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建成后裔
碎叶城在武则天时代被唐军重建,周长近六十里,城墙高大雄伟,一切都和中原雄城没有区别,碎叶城也保留了唐代建筑一贯特色,城廓宽广,街道正直,房舍基址宏敞。
城内的街道布置也是完全仿照长安城而建,中间一条笔直的大道,也唤作朱雀大街,只不过它是东西走向,而且没有坊墙,街道两旁树木高大茂盛,一间接着一间的店铺林立次比,城中人口众多,民族混杂,汉、突厥、突骑施、粟特、葛逻禄、吐火罗等等。
由于碎叶长期掌握在汉人手中,因此尽管经过突厥人三十年的统治,城中的风貌还依稀可见当年全盛时的风采。
到处是汉人当年修建的建筑,一栋接着一栋,黑瓦砖房,一人高的篱笆围成院子,李白的旧居就在朱雀大街北面的一座大宅中,宅子已住了一家突厥人。
李庆安在百名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靠近东门的一座大宅,大宅对面便是李回春的府邸,不过今天李庆安不打算找他。
众人在大宅前纷纷下马,一名亲兵上前敲门,片刻,门开了,一名年迈的老家人见外面都是大群军人,不由愣住了,亲兵拱手道:“北庭节度使李庆安将军前来拜访罗夫人!”
“哦!你们稍等。”
门轰地关上,老家人跑去报信了,这座府邸便是李建成的后裔在碎叶的老宅了,现在已经传到了第四代,主人便是李庆安曾抓捕过的李珰,不过他家里不由他做主,而是他母亲罗夫人当家。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名四十岁出头的宫装妇人走了出来,尽管已人到中年,风鬟雾鬓,但从她眉眼间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俏丽姿容,她便是李珰的母亲罗夫人。
“欢迎李将军来我府上!”
罗夫人的声音很轻柔,不卑不亢,显出一个大家女子的风范。
李庆安笑着拱拱手,“来碎叶半个月了,才来拜访夫人,是我失礼了。”
“将军身份高贵,妾身不过一介民妇,哪里当得起节度使来拜访,将军不嫌敝宅简陋,请进来喝杯茶吧!”
“那好,就打扰夫人了。”
李庆安信步走进了宅中,这是一座百年老宅,宅子很大,占地约百亩,一座座院落层层叠叠,尽管翻新过,但还是看得出它已历经沧桑,树木高大浓密,亭亭如盖,路上的砖石被磨得又光又滑,砖石上的一些兽纹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若仔细辨认,还是看得出是龙凤麒麟一类的图案,隐隐显示其主人身份的与众不同。
李建成虽然英雄大气,但他流落在碎叶这一支的子嗣却一代不如一代,第一代李承嗣还有胸怀万里的志向,每天闻鸡起舞读书练剑,一心想恢复父亲的大志,只可惜三十余岁便病死了,留下一子李继业,却是个纨绔子弟,生了三个儿子,死了两个,他本人也是因酒色过度,四十余岁便去世了。
然后李均、李珰,李均便是罗夫人的丈夫,也在六年前在波斯被人所杀,罗夫人唯恐儿子再走父辈早逝的老路,对他千般宠爱,不准他出门一步,又唯恐他感冒,唯恐他咳嗽,给他安排十几个丫鬟服侍,却又把他养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再加上隐龙会人害怕他无后,在他十二岁时便给他女人,结果反而伤了他的肾脉,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依然没有子嗣,这成为隐龙会最大的心病。
李家的宅子虽然很大,却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下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少数几个男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仆。
李庆安被请到客堂之上,尽管在西域各地都是用桌椅了,但在这里依然和中原一样,坐榻和席子,李庆安盘腿坐下,一名丫鬟送来了两杯香茶,他打量了一下房间笑问道:“公子不在吗?”
罗夫人欠身道:“我儿在后宅读书,一般不见客。”
她又感激地说道:“多谢李将军宽宏大量,在北庭放了我儿。”
李庆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没什么!我们当时是抓细作,公子无辜,弄清了自然会放人,不过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将军但讲无妨!”
李庆安沉吟一下道:“公子和外界接触太少,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夫人应该让他多出门去游历,见见世面。”
罗夫人黯然无语,她丈夫就是去波斯游历被人所杀,她怎么肯让唯一的儿子再去冒险。
李庆安见罗夫人不吭声,不由也有些尴尬,便从怀中取出龙纹玉佩,还给了罗夫人,笑道:“这是公子之物,一直忘给他了,现在物归原主。”
罗夫人呆呆地看着这块玉佩半晌,她叹了口气,又把玉佩给了李庆安,“李将军放我儿子,我无以为报,这块玉佩就送给李将军了。”
李庆安愣住了,送给自己,难道这块玉佩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他迟疑一下道:“夫人,我听说这块玉佩很珍贵,送给我是否有些不妥?”
“珍贵!”罗夫人苦笑了一声,“是的,它是很珍贵,是李家几代人的传世之物,可是它再珍贵又能有我儿子的命珍贵吗?这块玉给他们祖孙几代人带来了多少不幸,没有一个人能获善终,我只希望我儿能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能让我抱上自己的孙子,不要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毁掉自己一生。”
罗夫人的声音很低,最后变成了呢喃自语,李庆安有些尴尬,这块玉给他们祖孙带来不幸,所以就给自己了,这个理由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把玩着这块玉,缓缓说出了今天真正的来意,“可是夫人,我曾经看过另外一块玉,和它几乎一模一样。”
“哐当!”罗夫人杯子落地,摔得粉碎,她被惊呆了,她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浑身颤栗起来,就仿佛随时要摔倒一般,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李将军,那块玉里面是不是有凤纹?”
李庆安一下子便明白了,果然是一对,他沉吟一下道:“那块玉我几年前在安西一间珠宝铺里见到,有没有凤纹我不知道,后来我想把它买下来,可惜它已经被人买走了,如果夫人愿意告诉我它的来历,我会尽全力去寻找它的下落。”
罗夫人眼睛里涌出了无尽的悲伤,她低声道:“我曾经有两个儿子,长子李珽在三岁时不幸被人拐走,当时他身上就带着那块凤纹玉佩,我们整整寻找了十年,有线索说他被拐去大食了,我们甚至还派人去大食寻找,可是再也找不到。”
说到这,她忽然站起身,向李庆安跪了下来,悲声道:“李将军,如果你能找到我儿,我愿为你立生祠,终此一生,我为你吃斋念佛。”
“夫人快快请起!不可这样。”
李庆安连忙虚托,要把夫人扶起,身后却传来一声厉喝:“你对我母亲做什么?”
李庆安一回头,只见李珰满脸愤恨地站在侧门口,狠狠地盯着他,李庆安坐了下来,淡淡一笑道:“珰公子,好久不见了。”
罗夫人慌忙给儿子解释,“珰儿,李将军要帮娘一个大忙,娘在感谢李将军。”
“帮忙?我们需要他帮什么?”
有一种小动物,它一个人遇到强敌,他会俯首乞怜,或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认输,可当它回到主人身边时,它又会变得凶狠异常,完全忘记了曾经的乞怜。
李珰无疑就是这种动物,在北庭被李庆安吓得半死,可回到碎叶,回到母亲和隐龙会身边,他便立刻翻脸仇视李庆安了。
他走上前,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龙纹玉佩,便伸手来夺,“这是我的玉佩!”
李庆安手一勾,玉佩便到了他的手上,笑道:“珰公子,这块玉佩暂时还不是你的。”
罗夫人连忙呵斥道:“珰儿不得无礼!”
“可是娘,这块玉佩明明是我的。”
“以前是你的,可现在我已经送给李将军了。”
“什么!”
李珰大怒,他怒视母亲吼道:“你有什么权力把我李家的祖传玉佩送人?”
罗夫人的脸霎时变得惨白,“珰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怎么说话,这玉佩是我李家的祖传之物,你算什么,竟敢把它送人。”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李庆安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冷冷道:“你再敢对母亲无礼,我就一刀把你剁了,你还记得吗?”
说完,他向罗夫人拱拱手,扬长而去,李珰摸着脸倒在地上,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杀的胡人,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罗夫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儿啊!你没事吧!”
远远地,传来李庆安的声音,“这块玉佩是我的战利品,从现在起,它就属于我了。”
.........
夜晚,李庆安在房中给太子李亨写信,向他汇报自己拿下碎叶的经过,毕竟他是太子党人,他有义务要向太子汇报.
这时,门口传来亲兵的禀报声,“使君,李东主来了。”
“请他进来!”
李庆安把笔放下,这时亲兵把李回春领了进来,李回春连忙上前见礼,“参见使君?”
“不用客气,李东主请坐吧!”
李回春坐下便立刻道:“李使君,我这次来是......”
不等他说完,李庆安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知道,李东主是给我送大食的情报。”
“不!我早已经派人去大食,估计再过些日子,人就回来了,到时我一定会把情报交给使君,我今天来是为了龙纹玉佩。”
“哦!李珰给你们说了?”
李回春站起身向李庆安深深躬身一礼,恳求道:“李使君,那块玉佩对我们非同寻常,恳求使君把它还给我们。”
“可是罗夫人已经把它送我了。”李庆安笑道。
李回春急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们一直以为这块玉佩还在李珰身上,今天才知道,原来竟已早到了李庆安的手中。
李庆安取出玉佩放在桌上,道:“我听说其实有两块玉佩,它们倒底有何珍贵?我想听一听。”
李回春眼巴巴地望着玉佩,只得叹一口气道:“是有两块玉佩,一龙一凤,是百年前建成太子给常妃的,若生下儿子佩龙玉,若生下女儿则佩凤玉,结果在碎叶生下一子,而这两块玉佩就成了建成太子唯一留给遗腹子的证物,一般是龙凤双佩,但因为龙玉珍贵,要到弱冠之后才能佩戴,之前都是佩戴凤玉,用以辟邪,不料二十三年前公子珽失踪,凤玉也跟着不知下落,只剩下这一块龙玉,无比珍贵,罗夫人是出于爱护儿子才给使君,我能理解她的苦心,可是这块龙玉无论如何不能留给外人,请使君还给我们。”
李庆安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其实我是为了收藏,正好我有另外一只,便想配成一对。”
李回春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李使君,你、你这是何意?”
李庆安从抽屉里取出了凤纹玉佩,把它和龙纹玉佩放在一起,道:“这可不是一对么?”
李回春脸色大变,他颤抖着拾起凤纹玉佩,对着灯光看了看,猛地将玉紧紧捏在掌心,死死地盯着李庆安道:“李使君,你这凤玉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跟了我很久了,一直丢在箱子里,要不是看了这块龙纹玉佩,我还真把它忘了。”
李庆安拾起龙形玉佩交给李回春笑道:“这龙纹玉佩是你们的,还给你们,可那凤纹玉佩却是我的,你得还给我。”
..........
夜越来越深了,李回春坐在自己书房里呆呆地望着窗外,旁边桌上放着一支签,那是从隐太子灵前求得,上面有八个字:‘碎叶归唐,隐龙升天’。
李回春已经呆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常进问道:“你父亲这么晚叫我们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常叔叔、罗叔叔,两位请进吧!”
门开了,常进和罗品方走了进来,罗品方今年六十出头,就是罗夫人的父亲,长着一张红脸,脾气急暴。
他一进门便嚷道:“老李,这么晚了,找我们来做什么?”
李回春叹了口气,“二位请坐吧!”
两人坐下来,罗品方又催促道:“快说吧!什么事?”
李回春取出龙纹玉佩放在桌上,道:“这是我从李庆安手上要回来的,上次珰儿把它丢在北庭了。”
两人都愣住了,罗品方怒道:“那个小混蛋怎么不说?竟敢瞒着我们!”
李珰是他的外孙,他一直恨铁不成钢。
常进连忙打圆场道:“他可能也是怕我们骂他,不过现在已经拿回来了,那就好了。”
李回春低低声道:“可是,我在李庆安那里又看到了凤纹玉佩。”
“他还有什么玉....”
罗品芳刚嚷了一半,声音嘎然断掉,他和常进同时呆住了。
“是的,凤纹玉佩,今天我亲眼看到了它,就在李庆安手上。”
罗品芳和常进面面相视,罗品芳紧张得声音都发抖了,“那他有没有说珽儿在哪里?”
李回春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玉佩他是从哪里来的?当年我花了十年时间都没找到珽儿,这玉佩却突然出现在他手上,这怎么解释?当年是不是他把珽儿拐走了。”
罗品芳脾气急躁,玉佩突现,使他已经有点急糊涂了。
李回春道:“老罗,我看你是糊涂了,李庆安二十三年前能有多大,他能拐走珽儿?”
这时,常进忽然道:“会不会李庆安就是.....”
房间里安静了,三个人没有说话,目光中都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
罗品芳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珽儿?”
“可是他今年二十七岁,珽儿也二十六岁了,而且他也姓李,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说到这,常进又对李回春道:“李大哥还记得吗?李庆安在长安曾求大哥给他所谓的祖父安上碎叶户籍。”
“对!是有这么回事。”
罗品芳眼睛猛地亮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如果他真是珽儿,他可是北庭节度使啊!”
罗品芳简直要仰天长啸了,如果李庆安真是他外孙,他一脚就把那个没用混蛋踢进碎叶河去。
李回春还是没有吭声,他轻轻抚摸从隐太子灵前求来的签,‘碎叶归唐,隐龙升天’,低声自言自语:‘莫非这就是天意?’
他忽然一回头,异常严肃地对两人道:“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准对任何人泄露,夫人也不行!”
罗常两人点头答应,李回春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万万不可草率,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李庆安的身世查清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有半点侥幸心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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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杨庆联手
北庭军收复碎叶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长安。长安沸腾了,到处是欢庆的人们,兴奋之极的李隆基更是下旨,长安坊门三夜不闭,人们敲锣打鼓,彻夜不眠,失去三十年的故土终于回到了大唐的怀抱。
三天后,万众期待的封赏终于下来,李隆基慷慨加封李庆安为庭国公,冠军大将军、北庭大都护,御史大夫兼太子宾客,赏银一万两,绢五千匹,同时赏赐北庭军钱五十万贯,绢二十万匹,李庆安所奏军功升职皆准。
尽管很多人都猜到李庆安会得重赏,但李隆基封赏之慷慨,还是令很多人大吃一惊,渐渐地,不少人都明白了李隆基的心思,让出碎叶就是他当年下的旨意。收回碎叶便可以让他在先帝面前交代了。
但李庆安升职也让不少人深感失落,杨国忠就是其中之一,李庆安的胜利已经完全掩盖了他在南诏的光辉,他虽升为兵部尚书,但他没有得到国公的爵位,更没有得到冠军大将军这样的封号,失落和嫉妒让他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同样,李庆安的胜利使太子李亨荣耀倍增,李隆基为此还特地召见太子,褒奖他推荐李庆安有功,这令庆王李琮无比失落,也无比愤恨,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府邸里残虐下人。
太子李亨却兴奋得一夜未眠,他也接到了李庆安写给他的报喜信,一大早,他便铺开信纸,准备给李庆安回信。
‘孤闻碎叶大胜,心中不胜欢欣,君率三军,威加西域,乃天朝之柱梁也,孤特准你挟碎叶余威,霹雳西行,将天可汗之威名及仁义,泽被西域万里......’
写完信,他读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妥。便将信撕碎,随手揉成一团扔掉了,又重新取一张信纸写道:“孤闻碎叶大胜,心中不胜欢欣,君率三军,威加西域,乃天朝之柱梁也,孤当请圣上批准,准你挟碎叶余威,霹雳西行,将天可汗之威名及仁义,泽被西域万里......’
两封信就差了一个‘孤当请圣上’五个字,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一封李亨自己做主让李庆安西进,而另一封却是李亨提请圣上批准,李亨写完信,用火漆封了口,命人送去碎叶给李庆安。
他一夜兴奋未眠,写完信后精神有些倦怠了,便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案,回寝宫休息去了。
李亨休息去了。史官也随即离去,书房里的几名宦官则忙碌地打扫书房,天天如此,已经是一种定制。
几名宦官都是跟了李亨很多年的老宦官,可以让他信任,这几个宦官中,负责收拾书案的宦官叫王安良,跟了李亨五年,从无过失,他平时动作麻利,总是第一个收拾完成,但今天他却有点反常,慢慢吞吞,别人都收拾好了,他才收拾完一半。
天气寒冷,其他几名宦官收拾完都回去了,这时,李亨书房只剩下王安良和另外一个收拾炭盆的宦官,王安良负责把李亨写废的文书在炭盆里烧掉。
那个收拾炭盆的宦官一直在等他,见他慢慢吞吞,不由急道:“王公公,你就快点,我尿急,快憋不住了。”
憋尿难一直是宦官们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值宦官,伺候太子时不能随意离开,尿意来时,往往就憋不住,所以宦官们早上一般都不喝水。
王安良回头笑道:“那你先去尿吧!你回来我就好了。”
那宦官实在憋不住了。喊了一声,“那我先去了!”
他一溜烟便跑了,书房里就只剩下王安良一个人,他动作异常迅,把李亨刚才撕碎并捏成团的信捡了出来,又从身体某处取出一个猪尿泡,将信裹紧了,再塞回身体,他们进出书房都要接受侍卫严格搜身,只有藏在身体里面才能躲过搜查,为此,王安良已苦练了两个月,收放自如。
刚刚整理好衣服,那宦官便跑回来了,见王安良还在烧信,不由眉头一皱道:“还在烧信,快点吧!”
“好了!好了!”王安良一股脑把书信扔进炭盆里,片刻便熊熊烧起来了。
宦官倒炭盆去了,这倒炭盆也要接受检查,书信必须烧成灰,还要用棍子在炭灰中扒拉一下,防止埋在下面。
王安良走出书房偏殿,立刻上来几名侍卫。这是要例行检查了,他将手高高举起,心中却紧张得怦怦直跳,搜查得非常严格,要由不同的人各搜查一遍,衣服、鞋袜、头里,嘴也要张开检查,这是宫廷的规矩,别处是防止宦官偷东西,而书房则防止机密泄露,宫女也一样。由老宫女搜查,还要原地跳跃检查。
由于王安良他们都是跟随太子的老宦官,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所以,一些不太方便的事情就免了,而王安良就是钻到了这个安保漏洞。
“好了,可以了!”
侍卫直长一声命令,王安良长长松一口气,一颗心放下了,他穿上鞋便匆匆离开了偏殿。
下午,王安良不当值,他找了一个借口,便请假离开了东宫。
在长安城逛了一大圈,王安良最终出现在庆王府后门,他对门房通报一声,很快便被领进了庆王的书房。
书房里,李俅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片撕碎的信订在一张大白纸上,很快,一封完整的信便出现在他们父子面前。
李琮反复读了两遍,他很快便找了这封信的关键点,不过他有点失望,这封信的杀伤力并不是很大,虽然李亨失言了,但他也意识到,并将信撕碎,这就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并立刻改正,这样,只要他向父皇稍加解释,问题就解决了。
他一直想得到一封李亨命令李庆安出兵关中之类的信,那才有扳倒李亨的可能,而现在....李琮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旁边的王安良心中忐忑不安,半年前李琮找到他,许他以厚赏,命他弄出太子的秘密哪些信重要或不重要。不过他很聪明,今天见太子写了信又撕掉,便猜到这封废信或许有用,便冒险将它偷了出来,可是庆王的脸色却似乎不是很高兴。
这时李俅笑道:“父王,这封信非常有用,我们要重赏王公公。”
李琮愣了一下,偷出这种信,有什么好赏的,不过他见儿子表情认真,便点点头道:“王儿,这赏赐就由你来决定吧!”
李俅笑着对王安良道:“王公公,你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王安良咽了口唾沫,怯生生说出了心中的渴盼:“奴才想要五百两黄金和五百亩上田。”
“好!我赏你。”
李俅回头令道:“来人,把赏赐拿来。”
过了片刻,进来两名侍卫,端着两只大盘子,盘子里各有十锭黄澄澄的金子,这是官金,二十五两一饼,还有一纸田契,上面是高阳县上田五百亩。
“王公公,这是你的了。”
王安良激动得跪下直磕头,“奴才谢王爷赏赐!”
李俅摆摆手笑道:“好好替我们做事,王爷还会有重赏,绝不会亏待你。”
“奴才明白,愿为王爷效命!”
.........
王安良被送走了,一直不吭声的李琮不悦道:“我儿,这封信着实不值这么多赏赐,你为何如此厚赏?”
李俅连忙躬身解释道:“父亲应该知道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吧!”
“你是说笼络此人为我们卖命?”
“对!此人在太子的书房当值,他的位置极其重要,孩儿觉得,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嗯!”李琮赞成儿子的想法,他指着信问道:“那这封怎么办?”
“父王,这封信烧了它,没有任何用,一旦泄露出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说着,李俅拾起信,直接在炭盆里把信烧了,直到它烧成灰,李俅才拍拍手笑道:“父王,还有一件事,极其重要,希望父亲要抓紧去办了。”
“什么事?”
“父亲忘了吗?连横杨国忠,和他结成倒太子联盟。”
“哦!这件事,我已经和他谈过,我们达成了共识。”
“父亲,这种事情要经常谈,谈着谈着,办法就出来了。”
不知不觉,李琮被儿子牵住了鼻子,他欣然点点头,“好吧!我这就去和他谈。”
........
晚上,杨国忠府上颇为热闹,今天是杨国忠妻子裴柔的寿辰,杨国忠很低调,只请了自己的家人来为妻子祝寿,这是他的聪明之处,杨家嚣张和飞扬跋扈已经在京城激起了民愤,为了表示他与众不同,他便刻意办了一个简朴的寿宴,来为妻子庆寿.
当然,这次简朴的寿宴事后要大肆出去宣传,尤其要让圣上知道,否则失去了他邀取清誉的意义。
寿宴在客堂中举行,一共来了二十三名客人,都是杨氏宗族,杨国忠和妻子裴柔坐在主位,旁边是杨氏三姐妹,他的四个儿子正轮流向母亲敬酒祝寿。
客堂上一片笑语喧天,杨花花酒喝多了一点,脸上红彤彤的,她带着一丝醉意问杨国忠道:“三哥,这当相国的滋味如何?”
杨国忠摇摇头,“受万人敬仰,好倒是好,就是太累了。”
旁边裴柔接口笑道:“你三哥总说这相国名不符实,真正的相国只有一个,那就是右相。”
杨花花又将手中一饮而尽,笑道:“那三哥要不要我帮帮忙,把李林甫赶下台去,让三哥做右相。”
杨国忠吓了一跳,连忙道:“三妹,你喝醉了。”
杨花花一摆手,“我哪里喝醉,你是不相信我?”
旁边的韩国夫人杨玉珮忙劝道:“三妹,权力斗争是男人玩的,我们女人不懂这些,最好不要过问。”
“嗤!”杨花花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你,你不懂就别说别人也不懂,我只是懒得过问,我若玩权力斗争,让他们男人个个傻眼。”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高喊:“皇帝陛下、贵妃娘娘贺礼送到!”
只见百名健壮的宦官挑扛着数十口大箱子进来,宦官鱼朝恩拿着礼单笑呵呵施礼道:“杨相国、杨夫人,各位贵客,我奉陛下和娘娘之命,特来送一点寿礼,恭贺杨夫人寿辰。”
“能得圣上和娘娘之礼,微臣三生有幸。”
杨国忠连忙上去收礼,杨家的子弟纷纷涌上去观看寿礼,只有杨花花坐在位子上冷笑不已,这帮蠢人,几只破箱子就激动成这样。
这时,她忽然见一名家人跑进来,在杨国忠耳边低语几句,杨国忠愣了一下,给妻子交代一声什么,便匆匆跟着家人走了。
杨花花有些好奇,究竟什么事情,竟让三个从收皇帝的礼中走开,她也站起身,悄悄跟着杨国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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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忠外书房内,庆王李琮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没想到今天竟是杨国忠夫人的寿辰,倒没有备礼,不过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他刚刚在马车上想到一个问题,上次父皇说要扩相,闹得沸沸扬扬,那些符合条件的人个个弄得草木皆兵,可这才一个月不到,这件事又无声无息了,这里面到底生了什么?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杨国忠的笑声出现在门口,“让王爷久等了,恕罪!恕罪!”
李琮拱手道:“是我才应道歉,竟不知今天是尊夫人寿辰,还跑来打扰杨尚书,请容后补一份寿礼。”
“王爷有心,心意我就领了。”
杨国忠一摆手笑道:“王爷请坐!”
两人坐了下来,一名侍女上了茶,关门退下去了,李琮这才问道:“杨尚书,前段时间扩相之事,怎么又没音讯了?”
这件事,李隆基倒找杨国忠谈过,他想了想便道:“王爷,圣上本来是考虑让安禄山入相,但契丹那边突然出了乱子,还有一个崔翘,偏偏有御史弹劾他私养别宅妇,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圣上便暂时把扩相之事压下去了。”
“原来如此!”
李琮笑道:“这崔翘也太因小失大了,为一个女人居然丢了入相机会,真是不值。”
“估计他是不知道自己有机会入相,否则他绝不会这么傻,不过推荐他的陈希烈居然没和他事先沟通一下,这倒奇怪了。”
李琮不屑道:“那是李林甫的手段,陈希烈是他的人,他压根就不想让崔翘入相,御史台不就是他李林甫掌握吗?说不定弹劾人就是李林甫指使。”
杨国忠赞同地点点头:“极有这个可能。”
两人寒暄了几句,谈话便渐渐转到正题上来,李琮指了指东面,试探着问道:“不知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杨国忠会意,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一直在关注他,这几天北庭大胜,他春风得意,现在想找他的麻烦,可很难啊!”
“哼!最得意的时候,也就是最容易出问题。”
李琮想到了那封烧掉的信,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应该留下来,让杨国忠去告。
两人一时想不到好办法,相对无言,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笑:“两个高位男人连这件小事都办不了,老娘若出马,半个月之内,就让他下台滚蛋。”
突来的声音将李琮吓得浑身肥肉乱颤,杨国忠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他马上听出这是杨花花的声音,连忙问道:“三妹,是你吗?”
杨花花施施然推门进来,又狠狠瞪了一眼想阻止她的侍卫,笑道:“庆王殿下,杨尚书,欢迎小女子参加吗?”
庆王这才有些回味过来杨花花刚才的话,他连忙爬起来躬身施礼问道:“三夫人知道我们在说谁吗?”
杨花花顺手将门关上,坐下了下来,一挑眉毛笑道:“你们不是想把太子赶出东宫吗?”
杨国忠从来没有见过杨花花对权力斗争感兴趣,不由惊讶地问道:“三妹不是从不过问这种事吗?”
“以前不感兴趣,可这段时间闲得无聊,便想玩一玩,怎么,你们不想让我参与吗?”
庆王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他迟疑着问道:“三夫人,你、你真有办法?”
杨花花笑吟吟道:“我当然有办法,不过我若办到了,庆王殿下怎么谢我?”
李琮忽然深深施一礼,“三夫人若办到,只要我有,三夫人要什么,我给什么?”
“三哥呢?”
杨花花的媚眼又瞟向了杨国忠,杨国忠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便笑道:“我和庆王殿下一样,只要我有,三妹要什么我给什么!”
“我要你的兵部尚书官印,你给吗?”
“这个....”杨国忠苦笑一声,“三妹就别开玩笑了。”
“那好吧!我就不和你们开玩笑了。”
这时杨花花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眼中出现了一种蛇蝎才有的阴毒之色,现在是报复太子李亨辱骂自己的时候了,谁敢得罪她,她就会让谁下地狱。
她冷冷道:“我知道你们也有一点人脉,我需要你们出点钱和人力。”
李琮和杨国忠对望一眼,感觉杨花花似乎不是开玩笑,两人异口同声道:“请尽管吩咐!”
杨花花低头想了想,便对李琮道:“这件事若成功,我是损人不利己,但庆王殿下可就是最大的得益者,所以我不能替你垫钱,殿下须先破费一二。”
“夫人尽管开口!”
杨花花比出玉葱般的一根指头,道:“庆王殿下要先给我上田一万亩,钱一万贯。”
第二百零五章 蛇蝎美人
杨国忠夫人的寿辰后,时间又过去了几天,那天夜里商谈的事情仿佛一个艳丽的气泡一般,破碎得无影无踪,杨国忠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忙碌他的相国之事,庆王李琮损失了一万贯钱和一万亩上田,他只得苦笑不已,就当是孝敬了虢国夫人,不料第五天的下午,杨花花派她的心腹侍女给李琮送来了一封密信。
.......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住杨花花的府门前,两名侍女从马车上扶下来一名胡人老妇,她的头发扎成了几十根辫子,上面缀满各种琥珀宝石,她长着一只汉人妇女中少见的鹰钩鼻,一双阴冷的眼睛闪烁着一丝狡黠的目光,此老妇人叫温波波,康国人,在大唐住了几十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粟特女巫,她将康国的水晶巫术和汉人的厌胜之说结合,在长安权贵中很有市场。
老巫妇进了杨花花的府邸,一直被带到内堂,杨花花平时起居之处,尽管老巫妇见多识广,但还是被内堂奢华惊呆了,这间内堂叫白玉堂,顾名思义,整座内堂都是用大块上好的白玉铺成,中间镶满了各种璀璨夺目的宝石,让人仿佛进入梦幻世界。
杨花花穿着一身火红的曳地长裙,在白玉堂中显得格外夺目,老巫妇跪下来,虔诚行礼道:“参见夫人!”
“你就是温波波?”杨花花一双桃花媚眼瞟向巫妇,口气却格外的冰冷。
“老妇便是!”
“三十年前你应该叫鲁墨朵,是吧?”
温波波顿时惊慌失措,就仿佛从冰冷黑暗中猛地被推进烈日阳光下一般,她的老底一下子被曝光了,杨花花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惊慌,依旧不慌不忙道:“三十年前你在洛阳行巫,骗了洛阳令贺长嗣的二千贯钱,还造成了贺长嗣妻女双双毙命的恶果,你便改名换姓潜逃了,对吗?”
杨花花的桃花媚眼变得如刀子一般锋利,冷冷盯着她,温波波吓得浑身颤栗,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突然被揭开了,杨花花慢慢走到她面前,口气又缓和下来,“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把你请到我府里来,就没有揭穿你的意思。”
温波波惊魂稍定,连忙道:“愿为夫人效力!”
杨花花瞥了她一眼,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老妇今年八十一岁。”
“八十一岁,头发居然还是黑的,不愧是巫女,而且你还有个三十岁的私生子,躲在金州经商,我没说错吧!”
温波波见杨花花把自己的老底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不由心惊胆战,她到底想干什么?
杨花花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蹲下来盯着她的目光道:“我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答应,我立刻给你儿子一万贯钱和上田一万亩,如果你不答应.....”
杨花花眼一眯,冷冷道:“你和你儿子一个都活不成!”
.......
黄昏时分,十几名宫廷侍卫护卫着另一辆马车来到了杨花花大的府门前,车门开了,一身贵妇人打扮的崔凝碧走下了马车,她成婚已经一个月了,但她脸上没有新娘特有的容光,却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一身宽幅的长裙不太合身,把她瘦小的身躯衬得更加伶仃,台阶上,杨花花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侄女下了马车,她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紧皱道:“凝碧,你怎么比上次还要瘦了?”
“三娘!”泪水从崔凝碧眼睛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给三娘说,三娘给你做主!”
杨花花把崔凝碧领进了她的内堂,让她坐下来,又细心地给他拭去泪水,亲人的关心让崔凝碧更加伤心,她竟哽咽着哭出声来。
“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做他的妻子,成婚至今,他只有三次被迫和我同房,还压根就没碰我,其他时间他都和正妃在一起!”一边哭着,崔凝碧给姨娘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
杨花花耐心地倾听着,她眼中充满了同情,一直等崔凝碧稍稍平静,杨花花才叹道:“当初,我一番好意把你嫁给皇长孙,不料却害了你,我有责任啊!”
“三娘,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崔凝碧又呜咽着哭了起来。
“凝碧,别哭,让三娘给你想想办法!”
杨花花背着手走了几步,她忽然下定决心道:“看来只有用非常手段了!”
“非常手段?”崔凝碧不解地望着三娘,眼中泪花盈盈。
“是的,非常手段!”杨花花蓦然回身,“既然他不喜欢你,那你就要用礼制的办法逼他喜欢你。”
崔凝碧更糊涂了,什么礼制的办法?
“很简单,就是你要成为正妃,你一旦成为正妃,又有杨家的靠山,他就不敢不宠你,将来你再给他生下儿子,那你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凝碧,你明白吗?你要做太子妃,要做皇后!”
崔凝碧似懂非懂,怯生生问道:“正妃是沈珍珠,我能取代她吗?”
“能!你只要听姨娘的话,我保证你很快就成为正妃。”
崔凝碧有些动心了,成为正妃,丈夫就必须跟自己住在一起,这就是礼制,她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
杨花花仔细地观察她的眼睛,见她已经有七分动心了,便道:“你听姨娘的安排!”
杨花花附耳在崔凝碧耳边说了几句,崔凝碧眼睛瞪大了,露出害怕之色,“姨娘,要是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怎么知道?只要你一口咬定和你无关,你四姨是贵妃,以杨家的权势,他能把你怎么样,关键是你坚决不要承认,而且这件事就你我知道,就连你娘也别说,这样才万无一失。”
崔凝碧的脸上露出矛盾之色,但最终她下定了决心,“好吧!三娘,我听你的。”
杨花花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她一拍手,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了女巫温波波,杨花花指着崔凝碧道:”这就是我侄女,广平王侧妃崔凝碧。”
........
第二天晚上,崔凝碧忽然病倒了,又哭又闹,把被褥裙子全部剪碎,大喊有鬼要杀她,捂着头在地上打滚,继而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又猛地跃起来,拿着剪刀四处杀人,两个服侍她的宫女跑慢了一点,胳膊被刺破,险些被她杀死,宫中人心惶惶,都说侧妃中邪了,广平王李俶吓得连忙命人把她绑起来,防止她伤人,又请高僧来驱邪,折腾到晚上,仍没有止住崔凝碧的失疯,由于崔妃身份非常,广平王府的宦官连忙赶到兴庆宫禀报了贵妃和圣上。
兴庆宫内,李隆基正和杨玉环及杨花花玩樗蒲,兵部尚书杨国忠亲自记分,忽然得到禀报:皇长孙侧妃崔氏中邪,李隆基一愣,急道:“请道士冲邪了吗?”
“禀报陛下,已经请高僧驱邪了,但没用。”
“废话,朕说的是道士,宗室当然要请道士冲邪!”李隆基有些恼怒了。
宦官吓得刚要走,杨花花却喊道:“等一下!”
她连忙对李隆基施礼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三娘请说!”
杨花花指着杨玉环道:“玉环年幼时也曾经遭遇此事,是一个偷东西被赶出府的姆娘作祟,后来从她房中搜出了鬼物,陛下,我怀疑凝碧也是遇到这种事情了。”
李隆基好奇地看了杨玉环一眼,“朕从未听你说过此事?”
杨玉环年幼时确实遇到过此事,便点点头道:“那时臣妾还小,记不清楚了。”
杨花花又接着道:“陛下,应该去搜查凝碧的房间,看看有没有这种东西。”
一句话提醒了李隆基,他立刻令道:“去!立刻搜查崔侧妃房间。”
发生了这种事情,李隆基和杨玉环也没有心思玩樗蒲了,在杨花花的建议下,众人一起去了广平王府,李隆基的圣驾刚到广平王府,搜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果然在崔侧妃睡榻下发现了插有针的小人,这时太子李亨也赶来了,他看见搜出的小人,吓脸都变色了,颤抖着声音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李隆基阴沉似水,他立刻下令,“搜查广平王府,给朕彻底搜!”
五百名羽林军士兵冲进王府,翻天倒地地搜了起来,不到一刻钟,士兵便在正妃沈珍珠的房内发现了另一个写着崔凝碧名字,插着针的纸小人,沈珍珠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冤枉,广平王李俶也在皇太祖面前连连磕头,力保妻子无辜,这时韩国夫人也闻讯赶来,抱住失疯的女儿大哭不止,就连贵妃杨玉环也保持了沉默,一边是沈珍珠大喊冤枉,一边是杨家抱头痛哭,再一边是证据确凿的小人,一向最恨这种巫蛊之术的李隆基便一摆手令道:“赐死!”
李俶如五雷轰顶,他张了张嘴,放声大哭起来,太子李亨不忍,连忙上前求情:“父皇,珍珠年幼无知,就饶了她吧!”
杨玉环也心中不忍,求情道:“陛下,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把珍珠赐死,这对适儿也不太好,暂时饶她一命吧!”
李隆基着实喜欢这个贤惠的长孙媳妇,他也不太相信是珍珠所为,但这种巫蛊之术是他的大忌,又碍于杨家的面子,他不得不赐死她,现在贵妃求情,李隆基便有心饶珍珠一命,这时,杨花花沉着脸道:“我们杨家不会诬陷好人,但也不会受人欺辱,究竟是谁下的巫术,必须要严查到底。”
她又回头对杨国忠道:“三哥,你是京兆尹,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也不要你偏向杨家,只要你能查出真凶,给凝碧一个说法。”
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李亨也表态道:“儿臣赞成三夫人的建议。”
杨花花瞥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李隆基点点头,便对杨国忠道:“爱卿是京兆尹,又是皇亲,这件事朕交给你,拿事实给朕说话。”
“臣遵旨!”
李隆基一摆手,大队侍卫簇拥着龙辇,浩浩荡荡返回了兴庆宫。
.......
半夜里,李隆基忽然被侍候他的宦官叫醒了,“陛下!陛下!”
“什么事?”
“陛下,杨尚书紧急求见,说有大事禀报!”
“嗯!让他在外殿等候。”
李隆基翻身坐了起来,杨玉环也被惊醒了,问道:“三郎,什么事?”
“杨国忠求见,估计是查出什么了,外面冷,你就别起来了。”
“三郎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朕答应你,不杀沈珍珠就是了。”
李隆基披了一件外袍,慢慢走到寝宫外殿,只见杨国忠和京兆少尹李砚站在殿外等候,见圣上出来,他们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臣惊扰陛下休息,罪该万死!”
“不必多礼了,朕知道没有紧急之事,你们也不敢来,说吧!查到了什么?”
杨国忠和李砚对望一眼,杨国忠道:“陛下,臣等连夜搜查,终于查出下巫蛊之人,是京中一个有名的女巫,叫温波波,目前已将他拘押,她供认沈妃的贴身侍女找过她。”
“嗯!办得好,把此女巫处斩。”
杨国忠犹豫了一下,忽然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陛下,臣还查出另一件事,臣不敢说!”
李隆基眼一瞪,“说!”
“那女巫交代,东市一家绸缎铺的掌柜一个月前也曾向她买蛊,臣去追查这间绸缎铺,却意外发现,那掌柜竟是原来服侍太子的宦官马英俊。”
李隆基‘腾!’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臣不敢欺君!这里有巫女的供词,那马英俊也被臣抓来了,就在宫外,只是他不肯承认买巫。”
说着,他把一份供词双手递上,李隆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已经隐隐猜到太子涉巫了,他接过供词看了看,上面有巫妇的画押,也有杨国忠和李砚的签字,他又看了一眼李砚。
李砚是宗室,为人公正严明,一向受李隆基信任,他点了点头,表示情况属实,李隆基勃然大怒,喝道:“把马英俊带上来。”
片刻,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将吓得魂不附体的马英俊提了上来,往地上一摔,马英俊磕头如捣蒜,哀求道:“陛下饶命,是太子安排奴才在东市卖布,奴才只是遵命而行。”
“他安排你卖布做什么?”李隆基眯着眼问道。
“他、他在东宫和外面接触不便,便安排奴才在东市开店,替他联络重臣。”
一股盛怒之火在李隆基的心中升腾,他拾起御案上的白玉狮子猛地要向地上砸去,但他最终没有摔下,而是把白玉狮子慢慢放下了,他克制住怒火发作,又缓缓问道:“那买巫盅术也是他安排你吗?”
“没有,奴才从来没有买过巫盅术。”
“胡说!”杨国忠一声怒喝:“那巫妇描述你的相貌一般无二,她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难道还会诬陷你吗?”
“陛下,奴才确实没有....”
“够了!”
李隆基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厉声令道:“传朕的旨意,彻底搜查东宫!立即执行。”
.......
一场天宝年间从未有过的大规模搜查东宫正式开始了,三更时分,三千披甲羽林军在羽林军大将军王承业的指挥下,封锁了东宫,东宫中所有的宦官和宫女都被集中在一间大殿中,太子李亨和几个妃子也被单独软禁。
太子李亨忧心之极,他怎么也想不通,儿子府中的巫盅术怎么会波延到东宫,难道是有人诬告了自己,会是谁?杨国忠么?
他心中胡思乱想,不时长吁短叹,他的良娣张氏低声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殿下心中无愧。”
李亨叹了口气,他心中怎么会没愧呢?昨天中午他还秘密派人去马英俊的店铺中,让他送一封信给扬州刺史卢涣,命他力争相国,卢涣不在父皇准他接见的十人之内,一旦被查出此事,他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大将军王承业的声音:“殿下!”
李亨连忙走出来,“大将军,如何了?”
“陛下请太子殿下去兴庆宫。”
李亨一呆,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已经蒙蒙亮,百官上朝时间已经到了。
“好吧!我去披一件外袍,这就跟你去。”
说到这,他犹豫一下,又低声问道:“大将军,没有查到什么吧!”
王承业苦笑了一声,道:“在殿下的书房里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什么!”
李亨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
.......
李隆基几乎要疯狂了,在他眼前的桌上放着一只纸折的小人,画得和他惟妙惟肖,小人的正面刺眼地写着他的大名:‘李隆基’,可就在小人的心脏部位,被一根钢针狠狠地刺穿了。
他蓦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两个月他显得如此衰老,他的生命为何会急速流逝,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人,不!他的亲儿子,东宫太子,大唐皇位的继承人,自己做了四十年的皇帝,他已经等不及了,十几年前,次子瑛也是身居太子之位,闻宫中有贼,便急不可耐地披甲入宫,现在,轮到了三子亨,他竟用盅巫之术咒自己早亡。
李隆基的心中忽然一阵绞痛,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绞痛向他袭来,他眼前一黑,竟晕死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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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盅巫之祸
昨晚高力士恰好感恙不在李隆基身边,他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入冬以后便不时病倒,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得到消息,东宫出事了,高力士顾不得身体沉重,立刻赶往兴庆宫,一进大同殿,正好遇到李隆基气急攻心,晕倒在地。
高力士慌了手脚,圣上晕倒,这还是从来没有过之事,他命令宦官去找御医,又和几名宦官一起,七手八脚将李隆基抬进里屋的床榻,让他平躺好,又给他盖上被子。
片刻,几名御医疾奔而来,抢救李隆基,高力士退到屋外,目光落到了御案上的小纸人身上,待他看清楚时,顿时吓得浑身冷汗,心中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难道东宫出事,竟是这件事吗?
“高翁,陛下醒了,请你过去。”
高力士慌忙把小纸人藏好,快步走进里屋,床榻上,李隆基已经醒了,他呆呆地望着房顶,不知道他想什么?
“陛下,老奴来了!”高力士低声道。
李隆基没有回答,依然盯着屋顶发呆,“陛下!”高力士又一次提醒。
“其他人都退下!”
李隆基声音低沉而嘶哑,透着一种深深的伤感。
御医和侍候他的官员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高力士和李隆基二人。
“陛下要保重龙体!”高力士低声劝道。
李隆基长长叹了口气道:“高翁,朕怎么会生下这么多不孝的逆子。”
“陛下!”高力士心很乱,不知该怎么劝他。
李隆基又问道:“外面御案上的东西,你收起来了吗?”
“是的,老奴收好了。”
“这件事要严密封锁消息,朕已经交代王承业了,不准他透露半点风声,你这里也是一样。”
“陛下请放心,老奴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高力士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如果封锁消息,那是不是意味着太子能逃过这一劫?
李隆基又叹了口气,疲倦地道:“大将军,朕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朕刚才想到了汉武帝的晚年之哀,心有痛彻,所以朕不想废太子。”
高力士大喜,连忙道:“陛下明鉴!”
“不过他做得也太过分了,朕一定严厉处罚他。”
“陛下,这是应该的,一定要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高力士的心蓦地松了,只要不废太子,那一切处罚都可以接受。
这时,门外传来宦官鱼朝恩的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候见。”
“朕不想见他。”
刚说完,李隆基又道:“等一等!”
李隆基沉思片刻,道:“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不准他见任何大臣,在东宫面壁思过一年,不准出宫一步。”
虽然这处罚很严厉,但比起废太子来说,却又是一个天一个地,高力士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
“陛下,老奴去说说他。”
“去吧!顺便去一趟广平王府,告诉广平王,朕的贵妃替他求情,朕就饶过沈妃一次,同样,命她吃斋念佛一年,以示惩戒。”
高力士不知广平王府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多问,连忙退了下去,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李隆基一个人,这时,李隆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机,他翻身起床,快步来到外屋,坐在御座上拉了一下隐藏在御座中的一根细绳。
‘呼!’地一声,一名黑衣侍卫从窗外跃进,这是保护他的贴身侍卫,他单膝跪下道:“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冷冷令道:“你立刻去一趟九江,将王忠嗣除掉!”
......
天已经大亮了,百官们早已经上朝,尽管宫中严密封锁消息,但李林甫还是从他安插在宫中的侍卫那里得到了一点点消息,昨天晚上,广平王府和东宫先后出事,有大队羽林军搜查王府和东宫,但具体出了什么事他却不知道。
但李林甫凭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便立刻意识到,昨晚一定是出大事了,他已经无心再处理朝务,立刻命令心腹四处打探消息,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的人便查到了京兆府那边的记录,昨晚半夜,京兆尹杨国忠亲自率衙役抓获了一名叫温波波的女巫,并和少尹李砚进宫了。
李林甫立刻召见李砚,不多时,李砚匆匆赶来,李砚虽是宗室出身,但他却是个正直公正之人,深得长安民众爱戴,他也尽忠职守,从不会做越权越礼之事。
不过昨天晚上他心里却有点不舒服,杨国忠强拉着他进宫面圣,这违反了朝廷的职能规则,他们不能直接面圣,而是应禀报相国,再由相国去面圣,他们最多只能作为旁证随相国进宫。
他心中忐忑不安,忽然李林甫传他,他便知道事情不妙了,以李林甫的精明,他们很难瞒过此事。
“卑职参见相国!”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李少尹,你昨晚为何要越过本相,直接去面圣?”
“回禀相国,卑职本不想越相面圣,但杨尚书一定要拉我见证,卑职不得不跟他去。”
“哼!你倒会推责任。”
“卑职不敢,确实如此。”
“那本相问你,你们抓住了一名女巫,是怎么回事?”
“回禀相国,这名女巫受广平王沈妃指使,给侧妃崔氏下了巫术,使其失疯,我们昨晚查到是这名巫妇所为,她也供认不讳。”
“哦?那这名女巫现在在哪里?”
李砚叹了口气,遗憾地道:“今天清晨天刚亮,她便畏罪自杀了。”
李林甫一怔,自杀了,怎么会?他又追问道:“既然广平王府,那又和东宫有什么关系?”
李砚很为难,关于东宫之事,他也接到了封口令,他不能说,可是他又不能不说,犹豫了良久,他最终含糊其词地道:“我们审问这个女巫时得知,东市有一个店铺也买了和广平王府同样的小人巫术,我们便抓捕了这个店铺的掌柜,却意外地发现他竟是以前太子贴身宦官马英俊。”
“等等!”李林甫忽然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东宫也买这种巫术?”
李砚苦笑一声道:“这可是相国自己猜的,卑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李林甫缓缓点头,笑道:“李少尹,多谢你了,你去吧!”
李砚走了,李林甫却背着手在房内来回疾走,他已经明白了,一定是太子买了小人巫术,所以才引发搜查东宫,那太子做小人巫术针对谁?杨国忠吗?不可能为杨国忠冒这个险,只能是一个人。
李林甫心中异常紧张,他已经感到大唐王朝的一场政治风暴即将来临,他非常了解李隆基,此人为了长期霸占皇位,便采取了换太子的手段,十几年换一次,让太子永远在他羽翼下战战兢兢生活。
他为保住自己的皇位,不惜杀死亲生儿子,开元二十五年,利用武惠妃的诬告,逼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自尽,今天李亨居然想用巫术上位,李隆基怎么可能饶过他。
怎么办?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朝政风暴中自己该怎么站位?李林甫眉头皱成一团,思考着自己的立场,就在这时,文书郎在门口禀报道:“相国,宫中来人。”
“速请进来!”
片刻,宦官鱼朝恩进来施礼道:“相国,陛下命你立刻去御书房觐见。”
.......
片刻,李林甫赶到了兴庆宫,在御书房外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来道:“李相国,陛下命你进去!”
李林甫走进御书房,只见李隆基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他不由楞了一下,圣上已经近半年没批奏折了,今天怎么转了性。
“臣李林甫参见陛下!”
“相国来了。”
李隆基放下笔笑道:“朕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扩相一事。”
李林甫一路都在想东宫之事,现在圣上居然要和他说扩相,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片刻,道:“陛下请说。”
“朕这几天已经反复考虑过了,现在相国是六人,朕打算扩到九人,也就是再增加三人,本来朕想考虑安禄山,但契丹人和奚人也只有他才能镇得住,所以不调他,相国提到的安思顺,朕打算调他为朔方节度使,也不能入相,朕考虑从世家中选一人,从皇亲中选一人,再从地方太守中调一人,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李林甫头脑急转,从世家中选一人,他猜到了是崔翘,地方太守中选一人,可能是卢涣,太子党,至于皇亲中选一人,他没有想到会是谁?
他苦笑一声道:“请陛下明示。”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崔翘勤勉能干,任户部侍郎以来,把户部整理得井井有条,他又是宪王之婿,虽然资历上略有欠缺,但朕还是想破格提拔他,升他为门下侍郎;其次是扬州太守卢涣,治理地方经验丰富,资历也足够,政事堂中也确实缺乏有地方经验的相国,所以朕考虑调他为太子詹事;再一个,朕考虑在皇亲中选一人,要么是长孙家,要么是孤独家,不过长孙家的资历缺了一点,长孙全绪也不过是金吾卫将军,没有地方经验,倒是独孤浩然不错,先做扬州长史,又做江淮都转运使,当年裴耀卿就是从江淮都转运使入相,朕考虑升他为尚书左仆射,升任相国,不知相国是否同意朕的方案。”
李林甫震惊异常,三个相国中倒有两个是太子党人,再加上裴宽,三个太子党人入相,东宫刚刚出事,圣上却又如此安排,互相矛盾,令人费解之极。
李隆基见他半天没吭声,便笑道:“怎么,相国不同意?”
李林甫暗叹一口气,这已经定下来了,他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只能躬身道:“陛下可以召开政事堂会议,请六位相国共同磋商。”
“朕知道,不过爱卿是右相、百官之首,朕自然要和你先商量,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
李林甫心乱如麻,便点点头道:“臣没有意见。”
李林甫从御书房退出,东宫之事忽然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太子用了巫术,李隆基也绝不会提拔太子党,如果是没有事情,那羽林军搜查东宫做什么?极可能是没有搜到证据,用这个来安抚太子,但似乎又有点大题小作。
他百思不得其解,快步向殿外走去,这时,独孤浩然却迎面走来,他见到李林甫,连忙施礼道:“卑职参见相国!”
李林甫微微笑着回礼,“我要恭喜孤独贤弟了。”
独孤浩然被圣上召见,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心中惴惴不安,李林甫竟恭喜他,着实令人疑惑不解。
“请问相国,喜从何来?”
“你去就知道了,我要你请客呢!”李林甫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而去。
独孤浩然心中更加疑惑,他跟着宦官走进了御书房,李隆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心中一跳,连忙上前长施一礼,“臣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赐座!”
一名宦官搬来只软墩,独孤浩然擦着边坐下,不安地等待着。
李隆基翻了翻他的资历,笑道:“独孤爱卿已经为官二十二年了吗?”
“是,卑职从开元十五年为东宫六率府参军,至今已经二十二年。”
“嗯!爱卿又做了右千牛卫录事参军,咸阳县主簿、邺县县令、江都县令、扬州长史,考评也很不错,难得啊!”
独孤浩然已经隐隐猜到要发生什么了,但他不敢相信,这时李隆基将文簿一合,笑道:“当年裴耀卿从江淮转运使入相,一直被誉为美谈,所以朕决定,升你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独孤浩然的眼前一阵眩晕,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刻,竟踏上了人生的顶峰,他腿一软,跪倒在地,砰砰磕头:“臣谢陛下圣恩!谢陛下圣恩!”
李隆基微微一笑,又从御案上取过一本国书,“还有一件事情,朕要和你商量。”
“陛下请吩咐,臣谨遵圣命!”
此刻,不管李隆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难得爱卿如此申明大义。”
李隆基感慨一声,翻开国书道:“葛逻禄向大唐求亲,希望能娶爱卿的长女,朕反复思量,为让葛逻禄忠心为朕戍边,朕决定答应他们的求亲,封你长女为明月公主,下嫁葛逻禄。”
........
当独孤浩然回到府时,独孤家族仿佛陷入冰火两重天,独孤浩然升任了相国,令独孤诸兄弟欣喜若狂,但独孤明月却又被选中和亲葛逻禄,令独孤家的后宅一片凄风惨雨。
裴夫人守在独孤府议事堂门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大女儿被选中和亲契丹,结果惨死,现在女儿又要和亲葛逻禄,令她悲愤之极,无论如何,她要劝说丈夫回掉这门亲事,不能再牺牲明月了。
可是议事堂中独孤家族的决议却令她一阵阵心寒,两个叔父,以及丈夫的三个兄弟、堂弟等十几人竟然一致同意和亲,都表示绝不能因和亲之事毁了独孤家的相国之位。
裴夫人愤然冲进了会场,会场中正谈论热烈,个个兴奋异常,裴夫人的突然闯入令会场鸦雀无声。
“你们都同意我女儿和亲葛逻禄,是吗?”裴夫人冷冷道。
众人十分尴尬,这时,独孤浩然的三叔独孤远站起身,干笑一声道:“其实我们也不愿意,但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们也无可奈何,再说浩然做了相国,权势在手,谅那葛逻禄也不敢欺负侄孙女,而且侄孙女可是明月公主,地位大大不同了,这是喜事啊!”
“是啊!大嫂,这是喜事,我们独孤家双喜临门。”众人七嘴八舌道。
“你们!”
裴夫人愤怒之极,她极力克制住怒火,对丈夫道:“老爷,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独孤浩然苦着脸跟着妻子走出议事堂,他知道妻子要说什么,连忙抢先道:“夫人,我确实没办法,圣上逼我答应,我只得应了。”
“哼!圣上逼你答应。”裴夫人冷笑一声,“如果你不肯接受相国,他会逼你吗?”
“这个...”独孤浩然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过,葛逻禄比较弱小,不像契丹那样凶狠,明月嫁过去应该没事。”
“老爷,让我怎么说你,就算你不为我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啊!葛逻禄那种野蛮之人,不懂礼仪,不知伦理,咱们明月如花似玉一般的姑娘,嫁过去不知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子,老爷,咱们怎么给明月开这个口。”
独孤浩然垂下头,半晌他才低声道:“其实我刚才和明月已经谈过了。”
“什么?”裴夫人愣住了。
独孤浩然又叹了口气道:“明月答应了,她说不会让我为难,不会让家族为难。”
“你、你...”
泪水从裴夫人的眼中涌了出来,伤心地道:“你太自私了。”
她一转身,向内宅跑去,独孤浩然摇摇头,自言自语:“夫人,别怪我,其实我也不愿意,但真的没有办法。”
房间内,明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她穿得整整齐齐,一语不发地望着窗外,她已经没有悲伤了,父亲的一席话,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也让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连累独孤家族。
明珠却急得眼睛都红了,“姐啊,逃跑吧!我陪你一起逃,这是唯一的出路了,你跑掉了,他们只能去选别人。”
明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明珠急得一跺脚,“姐,你有勇气自杀,却没勇气逃跑吗?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明月!”裴夫人匆匆走了进来。
“娘!”明月站起身。
裴夫人心疼地把女儿抱在怀中,含泪道:“孩子,你走吧!娘同意你嫁给李庆安,你去北庭找他吧!”
“对啊!姐姐,娘都同意了。”
明月眼睛红了,泪水蓄满了眼眶,但她依然倔强地摇头道:“我是独孤长女,我不能连累家族,更不能连累父亲,祖父想了一辈子都没能当上相国,今天父亲当上了,实现了祖父一生的夙愿,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尽一点孝道。”
“可是姐姐,那是野蛮人啊!”
“妹妹,你别说了。”
明月拾起剪刀,毅然从头上剪下一络青丝,交给明珠道:“妹妹,姐姐求你去一趟北庭,把它交给李郎,如果他还念着我,我相信他一定会向圣上求情,如果他不肯,那就是我的命。”
裴夫人沉思了片刻,也点点头,对明珠道:“明珠,娘同意你去,娘这就给你安排,你连夜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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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连环三计
李庆安入唐已经四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涉足大唐皇位之争,也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如此凶险的局面,此刻他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这就是政治斗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是太子党人,太子若倒,他又岂能独善其身,自古亦然。
李庆安叹了口气道:“哪三策,先生尽管明言。”
“先说下策,就是使君立刻拥兵造反,可是拥兵造反没有理由,支持太子,但太子只是禁足东宫,并未被废,所以只要使君此时造反,只会人心尽失,落得身败名裂,所以我不赞成这条下策。”
李庆安默默点了点头,他也不赞成,此时造反,他和全家都只有死路一条,严庄又道:“再说中策,就是找借口不回长安,比如碎叶局势不稳等等,借口很好找,可问题是圣上不会这样想,使君的借口只会加大他除掉使君的决心,半年后他若调使君进京任大将军,使君去还是不去?去是死路一条,不去也是死路一条,那时使君最好的结局就是带家人隐姓埋名逃亡西方,我相信使君也不会采纳此策。”
李庆安苦笑一声,“先生说上策吧!”
“上策就是使君要想办法让圣上相信,使君忠心于他远远超过太子,绝不会因太子被废而造反,使君需要走一步险棋,后退一步,海阔天空。”
“先生可有具体策略?”
“有!”严庄微微捋着鼠须笑道:“我有连环三计,可保使君平安渡过此劫。”
.......
长安,这两天长安的局势骤然紧张,起因是李隆基突然下旨,长安夜禁提早一个时辰,也就是天刚黑,长安城门坊门皆闭,其次,东宫的侍卫全部更换,全部换成了羽林军,并加强了戒备,李隆基也暂时从兴庆宫搬回了大明宫,恢复了早朝制度,并出席政事堂会议,这三条消息传出,长安朝野顿时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意识到,太子之位危矣。
大明宫紫宸殿,李隆基回到了他阔别了两年多的御书房,御书房已收拾得整洁干净、宽敞而明亮,这两个月,李隆基忙于政务,酒色之中沉溺较少,又早睡早起,精神比原来矍铄了很多,不过这样一来,李隆基更认定了自己从前的萎靡是受巫术控制的缘故。
李隆基坐在御案后,反复读着眼前的一份奏折,奏折是北庭节度使李庆安所上,表示在碎叶战役中他受伤严重,希望能暂时辞去北庭节度使一职,回中原养伤,这个奏请让李隆基很是意外,他当然明白李庆安言外之意,就是自解兵权,难道李庆安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策略?
他几天前便已得到了消息,李庆安已经过了河西,进了入陇右,只带了三百亲卫,直到接到哥舒翰的秘密禀报,已经派军断了李庆安的后路,控制住了太子党的最大心患,李隆基这才迫不及待地实施他的断储计划,不料李庆安却主动自解兵权,从奏折的发出地点看,是从北庭发出,应该是和李庆安进京的同步发出,也就是李庆安在进京述职的同时,便决定辞去北庭军职了,李庆安的表态让李隆基一时有些犹豫了。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次东宫巫盅之祸虽然他当时盛怒难平,可当他冷静下来,他很快便发现了其中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一是广平王府和东宫同时查出同一个巫妇的巫术,而且这两个案子之间并没有联系,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其次是广平王府查出小人,当时太子也在场,按照常理,他应该立即回书房销毁他的小人,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这也很不合理,而且在很多细节都没有明确的情况下,那个巫妇却忽然服毒自尽了。
李隆基已经意识到这件东宫的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但李隆基却不想改变什么,他需要这个借口更换太子,这个太子日渐庞大的势力和他最近的种种表现让李隆基感到了一种威胁,一种对他皇位的威胁。
太子是非废不可,不仅如此,他还要清洗太子党,太子党的骨干名单中,一共二十三人,裴宽、卢涣、独孤浩然、李庆安、韦涣、韦滔、王忠嗣......
其中最让他关注的是两人,一个是王忠嗣,在军队中享有崇高威望,去年没有杀他,是为了让哥舒翰顺利接交军权,现在他该死了,此人已经在一个多月前除去,已不足为虑,倒是北庭节度使李庆安让李隆基颇有点难办,李隆基也知道,李庆安和世家、皇亲不一样,是个出身寒末的军人,而且入太子党的时间不长,就是前年扬州盐案事件后,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太子的铁杆心腹,同时这个人也颇为年轻有为,杀了他确实有点可惜了。
俗话说,态度决定立场,李庆安的自我解职信让李隆基杀他的决心动摇了,他沉吟良久,最终提笔将太子党名单中处置李庆安的决定改掉,由立斩改成了审查。
........
此时李庆安一行已经抵达了咸阳县驿站,他已经得到了长安局势紧张的消息,李庆安不得不佩服严庄眼光毒辣,事先看透了李隆基对太子禁而不废的手段,其实就是为了应对手握军权的自己。
当自己一到陇右,李隆基便发动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李庆安坐在桌前飞笔疾书,他在实行严庄连环三计中的第二环:寻求靠山,他也知道,太子被废是震动国体的大事,所有太子党一个都逃不掉,尤其是他这种手握军权的一方大员,十之八九是杀之以除后患。
李庆安疾速写了一封短信,对亲卫道:“把明珠姑娘请来。”
片刻,明珠匆匆走进房间,“李大哥,你找我吗?”
“明珠,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是否能接触到贵妃一事?”
明珠点点头,“贵妃娘娘几次召我去梨园唱歌,我应该可以见到她。”
“这就好,我这里有封信,你替我立刻转交给贵妃娘娘,事关我生死,你一定要想办法替我交给她。”
明珠吓了一跳,“李大哥,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你要尽快把信给她!”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名亲兵奔来禀报,“使君,我们发现有大批军队正向这边赶来。”
李庆安脸色一变,把信塞给明珠,“你快从后门走!快走!”
“李大哥!”
明珠吓脸色苍白,李庆安一跺脚,命令亲兵:“你们快带她走!”
几名亲兵护卫着明珠向后门跑去,明珠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恋恋不舍望着李庆安,渐渐地跑远了。
李庆安把头盔端正地戴在头上,平静地等待着军队的到来,很快,马蹄声惊破了寂静的夜色,只听一个声音大喝:“北庭节度使李庆安可在这里。”
李庆安听出这是长孙全绪的声音,只听驿丞道:“在!李使君就在驿站内。”
“包围驿站,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长孙全绪的声音特别响亮,这是在提醒李庆安,李庆安立刻令道:“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反抗。”
他站起身,缓缓向驿站外走去,驿站外火光熊熊,火把将驿站照如白昼,密密麻麻的羽林军士兵将驿站团团围住,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剑拔弩张,新任左羽林军大将军长孙全绪一马当先,手提一柄长槊,旁边站着宦官鱼朝恩,手捧一卷白麻圣旨,另外,在军队后面还有刑部侍郎张倚、大理寺卿吉温、御史中丞宋浑。
这时李庆安缓缓走出驿站,他见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高官都在,不由笑了笑,这是要大三司会审了,不知李隆基要给自己安什么罪名?
长孙全绪凝视着李庆安,表情十分复杂,他忽然喝令一声,“李庆安,我奉陛下之命而来,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李庆安点点头,“此事和我亲卫无关,是否可以放他们走?”
“可以!但不得进京。”
李庆安立刻回头令道:“尔等自行散去,不得进京。”
这时,鱼朝恩上前,举起圣旨道:“圣旨在此,李庆安接旨。”
李庆安跪下,“臣李庆安接旨。”
鱼朝恩刷地展开圣旨,朗声道:“北庭节度使李庆安,未经朕及兵部许可,在班师途中擅自出兵北击葛逻禄,经监军查实,确有此事,当问其罪,暂免其北庭节度使、北庭大都督及太子宾客之职,交大三司会审,以定罪责,钦此!”
李庆安苦笑了一声,这就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边疆节度使敲打胡人,哪个不是想打就打,事后还有功有赏,到自己这里,却变成了罪责,又不是正式的战役,何须他李隆基批准?看来,让明月和亲,他是用心良苦。
“臣接旨!”
这时,刑部侍郎张倚走上前道:“李使君,请跟我们走吧!”
他暗暗叹了口气,李庆安被抓,意味着太子党人的清洗正式开始,他也是太子党人,不知能不能逃过此劫。
李庆安站起身,“走吧!”
他翻身上马,在三千羽林军带甲士的严密看守下,向长安城而去。
.........
就在李庆安被抓捕的三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大明宫丹凤广场的龙尾道下,裴宽跪在丹陛前接受李隆基颁下的圣旨.
“礼部尚书裴宽,年老体弱,不堪政务繁重,特准其告老退仕,即日起,免去其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特进,钦此!”
“臣裴宽领旨!”
在东宫,刚刚升为太子詹事的卢涣也接到了旨意,御史中丞宋浑弹劾其在前年的扬州盐案中涉嫌收受杜泊生贿赂,免去其太子詹事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下狱严审。
御史中丞宋浑的弹劾名单中也提到了尚书左仆射独孤浩然,盐案爆发时他任扬州长史,也难脱干系,暂停止其尚书左仆射及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在家听候审查。
短短四个时辰内,北庭节度使李庆安、礼部尚书裴宽、太子詹事卢涣、尚书左射仆独孤浩然纷纷被抓或被罢免,长安城为之轰动,庆王党、杨党额首相庆,太子党噤若寒蝉,相国党沉默不语。
大唐皇帝李隆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太子党核心人物全部落马,下一步就是剑指东宫太子。
由于李隆基只搬家了一半,杨玉环还在兴庆宫没有搬回大明宫,因此高力士一直在兴庆宫忙碌搬家之事,他刚刚听到一点消息,便匆匆赶到了大明宫,这些天他也是心力憔悴,李隆基的突然翻脸令他措手不及,从李隆基的滴水不漏来看,他早有布置,只是自己一无所知。
高力士不得不佩服李隆基隐忍和雷霆手段,他服侍李隆基四十几年,忠心耿耿,李隆基竟还悄悄瞒着他布置废太子之事。
一路上赶往大明宫,高力士不停地听到消息,李庆安在咸阳被捕、裴宽被免职退仕、卢涣被抓、独孤浩然被停职,每一桩案子都足以轰动朝野,可现在却集中在一起爆发,这种情况只有在三十七年前的宫廷政变中发生过,正是那次宫廷政变,年轻的李隆基率兵诛杀了太平公主集团,登上了大唐天子之位。
而今天是天宝是九年四月初十,又一次类似宫廷政变式的严重事件再一次爆发了,这次是东宫之变。
高力士心急如焚,他驱车冲进大明宫,直奔紫宸殿,侍卫和太监不敢阻拦,纷纷在前面替他引路。
冲到御书房门口,高力士忽然听见李隆基的怒喝声:“你是堂堂的朝廷右相国,百官之首,现在三个相国皆出事被免职,这么严重的事情难道你没有责任吗?难道还要朕来替你担这个责任?”
“臣不敢,臣御下不严,愿承担责任。”
这是李林甫的声音,高力士不禁暗暗摇头,现在居然连李林甫也被牵连了。
“好吧!朕念你政务繁忙,无暇管束百官,朕就不多罚你了,这次是吏部失察,导致朕提拔相国失误,吏部当负主责,免去你吏部尚书之职务,免去吏部侍郎达奚珣,贬为河南参军,调户部韦见素接任吏部侍郎。”
站在门外的高力士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忽然若有所悟,看来韦见素也是杨党的人了。
御书房内,李林甫心中黯然,这次暴风骤雨式的清洗,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参加,他和太子李亨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把李亨扳下去的,却是当官不到四年的杨国忠,杨国忠有何德何能?不过是另一条听话的狗罢了,这时,李林甫忽然想到了一句古话:‘狡兔死,走狗烹。’
现在狡兔虽然没有全死,但他这条狗却老了,不用说他也猜得到,这个吏部尚书之职,也非杨钊莫属了。
他叹了口气,躬身道:“陛下,臣知罪,愿意接受陛下的处罚。”
李隆基也知道不能几条线作战,尤其在废太子之时,要尽量保持政局稳定,在稳定朝局的能力上,杨国忠既无资历,也无经验,远远不能和李林甫相比,李林甫暂时还要再用两年,免去他的吏部尚书,就适合而止了。
他便点点头道:“朕也知道你是忠心耿耿,所以朕不想过多处罚你,你是老臣,又是百官之首,这段时间朝政混乱,你替朕好好地稳住朝政,知道吗?”
李林甫听懂了李隆基的话,他不由又转忧为喜,躬身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去吧!朕有些累了。”
“臣告退!”
李林甫慢慢退出了御书房,却一下子看见了高力士,他想说一句话,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叹口气匆匆走了。
高力士走进御书房,李隆基有些疲惫了,正躺在御座上闭目养神,尽管高力士轻手轻脚,但还是把李隆基惊醒了。
“大将军,你怎么过来了,贵妃那边怎么样?”
“回禀陛下,娘娘很好,她在问陛下今晚上是否回去?”
“算了,今晚朕就留宿大明宫,在武贤仪处,跑来跑去朕也累,你去给爱妃说一声,朕明天再回去。”
“老奴遵旨!”
高力士答应,却没动,李隆基瞥了他一眼,问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真的....决定废太子吗?”
李隆基脸一沉,有些不悦道:“你又要替他说话吗?”
高力士慌忙跪下道:“老奴不敢,只是东宫巫盅之事疑点颇多,老奴以为要再查.....”
“还要再查什么?”
李隆基恼怒地打断了他的申述,“他安排心腹宦官在东市设点,私自和外面重臣接触,证据确凿,就凭这一点朕可以废了他,还有巫盅之事,朕从他书房里搜出了小人,他不仅诅咒大唐天子,还诅咒他的父亲,这种不忠不孝的逆子,朕能把社稷交给他吗?”
“陛下息怒,太子做皇储十几年,忠厚仁慈,素有口碑,这次巫盅之事,老奴认为绝不是他所为,陛下不可仓促废太子啊!”
“哼!忠厚仁慈?朕也以为他忠厚仁慈,可是他忠厚吗?他背着朕私自结交大臣,韦坚一案朕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这才几年,他又开始了,他忠孝仁厚的下面分明是一颗狡诈阴险之心,你不要再劝了,这次朕决心已定。”
“陛下!陛下三思啊!”
高力士头磕得砰砰直响,额头已见了血,他满脸泪水道:“陛下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人生七十古来稀,陛下现在废太子,这对大唐的社稷将是何等危险,陛下现在废太子,会使兄弟相残,父子反目,那时陛下心之哀痛,情以何堪?”
高力士的谏言戳到了李隆基的痛处,他勃然大怒,将砚台狠狠向高力士砸去,‘砰!’砚台砸在高力士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高力士身子晃了晃,几近晕厥,但他强忍巨痛,再次替李亨申辩道:“陛下严禁太子私交大臣,可是却鼓励其他亲王结交才俊,这对太子何以不公?再说太子下巫盅,太子却始终不肯承认,可见其中必有冤屈,哪有在广平王府中发现小人,时隔四个时辰又在东宫中发现小人的道理,如此不合情理,陛下怎能视而不见?陛下,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父子人伦,相煎何急啊!”
“你给我闭嘴!”
李隆基大声咆哮起来,他指着高力士,恶狠狠对左右令道:“将此獠给朕拖下去!拖下去!”
几名大宦官强扶着高力士,半拖半劝道:“高翁,下去吧!别再惹陛下发火了。”
高力士年事已高,他血流满面,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最后他大喊一声,“陛下,老奴不是为太子,老奴是为陛下着想啊!”
他晕厥了过去,李隆基颓然瘫坐在龙座上,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道:“高翁老矣,把他送回府养老吧!”
.........
第二百零九章 明月探监
庆王府密室内,杨国忠正和庆王李琮对饮庆功酒,这两天发生的事使他们二人得意非常。
杨国忠眉飞色舞道:“殿下请放心,太子此番被废已成定局,今天下午,圣上找我去御书房,你猜发生什么事,哈哈!居然任命我为吏部尚书,连李林甫的老底都挖了。”
“那我就恭喜杨尚书了,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一杯酒,一饮而尽,李琮又道:“杨尚书,不知那李庆安能不能把他在狱中干掉,我实在恨透了此人。”
“殿下,现在可不能动他。”
“为何?”
杨国忠叹了口气,道:“不知是圣上遗漏,还是刻意为之,李庆安几乎所有的职位都被免掉,竟还有一个御史大夫之职未免,我猜圣上现在对他还举棋不定。”
李琮无可奈何,只得恨恨道:“只是他不死,我这口气难以咽下。”
“殿下,我何尝不恨他,但现在不能节外生枝,要等太子彻底被废掉后,我们再动手,否则一旦被圣上察觉,我害怕因小失大啊!”
“高!实在是高!”李琮一竖大拇指,赞道:“杨尚书不愧有相国胸怀,能忍常人不能忍,我敬佩万分,来!我再敬尚书一杯酒,日后我入主东宫之事,还望尚书多多支持。”
“一定!一定!”杨国忠将酒一饮而尽,眯着眼笑道:“不过,我们虽不能明着杀李庆安,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也未为不可。”
...........
第二天,朝中局势依然紧张,御史台连发三道弹劾,鸿胪寺少卿马知礼置别宅妇,被弹劾免职;陕州太守韦涣涉嫌在益州为太守时坐赃,被免职入京审查;庆州太守徐云生强占民地,就地罢免入狱。
这意味着清洗太子党向纵深发展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一早,独孤明月在两个家人的陪同下,拎着一只篮子来到了大理寺狱,大理寺狱位于皇城大理寺内,一般用于关押犯罪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而一般民众则关押在京兆狱,大理寺在武周时期几度扩建,渐渐形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中央监狱,独孤明月被封为明月公主的正式诏书虽还没有下来,但她毕竟是独孤家长女,身份高贵,又是大理寺少卿裴旻的外甥女,狱丞不敢怠慢,连忙禀报了正在视察监狱的裴少卿。
裴旻是前相国裴耀卿之子,裴宽之侄,素有清誉,他听闻明月来探监,不由有些为难,虽然明月是他外甥女,但也不好随便答应。
大理寺也并非不准探监,但一般只限于直系亲属,如妻探夫,子探父等等,虽然长安人人都知道独孤明月和李庆安是什么关系,但以她现在的身份来探监似乎有些不妥,其实以裴旻的权力,他可以特批明月探监,可在这个局势紧张地关头,又是李庆安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他不敢擅自做主了。
这时,狱丞低声道:“裴少卿,这李庆安从前天夜里被抓至今,滴水未进,若有三长两短,我们可无法交代。”
裴旻一怔,“为何不给他饮食?”
“我们给的,只是他不肯用。”
裴旻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这是李庆安怕人暗中动手脚,不肯用狱中饮食,他不露声色问道:“这两天晚上有情况吗?”
狱丞向两边看了看,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昨晚是罗狱丞当值,听说吉使君昨晚一更时分来过,呆了一会儿,和罗狱丞秘密说了什么,具体我不知道。”
裴旻低头想了想,道:“那好吧!只准她一人进来探视,但时间不要太长。”
片刻,独孤明月在牛御丞的引领下,走进了大理寺狱,关押李庆安和卢涣的特殊牢房位于地下,是由一块块大青石砌成,共有八间这样的地牢,层层大门把守,守卫异常严格,明月身份特殊,没有人敢搜她身,又有裴少卿的特批,众狱差便让她进去了。
‘哗啦!’锁开了,碗口粗的大铁链被取下,一扇黑黝黝的大铁门开了,明月走了下去,轰隆一声,大铁门又关上了,眼前一片昏暗,一条黝黑不见底的石道通往地底深处。
“姑娘,请随我来!”
一名狱卒领着明月沿着昏暗潮湿的通道向下走,两边石壁上全是光滑的青苔,每隔十几步,石壁上有一盏油灯,灯火如豆苗,突突地抖动着,将石壁照得时明时暗,显得格外地幽冥诡异,明月挎着篮子,扶着石壁慢慢下行,忽然她感觉到石壁上有东西在爬动,吓得她猛地缩回了手,她仿佛听见身旁有轻微的簌簌爬动声,她感觉有不知的东西从她脚边爬过,吓得她心惊胆颤,这时,他们走到了石牢底部,这里又被一道厚重的铁门阻拦,狱卒用尽敲了敲门,一扇小窗开了,一点灯光下,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这是一名独眼老狱卒,满脸伤疤,他声音嘶哑而低沉,“什么事?”
狱卒递进一块铜牌,道:“探监!”
狱卒又回头对明月道:“姑娘,裴少卿有特别交代,我们不敢搜查你,希望姑娘能快一点,不要让我们为难。”
明月点了点头,片刻,铁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打开了,一股阴潮的霉味扑面而来,明月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她犹豫一下,走进这座俨如阴曹地府般的地下牢房。
一直走了十几步,独眼老狱卒用铁链敲了敲手腕粗细的铁栅栏,‘哗啦!哗啦!’作响。
“三十五号,有人探监。”
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扑上去,抓住了栅栏,颤抖着声音,低低喊道:“李庆安!”
牢房里阴暗而潮湿,四壁空空荡荡,只放着一张旧木榻,木榻上放着一堆破烂被褥,在木榻上无精打采地躺着一人,听见明月的喊声,他‘腾!’地坐了起来,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正是在咸阳被抓捕的李庆安。
“是你!”
他心中一阵惊喜,几步冲到栅栏前,抓住了明月的手,“你怎么来了?”
明月见他劈头散发,满脸污渍,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白色的单衫,不由心如刀剜,泪水从她眼中涌了出来。
“没事!没事!”李庆安拍拍她手安慰道:“他们不敢动我一下,我还是御史大夫呢!再说我外面还有三百亲卫,谁敢动我一根汗毛,除非他活腻了。”
他一眼瞥见明月挎着篮子,笑道:“可是带吃的给我了?”
“嗯!”明月连忙揭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一只食盒,旁边还有一瓶酒,狱卒打开了递送食物的窗口,明月把食盒和酒递了进去。
“这是我亲手做的菜,你尝尝。”
“呵呵!多谢了,我真的饿坏了。”
李庆安接过食盒又问道:“他们检查过没有?”
“我说我是送酒菜的,他们就没有检查,他们只揭开布看了看,没有动酒菜。”
“那就好!”
李庆安咕嘟咕嘟将酒一饮而尽,又接过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含糊笑道:“好!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菜。”
明月见他饿得狠了,不由心疼道:“那晚上我再给你送来。”
“好啊!给我送一只烧鸡,再送两瓶葡萄酒,这样,他们除非把我一刀杀了,否则再没任何机会,哈哈!”
明月心中十分担忧,她见狱卒已经离开了,便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
说到这,李庆安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个想娶你的葛逻禄王子被我一箭射死了,你开心吗?”
明月点点头,轻声道:“明珠已经告诉我了。”
明月俏脸微红,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明珠.....”
刚说出‘明珠’两个字,她忽然见李庆安向她摆手,立刻醒悟过来。
李庆安赞许地点点头,这时,牢房门外有人喊道:“好了!探监可以结束了。”
“知道了!”
李庆安吃完最后一口菜,便把碗筷和食盒送了出来,他又取下一块玉,笑道:“这是我祖上留下之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来!我给你戴上。”
明月的眼中闪烁着异彩,慢慢靠近栅栏,抬起头激动地望着他,手合在胸前,仿佛在等待着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到来,李庆安微笑着,看着她扬起的脸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花儿,他将玉佩戴在她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上,他们彼此望着,没有任何语言,他们的眼睛已经把一切感情都传递给了对方。
这时,门外的狱卒又焦急地喊了,“姑娘,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走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明月挎上篮子,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李庆安一眼,李庆安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明月俏脸晕红,跟着老狱卒出去了。
走出狭长幽暗的石道,明月的眼前豁然一亮,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她又回头看了看黑暗的甬道,大铁门正轰隆隆关上,她竟有一种从地府重回人世间的感觉。
这时,远方奔来一队士兵,她连忙闪到一旁,只见一名官员走近,高声喊道:“奉刑部、御史台之命,提审李庆安!”
“姑娘,走吧!”她的家人低声提醒道。
明月叹了口气,便走上了马车,她立刻仔细端详李庆安给她的定情信物,这是一块温润细腻的美玉,阳光照在玉上,美玉晶莹剔透,明月心中充满了喜悦,对马车夫道:“好了,走吧!”
车夫长鞭一甩,马车调头,迅速驶出了大理寺。
........
兴庆宫,一名宦官领着独孤明珠,快步向深宫走去,独孤家是皇亲国戚,再加上独孤明珠嗓音极好,宛如天籁之声,她由此深得精通音乐的杨贵妃喜欢,经常进宫陪杨贵妃排演舞曲。
明珠忧心忡忡,她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杨贵妃忙于搬家,无暇顾及她,让她今天再来,此刻距李庆安被抓已经一天一夜了,她和姐姐也一夜未睡,商量救李庆安的办法,想求父亲,可是父亲也被停职了,心情十分恶劣,想来想去,只能来求贵妃说情。
姐妹俩分头行动,明月去探监,明珠便进宫来找杨贵妃.
“明珠姑娘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嗯!有几个月没来了。”
她勉强笑了笑道:“已经三个月没有进宫了,听说娘娘谱了新曲,想来试唱。”
“哎!娘娘忙于搬家,可能也没心思试新曲,明珠姑娘随我来吧!”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沉香阁,远远地听见有琴声传来,这是杨贵妃借琴声向她最喜欢的沉香阁告别。
这两天杨贵妃有些疲倦,搬家的烦恼和琐碎的事情缠着她,再加上她要离开刚刚住习惯的兴庆宫,返回大明宫,心情有些不好。
她弹完了最后一段,将琴声一收,低低叹息一声:‘哎!’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上前道:“娘娘,明珠姑娘来了,在外面等候。”
“让她进来吧!”
片刻,侍女便带着明珠走了进来,杨玉环也很喜欢明珠的活泼可爱,此时见明珠瘦了很多,又眼带忧色,便笑道:“是发愁找不到情郎,便找我来帮忙吗?”
明珠盈盈施礼道:“娘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来求娘娘。”
杨玉环见明珠神情忧伤,不由也收了玩笑之心,问:“什么事情?”
明珠看了看两边,杨玉环便一摆手道:“你们退下!”
宦官和宫女们都退了下来,只剩下两名杨玉环的贴身侍女,明珠跪了下来,含泪道:“求娘娘救救李庆安吧!他要被圣上杀了。”
杨玉环一愣,忙道:“这是从何说起,李庆安不是碎叶战役立功,被圣上重重封赏了吗?怎么会被杀?”
“娘娘,李庆安确实在咸阳被羽林军抓了,当时我也在,我这里还有一封他写给娘娘的信。”
说着,明珠从发髻中抽出了卷成长条的信,双手呈上,侍女接过,交给了杨玉环,杨玉环将信慢慢展开,只见信中写道:“臣一向忠心于圣上,忠心于大唐,只因受东宫牵连,被陛下生疑,不幸沦为阶下之囚,性命不保,恳请娘娘看在旧日之缘,替臣向陛下求情,娘娘之恩,庆安将结草衔环相报。”
杨玉环大吃一惊,“皇上要杀李将军吗?”
“娘娘,李大哥现关在大理寺狱中,就算圣上不杀他,他也会被仇家所杀,娘娘,救人如救火啊!”
明珠急得快哭出来了,杨玉环安抚她几句,便起身道:“我这就去找圣上,李将军是我师傅,我怎能见死不救。”
她回头令道:“备驾,我要立即去大明宫。”
一刻钟后,数百名侍卫严密护卫着杨玉环的鸾驾,向大明宫行去,明珠不便同行,便留在了兴庆宫。
杨玉环没有走丹凤门,而是走左银台门进入了后宫,再从后宫绕道紫宸殿,从她进宫以来,杨玉环从来没有来过李隆基的御书房,这是一种姿态,表示她从来不干涉国事,今天为救李庆安,她打破了自己不来御书房的惯例。
走到御书房不远处,几个当值宦官正在相聚聊天,忽然见娘娘来了,吓得他们一齐跪下,“奴才参见娘娘!”
杨玉环见这群宦官都在御书房外,不由有些奇怪,他们应该服侍在三郎左右才对,她见御书房大门紧闭,便问道:“圣上在接见大臣吗?”
“没...没有!”
宦官们个个神情紧张,回答得结结巴巴,杨玉环心中生疑,又追问道:“那房中有谁在?你们怎么都出来了,高公公呢?”
“回禀娘娘,高翁昨日被圣上送回府了。”
这时,杨玉环隐隐听见有女人笑声从房内传来,心中更加生疑,她快步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却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陛下,你说我和你娘子到底谁美?”
“呵呵!当然是你美,朕在御书房,只想你一人。”
“那今晚上你就睡在御书房,我也不回去了,如何?”
杨玉环的脸蓦地胀得通红,御书房内竟是她从小关系最密切地三姐,她也早发现三姐和三郎关系暧昧,她也追问过三郎,三郎发誓绝无此事,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在御书房中幽会。
‘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御书房内,杨花花坐在李隆基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调情,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他们两人一大跳,只见杨玉环满脸愤怒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杨花花吓得站了起来,勉强笑道:“四妹怎么来了?”
“我是不该来,打扰你们了,三姐,你真是对得起我啊!”
李隆基干笑一声道:“娘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误会?”
泪水从杨玉环的眼中涌了出来,“陛下,我听见了我不该的话,看见了我不该看见的事情,所以我误会了,对吗?”
她一指杨花花,咬紧银牙道:“这个女人,如果不是我亲姐妹的话,我就会立刻下令杖毙了她,可是我处处容忍,换来的却是她对亲妹妹的伤害,好吧!你们继续,我什么没看见。”
她转身就向外走去,李隆基恨得向桌上猛捶一拳,“这个醋女人!”
杨花花心中又乱又怕,她无心呆下去了,便道:“陛下,那我就先走了。”
她见李隆基没有反应,便悄悄地溜走了,李隆基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叹了口气,索然无趣地起身道:“传朕的旨意,回兴庆宫!”
........
李隆基回到了兴庆宫寝宫,走到门前,他迟疑一下,问宫女道:“娘娘怎么样了?”
“陛下,娘娘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李隆基摇摇头,走进了杨贵妃的寝宫,只见杨贵妃背对着门,坐在绣墩上,呆呆地望着墙壁。
“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
“娘子,是我!”
杨玉环半天方冷冷道:“你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在御书房很忙吗?”
李隆基叹了口气,弯下腰哄她道:“娘子,这次是为夫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你就消消火吧!别吃醋了。”
“吃醋?”杨玉环哼了一声,“我敢吃醋吗?吃醋是七出之一,我既不能生子,早已犯了七出,蒙你不弃留我在宫中,我再吃醋,我还能自容吗?”
李隆基见她使了小性子,无奈,只得给她长长施一礼,“娘子,为夫真的给你认错了,别生气了。”
杨玉环倒并不是真为吃醋而生气,李隆基有四万后宫,她气得过来吗?关键是在御书房调戏三姨,这种丑事一但传出去,杨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她叹了口气道:“陛下,臣妾并非醋坛子,你若真喜欢我三姐,那就索性纳她入后宫,臣妾也无话可说,世人也不会说三道四,可是她现在是什么身份?陛下在处理国之大事的地方偷情,一旦传遍朝野,这对陛下的声誉可是极大地损害,臣妾忧心的是这个。”
杨玉环说得尖锐,使李隆基心中有些不舒服,他不悦道:“朕是天子,是大唐之主,谁敢妄议朕?”
“陛下,嘴是长在别人脸上,史书是后人来写,陛下能堵得住吗?”
杨玉环索性放开了话题,把这几年心中的不满一起说了出来。
“陛下因宠爱臣妾而厚待杨家,臣妾感激不尽,但臣妾只要给他们锦衣玉食,让他们享受人间富贵便可以了,可陛下给他们太多,致使他们飞扬跋扈,横行长安,长安人提到五杨,无人不咬牙切齿,臣妾以为这就不是厚待杨家,而是害了杨家,三姐修一栋宅子,耗资百万贯,夺尽天下人衣食,大姐游一趟终南山,州府县令用红缎铺地五里来迎,这些臣妾都有耳闻,奢侈也就罢了,但陛下还给他们高官重权,杨铦和杨锜从小就是不学无术之人,连字都认不了几个,陛下却让他们掌管朝省重要寺监,还有从兄杨钊,臣妾也很了解他,好赌如命,一个市井之徒,可陛下却用他为大唐相国,相反,真正的猛将贤良,陛下却不能容,将他们下狱问罪,陛下,这不是明君所为啊!”
“不要再说了!”
李隆基被说得恼羞成怒,指着杨玉环斥责道:“不要因为你是贵妃,就可以任意说朕,你把朕惹恼了,朕一样把你打入冷宫。”
杨玉环跪了下来,哀哀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议国事,可是臣妾不想因为杨家而毁了盛世大唐,毁了陛下的千秋美名。”
“朕再说一遍,朕不要你教训!你听见没有?”李隆基怒吼起来。
杨玉环悲不自胜,她含泪道:“臣妾当初本来就不应来大明宫,陛下放臣妾回乡吧!”
“好!好!好!”李隆基这两天脾气暴躁,先被高力士触怒,现在又被杨玉环相逼,他盛怒之下,有点失去理智了。
“你不要以为用出宫来要挟朕,朕就怕了你,来人!”
进来了几名宦官,李隆基指着杨玉环令道:“把她送回杨国忠府上去,朕不想再见到她了。”
说完,他一拂袖,怒冲冲走了。
“传旨,摆驾大明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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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鸿门宴会
“使君,其实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样糟糕。”
刘嗣松吞吞吐吐说,他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上司,这个新任上司还不了解真实情况。
“如果事情很严重,吴太守早就来找你了,其实漕工的动向一直在他掌控之中,只有上午差点闹事那一刻他把握不住,可现在.....,使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庆安慢慢坐了下来,他仔细琢磨刘判官的话,渐渐地,他体会出了一点味儿来。
“你是说,漕工的聚集就是他安排的吗?”
“我可没这样说,事实上漕工们的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他们没有钱买米,他们也很想来闹事,可是两万人居然一起来,就有点值得商榷了。”
刘嗣松还是说得吞吞吐吐,但李庆安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确实,两万漕工需要人组织,而组织漕工闹事,这可是死罪,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做,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几个州的漕工一起组织起来,他想了想,便不再提吴清,而是换了一个问法。
“你告诉我,这些漕工平时是怎么运作的?”
李庆安在扬州办过盐案,当时杜泊生家族就以盐帮的形式控制着江淮一带的数千盐工,汴州这边也应该大同小异。
不提地方官,刘嗣松的话立刻变得顺溜了很多,他笑道:“使君可能不知,这漕运和商业一样也有行,有行头,汴、宋、亳、徐,这一路漕河沿岸,有大大小小上百家承运货物的船行,这些船行有船队,有驾船的船工,还有搬运货物的漕工,每家船行拥有漕工数十人到上百人不等,这上百家船行中又有三家行头,规模特别大,和官府关系密切,且都有各自的后台,所有船行都听他们三家指挥,一家是开封的徐家,一家是陈留陶家,这两家都是汴州船行,还有一家在宋州,宋城县的赵家,这三家船行基本垄断了五成以上的货物运输,汴河沿岸的二万漕工都在他们三家的掌控之中。”
李庆安这才明白了,吴清就是通过掌控这三家大船行,便能动员二万余漕工来向自己发难,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想到这,他对刘嗣松笑道:“这样吧!我初来乍道,你就辛苦一下,先替我在汴州城最好的酒楼中订几桌酒席,然后再把开封徐州和陈留陶家的大东主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那吴太守....”
“吴太守那边由我来请,你给我开份名单便可。”
.........
由于从陈留赶到开封还须半天时间,所以酒席就订在次日,李庆安写了几十份请帖,教给刘嗣松安排人送去,他自己则离开了衙门,在一名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汴州城最大的胡人珠宝店铺贺猎行,大唐最赚钱的商业有四样,柜坊、盐铺、茶铺和胡人珠宝铺,在汴州城也不例外,贺猎行有伙计、工匠三十余人,几乎垄断了汴、宋、许等附近州县的珠宝生意。
贺猎行位于白水大街的中间,店铺占地极大,是一座狭长型的巨大建筑,前店后坊,李庆安走上台阶,立刻迎出来一名热情的伙计。
“客人想要买什么珠宝,小店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包客人满意。”
“我找你们掌柜,谈一笔大买卖,他在吗?”
伙计愣了一下,连忙道:“在!客人请随我来。”
李庆安和几名亲卫走进了店铺,店铺很宽敞,摆着几十张坐榻,坐榻上有低矮的小桌子,有两张坐着人,一名中年男子在给顾客讲述康国的宝石。
“掌柜!”伙计对中年男子叫了两声,“这边有事情。”
“我失陪一下!”中年男子歉意地对客人们说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来,“什么事?”
“这位客人找你,说有大买卖。”伙计指了指李庆安。
“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掌柜笑道,目光有些异样。
李庆安从腰间摸出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掌柜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严肃。
“请随我来!”
他带着李庆安匆匆地走向后院,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前,他打开了两把大铁锁,吱嘎嘎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请进!”
里面是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见底,几名亲兵刚要抢先进去,李庆安却一摆手拦住了他们,“你们在门口等着!”
他走进了小屋,进了屋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通道的入口,前面二十几步外还有一扇铁门。
“这里是我们放名贵珠宝的仓库,请随我来吧!”
掌柜带着李庆安一直走到底,又开了门,眼前蓦然一亮,里面竟是一间颇有阿拉伯风格的圆形房间,四周是用大青石砌成,点燃了几盏灯,有设计巧妙的通风口,没有半点缺氧的感觉。
轰隆一声,掌柜把门关上了,李庆安背着手打量了一圈,房间四周放了一圈木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置着一件璀璨夺目的珠宝,看起来价值不菲。
“使君,我先介绍一下,在下名叫杨唐,是河南道汉唐会的总头目。”
“你认识我?”李庆安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掌柜。
杨掌柜苦笑了一声道:“去年我一直在北庭商铺,见过李使君,也在李使君的军营里呆过几日。”
“呵呵!原来是老朋友了。”
李庆安笑了笑,取出了刚才的金牌,那是李回春给他的金牌,一共只有三块,凭这面金牌可以调动大唐汉唐会所有的势力。
当然,能认出这面金牌的人并不多,杨掌柜便是其中之一,他拾起金牌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躬身道:“请李使君吩咐!”
“来!先坐下,我想问你几件事。”
两人坐下了,李庆安想了想,便笑道:“我这次来河南道巡察,感觉这里的官员们对我处处提防,我想知道,他们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使君,你真会开玩笑,这些当官的只有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有有趣的事?”
“我说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杨掌柜呆了一下,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很多官员对这次旱灾的到来是欢欣雀跃,使君相信吗?”
“为什么?”李庆安有些不太明白。
“因为旱灾的到来可以抹去他们所有的恶迹,比如贪污了官粮的,可以说赈灾把粮食用掉了,或者饥民抢了官仓,我就听说宋州那边有饥民抢了官仓,却是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粮食,这样朝廷就无从查起,再比如说,虚报了民户升官的,旱灾一来他们便可以说,民众都逃掉了,或者饿死了,这样又可以圆一个谎,总之,使君的到来可能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比如宋州出现饥民造反,使君只要查一查饥民造反的原因,估计就会有人丢官帽。”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杨掌柜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和土地有关。”
李庆安点了点头,便道:“宋城县的问题我会去调查,不过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两件事请你们帮忙。”
杨掌柜连忙站起身,躬身道:“汉唐会之事不分大小,使君吩咐,我们一定遵命。”
“好!”李庆安赞许了一声,便道:“是这样,城外码头上有两万漕工,我想从他们中间雇佣两千人组成为我效力的民团,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粮,这笔钱粮就由你们替我出。”
汉唐会的等级森严,上下级之间的命令必须决定服从,李庆安虽然不是汉唐会的成员,但他有着汉唐会最高权力的金牌,杨掌柜立刻躬身道:“我们遵命,若这里钱不够,我们从江淮调。”
他犹豫一下,便道:“不过使君,我们汉唐会在河南道也有五百余人,我们可以为使君效力。”
“我知道!”李庆安摆摆手笑道:“汉唐会只能暗地里支持,不能公开露面,我手上需要一支骁勇的队伍,漕工们聚集,正好给我机会。”
说到这,李庆安又道:“还有我需要一支运粮的车队,还再需要一笔钱去江淮买粮,这些都由汉唐会替我筹措。”
他取出一纸方案,给杨掌柜道:“就照上面我说的事情来办,明天上午一早,我就要开始招募民团。”
..........
两万余漕工的汇聚很显然是给李庆安施加压力,或许是让他分散精力,无暇过问官场之事,这是河南道官场给他下的绊子,当然,这里面也有朝中某些高官的意思。
但李庆安却从中发现了另一种商机,那就是两万漕工可以解决他人力不足的问题,河南道也有驻军,但调动十人以上的军队必须要兵部的指令,而兵部尚书是杨国忠,可想而知了,他是调动不了一个士兵,加之汉唐会有雄厚的财力物力,人手不足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次日一早,观察使衙门便在汴州码头上摆下了招募台,一杆红色的大旗高高竖起,大旗上写一个斗大的‘募’字,十几名衙役和一百名亲卫前后忙碌,维持秩序,李庆安亲自坐镇为招募官,在他身后站着二十名膀大腰圆的亲卫,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早有人跑去码头大肆宣传,一天三升米、两百文钱,佩腰刀,穿皂袍,这些优厚的条件让漕工们眼红了,一天三升米可以养活全家人,两百文钱比他们做漕工时累死累活还挣得多,有些人还在犹豫,但当这些犹豫之人想通时,已经没有机会了,二万漕工排成了十几条长队,一眼望不见尾。
二万人中挑两千人,而且个个是肌肉发达、能吃苦耐劳的漕工,这两千人挑选得非常顺利,年纪不超过三十岁,身高在七尺左右,能举起一百斤的石锁,最后这个标准不得不调到一百三十斤,中午时分,两千人便招募齐全了。
李庆安把这二千人分为四个营,派自己亲卫二百人去统帅他们,李庆安又给他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赈灾志愿营。
这两千名赈灾志愿者接受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看管好其余落选的近二万漕工,不准他们闹事,这近两万人得让他们回家去,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黄昏时的一场宴会了。
.......
汴州城南市门口的倚松楼是全城最大、档次最高的酒肆,严重的旱灾也波及到了这个酒楼的生意,平时生意都冷冷清清,但今天晚上倚松楼却格外热闹,刚刚抵达汴州的河南道观察使李庆安包下了整个酒楼,宴请汴州地方官以及一些地方名望贤士,共商抗旱大计。
接到请帖的有一百多人,太守、长史、司马、各曹参军,县令、县丞、县尉、主簿等等各级官员二十余人,然后便是开封县及陈留县的大户豪门八十余人,这些大户豪门有的是退仕官员,有的是商人大贾,有的是地主老财,他们大多有勋官在身。
勋官就相当于今天的三八红旗手,五一劳模之类,也有品阶,比如正二品的上柱国,从二品的柱国等,主要是为了表彰普通民众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比如纳粮多、办学、为国打仗等等,这是一种荣誉,但中唐后勋官开始泛滥,安史之乱后,朝廷大量征集民夫,又无钱打赏,便用勋官来凑数,有人捐钱得了个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也是正四品的官员了,不料给他赶车的马车夫苦笑道:“这位爷,我还是个上柱国呢!”
话扯远了,先回来,这些名望贤达听说观察使请自己吃饭,一个个格外重视,从中午便开始准备了,上好的绸缎袍子换了一件又一件,梳洗得干干净净,带上纱帽,脚蹬软底乌靴,腰上再束一条革带,但也有人隐隐觉得不妙,共商抗旱大计,不会是让他们出钱吧!
离开宴时间还一个时辰,便有性急的人坐马车来了,酒宴设在二楼,主人未来之前,暂时还不能上去,大家便在一楼的大厅里喝茶聊天。
“这位李使君是何许人物?有什么背景?”一名不太关心时事的大商人问道。
他的无知立刻招来了一片鄙夷的目光。
“姬兄,你也未必太无知了吧!李庆安都不知道吗?北庭节度使,这次太子党清洗的第一人。”
“哦!莫非是那个马球打得极好的安西李神箭?”
“就是他!本来被贬到柳州,又摇身一晃来做河南道观察使了。”
......
“喂!喂!有传闻说贵妃娘娘看上了这个李庆安,是真的吗?”
“嘘!小声点,这可不能乱说。”
.......
“赵兄,你说今晚李庆安会不会让我们交钱?”
“谁知道呢?估计是得出点血了。”
.......
众人议论纷纷,在一楼的一间雅室里,太守吴清正在和汴宋船行的大东主徐闵之,以及陈留四海船行的大东主陶贵商量着漕工之事。
徐闵之约六十岁,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他是漕运世家,家资巨贯,他长得虽干干瘪瘪,却娶了十八房小妾,在他占地百亩的大宅中修了十八花馆,每馆住一名小妾,是汴州有名的风流韵事。
此刻他忧心忡忡道:“吴太守,事情恐怕不妙,那李庆安今天在漕工中招募了二千人,说是赈灾民团,我很担心漕工施压不成,反而会被他控制住。”
吴清的脸色十分阴沉,他哼了一声道:“你们真没用,连自己的雇工都控制不住吗?”
旁边长着肥头大耳的陶贵苦笑一声道:“现在怎么控制,水位这么低,根本就无法行船,没有活干,可家家户户都要吃饭,我们又不可能养闲汉,这李庆安给钱给粮,漕工自然就跟着他走了,没办法啊!”
“奇怪了,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吴清自言自语,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呼喝:“河南道观察使李使君到!”
李庆安来了,吴清立刻对二人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漕工聚众必须再坚持五日,你们记住了吗?”
两人无奈,只得点头道:“我们记住了。”
吴清起身向外走去,这时李庆安在几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已经进来了,他拱手对众人笑道:“今晚感谢大家赏光,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哪里!李使君设宴,我们三生有幸。”
吴清上前施一礼,笑道:“李使君今天很忙啊!”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没办法,圣上既然让我负责协调河南道抗旱事宜,我只好尽力而为了。”
他又对众人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上楼吧!我们早点开始酒宴。”
众人纷纷站起身,走上了二楼,一共摆了十桌酒宴,每个座位前都有客人的名字,众人各自入席,乱哄哄好一阵,才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安静!”
李庆安举起一只酒杯高声道:“今天请各位地方官及地方贤达一起来这里聚会赴宴,是为了商讨抗旱事宜,我是圣上任命的河南道观察使,担负抗旱重任,我已向圣上保证不让一个人饿死,不会发生饥民闹事,可是我一来汴州,就有两万漕工闹事,给我当头一棒。”
说到这里,李庆安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他扫了一眼徐、陶两个船行的大东主,两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庆安重重哼了一声又继续道:“我既来河南道,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办事,以后河南道各州官员都得适应我的风格,而不是我来适应你们。”
他的声音非常严厉,二楼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脸上露出惧意,吴清慢慢品出一点味来了,恐怕今天这个宴会是鸿门宴。
这时李庆安一拍手,他的五十名亲卫各端着一只大盘子上来,盘子上盖着大圆盖子,不知放的是什么东西。
五十名亲卫如流水般将盘子放在桌上,每桌五盘,只听李庆安冷冷道:“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第一道菜,叫‘警告在先!’。”
随着他话音一落,五十名亲卫同时揭开了盖子,大厅里顿时一片惊呼,几乎所有的人都捂住了嘴,惊恐地望着盘子。
只见盘子里放着四十八只血淋淋的人头,面目狰狞,还有两只盘子是空的,李庆安指着空盘子对徐闵之和陶贵二人道:“这两只空盘子,是为你们二位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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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鸟择良木
次日一早,李庆安又继续向南进发,两天后,他的大队人马抵达了旱灾问题最严重的谷熟县。
在进入谷熟县之前,李庆安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到了谷熟县的一些情况,仅仅从旱灾来说,谷熟县的灾害和河南道其他地区没什么区别,远没有到人民无以为生,非造反不可的地步。
关键还是人祸,谷熟土地肥沃,境内汴河和涣水两大河流穿流而过,在两河之间支流众多,加上气候适宜,使这里自古便是的产粮大县,谷熟县本来七成以上的土地已经沦为庄园,自耕农仅占三成左右,在各大庄园中,庆王李琮便拥有四座大庄园,计五百顷上田。
贪婪是这些权势贵人的共同特征,他们从来不会嫌自己的土地钱财已经足够多,也不会去考虑大唐会不会因此亡国,或许在他们看来,大唐这么富庶,自己拿一点点不算什么,况且他不拿,别人也一样会把它拿走,于是,贪婪便蒙蔽了他们良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浪滔天。
河南的旱灾来临,就仿佛吹响了土地兼并的集合号,长安的权贵王公,地方的豪门大户,大神小巫们一齐向河南道丰腴的土地伸出了贪婪的手,各施手段,各用门路,目的都是一个,趁灾年将土地据为己有,谷熟县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李琮在谷熟县的四座大庄园并不相连,为了将这四座大庄园连为一片,李琮便利用这次旱灾大肆兼并土地,涉及土地近两万亩,一千二百余户人家,他采取了暴力驱赶和官府威逼的手段,用几百名家丁执棍棒殴打驱赶土地的主人,拆毁他们的房子,逼他们用极低的价格卖田,同时官府又配合他们催缴农民积欠的税粮,断绝道路,不准商人前来卖米,严禁富户赈粥,用种种手段逼迫农民离家流亡,只要农民离家,土地立刻变成无主之地,官府予以没收拍卖,而买家只有一个,仅仅两个月时间,庆王便霸占了一万多亩土地。
农民的暴乱起源于对官府的不满,当朝廷赈灾令下达后,各县都陆续开始开仓赈粥,唯独谷熟县非但不开仓,反而逼迫农民缴纳税粮,当别的县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到谷熟县后,漕工和农民皆愤怒了,他们冲进官仓,却发现官仓中粮食颗粒皆无,愤怒的民众烧毁官仓、捣毁衙门,他们害怕官府报复,数千民众便在几个有威望领头人带领下,逃到磨山藏匿,但在官府的报告中却变成占山造反。
李庆安直到进入谷熟县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天下午,李庆安率领大队人马来到了位于县城以西二十里处的谷熟军府。
这是他的一个疑问,军队在这次暴乱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谷熟军府是上府,应该有兵员一千二百人,但李庆安看到的却是一座破烂不堪的军营,栅栏有一半都不见了,岗哨楼已倒塌,原本依附军营而生的酒肆妓馆也变得人去屋空,大半已坍塌,长满了一人高的蒿草,看得出至少已经废弃了十几年。
李庆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从不敢想象,中原的军府竟破败如斯,民团留在军营外,他带领一百名亲卫骑马进了军营,军营不准驰马,但他们却无法下马,一路上长满了蒿草。
虽然军府已经破败,但还看得出原本的盛况,三排近百间长长的平方,饭堂、军械屋、仓库、文书房一应俱全,平整宽敞的跑马场和练兵场,箭垛上还插着已生锈的箭矢,刀枪架上甚至还有两杆长矛,就是看不见一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骑马进军营!”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李庆安一回头,只见他们身后二十步外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确切说是个军官,身材魁梧,背有些驼了,此人头发半白,一只硕大的酒糟鼻子,穿着一袭细鳞甲,屁股上吊着横刀,手中拎着一只酒壶,正酔熏熏地斜睨着他。
“你是什么人?”李庆安反问他道:“是这里的军官吗?”
那军官看来有点见识,他见来人虽然不是军人,但个个身材魁梧,目光冷厉,腰挎横刀、后背弓箭,尤其他们所骑战马都是矫健雄壮的骏马,他便知道这群人的来头不小,便立刻收起狂放的态度,恭敬地答道:“我是这里的果毅都尉,叫崔佑,请问阁下是何人。”
李庆安点点头,道:“我原来是北庭节度使,现在是河南道观察使。”
“原来你就是李庆安!”
军官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半跪施一军礼道:“卑职崔佑,参见冠军大将军。”
李庆安见他还挺了解自己,便翻身下马笑道:“找一个地方吧!我有话要问你。”
“大将军请随我来!”
崔佑领着李庆安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桌上盘中的干豆子已经发了霉,崔佑哗啦一下将碗碟都推到地上,又用脚将酒壶全部踢到墙角,用袖子擦了擦坐垫,笑道:“大将军请坐!”
李庆安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屋子,叫窗台上居然还有十几本书,便点点头问他道:“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这个军府为何破败到如此地步?”
崔佑苦笑一声道:“将军是明知故问吧!中原的军府不都这样吗?”
李庆安摇摇头道:“应该不是这样,扬州那边的军府还有七成兵,襄州军府还有五成兵,没有像你们这样全部跑光的。”
“是啊!两个月前我们这里还有两百士兵,可是庆王一占完土地后,最后两百士兵都跑光了,马都尉带了十几个校尉旅帅跑到河北投靠安禄山去了,军营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崔佑语气中充满了悲怅,“我是开元十六年从军,我家有二十亩地,所以我必须要从军,没办法,不从军,土地就会被官府没收,当时军营里还有七百弟兄,都和我一样,家里有地,不得不来当兵,开元二十四年,谷熟县大旱,庆王趁机低价并购了二万多亩土地,引发军府的一波逃亡风潮,一夜之间便跑掉了三百名士兵,土地都没有了,谁还愿意白白当兵,后来每年都有逃兵,直到今年年初,还剩下两百二十五名士兵,和其他军府差不多,结果这次庆王再一次趁旱灾并购土地,引发民众暴乱,父兄们跑来一喊,不仅士兵全跑光,军官也逃掉一大半,兵器也被他们全部拿走了。”
说到这里,崔佑长叹了一声,道:“我听说长安的军队也差不多跑光了,要打仗只能靠临时募兵,可边关大将却个个拥有重兵,一旦他们造反,我不知道朝廷拿什么军队去和他们对抗,大唐外表看似强盛,可里面全被蛀虫们掏空了,堪忧啊!”
李庆安心中充满了苦涩,在后世时说到安史之乱的原因,有的说是李隆基的昏庸误国,有的说是李林甫的专横弄权,有的说是杨国忠的不学无术,甚至还有说是杨贵妃媚惑误国,但今天他才知道,根本原因是土地兼并,是权贵高官不顾民众死活,大规模的兼并土地,使大唐的均田制变成了庄田制,使大唐军制崩溃。
诚然,安禄山造反也有很多偶然因素,比如李林甫纵容,杨国忠逼迫,但兵重于外而薄于内的局面必然导致大规模叛乱爆发,即使没有安禄山,也会有李禄山、王禄山,后来的藩镇割据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大唐皇帝李隆基最大的责任就是放纵了土地兼并,出几个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实际措施的诏书,不准土地兼并,可谁理睬他?他难道不知自己的儿子侵占土地吗?庆王的永业田只有一万亩,可他送给杨家的各种寿礼中就有五万亩良田,这么明显的事实,李隆基却视而不见,由此可见他的纵容,在对付人的手腕上精明厉害,可在治国安民生上却昏庸无比。
李庆安不想再问下去了,他站起身笑道:“崔佑,我看你人虽酔,可心却清醒,可愿舍了这无用之官,跟随我走?”
崔佑立刻单膝跪下道:“兵员跑光,我们也是重罪,所以马都尉才逃掉了,我若不走,死罪就落在我的头上,本来我也打算去投奔安禄山,却蒙大将军收录,我佩服大将军久已,愿意跟随大将军。”
李庆安点点头笑道:“那好吧!你换一个名字,从此崔佑就不存在了。”
“属下原来叫崔乾佑,后来才改名崔佑,从今天开始,我愿为大将军鞍前马后效劳!”
‘崔乾佑!’李庆安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中唐有名的大将,他思索片刻,猛然想起,那个在潼关大败哥舒翰四十万大军的安禄山手下大将,不就是崔乾佑吗?他心中大喜,连忙道::“你收拾一下东西,这就跟我走吧!”
逛一圈军营,却意外得到了一名得力干将,李庆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走在路上,他问崔乾佑道:“你久在本地,可知道平息造反民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崔乾佑笑道:“欲谋其玉,先知其性,谷熟民众可不是造反,那是崔太守的诬告,把他们妖魔化了,其实他们是因为烧了粮仓县衙,害怕官府报复,才逃进山中藏匿,所以大将军不要说‘平息!’二字,应该说怎么让他们返回家园?”
“那你说该怎么让他们返回家园呢?”李庆安又笑道。
“取信于他们!”
“如何取信?”
“很简单,将作恶之人杀了,人头送进山去,再把土地还给他们,他们自然就会出山回家,就看大将军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李庆安微微笑道:“这个魄力我有,崔将军有没有胆量替我进一趟山?”
“大将军若有魄力,我就有胆量!”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
从观察使李庆安进入宋州开始,太守崔廉便处于惴惴不安之中,和汴州吴清已经及时将问题梳理干净相比,崔廉的宋州问题便便显得棘手得多,自李庆安调任河南道观察使以来,崔廉便开始着手清理治下豪门趁灾侵占土地的问题,大部分侵占土地的情况都已经被制止,很多被侵占的土地也退还给了农户。
但有两大棘手之事他却始终解决不了,一是襄邑县让皇帝之女侵占土地问题,涉及到他的大嫂和大哥,情面上拉不下来,而且襄邑县主态度强硬,坚决不肯退田,而大哥崔翘又态度暧昧,希望他能用技巧性的手段掩盖此事,其次是庆王在谷熟县侵占土地,这更是让他头痛不已,庆王已经把人逼造反了,还坚决不肯让步,那五百家丁就躲宋州城内,不肯离去。
崔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襄邑县那边出事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据报,李庆安搜走了全部地契和强买土地的契约,联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令崔廉不寒而栗,现在他最怕李庆安来找自己,这时,衙役来报,杨司马回来了,崔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快请!快请!”
片刻,司马杨汝宁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参见使君!”
“别客气了,快说汴州那边的情况。”
“使君,恐怕情况对我们不利。”
杨汝宁叹了口气道:“棣王派出邵子平来解决土地退赔问题,他办事很得力,仅三天时间,不仅把所有土地都退还给了农民,每家还另给了五贯钱的封口费,又承诺购十万石米在汴州赈灾,现在人人都赞棣王仁慈厚德,棣王的事情解决,现在吴清在大规模的清查土地侵占,又组织得力部下挖井抗旱,使君,汴州那边基本上已经摆脱麻烦了,许州和滑州那边也在清理土地被占问题,大家怕了李庆安。”
崔廉呆立半晌,浑身虚脱地坐了下来,原以为法不责众,可现在就只剩下宋州的问题最严重,偏偏李庆安就在宋州,这可怎么办?汗水从崔廉的额头上渗出,他感觉这一次恐怕难逃罪责了。
“使君,如今之计只能求自保了。”
杨汝宁的建议仿佛在崔廉耳边猛敲一记钟声,他顿时醒过来,连忙问道:“那你说,我自保之计在哪里?”
“我建议使君不妨和李庆安谈一谈,我发现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也很讲究策略,比如漕工那么大的事情,换谁都不能忍,可他居然把吴清给放过了,直奔宋州,可见他就是针对宋州而来,那宋州有什么让他如此感兴趣,庆王,或许现在再加一个崔尚书,使君,他是在为太子党翻案啊!只要我们明白这一点,就可以和他合作了。”
“你是要我被背叛大哥吗?还有庆王,我敢得罪他吗?”
杨汝宁见崔廉还是执迷不悟,又劝道:“你若再包庇他们,恐怕他们就会拿你来当替罪羊了,他们只要推说一切不知情,是手下人擅自所为,圣上总不能抓手下人吧!两个案子都落在你身上,你说圣上不抓你抓谁?再说得罪崔尚书是挽救崔家的声誉,有大义灭亲的美名,崔家感激你,得罪庆王,使君还可以投奔别的王爷,总比现在难逃罪责好吧!”
崔廉捂着头,半晌叹息了一声,“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
李庆安在谷熟县仅仅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庆王李琮在谷熟县侵占土地的事实调查清楚了,事情很清楚,而且还不像襄邑县主那样用执事田义的名义来占土地,契约书上就写得清清楚楚,土地由庆王买下,由此可见庆王行事的嚣张,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对于庆王李琮的无惧,李庆安也颇为奇怪,如果现在是二月份,李琮的所作所为他可以理解,可现在是五月底,在长安爆发了太子被废的重大变故,作为长子,李琮有入主东宫的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还敢大规模兼并土地,比如棣王,就立刻改弦易帜,派最得力的手下来涂改他的不良记录。
可庆王却丝毫没有一点动静,他不懂吗?这不可能,如果他连这个都不懂,还去争什么太子之位,唯一的解释就是庆王本人不知道此事,这是他的手下擅自所为,如果真是他手下所为,那么手下居然能调动五百名家丁过来抢田,由此可见李琮的庄园规模之大。
但不管是庆王所为,还是他手下所为,谷熟县的这只老虎他都非打不可,狙击庆王入主东宫,于国于民于己,都是一件好事。
这天下午,李庆安抵达了离宋州城不足十里的东安镇,这时,前面传来消息,宋州太守崔廉要求见他。
东安酒肆内,李庆安和崔廉对面而坐,李庆安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泗州太守崔平是崔太守的侄儿吧!”
“他是我兄长之子,年纪轻轻便做了泗州太守,这还多亏李使君的推荐。”
“这和我可没关系,崔平年轻有为,听说他要南调湖州,泗州民众都不肯让他离去,联名上书朝廷要求他留下,他只做了不到三年便如此得民心,让人不得不敬佩啊!”
崔廉老脸微红,他听出李庆安是在暗讽他做官不得民心,不由苦笑一声道:“我们这些做地方官的也很难,下要安抚百姓,上要应付权贵,稍不留神便遭御史弹劾,我崔廉虽然政绩不著,但也没有恶名,只求无过便可。”
“崔太守真能做到无过吗?若崔太守无过,谷熟县的数千人怎么会烧仓毁衙,这个崔太守又怎么解释呢?”
“那是庆王所为,我想管却又得罪不起,你让我如何是好?”
“嘿嘿!这就是崔太守本末倒置了,怕得罪庆王,就任其圈地?崔太守可知道我大唐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土地兼并!”
“对!就是土地兼并,土地兼并导致兵制败坏,导致财政枯竭,若听之任之,迟早要导致大唐灭亡,崔太守明知其危害,还放纵权贵圈地,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可是现在崔太守的官帽非但保不住,还将有罪于大唐,崔太守,莫要让将来史官撰写唐朝灭亡之根时,提到崔太守一笔,崔廉不廉,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李庆安的话重重地敲在崔廉的心中,他惶恐起身道:“我就是害怕于此,才来找李使君商量,求李使君给我指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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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杨钊折臂
二砻庆圭府,自从太子李辛被废后,庆至李棕就仿佛个删咋小人。原来几乎关闭的招贤馆又重新开管扩大,他礼贤下士,关爱孤老,他乐善好施,勤于办学,做了二十几天贤王。他便迫不及待地找人编起了儿歌。
“大唐大,江山广,东宫空寂觅长王,木子李,西海玉,子孙兴旺靠本宗。”
这儿歌中暗含着庆王李综小他又找一个邋遢道士,许以重赏。让他把这儿歌传遍长安,不过李综却不知道,负责给他打理田产的大管家习惯性地在宋州谷熟前圈了两万亩上田,却给他惹下了涵天大祸。
这天下午,御史中承宋浑匆匆地来到庆王府,给他带来了足以致命的消息。河南道观察使李庆安和宋州太守崔廉联合上书,弹劾他庆王在宋州谷熟县强占土地两万亩,动用私刑、逼民造反,证据确凿,现已抓获庆王各地庄园调来的武装家丁五百三十人,李庆安在奏折中还同时弹劾庆王有拥私兵造反的嫌疑。
李综被这咋,突来的消息打击得懵住了,这件事他竟丝毫不知,他只是让大管家随时帮他留意廉价土地,却没想到这个不知分寸的大管家竟在这个时候给他惹下了诣天大祸,偏偏还被李庆安抓住了把柄。
“宋中承,这这件事我丝毫不知,这下可如何是好?”
“殿下,现在李庆安的弹劾奏折已经到御史台,最迟明天就要交到圣上手中,形势危机,殿下快想想解救的办法吧!”
“明天!”
李综惊得浑身抖,他一把抓住宋浑,央求道:“宋中承,你能不能压下奏折,千万不要送进宫中,恳求你帮我这个忙啊!”
宋浑摇头叹道:“我若能压下来,我现在就把奏折给你拿来了。李庆安是御史大夫,他的奏折是直送圣上,按理,我也无权查看,我也违规偷偷调看了一眼,殿下,此事我真的帮不了你,现在还有半天时间,殿下自己想办法吧!”
这时,旁边的李俅忽然问道:“宋中承,我听说李庆安前天也同时弹劾了崔翘,现在有处理结果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听说圣上震怒,连夜把杨国忠召进宫大骂,估计崔翘这次凶多吉少了。”
宋浑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次李庆安连连难,明显是针对杨相国和庆王殿下,李林甫和张筠皆上书痛陈土地兼并的弊端,大有落井下石之意,我建议殿下与杨相国共同商议对策,不要各自为阵,被李庆安各个击破。”
“李庆安!”李综恨得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派人杀了此贼!”
旁边李俅大惊失色,连忙制止道:“父王千万不可!上次李庆安在汴州遇刺,圣上就怀疑是父王所为,虽然此事最后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但圣上已经对父王起了疑心,若父王再派人去刺杀他,就坐实了罪名。那岂不是便宜了背后栽赃之人,现在父王千万不要冲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庆王急得满头冷汗,道:“上次李庆安遇刺之事就被人栽赃,被父王大骂一顿,现在土地大案又起来,我这个东宫之位可就完蛋了。”
李俅沉思了片刻,便对宋浑躬身施礼道:“多谢宋中承报信,请中承无论如何把李庆安的奏折拖延到明日,我们父子必有重谢!”
宋浑知道他们父子有话商量不便让自己知道,便拱手道:“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希望殿下能想出良策,逢凶化吉,我会尽力相助!”
说完。他便告辞而去,李俅一直把他送出府门,再回到书房。李综便急不可耐地问他道:“我儿是否已有良策?”
“父亲不要着急,请坐下再说。”
尽管李综心急如焚,但儿子的冷静让他不得不忍住心中急火,坐了下来,李俅叹了口气道:“父亲先要明白李庆安为什么这样强硬,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李综恨恨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太子党已经覆灭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报复我们吗?”
李俅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想说的,太子党看似被清洗,实际上同情太子大有人在,尤其是世家和皇族,据孩儿听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是无辜被废,巫盅之说很牵强,正是因为有很多人同情太子,所以李庆安才突然杀个回马枪,剑指杨国忠和父王,这样一来,他就成为太子党的英雄,成为太子党领袖,在朝中尽得人心,在民间广得赞誉,一箭双雕,这就是他的目的,父王明白了吗?”
李综倒吸了口凉气,儿子这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庆安竟这么有心机。
“可是,这和解决我的危机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
李俅笑道:“父王,既然我能想到这一点,圣上又怎会想不到?他会让李庆安如意算盘得逞吗?不会,崔翘的弹劾奏折是前天送进宫去的,圣上震怒,但到今天还没处理,父王不觉得奇怪吗?”李综凝神一想,确实是这样小父皇既然震怒,就应该立即处罚崔翘。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确实奇怪,他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我在想,或许圣上已经感觉到亲王也会有问题出来,所以他在等,看孰重孰轻,然后再决定处罚谁。”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会在我和崔翘之间选一人处罚吗?”
“没错!”李俅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太子党初灭,圣上是绝不会让李庆安的反击过于猛烈,但不处罚又对天下民众交代不过去。所以他在等待,现在父王的问题出来了,就成了二选一的结果。”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以为父王应该双管齐下,一是严厉处罚大管家,甚至将他处死。立刻派人去宋州退地善后,还要像猪王一样,在宋州大举赈灾,把影响降到最低,然后父王一定要赶到奏折之前进宫向父王请罪,其次就是在后面不妨再敲崔翘一棒,让他数罪并。”
李综真的有点佩服自己的儿子了,考虑问题竟滴水不漏,把这么一件危急的事情从容化解了,李综的一颗心略略放下了,他又问道:“那不知崔翘还有什么把柄可抓?”夫进一“父王忘了吗。崔翘升相国前,胃别有妇的罪名可妒伙呢!”
宋浑从庆王府中出来,又急去找了杨国忠,他是杨国忠心腹。但也有一点儿私心,因此是先报庆王,再找杨国忠,杨国忠的朝房不在大明宫。而在皇城的吏部,按理。吏部尚书并不过问吏部的具体事务,只过问吏部的重大事件,更多是参与决策国事。
但杨国忠这叮,吏部尚书却与众不同,他无论大事小事,样样事情都要过问。小到县尉提升,大到尚书调动,都要经过他过目或批准后才能执行,他俨然就把吏部侍郎的权力夺走了,同样,在兵部也一样。大事小事都是他一把抓,这是他的风格,说得好听是事必躬亲,说得难听一点是揽权不放。
不过这几天杨国忠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他的左膀右臂之一,礼部尚书崔翘出了大麻烦,被李庆安弹劾纵容家人侵占土地,证据确凿,甚至连崔翘的亲笔信都抓到了,圣上盛怒之下召他入宫大骂一顿,责令他三天之内拿出崔翘的处理方案。
圣上明显是把麻烦推给了他,让他来处理这件事,他怎么处理?罢免崔翘,怎么可能。罢免了崔翘等于断他杨国忠一臂,他还没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
杨国忠苦思了一夜,最后在他原来幕僚。兵部侍郎令狐飞的提示下,终于想到一策,贬崔翘为礼部侍郎,责其家人退还所侵占的土地,罚俸三年,并加罚米三万石用于赈灾,但保留了崔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这是令狐飞的策略,用常的经济处罚替代职务处罚,看似严厉。却避重就轻,保留了最重要的相国之位。也让圣上可以对天下人交代,可谓最圆滑的处理方式。
但宋浑常来的一叮,消息却打乱了这一切。李庆安又把庆王弹劾了,一样的证据确凿,也就是说崔翘和庆王成了难兄难弟,至少杨国忠是这样认为,法不责众。李隆基不会重罚自己的儿子,而为此重罚崔翘显然不合理。李隆基为了保自己的儿子,自然不会重罚崔翘,他决定自己将崔翘的处罚有些重了。他立亥修改了崔翘的处罚,依然保留其礼部尚书一职。只是将其正三品的散官金紫光禄大夫降为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并免去其兼任的太子右庶子一职。
其实杨国忠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李隆基对于土地兼并的态度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几次下诏严禁土地兼并,却没有一条实质性的预防措施,最后竟不得不承认权贵们的土地兼并现状,只恳求权贵们以后不要再兼并土地。
在这种重利轻罚的思维下。长安权贵们哪个不拼命地扩大庄园。捞取土地,现在崔翘和庆王被弹劾,虽然有太子党反扑的因素,但李隆基真会因为土地兼并而处罚他们吗?
由于有庆王被扯出,杨国忠便将这什事看淡了,他认为没有必耍为此事付出多大的代价,傍晚时分小杨国忠将崔翘的处理意见递进了宫中。
这一咋。多月李林甫表现得比较低调,在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被杨国忠夺走后,他的权力受到了极大地钳制,再加上他多年劳累积累,忽然心情低落,竟引了他一场大病小在床榻上整整躺了二十天,病愈复出后,整咋,人都瘦了一大圈,虽然倍受打击。但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并没有因此灰心丧气,他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让杨国忠再侵入,同时他低调隐忍,等待反击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李庆安从宋州送来的弹劾奏折仿佛及时雨一般令李林甫喜不自胜,他在第一时间内便从王拱那里得到了李庆安奏折的全部内容,一吓,是崔翘,一吓,是庆王,庆王的弹劾涉及东宫之争,他暂时不想插手,但崔翘却关系到朝廷权力格局的变化,如果能把崔翘干下去,那相国就是六人。相国党、杨党、张党各占两人,三党便处于一种势力平衡之中,杨国忠扩张的势头由此被遏制住,如果他再联合张筠绞杀杨国忠,最后李隆基也不得不放弃杨国忠,崔翘被弹劾,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昏时分,李林甫的马车停在了张筠的府门前,早有门房飞奔去禀报,片匆。张筠迎了出来,大笑道:“李相国,你自己说说,多少年没来我府上了?”
李林甫拱手笑道:“事务繁忙,莫说张尚书的府邸,我自己的别宅都已经几年未去了。”“那今天怎么有闲暇来鄙府?”
“若张尚书不欢迎我,我这就走!”
“哪里!哪里!李相国的大驾,我请都请不来,今天既然来了。非要喝两杯不可。”
张筠亲热地挽住李林甫的胳膊,一挥手令下人道:“去准备酒席!”
李林甫和张筠有说有笑走进了府邸,张筠一直将他请至贵宾客房,这里早已经摆了一桌酒席,李林甫也不推迟。直接坐入席中。
张筠拎着酒壶亲手给李林甫倒了一杯酒。笑道:“相国说老实话,今天怎么想到来我府上,是不是为李庆安弹劾奏折之事?”
张筠的坦率让李林甫有些意外,他端起酒杯眯眼笑道:“难道张尚书不关心吗?”
张筠点点头道:“我下午听说庆王也被弹劾了,我倒认为这是好事,好好处罚一下庆王。让宗室权贵收敛一下侵占土地。我是老户部了。大唐税赋收支一年比一年恶化。天宝元年有民户近九百万,现在估计最多只有六百万了,近一半的民户逃亡。这已经接近汉末的程度了,李相国。我大唐堪忧啊!”
“张尚书说得不错,我也是为此事来找张尚书,土地问题已日益严峻,军府十之**逃亡。去年的上番已经被迫停止了,折冲府实际已名存实亡,原想练暗骑替代府兵,但我听说,京城十二万暗骑也已基本上逃亡殆尽,若再不制止土地兼并,将来恐怕再无一兵一卒来保护你我家族,张尚书,你我既为权臣,责无旁贷啊!”
两人又喝了一杯酒,李林甫试探着问道:“张尚书,这次我想利用李庆安弹劾兼并土地一事,好好劝一劝圣上重查此案,以杀一做百的方式。警告土地兼并者,不知张尚书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共担此重责。”
张筠点了开呵笑道!”我也正在想某单独奏洱是与李相国联制没想到李相国便上门了,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也好!我与李相国一同上奏,杀一杀土地兼并的恶风乙”
说完两人对望一眼,皆心领神会,两只老狐狸一起得意地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李林甫和张筠的联名奏折便送进了大明宫,此时李隆基尚不知庆王犯事一事,李林甫和张筠的奏折中却谈到了此事,李隆基顿时大怒,御史台的弹劾奏折应该是他第一个知道,现在却变得了他最后一个知道,他立剪急令调李庆安的奏折。当宦官从御史台奔回,将李庆安的奏折和满满一大箱证据搬进大明宫。李隆基的雷霆之怒先便降临到了御史台,李庆安的弹劾奏折是昨天上午到的,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小也就是说。奏折被压了整整两天。李隆基立麾下令彻查此事,御史中承王棋趁机弹劾宋浑擅自扣下奏折,私自给庆王通风。
也是活该宋浑倒霉,李隆基在怒火最盛时,宦官来报,庆王在宫外求见。宋浑私自给庆王通风的罪名立刻被坐实了。
李隆基勃然大怒,下旨罢免宋浑御史中承,下狱严查。
当李隆基的雷霆风暴稍稍平息。庆王李综便战战兢巍地被一名宦官领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高力士已经复职了,没有他。李隆基的生活极为不方便,在废太子案稍稍平息后,便又将他召至身边。信任一如从前,不过高力士再也不提太子之事,就仿佛废太子一事与他毫无关系。
他网走到门口,正好庆王李综迎而而来。李综立刻小声问道:“阿翁,不知父皇的怒火消了没有?”
高力士叹了口气道:“庆王请听老奴一言,低头认罪,弥补过失,接受任何处罚,否则,老奴也不知后果会怎样。”
季综感激不尽,“多谢阿翁!”
“快去吧!别让圣上久等了。”
李综提心吊胆地走进御书房,他立友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颤声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李隆基铁青着脸。半晌才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被弹劾?”
李综已经知道宋浑下狱了。这个时候他再不说实话,等于是找死,了。他立刻道:“回禀父皇,今天下午御史宋中承跑到我府上来。告诉了我,儿臣惶恐不已。”
川口恐?”李隆基。当了一声,“你有什么可惶恐,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吗?”
李综不明白父皇此话的意思,他更加胆寒心战了,他连连磕了两介,头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说!”
“父皇,儿臣今年以来确实没有兼并土地的念头,这次是儿臣的大管家擅自所为,儿臣事先一点也不知晓,请父皇明鉴,儿臣就算再蠢也不会在现在做自损名义之事。”
李综的最后一句话,李隆基倒相信是真的,这段时间李综处处捞取贤名,他确实不可能在这时候做自损名誉之事。
李隆基盯着他。缓缓道:“那你说,你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的口气已经缓和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多占一点土地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知错就改,只要能弥补过失,挽回恶劣影响,他倒也能原谅。
李综听出父亲口气已经松了,他不由心中大喜,立刻道:“父皇,儿臣已经让管事立剪奔赴宋州。将所有土地全部清退,同时赔偿农民的损失,另外。儿臣愿意出二十万石米以父皇的名义赈济旱灾,儿臣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国以民为本。儿臣愿为父亲分忧!”
李隆基点了点。儿子的表态让他基本上还算满意。
“你是联的长子,更要以身作则,耍把心思放在社稷上,要替联分忧,你明白吗?”
李综重重地磕了两咋,头,泣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替父皇分忧。”
“那好吧!这件事就是一个教,赶紧去把宋州的善后处理好。不要再让御史抓住你的把柄。”
说到这,李隆基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李庆安在汴州遇刺一事。到底是不是你所为?”
李综举起右手郑重道:“儿臣愿向苍天誓,儿臣和李庆安关系虽不好,但确实没有想过要刺杀于他,这是有人栽赃给儿臣,请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
“那好吧!联就信你一次。不是你所为。不过这件事你自己也耍留意,给联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也好洗清你的疑点。”
说完,李隆基摆了摆手,命他退下去了。他心中颇为烦恼,又一次拿起了李林甫和张筠的联名信。二人联名要求重视土地兼并的后果。要求严惩土地兼并者。
李隆基当然明白这两人的真实用意,借查土地兼并之命,打击杨党的势力。李隆基也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联合起来对付杨国忠了。他又拿起杨国忠处置崔翘的意见。只降散官一级,他眉头不由皱成一团。力度太轻了,这怎么能向天下人交代。
他不悦地将杨国忠的奏折重重摔在御案上,低低骂了一声道:“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一些决定。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再扶持杨国忠上。步伐太快了,让他一步到位,没有一个过程,不像李林甫那样做相国十几年才慢慢形成了权威,现在李林甫居然和张筠联合起来对付杨国忠了,这会造成朝廷的动荡不安。
李隆基暗暗叹了口气,他确实需要采取措施,缓和一下杨国忠上升的势头。打击他一下,在目前看来是很有必要。
想到这,他又一次拿起李庆安的弹劾奏折,崔翘利用职权包庇家人侵占土地。这不是一咋,为相国者的所为,李隆基也感到了一阵失望。
他提起笔,在李庆安的奏折上批复道:,免去崔翘礼部尚书一职,免去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资格。降为华州太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攻陷月氏
七月,正是吐火罗一年中最热的季节,热浪似流火滚地,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但在月氏都督府王城阿缓城附近,一场摧枯拉朽般的战役正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打响,七千大唐安西骑兵挥舞战刀,大旗飞扬,刀光闪烁,追赶着数千败逃的月氏溃军,箭如密雨,铺天盖地地追杀着败军,无数人惨叫着翻身落马,恐惧的叫喊声、哀求饶命声,被隆隆地马蹄声淹没了,一名月氏士兵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一名唐军校尉飞驰而来,喝声如雷,侧身横刀一劈,战刀劈过士兵的肩头,无情地斩断了月氏士兵的人头,将人头栓在马上呼啸而过,又去猎杀下一个目标。
这是高仙芝的吐火罗战役打响了,从攻打朅师国归来,高仙芝在石汗那屯兵休整,终于在六月下旬接到了朝廷出兵吐火罗的批准,同时接到了任命他兼任北庭节度使的消息,高仙芝兴奋异常,立刻指令封常清赴北庭接收军队,就地整顿,以巩固对北庭军的控制,而副将李嗣业建议调北庭军防守碎叶,却被高仙芝否决了,刚刚拿到一支军队,当务之急绝不是要使用它,而是要先把它牢牢控制在手中,只有把这支军队变为己有,才能得心应手地使用它,因此,清洗李庆安的嫡系便成为高仙芝给封常清指令中的最重要内容。
高仙芝为打吐火罗战役也做了周密的部署,包括增军小勃律天宝归仁军,同时留下三千军马镇守朅师国都城拔逻勿逻布逻城,并派三千军扼守护蜜道东段,布下重兵以防止吐蕃军从背后袭击唐军,在等待朝廷命令的同时,他又派出大量的斥候去探查吐火罗诸国的兵力,他发现大食军因内战已经撤离了吐火罗,吐火罗诸国兵力虽多,但战斗力要远远逊于唐军,高仙芝虽只带了八千安西军,却丝毫没有把这些胆小无能、装备落后的月氏人放在心上,这几年他横扫吐火罗,哪一战不是将敌军一战击溃,他高仙芝号称山地之王,焉能不百战百胜?
高仙芝唯一担忧的就是吐火罗南面地区,当地人称为旁遮普和信德,早在几十年前,大食军便已经攻占了此地,如果他大规模进攻吐火罗,这两地的大食军会不会有所反应?但随着几个商人带来的消息,去除了他的担忧,大食内战爆发后,旁遮普和信德的绝大部分大食军已经被调回了西方,仅剩的数千人是要防备当地人反叛,根本就无力北上干涉唐军的吐火罗战役。
高仙芝彻底放心了,吐蕃被锁在高原无法西进,大食内战无暇顾及东方,那么吐火罗就是他高仙芝的天下。
“大帅,月氏军惨败,阿缓城内守军已不足一千!”一名斥候校尉带来了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干得好!”
高仙芝凝望着远方黑黝黝的月氏都城,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士兵攻入阿缓城,放假三天!”
消息传出,唐军欢声雷动,士气大振,个个奋不顾身向阿缓城狂奔而去,这时,副将李嗣业大惊,急忙劝道:“大帅不可,吐火罗小国众多,多为月氏同宗,若我们纵兵抢掠,恐怕会激起吐火罗诸国同仇敌忾之心,反而会影响我军进度。”
高仙芝傲然一笑,“这个道理我焉能不知,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有大食军撑腰,或许他们会有抵抗之心,但大食人内战自古不暇,吐火罗诸国便成惊弓之鸟,一战即溃,何谈同仇敌忾?从前我大唐过于安抚他们,给钱给赏,又封他们为高官,可结果呢?大食人一来,纷纷弃甲投降,奉大食为新主,哪里还记得半点大唐的恩德,这一次我就要把他们杀痛了,让他们永不敢再背叛大唐。”
“可是俱密国王也曾向大唐求援,恳求大唐出兵救吐火罗,吐火罗诸多小国,他们无力抗击大食,才被迫投降,我们是来救他们于水火,焉能反其道行之?大帅,请三思!”
“你不要再说了!”高仙芝打断了李嗣业的苦劝,阴沉着脸道:“我自会区别对待,心向大唐者,活之,心向大食者,灭之!”
他马鞭一指兴奋疾奔的唐军士兵又道:“你也看到了,若不纵兵抢掠,若不给士兵们好处,怎么激起他们的士气,我带兵多年,比你深知用兵之道,李将军,你不要多言,只管听我命行事。”
李嗣业见高仙芝一意孤行,只得暗叹一口气,不敢再多言,中午时分,唐军攻破了阿缓城,七千唐军蜂拥而入,在城内大肆抢掠,城内火光冲天,居民哭喊声一片,国王那波罗丢弃妻女,仓惶西逃,随着唐军攻陷王宫,阿缓城陷入了一片凄风惨雨之中。
.......
傍晚时分,唐军押送军需物资的后勤部队到达了,队伍中,一身盔甲的高雾兴奋异常,不时问疏勒兵马使赵崇玼道:“赵叔叔,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敌军,我已经等不及了。”
赵崇玼心中暗暗苦笑不已,因为李庆安被抓,大帅害怕这个宝贝女儿跑去京城闹事惹祸,才命自己把她也带来,为了安抚她,还特地封了她一个校尉之职,哪里会真的让她上阵打仗,他见高雾一本正经,刀箭齐备,一副随时上阵作战的样子,便笑道:“雾娘,就算敌军在你面前列队经过,若没有大帅的命令,你仍然不准动手,这是军规,违抗军规可是要杀头的。”
高雾眉头一皱道:“为什么?敌军就在眼前还不准动手?”
赵崇玼笑着给她解释道:“因为你若不知道大帅的部署,随便鲁莽出击很可能会坏了大事。”
高雾心中也决定有几分道理,但嘴里却不肯承认,嘟囔道:“哪有这种道理,敌人眼睁睁从面前过都不动手,万一他来杀你呢?”
“呵呵!那又另当别论了,雾娘,我的意思就是说,想打仗还得你父亲同意才行。”
“他!他才不会答应。”
“那就对了,大帅都不准,我们怎么敢答应?”
周围士兵都一起笑了起来,高雾心中不快,猛地一箭向五十步外的一株胡柳射去,箭精准地钉在柳树上,士兵们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唐军的大营,大营中的空地上各种抢来的东西堆积如山,一队队战俘和普通民众被栓着手脚走来,几十名闻讯而来的人口贩子正在和唐军讨价还价,要将一些年轻的男女买走。
高雾的眉头皱成一团,这么会是这个样子,唐军几时变成了强盗?这时,一百多名唐军押着一大群逃难的老弱妇孺迎面而来,唐军手执皮鞭,左右奔驰叫骂,稍微慢一点,便一鞭劈头抽下,妇孺们个个衣服破烂,哭哭啼啼,高雾见那些妇孺很多都衣不遮体,大片肌肤暴露在外,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皮鞭的血痕,甚至还有不少妇孺抱着孩子。
高雾大怒,催马上前喝呵道:“你们站住!”
安西军将士鲜有不认识高雾的,一名校尉连忙上前见礼,“雾姑娘,有事吗?”
高雾一指妇孺斥责道:“这些都是普通难民,你们有必要这么凶狠地对付她们吗?”
校尉急忙解释道:“雾姑娘,她们可不是普通难民,她们都是月氏国王的妻女,换成普通民众的衣服想逃跑,被弟兄们抓住,高帅命我们将她们押送来大营严加看管,以后要押往京城献俘。”
“她们都是妇人和孩子,你们这样虐待妇孺,还有军纪吗?”
这时,高雾忽然发现不少年轻女子甚至还光着下身,她心中异常愤怒,拔出刀指着校尉恨道:“你今天若不解释清楚,我非当场杀你不可!”
校尉的表情颇为尴尬,阿缓城中的情形比这个惨烈得多,到处是被剥光衣服的女人,这算什么?他张口结舌半天才道:“是大帅下令弟兄们放假三天,三天内不谈军纪,雾姑娘误会了吧!”
高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自己父亲下令,她将刀入鞘,又对校尉怒道:“你速将她们安置好,给她们穿好衣服,不准再虐待,谁敢再侮辱她们,我就杀了谁!”
她一调马头,向中军大帐疾奔而去。
中军大帐内,高仙芝正在接见刚刚赶来的骨咄国王罗全节,骨咄国也是月氏人建立的国度,但和吐火罗其他投降了大食的小国不同,骨咄国一直偏向大唐,这次高仙芝征服吐火罗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便是得到了骨咄国王罗全节的建议。
历史上的大月氏国西迁到吐火罗地区后,经过近千年的演变,已经分裂成无数的小国,它们中间几个较大的国度得益于丝绸之路带来的大量财物,逐渐变得强盛,骨咄国和月氏国便是其中之一,但两国为争夺吐火罗地区的主导权,长期不和,这次唐军灭掉了月氏国,骨咄国王罗全节便看到了统一吐火罗的希望,特地来和高仙芝商量此事。
罗全节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垂手而立,对坐在帅位上的高仙芝恭谦道:“唐军的战力令小王万分敬仰,我敢断言,大帅不出一个月就能横扫吐火罗,打下吐火罗容易,但不知大帅准备怎样善后?”
他一开口高仙芝便明白他的来意,便笑道:“如果你愿意来替我善后,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保证我唐军的军需供应,还有我手下将士应得的财物。”
罗全节没想高仙芝竟这么痛快,他大喜过望,连忙道:“大帅请放心,军需赏赐都没有问题,只要我能统一吐火罗,我一定效忠于大唐,助共同抵御大食东扩。”
“不!是抵御吐蕃的西进。”
“是!是!只要唐军支持我,我一定会替大唐保住吐火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亲卫们的声音:“雾姑娘,大帅有重要客人,你不能进去!”
“你们闪开!”
帐帘一挑,高雾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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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说服大将
“什叶派只承认哈希姆家族的阿里及其后裔为合法继承火,口此在反对逊尼派支持的偻马亚王朝的起义中。什叶派、呼罗珊人、阿拔斯人达成了协议,推翻偻马亚王后,将由阿里的后人沙里克继承哈里之位。建立政教合一的新王朝,但艾布阿拔斯在呼罗珊人的支持下,夺取了哈里之个,这就是他们矛盾的根源,阿拔斯背信弃义,什叶派爆起义”
龟兹的安西节度使旧府内,李庆安在听取隐龙会承李回春对大食内乱的介绍,李庆安回到安西已经一个半月了,三天前,他刚刚从北庭来到了龟兹,这些有一些棘手之事需要他处理,不料却碰到了迁来此处的李回春。
由于李庆安的提醒,在碎叶失陷之前,隐龙会便分批迁回了安西和北庭,分散在疏勒、拔焕城、龟兹、高昌和庭州等五个地方,李庆安的回归无疑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振奋,这将是隐龙会一个划时代的开始。
李庆安专注地聆听着李回春的讲述,他问道:“那什叶派的力鼻有多大?”“势力相当强大,遍布大食各的。不过主要集中在呼罗珊北部和河中一带,沙里克的老巢便在安国都城布哈拉,河中一带的新教众基本上都是信奉什时教派,如果什叶派要爆起义,必定是生在河中地区。”
李庆安点了点头,李回春告诉他的消息还远远不足以作为军事行动的信息,他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问道:“隐龙会其他人可好?”
“大家都很好,多亏公子及时告诉我们撤退的消息,否则留在碎叶。必被都摩支屠杀。这都摩支在碎叶大肆征兵,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突骑施人全部要从军,听说他已有兵力三万余人,他又得到大食的支持,将是收复碎叶的一块拦路石。”
李庆安哼了一声道:“都摩支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民心不附,他不可能成为苏禄第二,我关注的只有大食军。”
说完,他站起身道:“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和你多说了,你继续替我关注碎叶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属下一定会随时关注碎叶的情况。”
这次李庆安来龟兹,很重要一个原因是来劝说封常清,高仙芝被诈去剑南时带走了一大批心腹骨干。这倒不是怕李庆安清洗,高仙芝去的歹南是杨国忠的地盘,他如果手下无人,他将很难指挥军队,高仙芝带手下离去,在某种程度上省了李庆安的很多麻烦,他上任后,迅将北庭旧部填充安西空缺,比如,他淡化龟兹和焉者的军事功能,将安西唐军向疏勒、拔焕城和于阒三地集中,任命稳重谨慎的荔非守瑜为疏勒兵马使,荔非元礼为拔焕兵马使,愿疏勒兵马使赵崇调为于阅兵马使。将李嗣业调往北庭,继续任安西副都护,统帅安西陌刀军。
但安西的另一个大将封常清却没有与高仙芝同去剑南,他是安西副都护,依然留在安西,自李庆安上任后,他称病在家。
封常清是中唐名将,历史上高仙芝因恒罗斯之战失败被调离安西后,封常清接任了安西节度使一职,但现在历史已经被李庆安这个外来者打乱了,封常清便失去了成为封疆大吏的机会。
封常清和程千里不同,他不涉及朝廷的派系斗争,他之所以称病不出。很大程度上是担心李庆安报复,在李庆安京城被抓后,封常清主政北庭军事,他曾清洗贬黜了一大批李庆安的心腹,如今李庆安重回安西,又焉能放过他。
封常清的家在龟兹城北,离原安西节度使府不是很远,是一座中等宅院,封常清身材矮相貌丑陋,斜眼、政脚。在极重相貌的大唐。这样的人是没有做官的资格,但封常清凭借他卓越的才能,成为中唐名将之一。
封常清本为蒲州椅氏人,因外祖父获罪被流放到安西充军,他也来到了安西,封常清少年时便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外祖父曾任碎叶南门的守军,好读诗书,常在城门楼上教他读书,在外祖父的指导下,封常清饱读诗书,素有大志,外祖父死后,封常清无所依靠,从此过着清贫的生活。
直到三十岁以后,他一次次向高仙芝自荐,终获重用,封常清为人严厉正大,在安西军中威望颇高,当年李庆安为高仙芝手下斥候校尉时。和他的关系很好。
李庆安来到封常清家门前,恰好遇见封常清的娘子出门,他上前笑着施礼道:“大嫂,还记得我吗?”
封娘子只觉李庆安很是面熟,她又仔细看了看,忽然想起来了,惊喜道:“你是李七郎!”
“正是,不知封大哥是否在家。”
“在!在!”
封娘子热情地将李庆安请进门。她尚不知李庆安已经取代了高仙芝。更不知自己丈夫就是因为李庆安的缘故闭门在家。
“七郎,好几年没见你了,听说你在北庭当了大官,真是恭喜你了。”
“多谢大姓!封大哥身体好吗?”
“他身体很好,可就是不肯出门,哎!好好的副都护他居然要辞掉。七郎,你好好劝一劝,让他别做傻事。”
“大嫂放心,我就是来劝封大哥的。”
他们走进东院,隐隐听见封常清琅琅的读书声。
“常清,七郎来看你了。”
读书声继续了几句,却忽地嘎然而止,东院里变得静悄悄的,半晌。封常清沉着脸走了出来,勉强向李庆安施礼道:“参见节度使大将军!”
封娘子愣住了,她看了看李庆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封常清向她挥挥手,“你去忙吧!与你无关。”
封娘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李使君,请进吧!”
李庆安笑了笑,跟封常清走进了屋内,房间是封常清的书房,非常简洁,四周木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除此之外,只有一桌一椅。
封常清从隔壁房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又拿来几个茶杯,给李庆安倒了杯茶,道:“使君,请喝茶!”
李庆安喝了一口茶,笑道:“封将军怎么称病不出?”
封常清低头不语,半晌从书桌上取过一悄,递给李庆安道:“这封信本来是准备今天送给你,正好你来,就直
李庆安一眼瞥见信皮上有“辞职书。三个字,李庆安接过信,看也不看便刷地撕掉了,封常清一惊,“使君,你这是”
“封将军,做大事者焉能像妇人般小肚鸡肠,你在北庭清洗我的旧部不假,但你以为我就会记仇于你。那你就太小看我李庆安了,大丈夫做事,当着眼于天下,焉能因这点鸡毛蒜皮之事耿耿于怀,封将军,我来是请你去北庭任职,眼看收复碎叶在即,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你怎能因个人恩怨便置国事于脑后!”
李庆安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封常清满脸滚烫,低下头一言不,他之所以担忧李庆安小是看到了程千里和赵廷玉的下场,深恐自己成为李庆安的刀下之鬼,李庆安今天特地来龟兹请他,既让他有点感动。但心丰的疑虑还是没有完全去掉。
他沉吟了片刻,便道:“不知李将军准备怎样对付大食?”
李庆安见他问到了军事,心中便有了底,微微一笑道:“我的手法可能和高帅有些不同,我会软硬兼施,拉拢一派,打击一派。”
封常清点点头,阴沉的脸上终于绽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愿闻其详!”
“对大食对河中地区的了解,我可以自诩比高帅要深刻得多,高帅在吐火罗的失败在于轻敌,这是交权时他告诉我的,事实上他说得并不全对,是他不了解大食,我少年时曾游历西方,尤其在阿拉伯一带,深匆体会到宗教对大食人深刻的影响,可以说伊斯兰教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精神,他们始终认为,应将伊斯兰教遍布天下,让天下所有人和他们一样信仰真主,这就是他们对外扩张的深层次原因,但河中地区以及天堑、吐火罗,他们信仰袄教、信仰佛教,宗教的抵触使他们必然会强烈抵制大食东扩。”
说到这,李庆安见封常清听得全神贯注,便有意停了停,封常清顿时惊觉,连忙道:“请使君继续说下去。”
李庆安喝了一口茶,又道:“所以自从三十几年前大食名将屈波底东征以来,一直到天宝年间,河中粟特诸国一直在向大唐求救,尽管粟特诸国被大食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国王,尽管他们五成以上的人都改信奉伊斯兰教,但为什么他们依然要向大唐求救,这其中的原因,封将军想过吗?或者高帅想过吗?”
封常清缓缓摇了摇头,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这是因为大唐从来没有向他们征过赋税,也从来没有干涉他们的内政国事,但大食则不同,据我得到的情报,呼罗珊总督乌拜都拉曾逼迫安国赔款一百万迪拉姆银币,这相当于安国五年的税赋收入,屈底波还强令康国一次缴纳二百万迪拉姆银币,而且年年有沉重的赋税,至于石国、宁远国更是将其国库一扫而空,如此强烈的反差,河中诸国焉能不渴望重归于大唐,但因为他们国内很多人都改信伊斯兰教,对大食有着天然的倾向,所以他们很矛盾、很犹豫,既臣服于大食,又渴望大唐来解救他们,而我们决不能像高帅那样非黑即白,而是应该打击他们亲大食的一面,再拉拢他们渴望脱离大食控制的另一面,这就叫拉拢一派。打击一派,封将军明白了吗?”
封常清深以为然,他点点头叹道:“其实我大唐的国策就是拉拢河中诸国对抗大食,为此还把和义公主下嫁宁远国,只是朝廷没有想到大食的国力竟是如此强大,再加上侧重点一直在对付吐蕃上,才导致河中地区全面沦陷,使君两手策略,我深为赞同。”
李庆安见气氛已到,便笑道:“那封将军可愿意与我一起,共同实施两手策略,将大食势力彻底赶出河中?”
封常清疑虑尽去,他起身向李庆安深施一礼,欣然道:“封常清愿为使君效劳!”
李庆安大喜,有封常清替他打理后勤。他碎叶之战将无后顾之忧。
李庆安和封常清约好了明日同归北庭。一件棘手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李庆安的心中大为松快,他见时辰还早,便带着亲兵们来到了当年经常光临的中原酒肆。酒肆和从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旗幡,一样的桌椅,还是从前的伙计和掌柜,伙计见有大群军人过来,无限欢喜,最近龟兹军队调动使他们生意清淡了很多,已经很难得有这么多军人一起来了,他连忙迎了上来。
“客人,你们要喝李校尉!”
伙计一下认出了李庆安,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自己真是昏头了。
“李使君,欢迎光临小店,掌柜的。快点来!”
李庆安的到来使酒肆沸腾了。掌柜和伙计们都和李庆安是老相识。他们簇拥着李庆安上了二楼,这里是他们从前喝酒的老位置。
李庆安让士兵们都随意坐下,对掌柜和伙计笑道:“还是按从前的老规矩,把酒和菜大碗端来。”
“李使君稍坐,我们这就来”
伙计们忙开了,酒菜如流水般的送上。李庆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熟悉的滋味流进心中,他想起了从前的岁月,段秀实、白元光、席元庆。还有雾娘,李庆安又忽然想起高雾那古怪的心思,心中不由泛起一种温柔的怀念,也不知那小娘跑哪里去了?嫁人没有?
“李使君!”
旁边忽然有人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一扭头,见是几名粟特商人,网才好像见他们在一楼喝酒。
“你们有什么事吗?”
几个胡人对望一眼,吞吞吐吐道:“我们想买一些大唐的武器出境。不知能否放行?”
李庆安脸一沉道:“武器是禁运品。绝对不行!”
“等等!”
李庆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买武器?”
“禀告李将军,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安国地区安生了大规模叛乱,史国和康国也开始了,一把刀的价格翻了三倍。”
李庆安腾地站了起来,什叶派的起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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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六章 突胡异动
二尔初升,两名唐军斥候在幽暗的森林巾骑马穿行,标不联标,枝条虬结。他俩沿着奔腾的溪水。尽快向西奔行,他们冲上一道道山岗,迅向絮北森林深处而去。慢慢地,他们有些疲惫了,战马也不停打着响鼻。他们的步伐也随之慢下来。
“秦大哥,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年轻的斥候微微喘着气道:“这里的空气好像很稀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嗯!”年长的斥候点点头小向四周眺望,他指着远处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道:“就在石块上休息吧!”
两人调转马头,向巨石缓缓行去,这两名唐军斥候一长一少。年长的叫秦海阳,今年三十二岁,河东晋州赵城县人,天宝元年来北庭应募从军。目前家在西州交河县,是一名军户,而年少的唐军叫冯四郎,今年十七岁,是前年从河东迁来北庭的一万军户之一,也是被安置在西州交河县,他父母皆在,家里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三,二哥和他从军,长兄与四弟则在家中和父母一起种地、种葡萄酿酒。
按照唐军老带新的规矩,老兵秦海阳便负责带这个年轻的新斥候。他们都是河东老乡,又同在交河县,因此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
两人牵马来到大石前,这块大石高两丈。长三丈,宽约一丈多。是一块长条形的巨石。秦海阳向四周观察了片刻,便对冯四郎道:“在野外休息”必须要找一个高处,是为了防止被野兽侵袭,你看见没有,北面是小溪,夜间很容易有成群野兽到溪边喝水,若被它们现了。咱们就成了下酒菜。”
“我记住了!”冯四郎点点头,便猴子一样爬上大石。笑道:“秦大哥,上面很平坦,今晚在这里过夜没问题。”
秦海阳将马栓好了,又从专门驮运物品的马匹上解下睡袋和食物包。扔了上去,“接着!”
冯四郎接过,先在大石上铺一张大油纸。便将睡袋铺展开来,睡袋是用羊毛织成,十分厚实暖和,不睡觉时还可以当做坐垫。
他又解开食物包,取出一块干饼,夹了一块酱牛肉递给秦海阳笑道:“秦大哥,你拿着!”
秦海阳坐下。接过肉饼,又从袋子中取出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这才赞道:“果然是好酒。过瘾!”
他对冯四郎笑道:“四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争做斥候兵吗?”
冯四郎摇了摇头,秦海阳指着酒壶笑道:“就是冲它,当斥候每次外出执行任务可以领五斤酒,而且都是好酒,呵呵!”
他又喝了一口酒,醇厚的酒香使他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笑着问冯四郎道:“那你为什么要当斥候?”
冯四郎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南将军问我们,谁愿当斥候,我便糊里糊涂举起手,他见我身体条件不错,便准了。”
“你小子啊!事关性命的选择居然视作儿戏。”
秦海阳感慨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吗?在西域这边做斥候最危险。这边的胡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骑的马都不错,一但被他们现,是很难逃掉的,运气好一点,抓为战俘,日后交换,运气背一点,当场就被杀死,我就在天宝四年时被抓过一次,后来是被交换回来,险些被杀死。”
“可我听说当斥候提升得快,咱们的节度使大将军就是斥候营出身。”
“你小子在寒碜我呢!老子当了快十年的斥候,还是一个大头兵,节度使不过是天宝五年算了。不提了!”
秦海阳又喝了口酒,忽然,他的酒壶停住了,耳朵竖起来向四周查看,这时。西北方向扑愣愣一群夜鸟飞起。
“不好!”
秦海阳低喊一声,一跃跳下大石,将马牵到大石后藏了起来,冯四郎也跳了下来,低声问道:“秦大哥,出什么事了?”
“嘘!别说话。”
两人躲在石后,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战马涉水的声音,也有说话声,冯四郎探头向远处望去,顿时头皮都炸了,只见五十步外的树林中。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突骑施军队,正渡过小溪,向西北方向而去。
秦海阳的瞳孔收缩起来,乖乖,足足有三千多人,还带着长梯。他们要做什么?
突骑施人没有现他们。直接涉水过了小溪,向西北方向去了。这时,冯四郎再也忍不住问道:“秦大哥,我们现了什么情报。”
“我们钓了一条大鱼。”
秦海阳得意万分,便给他解释道:“第一,是夜鸟成群惊飞。这必然是有大队人马走过,像咱们两人走来,那些夜鸟连屎都不拉一坨;第二是看人数,也没有什么经验,看得多了。一眼便可以判断出大致有多少人;第三是看装备,你或川册二盾,我是最了解不讨,以前的突骑施人都是破破烂…震棵,自己做的烂皮甲,自己做的烂弓箭。还有刀和长矛都各式各样,长短不一,而这一次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厚皮甲,拿着一样的长矛,拿着匠人制作的弓箭,居然还有拆散的长梯,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出。”
“笨蛋!”秦海阳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些都是大食军的装备,说明突骑施人得到了大食人的支持,还有长梯也是,那种长梯是可以拆散组装的,突骑施那种只知道烧牛粪的白痴是做不出来的,也一定是大食人制造。”
“可是、他们拿梯子做什么?”“你这叮,蠢货。拿梯子自然是去攻城,你以为干嘛,翻墙去偷女人吗?”
“那他们去攻哪座城?”
“别问那么多屁话了,跟着走点,是了。”
示海阳爬上大石,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两人骑上马,跟随着突骑施人的马蹄痕迹,衔尾跟去。
从弓月城向西北方向,依次分布着凤鸣城、龙威城、百汉城和夷播城等五座城池,五座城池互相呼应、互为犄角,连成一条战略防御线,在五座城池中。月弓城是屯兵的主城,也是进入北庭的大门,战略意义最为重要,而凤鸣城则是离碎叶最近的一座城堡,是进攻碎叶的后勤基地所在。
而五座城池中,兵力最少的是北汉城,位于夷播海南面大沙漠的边缘。目前北汉城**有士兵五百余人。城中主将是南震云,在第一次碎叶战役中,他功勋卓著,被封为中郎将,除了他之外,城中还有一名重要人物,便是李庆安的幕僚严庄。
严庄是从灵播海考察归来。路经北汉城。在经过沙漠时他的腿疾有些作。便暂时留在北汉城疗伤。
南界云之所以在北汉城,是去年封常汇清洗北庭军的结果,他是李庆安的心腹,在封常清掌握北庭后,他便从瀚海军兵马使被贬黜到了北汉城,而雷万春则被贬黜到夷播城任城主。李庆安恢复权力后一直忙硅于安西收权和碎叶备战,还暂时顾及不到他和雷万春。
“南将军。使君这次二战碎叶。压力很大。他的河中战略能不能实施成功,就看这第一战,第一战胜利,朝廷支持他,第一战若失败。朝廷中的反对派刻会跳出来横加指责。所以他嘴上说不把都摩支放在心上,实际上他比谁都重视,你看他调兵便知道了,不仅将北庭军悉数押上。安西军也从南面协战,他本来还想动用火药,被我劝止了。”
“为什么?”南雾云有些奇怪,“动用火药。获胜的把握不是更大吗?”
“火药要在关键时才能使用,像对大食的决定性战役,过早使用,会让大食有所防备。”
南界云默默点了点头,严庄说得有道理。都摩支虽头痛,但还不至于要用到火药的份上,他网要告辞,见严庄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又等在一旁。
严庄已经勉强能走路了。只是一瘸一拐。成了一个政子,这已是他能恢复的极限。他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忧心仲仲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真正担忧的是朝内,这次调天威军到安西,虽然安西兵力增强。但使君也由此和哥舒翰不和,还有安禄山、安思顺,都和使君有宿怨,再加上杨国忠这个政敌。使君在朝中的形势堪忧啊!”
“如果夺回碎叶,向西扩展疆土,不让他们抓到把柄,不就没事了吗?”南界云有些不服气。
严庄苦笑了一声道:“事情哪有你想得那样简单,功高震主的道理你懂吗?王忠嗣的下场你看到了吗?上一次使君只是被贬黜柳州。如果使君将来真的击败大食,向西扩展大唐疆土,又有朝中小人撺掇我敢说,圣上早晚必杀他无疑!”
南界云一惊,急道:“哪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吗?”
严庄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眼中不断闪现出内心的矛盾,他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可是他从来不敢说出来,这不是信口开河的事情,这关系他严庄的身家性命,关系李庆安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千千万万北庭将士的身家性命,他不能说,至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他看了一眼南雾云,见他满脸期望地望着自己。半晌,他才徐徐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谋事者不仅在人。也在天。”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焦急地声音,“南将军!”
“什么事?”南需云回身问道。
“斥候秦海阳回来了,带来了紧急情报。
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赶尽杀绝
南雾云有些惊讶,不知生了什么事,严庄一旁笑道:“难道是都摩支不甘寂寞,要先下手为强吗?”
这时,斥候秦海阳和冯四郎被带了进来,两人半跪行一军礼道:“参见将军!”
“你们俩现了什么悄报?”“我们现一支约三千人的突骑施军队向北去了,我们以为他们要攻打北汉城,但现他们趁夜穿过五城防线,向北去了,我们一直跟他们二百多里,见他们进了葛逻禄地盘才赶回来。”
南雾云半天想不出突骑施人北上的用意。这时严庄问道:“你们把详细情况再说一遍,一点也不准遗漏。”
秦海阳便把现敌情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现突骑施人居然带着长梯,便以为他们是来攻五城,结果现不对,是向北而去了。”
严庄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南需云挥了挥手,让他二人下去,示意给他们赏赐,两人施了一礼,下去了。
“我担心他们是去偷袭金满县。”
沉默了片刻,严庄终于开口了,“偷袭金满县,打乱使君收复碎叶的部署。”
“那怎么办?”南霎云急道。
“现在你立刻派人去通知使君,请他既做好防御,但又不能上敌人的当。”
“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送信!”
从金满县到弓月城漫长的深谷草原之间分布着大大小小八个守捉城堡,唐军在这些守捉城堡中驻扎有三千人,它们连成了一条防御线,共同维护着丝绸之路北线的安全。在一片沙漠的东面,有一面占地万顷的咸水湖,名为黄草泊,也就是今天的艾比湖,商旅们经过艰难地沙漠后。便会立刻看见这面一望无垠的湛蓝湖水,顿时觉得生机盎然,所以商旅们又把它叫做生命之湖。
在黄草泊西北有一条宽约五十里,跨越金山的开阔山口,百里外没有人烟。这天夜里,一群黑压压的骑兵越过了山口,出现在黄草湖边,这是一支身着回讫人袍服的骑兵队,约三千人,杀气腾腾。它们掠过黄草泊。向百里外的西林守捉使猛扑而去,
西林守捉是八座守捉城堡中较小的一座,有一百余名唐军,由一名守捉使率领,城堡靠山而建,可容纳三百余人,修筑得十分坚固,在三里外的山顶上则有一座烽火台小清晨,城堡中的唐军和往常一样。派出十几名哨兵去四周巡逻。驼铃声响,一队由数十匹骖驻组成的流动商贩远远而来,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流动商贩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将一笔小财,意味着女人和急需物品的到来,士兵们纷纷跑回宿处。去取他们猎获的毛皮和盘羊头。
很快,流动商贩到来,在城堡边上搭起了帐篷,各种物品摆了一地,几个肥胖的胡娘**站在一顶帐篷旁骚姿弄。勾弓着士兵们,士兵们纷纷上前交易,有的士兵刚拿到钱,便急不可耐地钻进了妓帐。
守捉使姓胡,是名四十多岁的老军,前天唐军主力网刚过去,他们终于松懈下来,难得如此轻松他口袋里揣了几把前,咧着嘴快步向妓帐走去就在这时,城堡上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敲钟警报声,“当!当!当。
有人在大喊:“烽火,三锅烽火!”
胡守捉使吃了一惊,抬头向山顶烽火台望去,只见三条黑烟冲天。这是有大群敌军来袭的警报。士兵们慌了神,拼命向城堡中奔跑,几个胡娘也尖叫着跟着唐军奔跑,她们光着脚、衣裙不整,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只见大群骑兵转过山坳,刀光闪烁,向这边杀来!”是回纪人,回讫人杀来了!”
胡守捉使急红了眼,他揪住一名士兵吼道:“快去向节度使求救,快去!”
士兵翻身上马,向西狂奔而去,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回纪骑兵杀来,将十几名来不及逃回的唐军和商贩吞没了,唐军城堡们已关城堡上箭如雨下,但这些回讫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架架长梯迅拼装而成,他们高举着盾牌,迎着唐军的箭雨,如疯狂的狼群般向城堡扑去。
次日中午,李庆安率五千骑兵风驰电掣般赶回来,战役早已经结束,城堡垮塌了,燃烧的大火已经熄灭,烧焦的木头和尸体依然在冒着袅袅青烟,李庆安铁青着脸进了城堡,城堡中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无头的唐军尸体,没有敌军的尸体,几十名沿路抓来的女人和躲在城堡中的胡娘都被奸杀,**着身子高高地挂在城墙上,城堡中所有的军需物资和士兵的钱物都被洗劫一空,连士兵身上的盔甲也被录走了。
“禀报大将军,只有五名在外巡哨的士兵幸存,其余一百四十四名弟兄全部被回讫人所杀!”
李庆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小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南霎云及时的报信让他知道了都摩支的阴谋,化妆成回讫人来偷袭北庭,企图打乱他进攻碎叶的计划。
“把南霎云派来的人领上来!”
片刻,士兵们将来送信的秦海阳和冯四郎领了上来,两人连忙给李庆安半跪行礼。
“我来问你们,他们来时的路线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我们都做有记号”
“好!”李庆安回身令道:“传我的命令,从正的拦截这支军队
大队着军立刻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向西疾驶而去。
黄草泊西北的山口便是今天的阿拉山口。十几名唐军斥候沿着新鲜的马蹄印一路追赶,出了山口,大队骑兵的痕迹一路往南,显然是突骑施人的目的达到了,他们返回了碎叶。率领这支偷袭唐军腹地军队的是都摩支的养子之一乌裴莫达干,成功的喜悦和得意使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碎叶,临行前,义父都摩支曾对他说过,如果他能漂亮完成任务,他便可继承突骑施大酋长的之个。
为了这次偷袭成功,乌裴莫达干从一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他派人化妆成商人和牧民,深入黄草泊和西林守捉附近探察地形和唐军的守备情况。得到了大量的情报,正是得益于这些细致的情报,才使他能一击成功。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义父的谋略,突骑施人和回绕人都是突厥人的分支,相貌相似,语言相通,如果换上回讫人的衣服。确实是能以假乱真,再加上他们是从北面袭击,更会使唐军误以为是回讫人对北庭动了袭击,这样一来,唐军进攻碎叶的计划就会被打乱,拖上一两个月,大食的援军就能到来。
乌裴莫达干越想越得意,竟嘿嘿笑了起来,只是可惜这次没能碰到几个汉人女子,令他遗憾。
这时前方骑兵队忽然生一阵骗乙。这里是火云谷山口,火云谷长约十几里,北宽南窄,南面谷口宽约一里,谷口前方五里外便是伊丽河,这里位于唐军的凤鸣城和弓月城之间,离凤鸣城约三十余里。这一带的伊丽河河水较浅,可以直接骑马趟水而过。
此时已是黄昏,天空依然红彤彤的,片片浮云下透出万丈火霞,一群群灰鸟从他们头顶掠过,出凄厉的叫声,向山崖上的巢穴飞去,但他们却出不了谷口,拥堵在山谷中。
“生了什么事?”乌裴莫达干催马上前厉声问道。
“前方的路被堵了!”有人叫喊道:“被几十块大石拦住了去路
乌裴莫达干大吃一惊,这一带荒无人烟,最近又没下什么暴雨,怎么会有大石堵路。
乌裴莫达干心中升起一种不安感觉,他抬头向山谷两边望去,两边是高耸的悬崖,林木参天,山崖拖下巨大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
“搬开大石,立刻通过!”
乌裴莫达干一声令下,立刻有数百人跳下马,上前搬运石块,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梆子响,两边村林中忽然万箭齐,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向簇拥在谷口的突骑施军射来,突骑施骑兵没有提防,顿时一片哀嚎,大片士兵中箭落马,强劲的透甲甲射穿了他们的皮甲,射穿了他们头颅,乌裴莫达干被一箭射中大腿,翻身落马。
他强忍着剧痛大喊:“快掇退!向回走!”
突骑施骑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用盾牌抵挡箭雨,拼命向北逃窜,只跑出不到两里,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墙,拦截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是一千名重甲陌刀军,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手握一柄两丈长的陌刀,身上披挂闪烁青光的重甲,脸上只露出一双异常冷漠的眼睛,仿佛一群猎人,冷冷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在一千陌刀军身后,是三千弓骑兵,他手中端着角弩,将两边的空荡处封锁住了,他们的主帅已经下令,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今天的火云谷,就是突骑施人的坟场。
“咚”。鼓声敲响了,缓慢而有力咚!咚”。伴随着沉重的鼓声。陌刀军一步一步向突围来的突骑施骑兵靠近,每走一步都是那么震人心魄,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气势如山。
这时,突骑施人中不知有谁大喊一声,“冲出去!”
突骑施骑兵动了。他们知道只有冲出去才有生的希望,逃生的本能让他们拼命了,他们高举长刀小舞动长矛。疯狂地向唐军冲击,俨如暴风骤雨般冲来,陌刀军却如大山巍然不动。
乌裴莫达干一马当先,他挥动着长矛,大吼一声,分心便向唐军领刺去,陌刀军领是大将田珍小他大喝一声,凶猛的大刀迎头劈下,刀势凌厉,顿时将冲到他面前的乌裴莫达干连人带马劈为两半。血光飞溅,内脏横流。
陌刀军长刀挥舞,步步推进,刀光血影,或劈或刺,所向披靡,突骑施骑兵断头残躯滚滚落地,惨叫哀号声响彻山谷,在他们身后及两边,唐军箭如飞蛆,让他们死伤惨重,受伤的突骑施人跪下地上苦苦哀求,但仍被列阵而上的陌刀军劈成碎片,血流成河,尸横累累,火云谷中成了人间屠宰场。
山顶上,李庆安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谷中的屠杀,残阳如血,余晖将山顶染成了红色。山谷中绝望的惨叫声、凄惨的哭喊声响起一片。李庆安丝毫不为所动。他身边的段秀实有些不忍了,低声劝道:“大将军,不如接受他们投降吧!”
李庆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段秀实噤声,不敢说话了……传我的命令,不留一个活口,给我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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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标注一个音,恒。,恒罗斯之战的意义和结果就不说了,只说说几个疑点,老高的个人见解,大家可以讨论。
先,恒罗斯之战不是高仙芝的个人行为,但也不是朝廷的决定,老高认为,这是一次小规模遭遇战酿成的大战。
高仙芝在天宝九年打完竭师国国后。调头北上打石国,这应该是接到朝廷的旨意,在《册府元龟》中记载天宝八载八月,宁远国王子屋磨来朝,而天宝十载交河郡客使文书中记载,宁远国使至少有八次来朝。这段时间宁远国使密集来朝,说明朝廷应该和宁远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是打击亲大食的石国正王。二是恢复碎叶,由于篇幅原因。这里不详述了,作为边疆重臣,高仙芝若没有朝廷的旨意而打石国。这是不可思议的,况且还有监军在,这就是高仙芝后来被杀时,罪名不是擅自打石国,而是私取石国财物的原因。
打完石国后,高仙芝回朝请功了,就是这次回朝,唐廷做出了恢复耸叶军镇的决定,只简单说两点,其一,突骑施内讧而衰败。已经失去了屏障的作用;其二,哥舒翰陇右大胜,解除吐蕃边患,使朝廷得以精力放在西域。
所以,天宝十年,朝廷做出的决定是恢复碎叶,而不是和大食对抗,所以才有“天威健儿赴碎叶,之说,这是出土的天宝十载交河郡长行坊文书中提到,大家可在网上搜一下。
但天威军是不是石堡城的驻军,这还有待商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打碎叶,不是安西军单独作战。
打下碎叶后,又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食平息了河中什叶派叛乱,而石国王子逃脱,向大食的求助,使大食决定出兵石国,这是中亚的战略地位和地缘政治决定。大食先出兵的地方是恒罗斯,而高仙芝立刻驱兵七百里来应战。这也是碎叶战役的一个旁证。七百余里,高仙芝应该是从碎叶出。
为什么焦点是恒罗斯城,老高认为,恒罗斯有高仙芝的驻军。老高甚至怀疑,恒罗斯城是大唐的一块飞地,一直驻扎有少量唐军,开元二十七年,盖嘉运偷袭恒罗斯城成功。生擒黑姓可汗尔微特勒。或许会留有少量驻兵在恒罗斯城。
但高仙芝晚了一步,恒罗斯已经被大食军所占,高仙芝才怒而围攻,才有大食援军赶来,才有恒罗斯之战。
由于派系缘故,三万天威军应该在碎叶。没有参战,而参战的是高仙芝的两万安西军和两万拔汗那及葛逻禄雇佣军,所以唐军共七万军,这是老高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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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仙芝在天宝九年打完朅师国国后,调头北上打石国,这应该是接到朝廷的旨意,在《册府元龟》中记载天宝八载八月,宁远国王子屋磨来朝,而天宝十载交河郡客使文书中记载,宁远国使至少有八次来朝,这段时间宁远国使密集来朝,说明朝廷应该和宁远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是打击亲大食的石国正王,二是恢复碎叶,由于篇幅原因,这里不详述了,作为边疆重臣,高仙芝若没有朝廷的旨意而打石国,这是不可思议的,况且还有监军在,这就是高仙芝后来被杀时,罪名不是擅自打石国,而是私取石国财物的原因。
打完石国后,高仙芝回朝请功了,就是这次回朝,唐廷做出了恢复碎叶军镇的决定,只简单说两点,其一,突骑施内讧而衰败,已经失去了屏障的作用;其二,哥舒翰陇右大胜,解除吐蕃边患,使朝廷得以精力放在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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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步步为营
亦摩支派出去的人巳经整整十天没有消息了,就算是遭世引旧军也应该有残兵逃回来,可现在。一个残兵都没看见,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踱步。
都摩支在第一次碎叶战争中率部率先逃跑,导致大食军最后崩溃,他先逃到石国,却被石**队逐出境。最后躲在千泉山一带,在齐雅德进攻碎叶时,他抓住了机会,用花言巧语骗取齐雅德信任,率本部人马替大食人领路,又甘为走狗,一路攻城夺地,最后论功行赏,得到了碎叶城,而石**队因没有能阻挡住段秀实突围,而失去了得到碎叶的机会。
都摩支得到碎叶的第江件事。便是用最残酷的手段屠尽他的宿敌,尔微特勒被他的亲兵朵成肉酱分食。他的妻女皆被轮营而死,其余突骑施贵族全部被杀,家财女人都被一抢而空。
随后遭殃的是汉人,大部分汉人都随汉唐会事先撤走,但还是有少部分恋家不肯走的人遭到了不幸,人死财没,所有汉人的房屋都被一把火烧毁,整个碎叶城被他的军队糟蹋得乌烟瘁气,最后都摩支下令。所有突厥人、突骑施人要恢复传统。不准住房屋,全部改住帐篷,不从者格杀勿论,于是千屋人空小大街上扎满了帐篷。
由于突骑施人几十年来内讧连绵。人口已由全盛时的数十万人锐减到现在的七八万人,但就是这七八万人,却被都摩支录削出近三万人的军队,也就是近一半人都从军了,上至六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四岁的少年,都被迫扛起了沉重的长矛。
他们财产和粮食也实行军管制。也就是由军队控制,每天按照最低的标准放口粮,这也是都摩支控制军队的手段之一,谁有怨言,就立复停止他家人的口粮,用家人为人质,逼迫士兵为他卖命。
都摩支最担心之事便是唐军卷土重来,他已经知道高仙芝被调走了。又换回来了他的杀子仇人李庆安,在仇恨之余,也同样令他胆战心寒,为了能阻止唐军卷土重来,他便想出了冒充回讫人袭击北庭守捉城堡,派出了他最得力的养子乌裴莫达干和装备最精锐的本部三千人马,但他们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消息。
都摩支已经隐隐猜到很可能是被唐军歼灭了,这令他心疼不已,那可是一直跟随着他的本部精锐战士啊!
“总督,大食使者到了!”
帐外传来了禀报声,都摩支被大食封为碎叶总督,尽管他自封为摩仁可汗,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接受总督这个头衔,毕竟可汗是要得到唐廷册封,而大食现在是他的主人,他就必须接受大食的册封。
“请进来!”
都摩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取得碎叶后陆续向大食买了数量庞大的武器、皮甲和其他装备,说好了分五次付款,但至今他只付了两次。第一次是用从碎叶贵族那里搜舌而来财富支付,第二次他支付了三十万头羊,而第三次付款在月初便已到期,还有十天后第四次付款期也到了,他压根就无力支付,今天大食使者到来会不会是向他催款?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时,大食使者进来了,一共来了三人,他们三人的身份很有趣,为是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文官,长着两片小胡子,颇为精明能干,他束着腰带,精神抖擞,手中拿着几卷羊皮文书,他的精神抖擞却让都摩支心惊胆战,他手中那羊皮卷儿不就是自己的买武器的契约吗?
讨债的主并没有打盹,他一阵心虚。又连忙看第二人,第二人是一员武将,穿一具连体铁甲,手提一支长矛,他身材魁梧,气势威猛,一蓬大胡子配上一双小眼睛,使他的威猛中又带有几分狡黠;第三人年纪约六十多岁了,胡子花白,也穿着之件长袍,却没有束腰带,像只面口袋似的从头到脚套住,手中拿着一本古兰经,看样子是一名阿旬。
第一咋小文官都摩支认识,第二次要债时来过,叫做穆斯塔法,大食人的名字都大同小异,绕来绕去就是那么几个,比如穆斯塔法,第二次来要债的两个人都叫这个名,都摩支也记不住,一高一矮,他就叫大穆斯塔法和小穆斯塔法,今天来的这个是小穆斯塔法,人虽矮,但心眼却比谁都厉害,是撒马尔罕的税务官,都摩支不敢怠慢,连忙笑道:“哈哈!我说今天一早起来怎么喜气洋洋,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穆斯塔法也会突厥语。便笑着和他紧紧拥抱一下,道:“我的到来可未必是喜事啊!”
“哪里!哪里!朋友来了就是喜事。”
都摩支干笑着,心中却迅在盘算对策,现在唐军有向西调兵迹象。极可能是兵压碎叶,自己可以用这个借口拖延,想到这,他连忙热情地请三人坐下,但那名大将和阿旬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穆斯塔法的身后,仿佛是他的随从一般,都摩支干心中想着还债之事,也没有管他二人,连忙命人上了马奶茶。不等穆斯塔法开口要钱,他便叹道:“唐军大举调兵军队,北庭主进了北面五城,而南面安西军也出了凌山口,儿向碎叶挺讲,大战宜在眉知齐雅德将军能否援贼。
他先堵住了对方的话题,那名大食军官却有兴趣了,连忙问道:“唐军有多少军队?”
穆斯塔法摆了摆手,命他不要开口。他将羊皮卷打开,推到都摩支面前笑眯眯道:“打仗之事与我无关,我是奉齐雅德将军之命来催要两笔旧帐,一是月初就到期的十五万迪拉姆银币,还有都摩支总督当初承诺的,每月一万迪拉姆银币的税钱。至今已欠七个月,一共是七万迫拉姆银币,再就是十天后将到期的第四笔货款,也是十五万迪拉姆银币,这样加起来就是三十七万迪拉姆银币,现在齐雅德将军说,镇压河中叛乱钱粮拮据,急需这笔钱,请都摩支今天准备好,我明天就带回去。”
都摩支老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半晌。才尴尬道:“碎叶大战将至。我们也耗费钱粮巨大,实在是无钱可还啊!”
“没徽”
穆斯塔法顿时脸色一变,冷冷道:“当初你可是向齐雅德将军拍胸脯保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齐雅德将军才把碎叶给了你,才把军备卖给你,现在碎叶到手了,武器到手了,你又反悔说没钱,这是在欺我大食吗?”
穆斯塔法的语气中透出寒意,都摩支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我绝不敢欺大食,只是得到碎叶后现一些情况和以前不同,这才还不起钱,请大人体谅。”
“有什么不同?”穆斯塔法的口气缓和了一点,但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都摩支慌忙解释道:“是这样,我知道碎叶不少汉人都是家财万贯,尤其他们有个汉唐会,更是富可敌国,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事先的到了消息,在大食军进攻碎叶的前一个月就逃走了,所有的钱财都带走了,让我的计戈落空。”
“不对!”
穆斯塔法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小“你是得到碎叶之后,才向大食买武器装备,那时你已经知道自己没钱,却依然贪心大开口,可见你根本就没有还钱的诚意,都摩支总督,我会据实向齐雅德将军,不!我要向穆斯林总督汇报。”
都摩支腿都吓软了,带着哭腔道:“大人,我不是不想还钱,我是真的没钱,我手中一共只有三万头羊,你让我拿什么还?”
“哼!三万头羊二连付利息都不够。”
穆斯塔法重重哼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好吧!看在你忠心大食的份上,我回去说服齐雅德将军。让费尔干和拔汗那多出一点钱,你这里就再缓半年
都摩支大喜,网开拜谢,穆斯塔法却一摆手止住了他,“我还没有说完!”
“是!是!”都摩支噤若寒蝉,连连答应。
“齐雅德将军也担心你还不出钱。所以提出两个条件,才可以延缓
“大人请说!”都摩支已经焦头烂额,只要缓一缓,就是把他女人拿去抵债,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穆斯塔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慢慢给他介绍道:“这位将军叫萨乌达,是齐雅德将军手下爱将。从今天开始,他为突骑施人的军事指导官。”
虽然指导和指挥还有一字之差,但都摩支心中还是一凉,这是齐雅德来夺他兵权了,不等他开口。穆斯塔法又指着阿旬道:“这是先知的弟子,是从大马士革而来,他叫阿巴拉,从今天开始将在碎叶宣教,你必须协助,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个之内,碎叶所有民众和士兵都必须瞧依真主。”
一个是要夺他的军权,一个是要夺他的信仰,都摩支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他想不答应,可他又耳万不敢。而答应,他又无法向部众交代。
“怎么,你不想答应吗?。穆斯塔法目光凶狠地的着他。
“我、我”都摩支嘴唇抖动着,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能否让我想一想?”
“没有什么可想的,你不答应。我就走!”穆斯塔法站起身便向帐外走去。
走到帐门口时,身后终于传来了都摩支嘶哑而激愤的声音:“答应。我答应,我统统答应!,小
穆斯塔法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食人给都摩支带来的不是一个指挥官一个传教士那么简单他们带来的是一个团队,一咋。由五十名军官和三十名传教士组成的侵略军。不仅要控制突骑施人的**,还要控制他们的精神,这是阿布穆斯林的决定,在无暇抽兵增援碎叶之时。便利用碎叶的突骑施人来对抗大唐西进,历史在碎叶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三十年前,是大唐利用突骑施来抵御大食东扩,而此刻却是大食利用突骑施对抗大唐西进。
但历史不会在简单重复,唐军的大规模调动已经结束,开始了步步为营的攻势,一万唐军留在凤鸣城,作为后援,由大将段秀实率领,防止突骑施人绕道进攻唐军后方。同时也防备大食军从北面袭击。
而两万唐军则以一天三十里的度,缓慢而又稳健地向南推进,拔焕城的六千双二则在荔非示礼和崔乾估的率领下。越讨凌山,向碎呻达也。唐军两面夹击,而碎叶突骑施人在大食军官的指挥下积极应对,他们采用了北攻南守的策略,将三万突骑施人一分为二,北面集中二万五千青壮。准备迎战唐军主力,而南面则选老弱死守贺猎城,不与南线唐军接战,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碎叶上空,战役一触即。
在凤鸣城以南的百里处,唐军主力已经逼近了碎叶川谷地,但唐军到了此处,却驻营不拔,这一带地势平缓,森林茂密,丘陵草原丰美,北面是河谷和戈壁,而南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地,高耸的阿尔玛代峰白雪皑皑,雪水融化形成了大大小小数十条河流,一部分迂回流入热海,而大部分河流都注入了伊丽河,充足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使这里成为外碎叶最富庶之地,一千多年后,这里成为一个国家的都,阿拉木图。
唐军的大营驻扎在一片山丘上。巨大的栅栏将唐军营帐团团围住,四周又挖了深宽各一丈的壕沟,引来一条河水灌入,又支起吊桥,形成了一座临时堡垒。
这天清晨,李庆安带着几十名将领在附近勘探地形,他纵马疾奔,巨大的鹰王在头顶盘旋,此时是春色最浓厚的季节,一群群羚羊和马鹿在低缓的山坡上奔跑,不远处便是大片的森林,一直延绵到山前,让李庆安感兴趣的是,这一带的大片森林中有很大部分竟是苹果树。在汉朝。这里的苹果便传到了中原,被称为红奈,但远远没有这边壮观。
他兴致盎然地指着远方一片依山傍水的空地对众将道:“这里应该建立一座守捉城堡,扼守碎叶外围,和凤鸣城呼应。”
李光弼眺望片刻,对李庆安笑道:“这一带的地势很好,河流众多。气候温和,土地十分肥沃,我建议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县,大量迁移汉人在此耕作。”
李庆艾没想到李光弼的思想竟是如此激进,比自己想得还远,便笑着问众将道:“诸公以为如何?”
李嗣业笑着对接口道:“我再补充一句,就将此县叫做庆安县,各位觉得怎么样?”
众人纷纷表示赞成,李嗣业的马屁拍得李庆安甘之如怡,他欣然道:“庆安这个名字不错,吉庆平安,很适合做县名,就这么定了,打下碎叶,我等在此经营,此县就叫庆安县。”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来,上前禀报道:“禀报大将军,斥候已现了敌军,离碎叶谷口已不足二十里”小
“有多少人马?”
“的六千人。”
“六千人?,李庆安不屑地冷笑一声。回头对众人道:“既然买卖上门,咱们就该开张了
突骑施的六千骑兵并没有立匆赶来与唐军作战,他们也现了唐军的主力,疾赶到碎叶谷口后,却又放慢了度,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两军巨大的兵力差异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事实上是都摩支和指导官萨乌达在对付唐军的策略上生了分歧。萨乌达在突骑施军中的地位,相当于后来的军事顾问,他掌握着突骑施军队的决策权,萨乌达今年三十岁出头,出生在撒马尔罕的一个武者世家,自小便精通波斯武术,不幸的是。在他少年时被东征的屈波底军队俘虏,沦为一名奴隶,在他十八岁那年被齐雅德的父亲买下来。成为陪齐雅德练武的仆从,深得齐雅德赏识,被释放为自由人,并成了他的兄弟。
这次萨乌达被派来指导突骑施抵御唐军,表面是帮助突骑施人保住碎叶,但实际他真正的任务是来观察唐军的战术,碎叶能否保住,对大食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了解敌人。
萨乌达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会从各个方面来试探唐军,比如小规模冲突唐的战术,还大规模战役唐军的布兵特点。甚至还有唐军的攻城方式,突骑施人不过是他的实验品,这次他只命六千人出征,就是想了解在小规模战役或者是以多打少时。唐军作战会有什么特点。
他的这种反常的调兵方式让都摩支极为反感,这明摆着是让突骑施人送死,都摩支也已经意识到了萨乌达别有用心,他一直忍耐,在眼看要遭遇唐军主力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萨乌达下令准备对唐军动攻击时,都摩支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抚守住碎叶谷口,不向唐军动攻击。
与此同时,唐军的军队也不主动攻击,卓有耐心地等待着进攻的机会。两支军队在碎叶谷口陷入了僵局。