伏,李庆安再次绕场一圈,将黑弓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我便是安西李庆安,万年县巡查营将士过来见我!”

    ........

    在大唐的军队之中,高超的骑射水平从来都是令人敬仰,李庆安一出场,便用他超然绝伦的箭术征服了万骑营的将士,接下来便容易得多了,点名、分队,五百名骑兵分为十队,设队正、火长,又任命荔非兄弟为左右副尉,昼夜各领五队巡逻。

    “李将军,请系军袍。”

    一名火长将一袭万骑营的战袍送给李庆安,李庆安随手展开,这是一件和万骑营颜色一样的军袍,深蓝色,上面绘有一头黑色的斑斓猛虎,但款式略有不同,李庆安这是一领披风,以示他的身份。

    李庆安将战袍系在背上,翻身上马,长弓一指大门,“可以出发了!”

    骑兵们纷纷上马,五支骑兵队从东内苑奔腾而出,分别向各坊驰去,李庆安率五十骑刚从延政门驰出,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保护下迎面而来,李庆安立刻拉住了缰绳,驻立在路旁,这是相国李林甫来了。

    ........。

    (9月1日上架了,其实就是明天夜里零点,老高准备爆发!因为存稿实在不多,为了保证上架时爆发,所以今天中午这章老高就不发了,请大家谅解,今天晚上正常一章,明天上午十点上传一章,然后就是晚上零时爆发。

    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八十二章 金吾万骑

    李林甫的马车在李庆安的面前缓缓停下,车帘拉来一半,露出李林甫肥大的鼻子,他微微一笑道:“七郎,这么快就上任了吗?”

    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多谢相国推荐我!”

    “呵呵!不用谢,我一直就想找点事给你做,但没有机会,这次皇上提出九门巡查,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我认为,你完全能胜任。”

    “属下绝不辜负相国的信任。”

    李林甫笑了笑,道:“你可别以为这是好差事,稍不留意就要得罪人,可如果做个老好人,圣上又不满意,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自己把握,七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昔日曹孟德以五色棒立威,留下千古美名,属下愿效孟德,让长安权贵闻庆安之名色变。”

    “说得好!“

    李林甫仰天大笑道:“意思是对的,但不能以孟德自比,我先走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林甫一摆手,马车启动,调头向大明宫而去,李庆安一直望着他的马车走远,这才回头对众士兵道:“上马!先去平康坊。”

    蹄声如雷,向平康坊方向疾驰而去。

    .........

    今天是腊月十二,长安城内依然和平常一样的匆忙,但很多人都发现了,从今天上午开始,长安城内多了一支巡逻的骑兵队,他们每人配双马,后背长弓,手执银棍,个个军服鲜明、气势威风,比起油腔滑调的金吾卫,他们更加令人心生畏惧。

    很快,朝廷组建九门巡查营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许多人还专门跑到街上来看热闹,大多数长安人对新出现的九门巡查营还是持欢迎态度,但也有人对他们的出现心存不满,首当其冲便是金吾卫,这也难怪,大街巡查油水颇多,一天巡街下来,至少是几百文到手,运气好一点,比如遇到作奸犯科之事,私了的话,还能几贯甚至十几贯地收入囊中。

    但现在不行了,九门巡查营的出现使他们失去了许多捞取油水的机会,直接冲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

    所以两个时辰后,李庆安便接到了东市有巡查营和金吾卫发生冲突的报告,李庆安立刻率五十骑向东市方向奔去。

    发生冲突之地在东市西南角的锦绣彩帛行,起因是一名窃贼从一家彩帛铺仓库盗走了三十匹上等蜀锦,但很快便被店主发现了,负责东市巡逻的三十名金吾卫士兵堵住了这名窃贼,店主也及时赶来,可金吾卫却说只追回五匹蜀锦,其余皆不知下落。

    货主损失惨重,他心里明白,便在街上闹了起来,恰好二十名巡查营的士兵路过此地,他们抓住一名落单的金吾卫士兵,从他的马袋里搜出了半匹蜀锦。

    事情便闹大了,东市的金吾卫赶来抢人,两军便在大街上发生了流血冲突。

    李庆安率领五十骑兵如一阵狂风般冲进了东市,马蹄骤急,他们大声喝道:“前方人等闪开!”

    街上的商人民众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骑兵瞬间冲过大街,消失在街角,大街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故,许多知道事情的民众则兴奋地向锦绣彩帛行跑去,有精彩的好戏即将上台了。

    锦绣彩帛铺前面的大街上,三百余名金吾卫士兵将二十名巡查营士兵团团围住,他们手执黄金头的熟铁大棒,气势汹汹,为首校尉大声怒喝道:“尔等跪下求饶,保证再不来东市,便饶你们一次,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二十名巡查营士兵近一半都带了伤,刚才他们与对方发生了流血冲突,双方都有不少人受伤,士兵们都没有吭声,要他们下跪,怎么可能?

    一名火长应道:“马校尉,今天明明是你们私吞货主之物,难道你们不害怕军纪处罚吗?”

    金吾卫的马校尉冷笑了一声,他才不怕,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哪个店铺的人敢得罪金吾卫?前年一个不知死活的卖肉店主跑去军衙告士兵敲诈,虽然那名士兵被杖责一百,但店主却得罪了金吾卫,当天晚上店铺便被来历不明的人砸得稀烂,店主被打成重伤,妻子也被人淫辱,这件事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去告发金吾卫士兵。

    马校尉一指旁边的店主骂道:“狗店主!你竟敢诬告我们金吾卫私吞你的货物吗?”

    店主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一共就被偷走五匹蜀锦,军爷们都还我了,一匹也没少!”

    火长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好!我惹不起你们,告辞!”

    他一催马,便要带领手下离开,金吾卫被打伤了十一人,哪里肯放过他们,马校尉大怒,“给脸不要脸,竟敢藐视我们,弟兄们上,给我打断他们的腿!”

    三百名金吾卫士兵一声大喝,纷纷挥舞铜棍,一涌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闪电般射到,一箭射穿了马校尉的左肩,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到,从他战马的眼睛射入,战马一声惨嘶,将马校尉掀翻在地。

    突发的情况使在场的所有士兵都被惊呆了,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一名年轻的军官,他身材魁梧,目光寒冷似冰,手执一把黑色大弓,拉弓如满月,锐利的箭尖对准了他们。

    “我就是安西李庆安,谁敢妄动一下,地上之人便是尔等下场。”

    李庆安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三百名金吾卫士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个个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地上的马校尉捂着肩头在地上痛苦呻吟,还有一匹被当场射死的战马,血从它眼睛里流出,流满了一地。

    巡查营的士兵见他们的首领到了,众人激动万分,纷纷催马躲到他的身后,这时,其余五十名九门巡查骑兵也陆续赶到了,火长连忙禀报道:“将军,有三十名金吾卫私吞盗贼赃物。”

    李庆安冷笑一声道:“私吞赃物,我可以当场格杀,今天是我第一次巡街,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赃物,人可以走,否则,就别怪我箭下无情!”

    金吾卫士兵们害怕地后退几步,纷纷向地上的马校尉望去,李庆安忽然又一箭射向地上的马校尉,箭射透了他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马校尉一声惨叫,竟痛晕死过去。

    李庆安又搭了一支箭,对准金吾卫士兵冷冷道:“吞赃物者听着,我数三声,再不肯退赃,我便当场射杀一人。”

    “一!”

    他的弓渐渐拉满了,箭尖就仿佛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二!”

    ........

    “我退!我退!”

    终于有人吓破胆了,一名士兵扔下铁棍,高高举起双手喊道:“东西在驻地,我去取来!”

    “快去!”

    他调头便跑,一人带头,其余人也纷纷扔下铁棍向驻地跑去,不多时,数十人取回了半匹或一匹蜀锦,很快便在店门口堆积成了小山。

    李庆安冷哼一声,调转马头一摆手道:“我们走!”

    大群骑兵疾驶而去,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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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人口贩子

    东市发生的万骑与金吾卫的冲突就仿佛一颗石头落进古井,‘咚!’地一声响,然后便无声无息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有一种效果却很明显,金吾卫的巡街士兵远远看见九门巡查的骑兵过来,便立刻躲开了,九门巡查的骑兵们腰挺得更直,说话也更加气粗。

    这天下午,李庆安和往常一样率领百名骑兵在各坊巡逻,他刚行到平康坊门口,忽然,一名老汉大哭着跑了出来,一下子跪在李庆安的马前,“将军,快救救我女儿吧!”

    李庆安给旁边的荔非元礼使了一个眼色,荔非元礼立刻跳下马,一拍胸脯道:“你说吧!你女儿被哪个王八蛋抢走了,老荔帮你夺回来。”

    “将军,是绿眼睛的胡商把她拐走了。”

    ‘胡商?’荔非元礼愣了一下,他忽然义愤填膺道:“他奶奶的,那些绿眼狗竟敢拐卖我大唐的女人,活腻了吗?你快说,是什么时候被拐走的?”

    “就是今天上午,两个胡商来小老儿店里买馒头,买两百个,要小女送到他们住的波斯邸去,小老儿不知有诈,便让女儿给他们送去了,可是她一去便不再返回,小老儿要急疯了,到处找也找不到,那些胡人也不见了踪影,一定是他们拐走了。”

    李庆安沉吟一下便对两名士兵道:“去波斯邸查一下,是哪里的胡商?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名士兵立刻向东市方向奔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将军,今天有两伙胡商离开了长安,一伙是高昌的酒商,另一伙是康国的商人,高昌人是一早便离开,而康国商人是在中午时离开。

    “对!就是康国商人。”老儿激动地道:“他们曾说过,自己是岭西的胡商。”

    “追上去!”

    李庆安调转马头,便向西疾奔而去,百名骑兵跟随着他,仿佛一阵狂风掠过街头。

    李庆安奔至金光门前,高声道:“可有胡商出城?”

    “有!半个时辰前,有一队康国的胡商出城。”

    李庆安猛抽一鞭,战马沿着官道向西狂奔追去,康国来的胡商一般是乘坐骆驼,以满载大唐的货物,速度不会太快。

    百名骑兵在宽阔的官道上飚驰,蹄声如雷,黄尘滚滚,气势十分骇人,路上的民众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

    马速极快,一刻钟后,远远地看见了一支驼队,足有三四百头骆驼,夹杂着几十匹马,满载着大唐的货物,唐军顿时加快了马速,向驼队追去。

    这是一支来自康国萨末健城的粟特人商队,由一百余名粟特人组成,满载着西方的宝石、银器、香料,不远万里来大唐换取了瓷器、丝绸和茶叶,此刻他们要返回康国。

    忽然发现后面有大队唐军赶来,胡商纷纷靠边停住了骆驼,给唐军让路,但其中几名粟特人却神色有些慌张,他们背过脸去,不敢和唐军对面。

    骑兵霎时间追上,李庆安一挥手,百名骑兵呈扇形将他们包围起来,荔非元礼上前高声道:“统统卸下货物,接受检查!”

    胡商们怨声一片,却没人敢不从,只得从骆驼上卸下货物,这时,那几名胡商悄悄地将几头载着大箱子的骆驼牵到最边上,他们的细微动作却逃不过李庆安的眼睛,他银棍一指这几个模样凶悍的胡人,喝命道:“去检查最边上的骆驼。”

    十几名唐军冲了上来,牵住了马匹和骆驼的缰绳,一名胡人连忙陪笑道:“军爷,都是绸缎,请军爷多多包涵。”

    说着,他掏出一把大食金币,塞给为首的火长,火长一巴掌将他手中的金币打飞,厉声喝道:“给我卸下来。”

    唐军们一涌而上,将几头骆驼上的箱子卸下,用刀撬开,几名骑在马上的胡商脸色顿时惨白,向后连退几步,其中两个模样凶悍的胡商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名士兵扯开上面盖着的一面绸缎,不由大吃一惊,回头喊道:“将军,找到了!”

    李庆安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他探头向箱子里瞧了一眼,只见里面蜷缩着两个年轻的小娘,都昏迷不醒。

    “将军,这边也有!“

    “将军,这边也有两个小娘。”

    十几口箱子里都有了发现,突来的变故使胡商们一阵惊呼,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队伍中居然有人口贩子。

    李庆安脸色铁青,他一挥手命道:“把所有人都全部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那两名胡商猛地从马鞍里抽出匕首,刷地斩断唐军手中的缰绳,纵马向西奔逃,唐军大怒,纷纷上马追赶,李庆安也跑回他的战马处,翻身上马,摘下了黑弓。

    数十名唐军跟随着李庆安向两名胡人穷追而去,这时,远方远远过来了一队人马,中间有两辆马车,这群人大多是年轻人,个个服饰鲜亮,精神抖擞,看得出是一群郊游归来的权贵子弟。

    他们见前方有人不看路地狂奔而来,纷纷向两边闪路,这时,唐军们已经追到一百五十步外,他们高声呼喊:“快拦住前面的贼人!”

    李庆安忽然认出了为首的年轻人,似乎就是广平王李俶,他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妙,立刻拉满了弓,弦一松,一支箭闪电般射出,直扑一人后心,那两个胡人见情况危急,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车队冲去,就在这时,箭到了,将一名准备扑向李俶的胡人一箭射穿,胡商惨叫一声,栽下马来。

    李俶的侍卫队顿时大乱,纷纷冲上来保护小王爷,可这样一来,后面的马车出现了防守空档,另一名胡人抓住了机会,从马上一跃跳起,撞开车窗,扑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顿时传来一片女子的尖叫声,侍卫们大怒,抽刀向马车冲来,就在这时,门一脚被踢开了,那胡人用胳膊勒住了一名少女的脖子,匕首指着她的胸脯,大喊道:“你们不准过来,否则,我一刀杀了她!”

    少女脸色惨白,眼中惊恐不已,侍卫们猛地停住脚步,不安地向后退去,这时李庆安也赶到了,那少女一见到李庆安,顿时哭了起来,“李大哥,救救我!”

    李庆安勒住了战马,这少女竟然是独孤明珠。

    .........。

第八十四章 人质绑架

    二二三是李俶他们清月诗社聚会的日午,清月诗社是十卜满出臣人家的子弟自组成的诗社,定期举行聚会,今天一早他们去城外郊游写诗,顺便邀请了几今年轻女子一同前往,崔涣之女崔倚云,以及崔翘的女儿崔烟烟和崔柳柳,再有就是独孤姐妹,长孙全绪的女儿长孙云,还有一个是李俶的妹妹和政县主李思绮,可就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却遭遇了唐军抓捕人口贩子。

    女子们分坐两辆马车,独孤明月和崔家三姐妹坐在前面的马车,独孤明珠、上官云和李思绮坐在后一辆马车,那人口贩子情急之下,冲进了第二辆马车,顺手将坐在车门边的独孤明珠掳作了人质。

    突然的变故使所有人都惊呆了,片刻,一阵大乱,另一辆马车上的独孤明月见妹妹被抓。她急得要冲下马车,却被崔家三姐妹死死抓住。

    李俶大怒,指着那胡人吼道:“你快放开她!”

    “你们是什么人?”胡商眼珠一转问道。

    李庆安立刻喝道:“是什么人与你无关,放开她,我放你走”。

    不料几名官宦子弟却没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广年王殿下,皇帝陛下的长孙!”

    李庆安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呢?果然,那胡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原来是皇室贵族,那太好了。”

    他忽然将匕用劲,独孤明珠的胸口顿时渗出血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对李庆安吼道:“狗官兵,给我滚!听见没有。

    众人一片惊呼,李俶急得直跺脚,对李庆安喊道:“李将军,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出人命了

    李庆安回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令道:“你们先回去!”

    众士兵调转马头,往回驰去,李庆安则远远站在一旁,却没有走。

    李俶又急忙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快把人放了

    “你以为我那么蠢吗?。胡人阴阴一笑道:“要放了这几个女子也可以,你过来给我当人质,我就立刻放了她们

    “这,”李俶面露难色,这怎么可能?

    他的手下侍卫也大骂起来,“大胆贼人,竟敢欺辱我家王爷,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放了我妹妹,我来当你的人质

    独孤明月终于挣脱了崔家姐妹的手,冲了过来,哀求道:“你放了我妹妹吧!我愿意当你的人质。”

    独孤明珠尖叫一声,“姐姐,不要!你快回去。”

    李俶嘴唇动了一下,他最终没有吭声,那胡人打量孤独明月一眼,见她气质高贵、美貌如花,猜测是王妃、公主一类,他正要答应,忽然他看见李庆安又过来了,便大吼道:“狗官!你怎么还不滚?”

    李庆安跳下马,慢慢走上前笑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可能离开关中。这样吧!我来做你的人质,把手上的小娘放了,我送你出凤翔,如何?”

    独孤明月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庆安,她没想到李庆安竟然会挺身而出,那胡人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能送我出凤翔?”

    李庆安淡淡一笑。“我就是新任九门巡查使,我有权放你出凤翔

    “你就是新任的九门巡查使?。胡人吃惊地问道。”不错,就是在下,放了小娘,我送你出凤翔。”

    胡人念头一转,便点点头道:“好!你可以做我的人质。”

    李庆安正要上前。胡人大喝道:“把武器扔掉,把衣服也脱了!”

    “呵呵!你这个胡人倒挺聪明。”

    李庆安一边笑着和他聊着家常,一边把上衣脱了,所有的武器也扔了,赤着上身,他又笑道:“这里有女人在场,裤子就不脱了吧”。

    他举着手走了上来,胡人警惧地看了他一眼,把匕移到了独孤明珠的脖子上,“你离我远一点。不准动,否则,我杀了她!”

    李庆安坐上马车。笑道:“这了你可以放人了吧”。

    胡人哼了一声”一个只能换一个,我这边可有三个,你选一个吧!”

    不等李庆安开口。李俶突然喊道“放黄衣裙的!李将军,先放黄衣裙的小娘。”

    独孤明月愤怒地向李俶望去,他怎么能这样自私?

    李庆安瞥了马车内一眼。只见胡商身后的角落里还挤着两个小娘,皆吓得瑟瑟抖,一个是穿红裙的长孙云,他见过,而另一个穿黄裙的小娘,他却没见过,他摇摇头。“不!先放你手上的小娘。”

    胡人看了看地上同伴的死尸。心中对李庆安十分惧怕,他哪里敢把独孤明珠放开,便喊道:“穿黄裙的小娘,你可以走了!”

    穿黄裙的小娘就是李俶的妹妹,和政县主李思绮,她浑身颤抖着,慢慢地爬出了马车,软软地走了十几步,一下子晕了过去,几名侍卫抢过来,把她救了回去。

    这时,独孤明月紧咬一下嘴唇道:“你放我妹妹,我当你的人质

    “不行!”胡人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里庆安,坚决地摇头道:“你妹妹我不能放,你只能换另一个小娘。”

    “那好吧!你把她放了,我当你人质

    很快,长官云也颤栗也爬出了马车,独孤明月一言不,坐上了马车,她紧紧拉着妹妹的手,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庆安。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胡老兄,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驾车!去凤翔。”

    李俶给马车夫使了一个眼色,马车夫无奈,只得驾车向西而去,这时,李俶的侍卫长急道:“小王爷。我们可绕小路通知咸阳驻军拦截他们。”

    “不!为什么要拦截?”

    李俶背着手注视着马车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

    “他不是很能干吗?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好了。”

    “胡老兄,你先把小娘放了。让她姐姐包扎一下伤口,流了这么多,会出人命的。

    李庆安始终把手放在头顶,他笑容可掬、轻言细语地笑道:“其实你我往日无仇,你贩卖人口也不是什么死罪,我呢!我只是例行公事,就算放了你我也没什么罪责,胡老兄,我们做个交易。放了她们姐妹,我保证让你平安离开关中。”

    胡人摇摇头道:“你们这些汉人,一个个口是心非,我不会信你。”

    虽这样说,他也慢慢放开了独孤明珠,任她姐姐把她抱过去但匕却始终抵在她的身上。独孤明珠胸口上的血已经凝住了。但脖子上却又渗出了血珠,明月连忙取出手巾小心地给妹妹包扎起来。

    独孤明珠脸色苍白,浑身虚弱无力,呆呆地注视着李庆安。

    李庆安目光在胡人手中匕上一闪,又笑道:“在下千牛卫中郎将李七郎。请问胡兄贵姓。我也好称呼。”

    “你叫我巴穆尔好了。”

    “哦!巴穆尔老兄,其实你精明能干,很有急智。是个不错的人才,又何必做什么人口贩子,真是可惜了!”

    “什么人口贩子,我原本也是康国的军官。军队被大食人击败,我便做了商人,专门买卖银器丝绸,我就是看不惯康国的少女都去了大唐,所以才捉一些长安女子去康国卖酒。”

    旁边的独孤明月怒道:“你这个胡人好不讲道理,胡娘东来是她们自愿的,你却把长安女子抓去异国,让她们与父母离散,凄凉一生,难道你就没有女儿吗?”

    “我女儿也被拐来大唐了,至今下落不明。”巴穆尔黯然道。

    独孤明月一呆,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巴穆尔老兄,把你女儿的名字告诉我,我会让弟兄们帮你查到她。”

    “算了吧!已经十五年了,你们去哪里查去,估计她早已嫁人了。”

    “巴穆尔老兄今年多少岁了?”

    马车在官道上不急不缓地走着,车内的气氛已经没有最初的紧张和敌视了吧穆尔的匕已经偏离明珠的脖子一尺远,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三人是自己的人质,

    就在这时,马车搁在一块大石上,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车内四个人都颠了起来,独孤明珠胸口一阵疼痛,痛苦地呻吟起来。

    “明珠。你不要紧吧!”

    李庆安连忙上前探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一侧身将巴穆尔扑倒,左手紧紧地抓住了他握匕的手腕,随即用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下,他如铁钳般地大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突来的变故使独孤姐妹惊呆了,半天她们才反应过来,独孤明月惊叫一声,吓得抱住妹妹紧紧地躲在门边上。该翼节由饱书吧四日据书友)上传

    巴穆尔在拼命挣扎,求生的**使他的气力变得异常强大,他仿佛一头野兽,低声咆哮着。左手尽全力要掰开李庆安的铁钳,而他的匕则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

    汗珠从李庆安的脸上冒出。座位的阻隔使他无法用上全力。他大吼道:“快跳下马车!”

    独孤明月紧咬嘴唇,她猛地推开了车门,抱着妹妹翻滚下了马车,人质的逃跑使巴穆尔异常愤怒,他闷吼一声,竭尽全力向李庆安的脸刺去。可他手腕上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他的手腕被李庆安的手牵引着刺向自己的胸膛,一声惨叫,冰冷的匕狠狠插进了巴穆尔的胸膛。

    巴穆尔浑身僵直了,力量迅消失,两眼无神地望着马车顶,握匕的手松了,李庆安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骑兵们激烈的马蹄声。

    黄昏时分,李庆安护送独孤姐妹回到了府上,由于失血的缘故,明珠脸色惨白,说话也没有什么力气。

    独孤明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李庆安要告辞时,她才轻咬一下嘴唇,低声道:“李将军,谢谢!”

    李庆安拱手笑了笑道:“我是九门巡查使,无论是谁我都会救。这是我的本份,明月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翻身上马,对明珠挥挥手笑道:“明珠,好好休息养伤,过几天我来看看你的血晕妆。”

    “李大哥,你一定要来看我。”

    “我会的!”

    李庆安又向明月笑着点点头。催马而走。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姐姐,他人不错吧?”明珠见李庆安走远了,这才悄悄地笑问道。

    独孤明月看了一眼李庆安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第八十五章 细水长流

    品着新年数来越近,长安城内的讨年与氛也开始浓了如。处可以听见爆竹的响声,爆竹并不是今天的鞭炮。而是把一狠狠短竹节扔进火里,听它燃烧出的爆裂声,以驱鬼去邪,而家家户户开始换窗纸、扫污秽,贴桃符、捣年糕,挂风鸡、熏腊肉。整个长安城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

    这天上午,从长安金光门外走来了一队人马,这也是一支军队,约一百余人,个个盔明甲亮。身材魁梧,他们中间的主将年约四十余岁,面目清瘦,颌下留有三缕长须,虽身着盔甲。却带着几分儒气,他便是陇右、河西节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在后世被誉为大唐军神,他统兵二十年,百战百胜,为大唐开元盛世的安宁立下了不世之功。

    去年他的军旅生涯到达了顶峰,同时兼任朔方、河东、陇右、河西四大节度使。大唐几乎一半边军都掌握在他手中,在唐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物极必反,他的军权过盛开始使李隆基感觉到了不安。

    年初,他被免去了朔方、河东节度使之位,七月,李隆基命他拿下石堡城。但被他婉拒了,李隆基遂命大将董延光攻打石堡城,却惨遭失败,董延光便将责任推给了王忠嗣,李隆基盛怒之下,将王忠嗣召入京中。该罩节由抱书吧四日皓“书友)上传

    在王忠嗣的身后跟着他的幕僚杜颜宾,和王忠嗣的坦然自若相反,杜颜宾却是忧心仲仲,他不止一次劝说过王忠嗣,不能抗拒皇帝的旨意。但王忠嗣却始终认为,“石堡城艰险,吐蕃以举国之兵守之,唐军强攻,必死伤数万而未必能取,实在得不偿失,不如从长计议。等候机会。

    杜颜宾最终没有能劝服王忠嗣,更让他忧心的是,听说董延光几天前给圣上了一封密信,恐怕这封信的内容会让王忠嗣凶多吉少。

    “大帅。不如立刻就去向圣上请罪,或许能有转机。”杜颜宾低声劝王忠嗣道。

    王忠嗣摇了摇头,道:“他若有心除我,请罪又有何用?”他话音网落,前面忽然驶来了大队人马。足有数百羽林飞骑。在前面为两人,一名为文官,另一名则是宦官,宦官飞奔上前,厉声问道:“来人可是陇右节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拱手道:“在下便是!”

    宦官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白麻圣旨,道:“陛下旨意在此。王忠嗣接旨。”

    王忠嗣慌忙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臣王忠嗣,接陛下圣旨。”

    宦官刷地打开了圣旨,朗声道:“陇右、河西节度使王忠嗣,深蒙圣恩。却不思报君,拥兵以自重,有谋反之嫌,特拿下大理寺狱,命三司会审,钦此!”

    宦官收了圣旨,向左右一挥手,喝令道:“给我拿下!”

    冲上大群羽林军,左右摁住了王忠嗣。王忠嗣的亲兵大惊。连忙上前要救,王忠嗣回头大喝一声”你们不得放肆!”

    亲兵们纷纷停住脚步,不敢妄动,这时。那文官翻身下马,向王忠嗣拱拱手道:“集使君,在下大理寺少卿吉温,委屈王使君跟我走一趟了。”

    王忠嗣心中一阵悲凉,他叹息一声道:“希望吉少卿能够秉公执法,给王家人一个公道。”

    吉温却冷笑一声道:“公道自在圣上的心中。”

    只一个上午,王忠嗣在长安街头被抓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这个曾掌握大唐一半边军的大将居然落到被抓捕的下场,令人无数人抚腕叹息,但也有明眼人认为这是迟早之事,王忠嗣军权太盛,已经引起圣上的猜忌,一时众说纷纭,流言遍布长安。

    这两天正好是祭灶连着旬休,朝廷休息两天,高力士也得了半日休闲,没有去兴庆宫伺候圣上。

    和平时一样,高力士来到马球场看球手们练习,但今天他有点心不在焉,他已经得知了王忠嗣被抓的消息,尽管他知道王忠嗣已经陷入危境,但他还是低估的圣上的决心,很明显,圣上已经不想听王忠嗣的解释了。

    高力士轻轻叹息了一声,王忠嗣已经成铁案,谁也救不了他,关键是太子,太子在这个案中会涉入多深,这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这时,马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练习比赛结束了,由李庆安领衔的甲队以大比分战胜了乙队。

    马球手们纷纷上前请赏,高力士笑了笑,对旁边的荐家道:“难得今天兴致好,每人赏钱百贯。”

    谢阿翁赏赐!”

    马球手们大喜,纷纷谢过去领钱,这时高力士对李庆安道:“七郎,请留步!”

    “高翁有什么事吗?”

    “你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吧!”

    李庆安点点头。自从他担任九门巡查使后,便很少有时间练习马球了,今天他也特地抽出半天时间,来和高力士的马球队一起练球。

    高力士府上的后花园很大,有一块天然的湖泊,湖水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湖面光滑镜亮,几名下人正在修算湖边的小道,见高力士走来,纷纷起身见礼。

    高力士笑着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忙碌,两人走过一个弯,高力士这才缓缓说道:“七郎,今天上午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卑职一上午都在高翁府上。不知生了何事?”

    高力士叹口气道:“今天上午

    李庆安一怔,王忠嗣不是河西、陇右节度使吗?怎么会被抓了?他脑海里念头一转,便问道:“他是在陇右被抓,还是在长安被抓?。

    高力士瞥了他一眼,道:“他是回京述职,今天一早刚进城就接了圣旨,七郎,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庆安低头沉思,他只知道历史上王忠嗣是因为和太子的关系太密切而被抓,但具体的细节他却不是太清楚,没想到这件事就生在眼前。

    “高翁,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请尽管说

    高力士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很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让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高翁请说!”

    高力士背着手又走了几步,才缓缓道:“你替我带个口信给李相国,告诉他,细水才能长流。”

    兴庆宫,李林甫站在大同殿外等候李隆基的召见,他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王忠嗣被抓的确切消息,是由吉温派家人紧急向他通报。很快,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而来,王忠嗣在金光门内被羽林军抓捕,下了大理寺狱。

    这什事来得非常突然,李林甫事先也没有半点消息,而且圣上的圣旨也不是通过中书省下,而是由翰林学士所下。但他心里很清楚,不管圣上怎么安排抓捕王忠嗣,但最后的审理还是得通过他李林甫来完有

    “圣上有旨,宣李相国觐见!”

    高高的台阶上传来了一名宦官的声音,李林甫连忙端正了一下帽子,拾起袍娴沿着台阶向上而去。

    李隆基是三天前搬到兴庆宫,兴庆宫是他最早当王爷时的府邸,几次大规模改造后,已经成为勘和大明宫、太极宫媲美的第三大宫殿群了。他在封杨玉环为贵妃后,也经常带她来此小住,但这一次是他正式搬来兴庆宫常住。

    李隆基的御书房设在大同殿,这是一座小型议事宫殿,不能举行大朝,但可以召集重臣来此讨论军国大事。

    李隆基网刚听完主事宦官的回禀,王忠嗣已经被拿下大理寺狱,等待大三司会审,所谓三司会审便是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个司法机构共同对重大案件进行审议,根据参审官员的级别不同分为大三司和三司两种。

    实际上除掉王忠嗣,是李隆基一系列的部署之一,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除去所有支持太子的边关大将,先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天宝五年,韦坚案爆后,皇甫惟明被人告与韦坚有勾结,他便由此成功地除掉了皇甫惟明。

    下一个目标便是王忠嗣了,王忠嗣从小在宫中长大,和太子亨的关系极好。如果太子动逼宫。那王忠嗣无疑就是马前卒,李隆基怎么可能容忍他久掌兵权。

    但王忠嗣任河东、朔方节度使已久,在军中势力根深蒂固,为了成功将他调离朔方、河东,李隆基便走了一步险棋,同时任命他为朔方、河东、河西、陇右四镇节度,掌大唐精兵二十余万。

    当王忠嗣的重心转到陇右后,李隆基便顺理成章地解除了他朔方和河东两个节度使之职。下一步就是如何拿他下狱了,李辖基需要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而王忠嗣拒不进攻石堡城,便给了李隆基一个最好的借口。

    “陛下,李相再已在外等候了。”

    李隆基一摆手,“宣他觐见!”

    李林甫是他养的一条狗,现在是需要用狗的时候了。

    片刻,李林甫快步走进御:“臣李林甫参见皇帝陛下。”

    “相国免礼”。

    李隆基轻轻摆了摆手笑道:“今天本是休息之日,联因为临时有事将相国召来,着实有些抱歉

    “陛下,相国无休日。”

    “说得好!”李隆基微微一笑,便从一堆奏折中取出其中一本,道:“耸尚书请求致仕的事情你已知晓了吧!”该罩节由抱书吧四日据书友)上传

    李林甫点点头,也是凑巧,工部尚书陆景融刚死,礼部尚书席豫便也跟着病重了,昨天已正式提出辞去礼部尚书和中书门下之职。

    “陛下,臣昨日已去看过席尚书,他确实病重,不宜再任朝职,望陛下恩准其致仕

    李隆基翻了翻奏折,随手将它扔在御案上,有些漫不经心道:“联已经批准了,可这样一来,礼部尚书之位空出来了,相国不妨替联考虑考虑。这个位子可由谁来补填?”

    李林甫心中默然,实际上应该是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两个位子空出来了。而圣上只提礼部尚书,这就说明工部尚书的位子圣上已经定下来了,这会是谁?杨慎矜,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李林甫心中一阵叹息,看来圣上是铁下心要给自己安一个对头了。

    “陛下,太子太师、徐国公萧嵩德高望重,才干出众,臣推荐其为礼部尚书

    李隆基摇了摇头,“萧嵩清誉不嘉,联绝不用他,相国可另推选别人。”

    李林甫又沉思片刻,苦笑道:,“臣也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请陛下容臣三思。”

    “好吧!此事不急,待新年后再决定

    说到这,李隆基又取出一本奏折放在御案上,轻描淡写地说道:“左卫大将军董延光告王忠嗣拥兵自重,现王忠嗣已下大理寺待

    “请陛下放心,臣会慎重处理此案”。

    从兴庆宫出来,李林甫的心情有些沉重,圣上一方面在继续用他,而另一方面,对他又有防备之心,通过竖立杨慎衿来告诉所有的朝臣,背叛他李林甫也一样有好果子吃。这种一手拉一手打的驻臣之道着实令他胆寒心颤。

    李林甫暗暗叹息一声。思路不由又转到了王忠嗣的身上,他当然很清楚圣上为什么要对付王忠嗣,这一次,太子还能逃得过去吗?

    马车进入了平康坊,又行了片刻便在府门前停了下来。他见门口的栓马桩上有一匹马,眉头一皱问道:“是谁来了?”

    门房跑下来禀报道:“老爷,是中郎将李庆安来了,他说有要事求见老爷

    “李庆安?,李林甫不由有些奇怪,他会有什么要事,难道是”

    “他现在在卑里?”

    “回禀老爷,他在客房等候。”

    “立刻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李林甫走下了马车,快步向府内走去,今天在圣上那里没有看见高力士,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李庆安应该带来了高力士的消息。

    很快,李庆安便被带进了李林甫的书房。书房里很温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李林甫已经换了一件宽身禅衣,正坐在案后看书。

    “属下参见相国!”

    李林甫放下:“七郎,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回禀相国,属下最近一直在巡查

    “我知道,我是说你闲暇时在做什么?。

    “属下最近在买宅子。”

    “哦!有没有买到?”

    李庆安摇摇头笑道:“昨天在宣阳坊看了一处宅子,觉得有些旧了,而且隔壁就是坊市。吵闹得厉害,我不喜欢。”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我手中到有好几处宅子,反正也空在那里,你拣一处喜欢的去住,随便你住多久

    “多谢相国厚爱,属下还是想买一处属于自己的宅子,将来也好成家立业。”

    李林甫笑了笑,不再勉强他。他话题一转便问道:“下人说你有要事找我。是什么?”该第节由饱书吧四日据书友)上传。回禀相国,我是从高翁的府上过来。”

    “等一等!”

    李林甫一摆手止住了他,他拉了一下绳子,进来一名侍卫,“请相国吩咐!”

    “我有重要事情,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待侍卫退了下去。李林甫斜睨了一眼李庆安,心中微微有些不爽。

    “你说吧!高大将军让你带了什么口信?”

    “高翁让我带一句话给相国。”

    “什么话?”

    “高翁说,细水才能长流

    李林甫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狡兔死,走狗烹,他李林甫就是圣上的一条狗,如果把圣上所有的眼中钉都除掉了,那也就是他的烹煮之日,可是如果不把太子干掉,一旦太子即位,他李林甫不也一样难逃一死吗?

    让他两难啊!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局,他该怎么样才能破这个局呢?李林甫叹了一口气,其实关键还是得看李隆基,看他有没有这个心真的废掉太子。

    李林甫走到窗前,注视着窗外他这座占地广大的宅子,这座宅子里住满了他的妻妾儿女,他已经快七十岁了,留年不多,他得在有生之年,给子孙们留点什么,至少能让自己的子孙能够繁衍下去。

    他不由又想起了长子对他的劝告,“父亲固然杀伐果断,但做事也太绝,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以至于仇家遍布天下”旧一口斌…8。酬(泡书凹)不样的体捡!

    可是权力斗争。真的可以容情吗?李林甫苦笑一声,他回头对李庆安道:“你可告诉高大将军,我会慎重考虑他的劝告。”

    “属下遵命!”

    李庆安答应一声,却没有告辞。李林甫瞥了他一眼,便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上次相国告诉我,让我做一件事。可现在已经近一个月了,相国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是什么?。

    李林甫呵呵地笑了,很好,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话,他坐了下来,便道:“事实上,你已经在做了

    李庆安一怔,“相国是指九门巡查使?”

    “不错,我说的就是九门巡查使,不过这只是开始

    “请相国明言。

    李林甫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压低声音道:“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留意一个人

    “谁?”

    “庆王李综!”

    “庆王李综。李庆安心中默默念了两遍,躬身道:“属下明白了,一定会亲自做好此事

    李林甫见他慷慨应允,心中很满意,便走上前拍了拍李庆安的肩膀,笑眯眯道:“七郎,我知道你父母双亡,这样吧!除夕之夜,你到我府上来,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

第八十六章 扬州来客

    乙广临访新年。李隆基特地下旨。准许两市开夜,坊门什攒刚;刻方闭,东西两市的贸易量明显扩大了,尤其是春明门外的天宝渠码头上更是热闹,从各地来的船只挤满了河道,官船上满载着各种大宗物品,茶、米、盐、油等等。

    而私船上则主要为地方特产,扬州所出锦、镜、铜器、海味;润州的京口绫衫、绫绣;杭州的铜器、罗、吴绫、修纱;广州的玳瑁,真珠、象牙、沉香;洪州的名瓷、酒器、茶釜、茶锁、茶碗;宣州的空青石、纸笔、黄连;以及苏州的三破糯米、方文绫等等等等,数十州的货船云集京城,昼夜喧呼。灯火不绝。

    码头上更是人来人往,各大店铺派来点货的伙计,搬运物品的劳力,载物的马车,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

    这时一队从扬州过来的船只缓缓地靠岸了,船上满载着上等茶叶,从第二艘船的船篷里钻出一人。他年约四十岁,穿一身青色袍衫。皮肤黝黑。体格壮实,他远远地眺望远处黑黝黝的长安城墙,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忧虑。

    船轻轻地在码头上一撞,开始靠岸了,中年人进船舱拾起自己的包裹,忧心仲仲地上岸了。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长安,轻车熟路地找到租车处,一名伙计热情地迎出来,“客官,要租马车吗?”

    “我租一辆马车。”

    中年人虽然说的是官话,但明显带有扬州那边的口音,伙计立刻一摆手,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中年人坐上马车,吩咐一声。“去东市!”

    马车起步,向春明门驶去。

    半个时辰后。中年人在东市下了马车。他进了东市,很快便来的铜器行。此玄客人已经不多了。各家店铺都在忙碌地准备新年货物。中年人慢慢走到一家铜器铺前,对正忙碌的店主低声道:“二哥!”

    店主一怔,回头看见了中年人,他大吃一惊,“三弟。你怎么来了?”

    “哎!一言难尽。”

    店主向两边看看,一把将他拉进店里,远远听他低声问道:“我听说官府在通饵你家东主,到底为什么?”

    永福坊庆王府前,几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夜色中,几名黑衣人从马上跳下,飞奔上了台阶,一名领拱手道:“请禀报庆王。扬州有紧急情报。

    门房不敢怠慢,立刻奔进去禀报,片刻门异了,一名管家出门,对几名黑衣人道:“殿下让你们立刻去书房。”

    几名黑衣人一闪身进了偏门,门吱嘎一声又关上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扑愣愣地飞起了一羽鸽子。盘旋一圈,迅向东内苑方向飞去。

    书房里,庆王李综一见到黑衣人领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有那盐商的消息吗?””殿下。那个盐商杜泊生从狱中逃脱后。大家四处探查他的下落,扬刚刚刚传来最新情报,他已经派人带信进京了,这个人极可能是他原来的管事元铠。”

    “什么!”李综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道:“你们这群笨蛋!我养你们做什么的,一个小小的盐商都抓不住,居然还让他的人进京了。”

    黑衣人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扬州之事不归卓下管,卑下一定竭尽全力,在京城抓住杜泊生派来的人。”

    “哼!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抓不住来人,我就要你们的脑袋,滚吧!”

    黑衣人磕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下去了,李综心中心中十分烦躁,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让李综烦恼的原因是扬州那边出了一件大事,扬州太守卢涣是太子系的人。二十天前,声涣得到举报,盐枭杜泊生现身江都县一家青楼,他立即派近百衙役去抓捕盐枭,人抓住了,因为贩卖私盐数量巨大,盐枭杜泊生被判处了死刑,准备报批刑部核准后处斩,杜泊生为了活命,竟供出了庆王的几桩走私大案,卢涣见事情严重,便准备押解杜泊生进京。

    不料消息却走漏了,庆王系的江谁转运使刘长云立刻声称杜泊生是用船贩私盐,案犯应由他们处理卢涣自然不干,两人闹了起来。

    就在盐枭杜泊生被押解进京的半路,刘长云派人去拦截,但在抢劫人犯的过程中,杜泊生却被一伙神秘之人救走,下落不明。

    卢涣和刘长云几乎是同时上书弹劾对方,这件事至今没有结论,有点不了了之的迹象。

    盐枭杜泊生的存在,对庆王李综是个巨大的威胁,为了解除这个隐患,庆王不遗余力地派他养的武士前去抓捕杜泊生,不料人没抓住。杜该罩节由饱书吧四日皓“书友上传

    不用说。来人的手中一定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一旦落入东宫,他李综这几年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李综心中烦躁不安,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时,一名白衣年轻人走进了:“父王,听说有扬州的消息了?”

    李综见到年轻人,连忙摆手道:“俅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正要找你

    年轻人名叫李俅,是庆王独子,他本来是前太子李棋的长子,开元二十五年李模被杀后,他便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李综。

    李俅今年二十岁,虽然年轻,却精明能干,颇有谋略,一直被庆王深为器重,他听说扬州有消息传来,便急忙赶来。

    李综坐下来便叹口气道:“刚网得到扬州的消息,杜泊生派人进京了

    李俅一愣,“那杜泊生抓到了吗?”该罩节由饱书吧四日皓腮。咖书友上传

    “没有抓住,但听说他的派心腹进京,我很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我刚才已经让赵元凌负责此事。可我又害怕他办不成事。”

    李俅立刻站起身道:“父亲,让我来负责吧!我一定会抓住此人。”

    李综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来抓此事,我让阎先生帮你,一定要尽快抓住此人,绝不能让他和东宫的人接触上。”

    东内苑,李庆史正坐在灯下看一卷鸽信。在唐朝,鸽子又叫飞奴,已经被用来送信,自从李林甫让他密切注意庆王后,他便安排了一支特别小组,专门收集庆王的情报,包括密切监视他的府邸,他刚刚得到情报,今晚有神秘地黑衣人出入庆王府,还隐隐听到“扬州急事”

    李庆安将鸽信在灯上烧掉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先了解扬州究竟生了什么事?

    这几天杨利的棒伤已经渐渐好了,虽然被贬为万年县令,但他却不辞劳苦。每天兢兢业业的审案理事,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深得京兆尹萧灵的好评,几次向皇上表他的政绩。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新得的一名幕僚,他的幕僚叫令狐飞,和他是同乡,明经科出身,但因身材矮相貌丑陋而被吏部选淘汰,没有能入仕,半个月前,他得杨刽的老朋友,蜀中大富豪鲜于仲通的推荐。来京做了他的幕僚,虽然进京不久,但令狐飞却对长安的权力格局了如指掌,他劝杨钊韬光养晦,少说多做,让圣上看到他的能力。

    杨刹深以为然,便一洗他的纨绔风格,赌馆不去了,花酒不喝了,李庆安夺走的挛生姐妹也不要了。整天忙碌于政务之中。

    眼看要到新年了,杨创也更加忙碌,不过这几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原因是他的地盘上又多了一支九门巡查营,按理九门巡查营帮助他维护治安,抚制金吾卫的飞扬跋扈。应该是好事才对,可问题是这九门巡查使竟然是李庆安,李庆安虽然谈不上是他的死对头,但也让他心中极为不爽,娘的,敢抢他的女人!

    一早,杨利正在县衙里昏头昏脑地批阅案书,案中之事无非是张大娘家的鸡丢了,李二婶上茅房时被人非礼之类,实在谈不上什么大事,这时,他的幕僚令狐飞抱一叠案书走了进来。

    “杨县令,你听说没有,平康坊有几个回讫人当街调戏民女,被巡查营各棍打一百,一人被当场打死

    “哼!全部打死也与我无关。让那李庆安自己收尸去。”

    “杨县令似乎对李庆安成见颇深?”

    令狐飞放下案:“不就是两个女人吗?杨县令何必为这点小事竖敌

    杨利叹了一口气道:“我到不是为两个女人,说实话,那两个女人就算还给我。我也带不回家,只是这小子来长安才一个月,就如此风头劲出,我心里不爽啊!”

    令狐飞微微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别看他现在风光,但他根基不深,一旦他得意忘形。便是他到霉的时候了,所以,杨县令大可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杨钊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愿他栽个大跟斗。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县令,秘书监同正员来访。”杨钊一怔,“秘书监同正员。这会是谁?

    令狐飞笑道:。就是庆王之子李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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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各施手段

    “下具衙位千亲仁坊内,不远外便有座晴”酒肆。的出工”酒肆的几乎没有客人,大堂里冷冷清清,伙计们正忙碌地打扫卫生,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室里却有客人,门口站着几名侍卫,连来送酒水的伙计也不准入内。

    房间里,李俅正低声给杨钊说着什幕事。

    “杨县令,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但没有办法,我父王在扬州别宅内存有很多重要的书信,现在都被那家贼盗走了,此事事关重大,烦请杨县令尽快替我们找到此人的下落,父王会有重谢。”

    杨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庆王殿下相求,我当然会全力帮忙,可是总要有一点线索吧!不然长安大海捞针,我们去哪里找去?我们辛苦一点倒没什么,就怕误了庆王殿下的事情。

    “我们的线索确实也不多,他原本姓何,不过估计名字也变了,只知道此人最近从扬州逃来长安,扬州口音。身材不高,皮肤很黑。三十余岁,原本是个跑水路的商人。”

    “跑水路的商人?”

    杨钊眼睛一亮,笑道:“最近扬州来了很多货船,他会不会混在其中进京?”

    李俅点点头,“这确实是条线索,我们也想到了,但我们没有官府寻查便利,所以才来请杨县令帮忙。”

    “呵呵,这不算什么,所有的疑犯我都会抓起来。”

    杨钊站起身,拱拱手道:“请小王爷转告庆王殿下,为庆王效力乃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那就多谢杨县令了,人抓到后,请务必交给我们王府,届时,我父王会有重金

    午饭网过,万年县县衙便动员起来了。县令杨钊布命令,最近一名江洋大盗从扬州逃到长安,恐怕会对长安治安不利,着令全体衙役出动,拨查这名大盗,而重点便是漕运码头,不仅是扬州的船队,所有从东南方向过来的船队都有嫌疑,全体船主都必须去县衙接受询问。与此同时,长安县也在搜寻一名和扬州有关的采花大盗,两个县几乎是同时动,连金吾卫的巡街也变得严格起来,凡扬州口音的男子一概带去军衙盘问。

    一时间,“扬州。二字成了长安城身上的一只跳蚤。

    但李庆安的巡查营却没有丝毫动静,他们和平常一样巡逻检查。

    在崇仁坊益州进毒院的隔壁有一座不大的宅院,紧靠大街,虽然是住宅,但门口的几棵大树上却系满了军马。不时有战袍鲜亮的军人进进出出,这里便是巡查营的临时指挥中心。

    此时李庆安正和荔非守瑜讨论着长安生的怪事。

    “将军,真的很奇怪,长安县、万年县和金吾卫都在寻找和扬州有关的人,更奇怪的是长安县是寻找采花大盗。万年县是寻找江洋大盗。而金吾卫则在追查人口贩子,各不相同,可奇怪的是他们都一个样子,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四十余岁的男子。”

    说到这,荔非守瑜困惑地摇了摇头,“真的是很奇怪。”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这是因为庆王都没有告诉他们实话,只让他们抓什么样子的人,所以他们就自己挥了想象,会变成这个结果恐怕庆王也没有想到,这下子,他们打草惊蛇了。”

    荔非守瑜一愣,“这件事怎么和庆王有关?”

    “不和庆王有关,李俅跑去找他们做什么?”

    见荔非守瑜一脸茫然,李庆安笑了笑道:“这个扬州人事情很但它能掀起巨大的波澜,不可小视。”

    今天上午,李庆安从王棋那里打听到了消息,扬州刺史卢涣和江淮转运使刘长云互相弹劾对方放掉盐枭,两本奏折中书省已经上报,但没有一点音信,王棋随即又含蓄地告诉他,庆王要找的就是这个盐枭,李庆安立亥明白了李林甫的用意,李林甫是要自己查手这件事。

    荔非守瑜低头想了想道:“那我们是袖手旁观吗?”

    “为什么要袖手旁观,这件事我们也要追查到底。”李庆安取出一张纸递给他道:“这是我的方案,就照我的计划行事。”

    荔非守瑜接过方案看了看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布置。”

    他起身匆匆去了,李庆安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为什么李林甫要自己插手庆王的事情,他的用意何在?

    夜幕悄然降临了,安德坊的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急着赶回家吃晚饭,这时一名身着衙役皂服的男子骑马进了坊门,他满脸疲惫,骂骂咧咧地在大街上左穿右行,显得格外急躁。

    这个男子姓焦,是万年县的法曹,在大唐的官场体系中,他们属于吏,没有品级,地位相对低下,只比普通人拿多一点点的永业田,每月还有一点公麻钱补贴,至于禄米、俸料,更是少得可怜,仅够养家糊口,所以这位焦法曹也是想方设法搞外快,临近新年,大宗货物纷纷进京,他便在西市找到一份兼职,夜间替一家米铺守仓,一夜五十文。

    他是赶回家吃两口饭,然后换身衣服去西市,焦法旨永龙条偏僻巷的最里面,房子是父亲留下,凡经很旧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要尽快攒一笔钱,赶在夏天来临时把房子修一修,否则下雨时,他的房子会漏得一塌糊涂。

    “娘子,我回来了!”焦法曹翻身下马,用劲敲了敲木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长裙的少*妇从门内出来,指了指家里小声道:“家里有客人。”

    “是谁?”焦法曹语气有点不高兴,怎么挑吃饭时来。

    “是几个军人,为是名军官,他说认识你,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他们煮饭,家里米不多了。”

    “让我去看看。”

    焦法曹心中诧异,他推门进了院子,头一下子大了,他的院子里竟站着几名巡查营的士兵,一名长脸军官正在教他六岁的儿子射箭,他认识,是巡查营副使荔非守瑜。

    “荔非将军,你们有事吗?”焦法曹挠挠头问道。

    荔非守瑜放了他儿子,笑呵呵道:“是有件小事找焦法曹。”

    “什么小事?”

    焦法曹心中有些不安,难道自己兼职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想想又不对,他是在西市兼职,和万年县巡查何干?“焦法曹,我们外面说话不便,进屋去说吧!”

    “好,请进吧!”

    焦法曹请他们进屋,又给娘子使个眼色,意思叫她不要煮饭。

    荔非守瑜坐下来,便取出一饼二十五两重的银子,推给了焦法曹。

    焦法曹眼睛瞪大了,他望着白花花的一链银子,结结巴巴道:“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只是想和焦法曹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今天搜捕那个扬州人。是由你主导吧!”

    焦法曹愣了一下,道:“那件事是由王县尉主导,我只是他的副手。”

    “至少你全部知情,对吗?”

    “这当然,不过这件事很烦,要连夜查。我晚上还有事,便不管了。”

    荔非守瑜笑了笑,“是去西市守夜吧!”

    焦法曹见他们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心中惊讶之极,连忙道:“你们就明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是这样,我们巡查营也接到同样的任务,寻找这个扬州人。而且压力很大,可你也知道,我们刚刚组建,实在是不了解情况,所以我们想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提供万年县详细的调查情报,我每天付你十两银子。”

    说到这,荔非守瑜把二十五两银子往他面前一推,“这是额外的,怎么样?”

    焦法曹的心枰忤跳了起来,二十五两银子,可以兑到二十八贯钱,另外每天还有十两银子,这一下子他至少可以赚到五十两银子,这要他守多少个夜才赚到,有这笔钱,他还去守什么夜,晚上可以搂着娘子睡觉了,况且,这又不是里通外国,只是两全部门之间的功劳争夺,不犯什么国法。

    想到这,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只要你们答应,不出卖我就统”

    荔非守瑜呵呵地笑了,“我们出卖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出卖你,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吗?焦法曹,你说是这个理吧!”

    焦法曹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他伸手取了银子,兴奋得冒出光来,道:“今天我们排查从扬州来的漕运船,已经找到了线索。”

    “哦?什么线索?”

    “昨天晚上有一队运茶的船从扬州而来,船主说,他们船上确实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搭船,江都人,中等个头,皮肤黝黑,以前就是做水路生意的,完全符合条件,这个男人自称姓苏,上岸后租了一辆马车,我们从骡马行查到他是去了东市,不过不知道是东市的哪一家店铺,现在衙役们已经东市监视得严严实实。准备今天晚上开始一家一家的排查。”

    “原来如此!”

    荔非守瑜点点头笑道:“那现在你还不快回去,一起参与排查,如果到时你能帮我们一把,我们还会另有重谢。

    “好,我吃完饭就走,娘子,多做一点饭!”

    荔非守瑜连忙站起身笑道:“不用了。我们还要继续巡查,你快点去就走了。”

    一群人告辞而去,焦法曹将大门一关。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掏出银饼,左看右看,眼睛都冒出光来。

    “焦郎,咱们家的米不够啊!要不我邻居家借一点。”焦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还去借什么米,咱们一笔财了!”

    焦法曹把银子塞给娘子,咧嘴笑道:“你的郎君还是能干吧!”

    “焦郎,会不会出事啊?”焦娘子捧着银子害怕地问道。

    “不会出事!”

    焦法曹拍拍胸脯,“我心里有数呢!”

    吃了两口热水泡剩饭,焦法曹匆匆地向东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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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军政之争

    一夜,东市的与氛凡经变得有此诡异了,到外是衙门澡沮,万年县的近百名衙役,以及杨钊从京兆府衙借来的两百名衙役,将整个东市都布控起来了,门口点着数百火把,照如白昼一般,站着几十名衙役守门,每出来一个人都要仔细盘查,中等身高、皮肤稍黑的中年男子都要被扣留。

    每一辆马车也要仔细搜查,箱子打开。捆包解开,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而其余衙役分为四组,沿四条大路同时开始挨家接户排查。

    平江铜器铺内,店主苏元纶一路小跑。奔进了内院,他跑上二楼,急促地敲着一扇门,“三弟。快开门!快点!”

    门开了,露出了中年男子黝黑的脸庞,他叫苏元铠,正是扬州大盐枭杜泊生派来进京告状的心腹,庆王在扬州的势力不除,杜泊生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苏元铠有个远房叔父,便是司农寺少卿苏宁,苏元铠便是想通过他的关系,将状纸递上去,他一早去找叔父。却得知叔父去陇右视察水车去了,要十天后才返回,这令他十分沮丧。

    不料从午后开始,满城便开始搜捕可疑的扬州人,苏元铠立玄便意识到,这个。可疑的扬州人,极可能说的就是自己,他不敢再街上逗留,匆匆躲回了兄长的店铺。

    “大哥,有情况生吗?”

    “三弟,事情不妙,东市开始挨家挨户盘查了,你躲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必须要送你离开

    “可是,我怎么出得了东市大门?”

    苏元铠也急道:“不如这样,我躲在水井或者地窖里,或许能躲过他们的搜查。”

    “我也想过,可是我担心伙计出卖我们。”

    苏元纶低头走了几步,忽然抬头道:“不如这样,你从大门离去,然后从后门翻墙进来,翻中间那棵老瑰树,我会在那里放一架楼梯。”

    “那好,我这就走。”

    苏元铠简单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在几个伙计的目睹中,匆匆出门了,可不久,他便悄悄地躲进了地窖,被扣在一只长满铜锈、布满蛛网的巨大铜钟下面,苏元纶则将一些零散的钱物,随便丢弃在房内。

    “开门!”铜器铺的大门被敲得咚咚直响。

    一名伙计心惊胆战地开了门。焦法曹带着十几名衙役闯了进来。

    “你们店主在吗?”

    “在!在!”

    苏元纶匆匆走出来,拱手陪笑道:“我就是店主

    焦法曹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哪里人?”

    “小人原籍扬州海陵县人

    “扬州人?”焦法曹哼了一声,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从扬州过来?”

    苏元纶瞥了几个伙计一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没有,绝对没有”。

    “那好,按照规矩,我检查一遍,把你伙计名册交出来

    焦法曹一挥手,解役们开始进屋拨查了。搜人是假,搜财才是真,几乎每一个衙役都向内院奔去。

    大件东西是不敢拿的小偷小摸总是难以避免,最好能遇到女人金钗、银镯之类,顺手牵羊便归了自己。

    很快,他们便有了收获,几乎每个人都找到了值钱的东西,或银钗,或零散的铜钱、或缀着珍珠的荷包等等。

    “法曹,没有查到可疑的人”。有了收获的衙役们不愿久呆了。

    焦法曹点点头,他随手将伙计名册丢在桌上,对众人道:“走吧”。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安现一名伙计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万年县衙在东市的行动很快便引起金吾卫的效仿,近五百名金吾卫官兵也开始在东市收网似的盘查。同时,一百五十名巡查营骑兵也出现在东市的大街上。

    东市出现了三支体系的人马,两支军、一支政,万年县衙役当然有权力在东市内抓捕盗贼;而巡查营维护治安,也是他们的本职;金吾卫的巡街使抓捕盗贼更是理所当然。

    三支体系的队伍仿佛走马灯一般,在东市几百家店铺里进进出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直折腾到近亥时,三百闭市金钟声响起时,近千人军政人员才仿佛潮水般地退去。谁也没有抓到所谓的“扬州大盗。

    焦法曹回县衙签了字,便可以回家了。这时长安城的闭坊鼓声也开始敲响了,大街上的人纷纷向自己所住的坊奔跑,鼓敲八百下后。坊门将闭,将持续一刻多钟。

    焦法曹纵马疾奔,可他距离安德坊还有数百步时,几十名巡查营的骑兵在他前面拦住了去路。

    李庆安终于露面了,他跟在荔非守瑜身后,一言不,荔非守瑜上前笑道:“焦法曹,今晚可查到什么了吗?”

    焦法曹认识李庆安,他连忙对李庆安拱手道:“李将军,县衙是没有什么收获,但我却知道,那个扬州人藏在哪里了,我正准备告诉你们。”

    “他藏在哪里?”李庆安问拜

    “李将军不妨去查一下东市的平江解器铺,我觉得这家铺子里有问题。”他话音网落,李庆安便一挥手,“回东市!”

    数十骑兵一阵狂风似的疾奔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焦法曹。

    东市的大门此时应该已经关闭了,但李庆安却看到大门留有一条缝,十几名衙役堵在大门口,李庆安的眼睛眯了起来,这说明杨钊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冲进去!”

    李庆安抽出横刀,在空中一挥,厉声喝道:“闪开!”

    刀光森冷,十几名衙役认出了他,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数十骑兵霎时冲进了东市,激烈的马蹄声敲碎宁静的夜色。

    战马的铁蹄在石板上敲击,数十骑兵向西南角的铜器行杀气腾腾奔去,无数的窗户都推开了一条缝,一双双眼睛不安地注视着铁骑从自己的店铺前飞驰而过,在经过“拓枝乡。珠宝铺时,窗户也悄悄推开了一条缝,一名老年粟特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庆安,良久,他点点头,回头道:“就是他!”

    在平江铜器铺前,数十名衙役手执火把,将店铺照如白昼一般,杨钊手握长剑站在大街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店铺里的情况,在他旁边站着一名伙计,手里拎着一大袋钱,这是他告店主得到的奖赏。

    这时,店铺里传来一阵喝喊声,“抓到了!”

    杨钊立刻兴奋起来,快步向店门走去,只见数十名衙役从内院拖出一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满脸愤恨之色,他正是藏在地窖里被搜到的苏元铠,在他身后,他的兄长苏元纶也被抓了出来,他忽然看见了伙计,两只眼恨得要喷出火来,伙计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杨钊慢慢走上前,用长剑抬起苏元铠的下巴,得意地笑道:“没想到吧!昨天才来长安,今天就被本县抓住了。”

    苏元铠怒喝道:“我犯了哪条王法?你们随意抓人!”

    “呵呵!果然是扬州口音。”

    杨钊冷笑一声道:“你把庆王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会饶你一命。”

    “我没有什么庆王的东西!你们抓错人了。”

    这时,马蹄声如雷,李庆安率领数十名骑兵风驰电掣般地赶到了,他们马不停蹄地围着衙役们飞奔。衙役们被绕得头昏脑胀,个个心中忐忑不安,杨钊更是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李庆安,这混蛋又要来坏自己事了吗?

    李庆安一摆手,骑兵们停了下来,他在马上拱手对杨钊笑道:“杨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吗?当心妓夫人又要误会了。”

    悖!李将军鼻子好灵啊!”

    “彼此!彼此!杨县令不是一样消息灵通吗?”

    李庆安手中刀一指苏元铠,“来人!将此人给我带走。”

    十几名骑兵上来便要抢人,杨钊大怒,拦住骑兵道:“且慢!”

    “怎么?杨县令要妨碍军务吗?”李庆安淡淡道。

    “你休要用大帽子压我。我也在执行公务,这个江洋大盗是我抓住的,自然由我来处理你们巡查营休得插手。”

    这时,一名衙役拎着一只蓝色粗布包裹跑出来,“县令,这是他的包裹。”

    李庆安纵马上前,不等这名衙役反应过来,他刀一挑,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

    “很好,辛苦你了。”

    “李庆安!”

    杨钊终于怒吼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杨县令说得太夸张了,我哪里敢欺你,你抓江洋大盗,我也抓江洋大盗,你是为公事。我也是为公事,你有权捕人,我也有权抓人,杨县令。你放心,我会在奏折中表你一功,其实咱们都是为圣上办事,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说完,他给众骑兵使了个眼色,荔非守瑜大喝一声,率先冲上,将众衙役和苏元铠冲开,紧接着,数十名骑兵纷纷上前,形成一道马墙,不等杨创他们冲上来,众骑兵便调头向大门奔去,眨眼便消失在转弯处,只见几名押住苏元铠的衙役被打得头破血流,捂着头蹲在地上,而苏元铠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县令,人被他们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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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各逞心机

    王县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时的杨钊就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满脸沮丧,嘴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一跺脚道:“先回去!”

    杨创回到县衙,坊门已经关闭了,他们由于是公务,便叫开坊门。回县衙胡乱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一名衙役飞奔跑来报告。那个扬州大盗被关押在东内苑军营内,李庆安没有动静。

    这时,杨创的幕僚令狐飞也闻讯赶来了,杨钊一见到他,便急忙将他拉进了内室。

    “先生,昨天晚上”

    不等他说完,令狐飞便笑道:“杨县令不必多说了,我已经知晓,我只想问杨县令,为什么要忍下这口气?”

    杨钊恨恨道:“若不是此事是庆王私托,我早就上本参他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杨县令以为庆王托付给你之事,真是抓家贼那么简单吗?”

    杨钊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昨天万年县、长安县、金吾卫皆得到庆王的托付。可理由各不相同,一个是江洋大盗、一个是采花大盗,一个是人口贩子,但目标都是扬州人,杨县令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杨钊略一沉吟便道:“难道是庆王没有说实话?”

    “不错!正是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绝不是什么扬州别宅内盗,应该是另有隐情。庆王没有对县令说实话。”

    “那会是什么事?”杨创的眉头皱成一团。

    令狐飞背着手走了几步,微微笑道:“杨县令是御史出身,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杨钊忽然醒悟,“走了!”

    他连忙对令狐飞道:“我前段时间听闻江淮转运使和扬州刺史互相弹劾对方私放盐枭,难道会是这件事?”令狐飞又问道:“可知道具体详情?”

    杨钊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很隐密,只有御史中承和相国知晓具体详情,我是从侍御史韩纬那里听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令狐飞沉思了片刻,便道:“我估计这件事非同寻常,极可能涉及到庆王的**,李庆安把这件事抢走,我认为对杨县令是福不是祸。”

    杨钊恍然大悟,他连忙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以为杨县令要做两件事情,先是不要插手此事,把它直接推给庆王,让他自己去解决。”

    杨钊点点头,“我会立刻去告之庆王。让他自己去解决,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第二件事就是杨县令要尽快做出政绩,让皇上找到提升你的借口。”

    杨钊眉头一皱,“这政绩可不是说有就有的,需要时机才行。”

    令狐飞眯着眼笑了,“县令,很多事情是事在人为。”

    东内苑军营内,李庆安背着手在大帐里走来走去,他苏元铠的包裹里他找到了一本册子,上面详详细细记录了庆王在扬州参与贩运私盐的事实,是盐枭杜泊生准备上诉朝廷的状书

    虽然他隐隐猜到这件事不会简单,但却没有想到庆王竟会贩卖私盐,而且数量巨大,这件事让他有点为难了。这件事固然是李林甫的交代。但他也不想由此得罪庆王。

    这时,荔非守瑜拎着一只蓝布包裹匆匆走了进来,笑道:“将军,办成了。”

    李庆安大喜,连忙道:“快拿给我看看。”

    荔非守瑜将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是三本一模一样的册子,他笑道:“我在东市刁家印刷铺找到了一名誉写高手,他做成了两本副册,足以以假乱真。

    李庆安摊开三本册子,果然都是丝毫一致,他甚至分不出那本是真的杜泊生状书,“好!做得好。”

    李庆安连连点头称赞,他又问道:“这个抄书人你留意了吗?”

    “将军放心。我一直就在他身旁,书抄好后,我又派人送他去了凤翔亲戚家,一个月之内,不会返回长安。”

    见荔非守瑜做事情滴水不漏,李庆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去一趟大理寺。把人犯转送大理寺吉少卿,这件案子咱们就算公事公办了。”

    荔非守瑜问道:“将军,那这几本文书呢?也要送一本吗?”

    “不!”

    李庆安笑了笑,“这些文书由我亲自处理,不能公开。”

    他把册子收了起来,又笑道:“你先去吧!等会儿我要接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荔非守瑜答应了,便押着人犯离开了东内苑。

    荔非守瑜网走没多久,一名军士便飞奔进来禀报:“将军,庆王之子有急事要见将军。”

    李庆安笑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李俅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老远便拱手道:“李将军,一早打扰了。”

    “小王爷客气了,快快请进。”

    李庆安将李俅请进营帐,又命士兵去倒一杯茶,李俅心急如焚,连忙道:“李将军昨晚在东市抓到的扬州大盗还在吗?”

    李庆安一怔,“我一早就派人送去大理寺了,怎么,这名大盗和庆王殿下有关吗?”

    “哎呀!”李俅重重一拍夫腿,他还是晚了一步。

    “李将军,这个大盗手中有我父王的书信要件啊!”

    “啊!”李庆安“腾”地站了起来。“庆安不知,我这就派人去大理寺把人犯要回来,来人!”

    立刻进来了两名士兵,“将军请吩咐!”

    “不!我亲自去要,给我备马。”

    李俅连忙拦住他道:“李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既然去了大理寺,我自有办法,就不劳李将军了。”

    说到这。他犹豫一下问道:“不知那盗贼随身携带的文书是否也送去大理寺?”

    “那到还没有,我准备直接上呈相国。”

    李庆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粗布印花包裹,笑道:“这就是人犯的随身物品。”

    他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些零星铜钱和几锁银子,还有一件随身洗换的衣服,李俅一眼便看见了在衣服中间夹着一本册子,他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东西还在!

    李庆安从中间腆山二边册子,笑道!“就是泣本文书,环是封好的,我不渊糊,准备上呈相国。”

    “李将军,这本文书能不能给槽”

    “这个。”李庆安面露难色,道:小王爷也知道,如果人犯招供了,却拿不出这本册子,恐怕我难以自圆其说。”

    李俅连忙深深施一礼,“李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若李将军把它给我,我父王将铭记于心,一定会重谢李将军。”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便叹口气道:“庆王之请我怎能回绝,这样吧!我可以拖一拖,这本书我给你,但下午你必须还给我,只要外形一样就行,至于内容小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李俅大喜,“我下午一定送还!”

    他千恩万谢地接过状书,只见是被完全封好的,封口处还杜泊生的亲笔签名封印,说明没有人打开过,那个人犯也未必知道里面的详情,他一颗绷紧的心顿时松了,把里面的内容换掉,再让大理寺狱承把人犯干掉,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李庆安,见他笑容诚恳,心中也不由暗暗点头,这个李庆安很圆滑,到也不错。

    李庆安的巡查营是受李林甫直辖,下午,李俅送回文书后,他便赶去了大明宫。

    虽然李隆基已经搬去了兴庆宫,但中书省、门下省等大唐的核心机构依然在大明宫内。

    李庆艾要去的中书省便位于宣政殿的右侧,是一座占地庞大的建筑,高高的台阶有羽林军站岗,四周是白玉围廊环护,里面光线昏暗,气势森严,李庆安在台阶下等了片刻。

    一名中书省的书吏跑了出来。“李将军,相国有请!”

    李庆安快步走上台阶,步入了这个大唐的最高行政机构,中书省大堂内开阔高耸,气势宏伟,以一根中轴线贯穿,左右分布着中书省的各全部分,舍人室、侍郎室、书库、存旨库等等,而正中间便是著名的“中书门下。了,也就是相国们开会决定军国大事的地方,并且列吏房、机务房、兵房、户房、刑礼房五房于后。

    李林甫的朝房便位于左面,当然李林甫的朝房并不只这一个。他是吏部尚书,在吏部他还有一间朝房,甚至在龟兹的安西大都护府、朔方节度使府等地,他也有象征性的办公室。

    书吏进去通报了,片刻出来道:“李将军,相国有请。”

    李庆安走进了李林甫的朝房,朝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文书室,各种卷宗文书堆积如山,四五名书吏在卷宗后面忙碌着,而另一角,五名中书舍人正在开会斟酌拟旨,见李庆安进来,皆笑着向他点点头,里间便是李林甫的正式朝房了,但旁边还有两间侧房,一间是会议室,另一间则是李林甫的休息室,有时彻夜通宵工作,回不了府,他便睡在朝房内。

    此时是下午,离下朝还有半个时辰,李林甫却忙碌不堪,眼看要到新年了,朝廷要连休数日,然后大量的事务将同时涌来,外邦来朝、科举、武举、春耕、度支等等繁琐的事情,所以要赶在放假前把它们预先处理好。

    李庆安上前两步,半跪行一军礼道:“巡查使李庆安参见相国。”

    李林甫正在批阅武举方案,见李庆安进来,他放下笔呵呵笑道:“七郎,我正想到你呢?你就来了。”

    “相国找我有事吗?”

    李林甫指了指手中的奏折笑道:“新年后,立刻要举行武举,武举就是考骑射,一般是步射三石弓,骑射两石弓,便可算合格,而你却能开七石大弓,这第一则你莫属了,我就在想,为何你不参加武举,博一个功名呢?”

    “属平进京仓促,无暇考虑此事。”

    李林甫笑了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你现在已经是中郎将考武举也没什么意义,这一般是中原各府兵晋升的台阶,他们不像你们,有打仗立功的机会,只能靠武举当官。”

    说完,李林甫将奏折放下,便道:“听说今天一早,你把人犯送到大理寺了?”

    “属下就是来向相国禀报此事。”

    “好!到我会议室去讲。”

    李庆安跟着李林甫走进了会议室,李林甫在一张榻上坐下,一摆手道:“你说吧!”

    李庆安便将这两天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取出一册状:“属下赶制了一本副本,副本交给了庆王之子,这是正本,特呈给相国。”

    李林甫笑了笑,接过状:“你是怕得罪庆王吗?”

    “是的,属下不想得罪庆王。”

    “可如果我把这状书给庆王看,你岂不是立刻被揭穿了吗?”

    李林甫目光微冷地注视着李庆安,等待他的回答。

    “属下以为,相国不会拿给庆王。”

    “为什么?”

    “因为属下不是杨慎衿。”

    李林甫的嘴角慢慢地露出了笑意,他越笑越欢愉,最后仰头大笑起来,“好!说得好,心中无愧。何藏于私?”

    李林甫站起身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七郎,你的坦荡和诚实让老夫深感欣慰,此事你处理得非常得当。”

    “可是,属下得罪了杨县令。”

    “他!”李林甫不屑地一笑道:“那个人眼中只有利益,只要你有他的利益,就算你们有再深的仇,他也会统统忘记。”

    “属下明白了,那这件事”

    李林甫笑着摆摆手道:“这件事就暂时告以段落,你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记着除夕之夜来我府上喝杯水酒。”

    “属平一定会到,属下先告辞。”

    “去吧!”

    李庆安慢慢退下去了,会议室中只有李林甫一人,他又打开状书看了看,不由淡淡一笑,走到屋角的香炉前。随手将状书扔了进去,片刻,状书点燃了,越烧越旺,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李林甫那硕大的鼻子。

    今天的第六章了,老高恳求月票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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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介绍: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惫了,自从他册封了杨氏为贵妃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楼烽戍堡来了一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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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继《大唐万户侯》、《名门》之后的第三部中唐架空历史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